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看着他，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
他摇头：“我不知道。”
“跟他在一起……你能感觉到幸福吗？”
许安抬起眼来，咧开嘴唇笑：“我能，跟他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幸福。”
“是吗？”他垂下眼睑低语，复又抬头，眼神复杂：“既然你们在一起很幸福，那么，别离开他，千万别离开他。”
“为什么？”
“答应我，别离开他，永远也不要。”卢涵并不回答，只是朝前走近一步，情绪激动地揪住他的衣襟，一再地重复着
这样的要求。
“当然，我不会离开他，永远也不。”
卢涵嘴角泛起苦笑，缓缓松开手，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在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别再离开他，他会崩溃
的……”
许安看着这样的他，不知怎么的胸口突然觉得有点堵得慌，他冷笑一声：“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对我说这些的？他
以前的男友吗？”
“我是。”
许安呼吸一窒，心中一阵烦躁渐起。于是对着卢涵，他说了这辈子最刻薄的话。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卢涵猛然抬头，眼睛微微瞠大，然后悲哀地笑：“如果我说是呢？”
许安白皙的脸涨红，为自己刚才的刻薄感到无地自容。愧疚地朝前走近一步，企图碰触他，他却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
，脸上突然没了笑容。
“我要跟你明说，就算知道了他已经有了想要珍惜的人，就算知道了他现在爱着的人是你而非我，许安，我不想骗你
。你知道的，我还爱他，即使我们已经再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是吗？你确定他不再爱你了吗？你确定你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吗？许安沉默了。
“听了我说的这些，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抬起头来，一瞬间有些茫然：“说什么？你爱不爱他是你的事，我阻止不了，也没有权利阻止。难道不是吗？”他
还能说什么？他不是神，没办法控制人心，卢涵也好，闫莫也好。
卢涵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随即哑然失笑。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你跟以前的我很像吗？”
许安抿唇，头微低：“怎么可能会忘……”
“我错了，许安。”
许安猛然抬头。
“我们不像。”卢涵抬头看天，再看他：“一点也不像。”
“你……”
卢涵勾唇朝他笑笑，然后转身。
许安皱眉：“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顿住脚步，回头：“没什么，我要说的早已经说完了，记住，别离开他，别再让他崩溃。”说完便挥挥手，慢慢走
远。
许安看着那道白色身影走远，愣了好半晌忽然笑了。
“会崩溃吗……”
-
把东西放回家里后，许安便急急忙忙地赶去学校，谁知道却在刚进学校大门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他疑惑地回头，竟然是方程！
“方程？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你忘了我还没有正式毕业嘛？既然交了住宿费，为毛不住？”
许安想想也是：“对了，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啊？”
他脸一红，表情有点尴尬：“在……在婚姻介绍所。”
“啊？”
许安刚想说什么，方程就跳起来了，愤怒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栏杆：“我X，老子也不想这样啊！”
“出什么事了？”
方程一看有人肯听他倾诉就来劲了，唾沫横飞地直朝许安放连珠炮：“我学的是土木工程，本来已经找好了一家实习
单位，是家建筑公司。可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看不惯别人恃强凌弱，刚进公司第二天，就发现咱们主任竟然打着工
作的名号占女员工便宜！老子一看就来火了，他妈的一快五十岁的人了，已经都一只脚往棺材里踏了还不安分！”
“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能把他怎么样啊？不就是看不下去地把他给喷了一顿，然后就被赶了出来么……”
许安无语。
“老子都烦死这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了！可死活都改不掉！”他烦躁地直抓头发，又感叹道：“社会真他妈黑暗啊。”
“不会啊。”许安摇头朝他笑道：“你这种性格很好啊，正因为这个社会太黑暗了，人人看到麻烦都避而远之，像你
这么正直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方程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牙，竟然还有几分腼腆。他微微倾身，把头靠过去：“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这种性格烦，真的！”
“嘿嘿，老子都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许安跟着他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后天就是五一了，今天不是应该加班的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程身体一僵，表情愤恨，咬牙切齿道：“是啊……我他妈这不是正在加班吗……”
许安愣了愣：“啊？”
“X他奶奶的！小安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什么事？”
“闫非梵那丫竟然跑到我们公司来登记了！老子上学时被他整得还不够惨么？为毛就连工作了他还阴魂不散地在老子
身边晃来晃去，死活不肯给我条生路？！”
“闫教授去你们公司……登记？”
“是啊，那丫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说是来找对象的！”方程愤愤地握紧拳头：“还好死不死地偏偏撞上了我！那丫是个
变态，就喜欢看人吃了哑巴亏还不能说的样子，老子上学的时候被他翻来覆去地整，估计是整出毛病来了，这下一碰
上，你说他能放过我么？”
许安咽了咽口水：“他……怎么整你了？”
“呸！你猜他怎么着？他投诉我！”
“……投诉？”
“他说我服务态度恶劣，还恶意地净给他介绍歪瓜裂枣！”
“那事实呢？”
“事实？”他一愣，然后讪讪地低下头：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
“可这也不能怪我啊！老子上学的时候差点被他整成三级残废，这么好的机会就不带我整回来啊？”
“你……”许安表情惊悚，瞪大眼睛看着他：“快别这样了，你就不怕被教授报复啊！”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古怪，整
人的手段都不带重复的。他勾一勾嘴角能让你全身抽搐地抖如寒风中的枯叶，要是阴阳怪气地再朝你笑上那么一笑，
那你就完蛋了。
因为那就表示你被盯上了。
“迟了。”
“啊？”
“已经被报复了……”
“……”
方程突然没了刚才的义愤填膺，半死不活地倒在许安身上：“他投诉我不说，还诱惑咱们老板……以前老板对我可好
了。可现在……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她一结过婚还生过小孩、家庭幸福美满的女人怎么就被那个混蛋给勾引了？你
说她眼睛是不是长斜了？居然鬼迷心窍地真的听他的话，让我专门负责他一个人，什么相亲啊约会啊都要从头到尾在
一边儿跟着，直到他找到登对儿的对象为止。”
“老子就想啊，整天跟这个变态面对面还不如让我死一死呢！我想换工作，可每去面试一家公司他就跑过来捣乱，想
就这么辞了这份工作也不成。家里自从知道我开始工作后就不再汇生活费过来了，要是不干了不得饿死啊？更可恨的
是，那丫竟然还到处扬言我跟他有一腿！苍天啊，老子根本不是同性恋啊！”
“咦？你不是吗？”许安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遭到方程的白眼。
“当然不是！老子爱看大胸部的女人，喜欢饭岛爱，看了AV也会硬，怎么会是同性恋！”
“那上次在酒吧的时候，你跟教授不是在亲嘴吗？”
方程一听这话，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谁……谁跟他亲嘴了！你眼睛是不是被屎糊了！”
“可我明明看到……”
话还没说完便被方程急乎乎地打断：“什么明明不明明的，老子不知道，老子那天喝醉了，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
许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别激动。可是……这些跟你在这里有什么关
系？”
“当然有！”他直起身体，横着眼睛：“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下班后陪他去相亲！”
“……”
“小安呐。”方程突然贼兮兮朝许安招招手。
许安不疑有他地把头凑过去：“什么？”
“你说……我要是失踪几天会不会被老板炒鱿鱼啊？”
“失踪？”
“是啊，老子不服！那丫说五一他已经约好了七个女的相亲，一天一个，还警告我别跑！凭什么啊？马上都五一了，
是法定假日。凭什么老子就得牺牲七天假期给他做牛做马还捞不着半点油水啊？”
“这个……”许安皱眉： “既然五一是法定假日，那么你要休息的话也无可厚非。”
“是吧是吧？”方程笑眯眯地连连点头，一把勾住许安的肩膀：“上学的时候也打工存了点钱，我想利用这个假期出
去玩一趟再回来。嘿嘿，一想到回来的时候那个变态的表情，老子就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啊！”
许安斜着眼睛看他，有点迟疑：“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你就不怕教授他再报复你？”
方程潇洒地挥挥手：“没关系没关系，老子都被他整成这样了，再坏也不能比这更坏了……哈哈哈！怎么样怎么样？
”
“那既然这样的话……加我一个行吗？”
“……啊？”
80.我伤了你的心，是吗？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今天许安向闫非梵请了假，并没有去打工。
闫莫半搂着许安，禄山之爪还不安分地在他背后游移，时不时地捏捏这儿掐掐那儿的。要是平常，许安一定会别扭地
拍开他的手，可是今天，他没有。闫莫挑眉，心中深感讶异。刚想借着盘问的理由来一番耳鬓厮磨，坐在一旁的小胖
子却突然惊叫一声：“啊！”
闫莫转头，危险地眯起眼，只见小胖子表情惊恐：“小安哥哥，爸爸他怎么可以摸你的屁股！”
许安脸色霎时间红得犹如十月红枫，本来坐着不动装作不知道就是默许他的行为，可却被小家伙给挑明了，顿时觉得
颜面扫地。一个扭身一把拍开那人的狼爪，严肃地呵斥：“你在干什么？”
闫莫委屈地看着他，许安不理。只能恼羞成怒地转头教训儿子：“你给我闭嘴，臭小子！”
小家伙嘴一扁：“爸爸不是好人！”
“臭小子你再给我说一遍。”某人脸色臭得像茅坑里的大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小胖子缩了缩身子：“可是……我们班上的大明今天掀了妮妮的裙子，还摸了她的屁股，就被老师教训了。老师说大
明是坏孩子，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许安听了在一边忍俊不禁地笑，闫莫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伸出拳头挥了挥，对小胖子吼：“都几点了！还不
赶快滚回去睡觉！”
小家伙不乐意了：“才八点……”
“让你滚回去睡就滚回去睡！再嘀咕小心我揍你！”
小胖子挎下小脸，磨磨蹭蹭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边走一边嘟囔：“爸爸是色狼，爸爸不是好人。”
“你说什么？”
小家伙一听，吓得一溜烟儿便钻进了房里。
闫莫把视线收回，板了板脸想严肃点，可一想到儿子刚才的那些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安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在孩子面前不正经。”
闫莫坏笑一声，一把将人拖进怀里： “你不是都默许了么？嗯？”
“谁……谁默许了？”
“你啊。”
“你……”
许安刚想骂他，却见他突然站起身来往房间走，正疑惑着想要跟进去他就已经出来了。
闫莫手里拿着一沓钱，递给许安：“上个月的工资忘了给你结了，正好这个月一块儿结了吧，一共八千块。”
许安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一沓红红的钞票，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闫莫见他脸色不好看，赶紧把钱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小安，你怎么了？”
许安不答，只是一径地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这是你应得的钱。”
许安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闫莫半晌，忽然苦苦地笑了：“闫莫，其实你一直都把我当外人是吗？”
“我没有！”闫莫见他笑容苦涩，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慌忙把他揽进怀里：“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安愤怒地一把挣开他的怀抱，指着茶几上的那叠钱：“没有吗？那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帮我整理屋子，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吗？一个月四千块钱，我没其他的意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被他
挣开怀抱，闫莫皱了皱眉，好脾气地跟他解释。
“我们已经是恋人了，不是吗？”我们已经是恋人了啊。
“我们是恋人没错，跟这些钱有关系吗？”闫莫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
许安笑了，他敛下眼睑，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我们……真的是恋人吗？”
闫莫，闫莫，你确定我们真的是恋人吗？为你整理屋子也好，为你烧饭做菜也好，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啊。自从真正确
定好关系后，你可曾见过我伸手问你要工资？我从不开口问你要，难道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可你却给我钱，你给我钱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很伤人。
那种感觉就像兴奋激动地想向交往多年的女友求婚，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感情要好的女友却跟别的男人睡在一
张床上一样难堪。
还是说……在你的潜意识里，还一直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外人？一个……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