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末末看到严磊也有点尴尬,赶紧把手里的棍子扔了,再把腰努力直了直,想把腿并起来难度就有点大了,看来自己
这幅鬼样子真的要深入人心了。
“前几天打劫了。”
打劫打到那地方去了。严磊没好意思往那块多看,也没心情和武末末开玩笑,当即跑到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给
武末末让他好好休养,只是第二天又跑过来一趟说帮武末末找了一套房子,一居室,费用已经交过了,既然这个小巷
子不安全,那武末末就得搬出来住。
武末末的脸当即黑了,端直就没对严磊客气。
“你真转性了想包个二爷啊!妈的,老子再不济也还是个男人吧,真到了让男人养的份上了?”
硬逼著严磊把那个房子退掉,看到严磊一脸别扭的模样,想说又不好说的得性。武末末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他们的
关系已经渗进了其它的成份。债是无形中欠下的,把原本的友谊变了色。而这里面,他是罪魁祸首。
严磊最後的要求是他每天过来接他上下班。这个要求,武末末更加无语,两人你来我往交锋了不下三个小时,武末末
最後妥协了,同意了只能早上送,而且只能送三天,要严磊再多事,别怪他不客气。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严磊的车准时的候在武末末家的小巷子口。武末末上了车还不忘给严磊带了一份早点,是他自己
做的三明治,有肉松有鸡蛋,武平平吵著要吃,他都没舍得给。
严磊一路没话黑著脸,武末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在武末末公司那条不算繁华的小巷子里,郭宁坐在一家小早点铺子里盯著门外,面前放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旁边
坐满了大口大口喝著豆浆赶著时间的人,郭宁没什麽胃口,到真不是嫌弃这里脏乱的就餐环境。
离他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公交站台,五趟车次,来来往往有人上下,都是早起上班的人。郭宁看了看手表,从七点锺
到这里坐了已经一个小时了,身边的人换了好几拨了,老板的白眼已经扫过来五回了,郭宁依然平心静气,半个小时
候後店门口停下来一辆白车,先下来一个人,跑过来开这一侧的门。
是严磊。郭宁心里一紧,手忙脚乱的端起凉掉的豆浆放到嘴边也顺带遮住脸。
一眨眼的功夫,车里的武末末已经跨出来一条腿,动作很慢,严磊架著著武末末的胳膊用力一抻,另一条腿也出来了
,整个过程武末末呲著牙抽著嘴,腰扳挺的直直的。
郭宁的心一瞬间被扯的七零八落,豆浆洒了一手一裤子。
不过,这个情况已经比昨天好的太多,昨天武末末从公交车上下来整整用了两分锺,从车站走到公司门口二十米的距
离整整用了五分锺。
等武末末笑著冲严磊摆了摆手,转身挪进公司去了,郭宁放下碗问老板要了纸擦了手出来打了车走了。回到办公室,
郭宁一分锺没停开了电脑去看昨天他在网上发的一个贴子。
从昨天凌晨一回来就开始弄这个东西,俩仟字,却用了五个多小时写完,写完後到小吃店看了一眼武末末回来就开始
酝酿怎麽发,等发上去又用了一天,中间反反复复,修修改改,权衡利弊了无数次,这个东西出来後会炸到什麽程度
,郭宁发完之後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二十分锺後,郭宁把下面的跟贴看完,松了口气,这张贴子已经如他所愿在本地论坛的首页站著呢。
再给王老板发了封邮件,郭宁关了电脑。一如既往的开始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风平浪静的一个月後,武末末的伤基本上好了,大腿上缝的二十针的针路像一道蜈蚣,丑陋无比,武末末扔了以前的
三角裤改穿平角裤,就这还能露出点蜈蚣尾巴。除了腰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别的都恢复了正常,至少腿好利落了,不
快跑不会显出问题来,到医院复查了一回,结果很不错,重新回到了生龙活虎的老样子,又开始每天跑进跑出,成了
万姐最喜欢指使听话的小跟班也是最得力的助手。
把那天晚上喻斌帮他出的医药费缴成了喻斌的手机话费,偶尔的闲下来武末末也会想起那个像噩梦一般的晚上,那两
个男人的心狠手辣和那个晚上背後的原因,可大部分时间他不愿意去想。
人,首先得为自己活著。他现在才觉得郭宁这句话是多麽正确。
经过了那件事,他知道人要死太简单了,一个棍子就升天了,这还是好的,就怕残了想活都没法活。他得为自己活著
,以前他似乎把自己抛弃了,最早脑子里全是他妈,让他妈过好日子是他十四岁之前最伟大的梦想,後来成了严磊,
再後来成了郭宁,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他身边了,他才能看的到自己。
怎麽活著,靠卖房子?五年後也争取当一个店长?
武末末重新拾起了专业书,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强迫自己看三个小时。
夏天的向日葵--90
李红凌这几天对武末末出其的好。先是拿了一件看著就不像李红凌能舍得买的衬衫送给了武末末,武末末当然是感激
涕零,试穿了一下,不但武平平一个劲的尖叫,说她小叔的范又回来了,把武末末弄得挺不好意思,连武亮都难得的
对著李红凌笑了半天。
再一天又拿了条牛仔裤,武末末一抬眼吓了一跳,这会儿他真觉出他嫂子不对劲了,美特斯邦威的。虽说没法和以前
郭宁给他买的比,可李红凌自从进了这个家,除了在地滩上给他哥买二十块钱的T恤时会稍带著给他一件,就从来不
曾大方过。
“穿上穿上,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拿去换。”
武末末只能换上了,大小刚好,也不亏他嫂子是卖衣服的。
“嫂子 ,您这是怎麽了,股票解套了,还是中彩票了。”
“解什麽套,刚拔出一条腿来,身子还在里面受罪呢。哎,末末,明儿你休息和我出去一下成吗?”
武末末自打在中介上班後,一周只休息一天,见他嫂子的目光很期盼就点点头,以为又是让他帮她进货跑腿去。
“行,去哪儿?”
“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武末末一睡就睡到了十点半,起来随便吃了点,他嫂子就催著武末末赶紧把新衣服换上,等武末末穿戴一新,
不由的别扭起来,心里也开始忐忑了,“不是进货吗,穿这去不得挤黑了。”
“就穿这,这穿著多精神,昨儿都说好了的,要不是你哥今天有事,你哥也去,是好事,啊!”
武末末跟著李红凌拐弄堂穿胡同,不到十分锺,就到了李红凌的店里,见他嫂子没顾著开店还是往前走,武末末心里
更不踏实了,“到底是什麽事啊,非得去吗?”
“当然,这就到了啊。”
他嫂子指了指街道旁边的一个小酒店招呼武末末,“来,跟我进去。”
武末末跟著李红凌进去了,大厅里还没到吃饭的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李红凌进到一个小包里,武末末头刚伸进去
,就见那里面有两个人站起来了。武末末的头一下开始发晕了。
“来,刘姐,这就是我那小叔子,怎麽样,模样不错吧。”李红凌推了武末末一把,武末末只得对那个五十岁左右的
女人点了点头,“阿姨,您好。”
李红凌又拉著刘姐旁边站著的一个女孩又喊了起来,“这就是玲玲吧,你妈还真没夸错你,还真是美人胚子。”叫玲
玲的看了武末末一眼一下害羞地转过头去了。
李红凌又推推武末末,“末末,这是玲玲。”
武末末连赔笑都不会赔笑了,僵著脸看著那个长得倒真不错,只是很明显站著就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女孩。
他绝对不是歧视,他一点也不会歧视,如果这是个他认识的女孩,他会为她的下半生担心不已,如果这不是个他认识
的女孩,他也会为她这种命运而叹惜,因为他绝不会歧视她,他的生命过程里,他还从来没有学会歧视。
可现在被歧视的显然成了他自己。
而偏偏这还是他认识的女孩,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他们一直一个班,那个乖巧的孤独的长像秀气坐在他前排的女孩
,他们班老师专门在班会上强调的不允许欺负的女孩,他曾帮她解过题提过东西,她也曾给他买过冰激凌,一块五一
个吃起来像过大年,小学升初中,她送了他一本纪念册,他回赠了一本日记本,再後来,他们不在一个班,她像个影
子一样退去了。
时间的磨针不知道怎麽一转又把他们拉到了一起。
武末末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颠覆起来原来是可以这麽的彻底,彻底的连最後一丝温度也不想给他留。
一个小时候後,武末末和李红凌离开了酒楼。
李红凌侧著脸小心地看著武末末,“你觉得怎麽样,玲玲这姑娘其实真的不错,要不是看她的人品好,你嫂子也不会
这麽做,这事一直是玲玲妈妈找的我,好几次了,说她们家玲玲经常提起你,自打你一搬回来,玲玲就托她妈到我这
里来打听了,末末,你要相信,嫂子绝对不是想害你,刘姐家除了开了这家酒楼,还屯了好多房子,你听人家也说了
,只要你肯,这酒楼就算玲玲的嫁妆了,他们家在这条街上可算有点名声了,一直本本份份的做生意,都是老实人。
玲玲这孩子也倒霉,你不是也知道,五岁多的时候生病就成了这个样子,看那个模样,真的挺痛人的,末末,嫂子也
不是要干什麽,成不成的,你自己拿主意。”
李红凌忙著开店去了,武末末站在街角徘徊了半天,街角有一家游戏厅,里面灯光闪闪,一个十七、八的男孩正在跳
舞机上蹦躂,手舞足蹈,青春无比。
武末末走进去站在旁边静静的看著,看著他扭腰甩屁股,他当初的杰克逊後来的麦当娜,青春一闪就不见了。
等男孩终於跳够武末末走上去掏出钱包的一瞬又扭回了头,慢慢踱回自家的破院子,刚准备上楼,赵老头突然从武末
末身後闪了出来,武末末还想躲,赵老头早一把掌拍武末末背上了,“臭小子,又想躲我,这一个月就没见你跟我正
经说一会话。”
进了那个黑黑的小屋,在那个小方桌旁坐下来,武末末不吭气,赵老头倒不闲著,拿了一个纸包递给武末末,“为了
你这钱,弄的那父子俩算计了好半天,还以为人家医院给算错了呢,给,小子,我的医药费厂里全掏了,。”
“真的?”武末末吃惊。
全掏!就那个连厂长影子都见不著的破厂子。
“别骗人啊你,你要真把你二万块钱棺材本拿出来给我,下回再出事我可不救了直接把你捐献了。”
“骗啥。”老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拍桌上,“看到没,有人帮著要,我乐得再拿一笔精神损失费,还有这个……
”老赵头猫下腰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摸出一块红布,一抖开,竟是一面锦旗。
“瞅著没,勇斗歹徒,保护厂里财产安全的英雄,想我赵五也能挨的上英雄的边,难得啊,这布就值一万呢,刚好可
以当抹布。昨儿我还干了件大事,打我的那个兔崽子抓住了,得亏我视力好,前一阵郭宁拿了照片让我认,我就没走
眼,昨儿又让我去公安局认人,我谁呀我,一眼就把那个狗东西认出来了,那死货腿一软就给我跪下了,老母儿子的
哭了一大通,我上去‘!、!’就是两巴掌,造孽呀造孽,这钱就是他妈赔给厂里,厂里再转给我,顺带给我发了奖
金再这一块布,美死了。”
老头拿著锦旗把桌子抹了抹再把布随手一扔又进旮旯里了,然後开始摆棋盘倒茶水,中间还不停地咳嗽。
“您怎麽了,哪儿还没好透吗?”武末末有点担心。老头自打出院了後,腿还有点不利索。
“全好了,昨天没事郭宁他爸接我去他那下棋去了,估计让那里的空调吹凉著了,没别的毛病。”
“吃药了没?”
“吃什麽药,用不著吃药,这一阵吃药吃伤了,连饭都吃著不香了,我这身体就怕吃药。”
“那您还去厂里看门,别去了呗。”武末末看看老头的身体,这次幸运,下次再碰上怎麽办。
“再干一个月,好歹人还给我了一面锦旗不是吗,我得坐在哪里每天骂人说点风凉话,好好恶心恶心那帮人,下个月
,我就去棋院混饭吃了,郭宁他爸让我帮他带学生。”
武末末兴奋了。“那真是好事。”
老头嘿嘿一笑,“是好事,今年可是我的好年景儿。”说著老头哼起小曲来,武末末仔一听竟然还是‘我的祖国。’
等棋盘摆好,老赵头不盯棋盘到是一脸探究地看著武末末,武末末没猜子就拿了颗黑棋扔在右上角占位去了。“爷爷
,今儿只下棋不说话咱也讲点围棋礼仪行吗?”
“不行!”赵老头一脸奸笑,看的武末末想哭。
“行了,行了,想说就说,想问就问吧。”
“你这臭小子前一阵躲我不说现在还躲我,躲出滋味来了啊,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啊,我又不吃你,你怕什麽?不做亏
心事不怕鬼叫门。”
武末末不吭气了。从郭少平上了门之後,他见老赵头就跟见郭少平一样,唯恐避之不急。
赵老头放了一颗子然後看看武末末,“你知道你嫂子为什麽要把那个瘸腿姑娘介绍给你?”
“您怎麽知道?”武末末吃惊。
“唉,我谁呀?这院里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你嫂子是有点主意就贴脸上去了,就你哥傻的看不出来,一听说要给你
找媳妇,乐的都没边了,那姑娘的哥就是我以前看大门的那家厂子的头,你嫂子想要一套三室的大房子这院子谁不知
道,前一阵你哥就为这事跟她闹离婚呢……”
武末末咧嘴笑了笑,“看来我还没猜得太错,不过有一点您一定不知道,那姑娘可是我的青梅竹马,打小学我们就对
上眼了。”
“放屁,缺心眼的家夥,还青梅竹马呢,到了这会儿你还乐!”
“我还就乐了,她如果真想要三室,就让她要吧,大不了我回乡下种玉米去。”
赵老头上去就给了武末末一巴掌,“不求上进的东西,那你知不知道你为什麽下围棋下不过郭宁?”
武末末的脸僵了,死死的盯著棋子,不敢抬起头来,他知道赵老头的那两只小眼睛肯定像探照灯似的一错不错地盯著
他,就等著抓蛛丝马迹呢。
“为什麽?我问你呢?”赵老头等了五分锺终於撑不住了,脚底下狠狠地踹了武末末一下。
“不知道。”武末末的声音小的得用扩音器,可赵老头还是听见了。
呵呵呵,老头得意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是背完了棋谱才跟你去下棋,要知道他背的可至少是专业六段以上的棋谱,
再没用也能顶点事。”
武末末一下抬起头,“您怎麽知道?”
嘿嘿嘿,赵老头又开始得意了,把武末末都看的急了,赵老头才喝了一大口茶,再清了清嗓子。“猜的。”
武末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半天就得了这麽个答案一下气馁了,“猜的,您老也真敢猜。”
“他那招数蒙蒙你也就行了,蒙我可不行,我跟他总共下过四盘棋,当初棋路一出来,我就明白他是谁了,连背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