名记:“……”
名记是个中年男人,已经有点老了,还有点发胖,但看得出肯定是个GAY,而且在很认真地保养。
“你好。”林泽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名记者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挂完电话后,主动与林泽握手,握手时,小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林泽:“……”
这个在GAY圈里曾经广为流传的暗示林泽只是听说过,自己尚且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泽说:“我……我以前看过你写的教材。”
名记说:“你也是来开会的?”
“对。”林泽说。
名记说:“住几号房?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林泽道:“呃,没住在这个饭店里。”
名记要再说点什么,林泽忙道:“我……先走了,再见。”
林泽第一次有点语无伦次,只是想单纯地表达一下对他的崇敬之情,然而又有点幻灭的感觉,心思复杂地出来,司徒烨等在外头。
“这就完了?”司徒烨说。
林泽道:“签到就好,走吧,你在看什么?”
司徒烨说:“在和一个大学生聊天,你看看。”
司徒烨给林泽看他的iphone,上面开着jack’d,林泽说:“才几天就钓到人了啊!约他出来么?”
司徒烨侧头看林泽,说:“你要还是我要?”
林泽道:“你自己钓的人当然自己要,我凑什么热闹。”
司徒烨笑道:“算了吧,就是无聊找个人聊聊天。”
林泽撺掇道:“叫他出来吧,万一很来电呢?”
两人先回酒店,林泽把资料收好,便和司徒烨去玩,司徒烨把jack’d上认识的那人叫了出来,对方说自己在清华念书,林泽一看他就不像大学生,明显已经在混社会了,只是懒得揭穿他。司徒烨和那人闲聊,三人去了次故宫。
见面以后司徒烨也不太喜欢那人了,那男的还很想和司徒烨去开房,林泽斜眼瞥司徒烨,两人便找了个借口说回酒店,和那人拜拜,去吃烤鸭。
烤鸭味道有点腻,跟在重庆吃的也没差多少,两人第一次吃正宗的,司徒烨本想请网友一起吃,结果买的团购券又是四人份,林泽吃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思密达了,脑子快要被面饼,烤鸭和鸭肉面塞满。回酒店后躺在床上半天缓不过劲来,还好司徒烨带了消食的药。
“我今年再也不吃烤鸭了。”林泽哭丧着脸道。
司徒烨笑道:“一次吃够,以后就不想了。”
第二天林泽拜托朋友帮签到,又和司徒烨出来玩了。
司徒烨的攻略查得很详细,大到门票坐车,小到喝水吃点心,全部一手包办,林泽只要跟着走就行。走过故宫门口还听见少年拿着喇叭在喊“小师父你走丢的宝宝在天安门前等你”,林泽自己差点都走丢好几次,不由得有点感慨,司徒烨其实也很会照顾人,完全就是把他当女朋友在照顾,买水买吃的,全部都安排得很好。还办了本假学生证,靠一张嫩脸混景点。
“真漂亮!”司徒烨在一条两侧种满枫树的路上赞叹道:“领导,你在路上走,我给你拍个照。”
“没兴趣,我又不是骚包。”林泽说:“自己拍。”
“去吧去吧。”司徒烨说:“快去。”
林泽一脸无奈,司徒烨说:“我陪你拍,来。”
他把相机架在路上设置好,林泽凑过来,两人挨得很近,看取景,林泽说:“这么拍就挺好。”
司徒烨看了林泽一眼,彼此静了片刻,司徒烨说:“我定时了,快!”
他又给林泽脱西装,林泽大叫道:“你想干嘛!”
司徒烨道:“反手,勾着。勾在肩膀后面,对!帅呆了!”
司徒烨走上路去,和林泽在飘满枫叶的回廊长路上走,林泽穿着白衬衣,反手勾着西装,司徒烨穿着V领毛衣,里面是温暖的格子衬衣,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地和林泽并肩而行。
“侧头——”司徒烨道。
“你太骚包了。”林泽道。
两人都笑了起来,背后相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当天晚上,赵宇航请吃饭,还说给他们介绍朋友认识,林泽有点紧张,在酒店里对着镜子看来看去。
“很帅了。”司徒烨说。
“可以吗?”林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眉毛很好看,两道剑眉,眉目间也有种年轻人的俊朗,他竭力把自己打扮得成熟点,说:“不知道赵宇航要介绍什么人。总感觉我这样像个小年轻。”
“年轻点不好么?”司徒烨说:“你想当大叔就打条领带。”
林泽试着打上领带,又觉得太正式,说:“你的西装马甲呢,扒下来借我穿。那件好看。”
司徒烨:“你是去相亲吗?!不用这样吧!”
林泽:“怎么跟领导说话的。”
司徒烨去把马甲拿来,他的胸膛比林泽要稍微瘦一点,马甲是定做的,林泽索性把司徒烨的衬衣也穿上,看看镜子,非常修身帅气。再来一顶帽子就是上海滩的汉奸了。
“现在你是领导了。”林泽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感叹卿本佳人奈何做汉奸,又说:“我是摄影师,领导请先走,小的当你马仔。”
司徒烨道:“希望赵大叔不会请我们吃烤鸭。”
林泽道:“不会的,再怎么也是海鲜或者高档餐厅,我猜是自助餐,注意你的衣冠,不要给他乱起外号,要叫赵兄,小心说溜嘴。”
林泽打车过去,刚一坐下就要晕倒了。
面前一大盘烤鸭,赵宇航乐呵呵地说:“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柯茂国,陆军军官。”
林泽知道赵宇航肯定是想给他介绍男朋友,奈何他对当兵的完全无感,便笑道:“柯兄好。”
“柯兄好。”司徒烨虽然经常狗眼不识泰山,但终于也看出一次,这人气度沉稳,像个有本事的。
柯茂国笑道:“你好,林泽。”说着又朝赵宇航道:“他有点像那个叫什么的明星……”
赵宇航也不知道柯茂国说谁,林泽还是头一次被说像明星,想了想,知道柯茂国不是年轻人,多半是指那种认不出的好男儿或者电视剧新人之类的……便笑了笑,赵宇航点好红酒,四人开吃,林泽昨天刚吃过烤鸭,现在看到烤鸭就有种要撞墙的欲望。奈何赵宇航不住让他多吃,又不好拂了大家的兴,林泽便笑着说是啊是啊,一直想尝尝烤鸭。
四个人坐着,感觉自己就像来相亲一样,林泽只觉说不出的尴尬,然而柯茂国却挺风趣,虽然说话不多,但坐在那里让人的感觉就是他才是老大,赵宇航只是个跟班。
柯茂国道:“不会喝酒没关系,我干杯,你们随意就行。”
赵宇航豪迈得不得了,说:“记者哪有不会喝酒的!来来!我知道你们四川人都很能喝!我不喝,给你们当司机!”
林泽喝开了酒,渐渐话也多了,他知道些军队里的八卦和爆料,便和柯茂国聊了不少东西,包括重庆的军演,柯茂国偶尔会点评几句,不能说的内容,就笑笑带过去。
吃了一顿饭,林泽一边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又被赵宇航塞下不少烤鸭,心想回去再吃消食片吧。
末了柯茂国又打趣道:“阿泽,你从我这里套的料,可千万不能拿去当新闻呵!”
林泽笑道:“不会,我只是好奇,再说了,我就算敢写,报纸也不让登你说是么?”
柯茂国点了点头,言谈间林泽才知道柯茂国军衔,想问多少岁,柯茂国比了四根手指。
林泽吓了一跳,非常吃惊,居然四十了!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个三十来岁的感觉。柯茂国有点黑,身材也很结实,皮肤不算太好,头发很短,属于那种二十岁像三十岁,四十岁也像三十岁的人。
吃过饭,赵宇航还要打包一整只烤鸭让林泽带回去吃,林泽和司徒烨马上脸都青了。
“我送司徒回去。”赵宇航说:“柯兄,要不你……”
柯茂国点了点头,林泽知道赵宇航是给他们留个单独聊天的时间,他不想和柯茂国谈恋爱,做朋友是可以的,他比林泽大了十五六岁,林泽不恋父,也不好军人,想了想,要是他有什么要求的话,表示一下不合适就行了。
八点,华灯初上,柯茂国带着点酒气,和林泽在路上走。
“柯兄结婚了么?”林泽问道。
“小孩八岁大了。”柯茂国用手比划。
林泽点了点头,心想是离婚了?柯茂国说:“听赵宇航说,你刚结束一段感情?”
林泽道:“是,因为客观因素。”
柯茂国笑道:“我两年前也谈过一个小孩,人很勤奋,也很上进,很有才华。”
林泽道:“你们后来分手了?为什么。”
他们在灯火璀璨的路上慢慢地走,柯茂国无论站姿,坐姿,还是走路的动作都很正,虽然和林泽一样高,却给人以一棵松树的挺拔感,人说话也充满了安全感。
这种男人,站在他面前,感觉自己就成了被保护者,他看待林泽也像在对弟弟说话一样,很随意。
柯茂国说:“他想出国学设计,我送他出去了,现在在德国,很久没有再联系,年轻是很好的事。”
林泽点了点头,估计对方也是把柯茂国当跳板,这么漫不经心地说一段感情,反而有种云淡风轻的自信。柯茂国在北京混得不错,想必婚姻也与他的前途挂钩,那么内情根据推想便可得知。在军队体系里想朝上爬,是绝对不能爆出同性恋的,只有一个可能:柯茂国娶妻,生子,掩饰自己的同志身份,并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在外面泡英俊男生。
中国有两千万同妻,社会,体制,同志自身的素质,造就了同妻这个庞大的受害者群体。林泽不赞成这种行为,但他无权过问别人的家务事,只能通过呼吁,立法以及对中国传统思想的冲击来完成这一变革。
无疑这条路是相当漫长的,就像同志人群与艾滋病的关系一样,林泽甚至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不可能看到它的改变。但他始终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些现象的关注与了解,思想,观念,理念支持与对事实形成的舆论谴责声音。将汇聚在一起,成为推动大环境改变的浪花,最终令社会去向一个有序的未来。
“我觉得像你们这样。”林泽认真措辞,打算委婉地回绝他的青睐,笑了笑,说:“感情已经成为一种……调剂,嗯,不好评价。”
“未必。”柯茂国把手放在林泽肩上,解释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误会我了,我不是现在你们网上说的什么官二代,军二代。”
林泽:“嗯?”
他开始对柯茂国有点兴趣了,问:“柯兄带着小孩单过么?”
柯茂国说:“小赵没告诉你?他家和我家情况挺像,我家是另一种类型的形式婚姻,小孩是我父母和保姆在带,他妈妈大部分时间住在娘家。这在我们的朋友圈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所以也没必要瞒你。”
林泽嗯了声,说:“你夫人知道你的事么?”
柯茂国笑道:“瞒不过她,连她父母都知道,不过只要不离婚,大家都相安无事,她的父亲有一定的影响力。我三十二岁那年才和她结婚,她不爱我,也有自己的爱人。”
“但她父亲不让她自由选择对象,你知道的,军人家庭都有相对严格的父亲。我们各取所需,结婚以后,也都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林泽明白了,想不到这件事还会牵涉到两个家庭,翻来翻去,又是无数烂帐。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似乎在各想各的事,手机响了,是赵宇航打来的,林泽以为他已经把司徒烨送到酒店了,要回来兜他们。
接了电话,那边居然道:“林泽,我叫了几个人,我们去钱柜唱歌吧!”
林泽:“……”
柯茂国一直没有说话,林泽道:“不了吧,我还是回去和司徒烨整理会议内容……”
赵宇航:“司徒烨就在我这里呢!我还叫了几个朋友,没事。”
柯茂国询问地看着林泽,林泽忙道:“赵宇航说去唱歌。”
柯茂国道:“我没有关系,反正已经出来了,你晚上要忙?”
司徒烨都被赵宇航带走了,林泽也推不掉,说:“好,在哪个钱柜?我们打个车过去。”
柯茂国示意不忙,让林泽把手机给他,接过电话,说:“小赵,我们自己过去,不用来接。”
柯茂国挂了电话,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林泽想到时机正好,还是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否则自己就太不会做人了,忙道:“柯兄电话多少?”
柯茂国给他报了电话,说:“这个号码比较私人。”
林泽知道他的意思,存了电话号码打过去。
柯茂国存了林泽的手机,说:“对首都的印象如何?什么时候回去?”
柯茂国说话和做事非常认真,林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说:“挺好,很有……一种传统的古朴感,会议开完就走,明天晚上吧?”
柯茂国道:“我知道你们那个会,在北京饭店。”
林泽笑道:“对对。”
才聊了几句话的时间,一辆吉普车就到了,林泽拉开车门,让柯茂国先上车,到赵宇航说的地点去。
赵宇航包了个大包间,里面坐了五六个人,司徒烨那模样有点不情愿,抬头时和柯茂国打了个招呼,便低头调他的相机。
余人礼节性地问候,没人认识柯茂国,柯茂国说了句:“你们玩,不用管我。”那气场便镇住了几个GAY。
林泽和柯茂国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林泽动手拿来烟灰缸,看样子柯茂国不经常来唱K,林泽自己和不熟的人出来也不喜欢唱,便和柯茂国坐在角落里聊天。
柯茂国说:“你目前在报社是什么职位?”
林泽自嘲地笑了笑,说:“就是个普通记者。”
柯茂国弹了弹烟灰,说:“当记者很辛苦。”
林泽道:“还好,我喜欢的一点是,时间挺自由。”
柯茂国道:“不错。”
包厢里灯光很暗,赵宇航过来让柯茂国点酒,柯茂国摆手示意不喝了,也不点歌,便这么坐着,司徒烨则给那几个刚认识的人说他去过的地方。
林泽和柯茂国坐在靠门处角落的沙发上,感觉很奇怪,情侣又不像,林泽便把柯茂国当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兄长,主动给他说自己的新闻。
柯茂国听了很久,说:“当记者这行不容易,我听一个朋友说,现在新闻体系里,具有行业良心的记者不太多。”
林泽道:“行业良心……我是觉得这个词本身定位就有问题,就像老百姓说‘某某人是个清官’一样,‘清官’现象的存在,证明法制不健全。”
柯茂国点了点头。
林泽见柯茂国摸口袋,便主动掏打火机,柯茂国分了林泽一根,点了烟,林泽又笑道:“所以如果记者这一行,要靠行业良心来褒奖的话,证明业界有问题,有地方病了,需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