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间，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疼痛，身后站着的，是刚刚那个女孩子，我转过头去看她，思索了片刻，“晓秦？”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她显然是欣喜的。

我微微一笑，这个红着脸的女生是立言以前的同学，来过家里几次，所以还有些许印象，“你上大学了吧？”

“嗯。”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在A大读大二。”

“是吗？”我继续转身照顾立言，不再问什么。

“那个……我……我是在路上看到立言的……他喝了好多酒，我看他这样就送他回来了。”晓秦吞吞吐吐地说着，“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了……外面有很多不好惹的人，立言出去……很危险的！”

立言，你是在惩罚我吗？

“……立轩哥，你还很爱立言吗？”晓秦试探地问着。

“……或许更爱了吧？”我无奈的笑着。

“哦，是吗？”她也沉默了。

我回过头很认真地看她，“你是个好女孩，不要再执着了，等不到那一天的。”我知道我的语调是无情的。

她笑得有点伤感，“你不是也执着着立言吗？”

“我只是想守护他，不奢望他的爱。”我柔柔地看着立言。

“……立轩哥，我真的很羡慕立言，也嫉妒他。”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爱你的人。”我只能这么说。

“呵呵，希望吧……”她转身离去，背影忧伤。

我知道，我又伤害了这个女孩的心，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妈妈说，“小轩，你一直不会处理自己的感情。”

我相信这句话，因为我伤害了两个人，立言……你很恨我吧？……

“嗯……”低吟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立言，”我的手重新覆上他的额间，“很难受吗？”

“头……很痛……好热……不要这个！不要……”他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锁骨。

“立言，不可以！”我急忙制止他的动作。

“讨厌！……不舒服……不要……”他挣扎着抗议，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爱撒娇的小男孩，那个就算哭也只是躲在角落里不让人知道的小男孩。

＊＊＊＊＊＊

“小言要听哥哥的话，不可以哭哦！不然哥哥就不给你糖果吃了！”

“好……小言不哭，乖乖的……”

“这就对了，好孩子是不哭的。”

“可是哥哥，为什么警察叔叔说妈妈不回来了？”

“……因为妈妈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哦！”

“她不要哥哥和小言了吗？”

“不是不是，妈妈只是迷路了，等着我们去找她。”

“那……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呢？”

“等小言长大了，哥哥就带小言去，好不好？”

“好！……那哥哥会一直陪着小言吗？”

“会！”

“那我们拉勾勾，说谎是小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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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立言的喃语再度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头痛吗？我去拿热毛巾……”说着就要离开，却被捉住了手臂。

“不要走……不许你再走了……”立言并没有睁开眼睛，是在说梦话吗？

我没再坚持什么，重新坐回了床沿，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道道划痕，心痛自责再度淹没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立言……”我吻着他的泪痕，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立言的手一直紧紧捉着我的，没有放开过，似乎不会再头痛了，于是沉沉地睡着了。

＊＊＊＊＊＊

又逃了吗？

我苦笑着，看着空空的床铺，昨晚好像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屋子又空虚了。可是他熟悉的气息，却告诉我，他回来了，只是，又逃了。

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呢？也许是四年来的失眠，也许是这几天的无眠，也许是因为立言……立言，他的依赖让我一度安心了，于是，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或许这样也好吧？他不用烦恼醒来后要怎么面对我，他一直都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对任何突发的事情都显得手足无措。

……

这里现在的早晨和四年前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依旧的宁静着，现在还只是6点多一点呢。天才刚刚开始蒙亮，不知道立言的头还会不会痛呢？

＊＊＊＊＊＊

天全敲开大门的时候，我正在准备着晚饭，因为发现家里能吃的少得可怜，难怪立言会营养不良了，我不会再允许他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冲进来的时候我还有点发愣，不安地看着他，总觉得……立言出事了。

“立言在‘K吧’。”天全严肃地看着我。

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04.同心结

我只是觉得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K吧”门口了。

我以前是“K吧”的常客，它是酒吧，同时也是gay吧，里面的光线很暗，可以轻易隐藏一个人，里面的人也很杂，烟雾缭绕刺鼻，音乐震耳欲聋。

径自便走了进去，我把天全抛在身后。

里面的很多人看到我都下意识地避出一条道，我抿紧了双唇走着，眼睛寻找着每一个角落，然后视线就锁定了某个角落里那抹单薄的身影，他正被一群人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为首的那个人是被我四年前揍成猪头的人，他此时正用龌龊的眼睛打量着已经差不多醉的立言，一双手时不时触碰着他的身体……

我笔直地走了过去，一把揪起那个人，一拳狠狠揍在他的肚子上，无视他在地上痛苦的哀嚎，我又补上了一脚，然后拉起立言就离开“K吧”。

没有人敢上来拦我，他们都知道我当年时的狠劲。

我生气的样子会让人惧怕三分，而此时我生立言的气，那种生气叫痛惜。我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却第一次对立言发脾气，他显然是吓坏了。一路上任我拉着，一言不发。

一回到家，我直接拉他进了浴室，打开蓬蓬头放水，然后猛地关上了门，很大一声响，立言颤抖着，任我有些粗暴地脱掉他的衣服，没有反抗，只是在我放他进浴缸的时候忽然捉住了我的衣摆，却不敢看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用蓬蓬头冲洗着他，我只是要洗掉所有人在他身上的气息……然后用一条浴巾包裹着他，便抱他出去了。

无视客厅里等久了的天全，我转身进了房间。

给他套上一件衣服后，我用浴巾把他的湿发拭干，然后为他盖上了被单就要走，手臂被捉住了，“……对不起……”像是呓语。

我看到的，是他手腕不自然的红肿，那是我造成的，当时真是急疯了，尤其是看到他对别人笑……这或许也可以叫吃醋吧？我的醋劲大得惊人。

手慢慢抚上他微凉的脸，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我每次说要保护你，却总是害你受伤呢。”我低头轻吻上他的脸，“我想我不配保护你吧？”

感到他猛地颤抖一下，我再度苦笑了，“是不是又吓到你了？对不起……”拉下他在我手臂上的手，我起身，“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了。”

然后，转身，强迫自己离开。

＊＊＊＊＊＊

“天全。”我收拾着已经凉掉的饭菜，“帮我买离开的车票，越早的越好。”

“……不是刚回来吗？”天全皱眉不解地看着我。

“我的存在只是对立言的伤害。”

他沉默了，最后点燃了一支烟，抽着，“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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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四年前一样，还是一封信留下，结果天全的票，我走了。

票是7点的，现在才4点48分，天还不亮，街上很安静。那么，走着去吧，不要让自己闲下来想起什么……

“你总是压抑自己。”妈妈心疼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苦笑开来，如果没有那场空难，或许情况也不会加剧吧？

从那一天起，我和立言之间的亲情就变质了，当时也才15岁的我发誓要保护立言，于是，渐渐的，发现自己的情感，一直隐藏得很好，只是过分地压抑还是让他在某一天爆发了。

当时为了保护立言，我学会了打架抽烟和喝酒，因为觉得只有很强很坏的人才会让人害怕，害怕得不敢欺负我们。

脚步在旁边的红绿灯处停了下来，红灯，行人驻足。

立言很害怕过马路的，每次都会捉紧我的衣服，好看的脸很是惨白，我一直鼓励着他，跟他说，“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其实对于马路，我也是那么地恐惧，可我不能让立言知道，那样会吓坏他的，因为在他看来我是那么厉害的哥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

“不可以逞强哦，因为小轩也只是个孩子。”妈妈总是说着。

但我不可以当小孩子，小孩子是保护不了自己重视的东西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毁灭，这样没用的人怎么可以保护立言？！

不知道在我沉思着的时候红绿灯转了多少回，只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路人们都怪异地看着我。

看了看表，已经6点27分了，脚站得有点麻。

走去车站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挥手截下了一部计程车，打开车门正要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车头挂着的吉祥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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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轩，同心结代表永不分离。”妈妈说。

……

“哥哥，小言自己做的同心结哦，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啊。”

“小言送给哥哥哦。”红彤彤的笑脸洋溢着欢喜。

……

“小轩，要保护小言，这是你的责任。”

……

“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

“小言其实是个很容易受伤的孩子。”

……

“哥哥，小言只有你一个人了……”

……

＊＊＊＊＊＊

“喂！兄弟，上不上车啊你？！”司机有些愠怒地叫着。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同心结，把跨进去的脚又提了出来，关上车门，对司机抱歉一笑，“对不起，我不坐了。”

“有病！”司机咒骂着开车走了。

立言，我不走了，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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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还没触及门把，门却打开了，里面猛冲出来的人撞进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抱住了他，后退了几步，行李箱应声倒地，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立言……”

怀里地人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我，我心疼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怎么又哭了？”

立言紧紧捉住我的衣服，眼泪夺眶而出，“我以为……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我望向屋里的天全，眼神责备他不该那么早让立言知道。

屋里的天全耸了耸肩，“我不希望你们逃避。”他这样说着。

我轻叹了一口气，“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

妈妈说，“小轩，有些东西放手了就会永远失去了。”

所以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的立言。

【天全篇】

05.方今建

夏天的蝉鸣有时会让人莫名烦躁的！

窝在家里的天全闷闷地呼了一口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想上厕所，刚走几步电话就响了，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喂？”

“你不会刚醒吧？”电话那头的人取笑道。

“啊，不是……”天全打了个哈欠，“是还没有醒。”

“那你快点梦游过来吧！”

“什么事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

＊＊＊＊＊＊

6点整，下班时间又到了。

方今建稍稍整理了一下办公桌面，起身要走。

“嘿！今建，今晚去唱‘K’吧！”同事邀请道。

“不了，我要回家。”淡淡地笑道。

“小谢，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建可是好好老公呢，天天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另一个女同事笑道。

“打个电话回去嘛~我们不也是这样吗？”依然不愿放弃。

“我答应过她不会再晚回家的，抱歉了……”方今建依然淡笑着。

“啊啊……那也没办法了。”

“玩得开心！很晚了，我该走了。”点点头，方今建就离开了。

＊＊＊＊＊＊

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很是拥挤，天全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位置了，无奈地只能站着。

车子缓慢开着，心情又浮躁了些，车内的空气很是混浊。

就在天全想一拳揍扁身边座位上大摇大摆坐着而没想过给老人让位的男孩时，车内大部分乘客的站都到了。顿时多出了许多的座位，天全呼了一口气，那个男孩已经不在了。

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的天全这才发现，坐在男孩位置上的是一个男人，大约30出头吧，长得很平民，就是一般的上班族。让天全感到怪异的是，西装笔挺的他静静坐着，脚下却是附近某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的是蔬菜和鱼……更怪异的是，他从提包里拿出的是一本素描本，就在那里静静地翻看着。

直到男人示意要下车时，天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的、甚至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上班族看到呆滞……靠！更离谱的是……他竟然坐过站了？！这个事实很无情地告诉他，他必须再忍受一次人挤人的痛苦坐回去……

靠靠 ！今天真TMD流年不利！

＊＊＊＊＊＊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立言，看到是他，立言笑道，“天全哥，你又迟到咯！”

“你哥哥我今年犯太岁！”天全郁闷地说着，进去。

“你是不是又睡过站啦？”里屋的立轩笑得没心没肺。

“……不是，是看人看到坐过站了……”

“看到帅哥了吗？”立言眨巴眨巴眼睛。

“青蛙一只。”天全闷声道。

“那你真是犯太岁了。”立轩点点头。

“……”天全瞪了瞪立轩，“你叫我来就为了让我看你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