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熊外传——熊无极
熊无极  发于:201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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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了楞,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眯缝着,有种挑衅的意味。我挑了挑眉毛,接过烟卷,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再递还回去。

他今晚似乎与平时有很多不一样,说真的,确实令我有一点动心……麻烦了,看来今晚要拒绝傅鸿真的会很困难。可是我的心里仍然没有放下向哥,我又怎么可能接受他的爱意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心里真的乱透了……

“呃,那个……小丁……”傅鸿儒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叫我小丁?我白了他一眼,奶奶的,姓傅的,搞不好你比我还要小几个月吧?咱还不定谁是哥谁是弟呢,竟敢占我便宜……

“下午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我的酒太多了……”傅鸿儒垂着头说道。

来了,终于开始表白了。我想:干嘛那么婆婆妈妈的,既然要表白就爽快点嘛,绕那么多弯累不累啊?

“其实,你我既然都是同道中人,有些话我也不隐瞒你了……”傅鸿儒伸出手薅地上的草,没两把地上就被他薅成一片秃子。

这也好。我暗道,既然你不再隐瞒,我也愿意坦诚相对,尽管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回答可能比较直接,但快刀斩乱麻总比凌迟碎剐来得好吧?

“今天下午,我把你……把你当作他了……”傅鸿儒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的心轻轻刺痛了一下,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伤害。妈的,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你这样表白的吗?先制造了这么浪漫的气氛,然后忽然告诉我你还忘不了你的那个袁帅……既然如此,呆会儿回绝你的时候就别怪我绝情了,本来我好歹还有点愧疚感呢……

“有一件事情我要对你说,你一定要答应我!”傅鸿儒忽然抬起了头,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道。

“说说看。”我心里轻轻笑了起来:哼哼哼哼,先等你说出口,然后我要毫不留情地把你的希望踩个粉碎!就这样也想泡我?门都没有……

“那……那我真说了……”傅鸿儒抓住我的手,攥在他的手掌心,他的掌心湿漉漉的,大概是紧张沁出的汗吧。

我抬起脸看着他,等待他求爱的甜言蜜语,然后准备给他当头一棒。

“我想……我想……我想聘请你做我们学校的代课老师……”傅鸿儒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第十七章

我怔住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怎么也没想到预想之中的温情脉脉的表白会演变成傅校长诚聘代课老师,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兄弟,你不舒服啊?”见我脸色不对,傅鸿儒忙一脸关切地凑过来问,还试图伸手探探我额头的温度。

“一边凉快去!”我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狠狠一巴掌打掉他伸过来的熊掌,可能有点用力过猛,不仅他疼得龇牙咧嘴,连我的手掌心都震得隐隐作痛。

“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你吃炸药啦?不就是聘请你做代课老师吗?不愿意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嘛……”傅鸿儒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嗷”地一声跳起来,揉着被我拍痛的手背咈咈呼痛。

看他疼成那样的表情,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本来嘛,人家心里早就有那个什么袁帅了,怎么可能会对我有那个心思?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想到这里,我略带歉意地对他说道:“姓傅的,算我对不起你了,刚才一时情绪失控,弄疼你了吗?要不要给你揉揉?”说着,我好心地伸出手打算给他按摩按摩受伤的熊掌。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傅鸿儒“嗖”地一声抽回手,警惕地跳到一旁,一脸戒备的表情,看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不是要捉弄你啦,我诚心赔罪的行不行?唉,这都什么世道,好不容易大发善心想要做点好事,还被人怀疑是别有用心……”我倍受打击,深感沮丧。

“好了好了,揉就不必了,瞧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儿,别把我揉出个生活不能自理就算万幸了……我心领了,这总可以了吧?”傅鸿儒见我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想了想,又颇为不忍地在我身边重新坐了下来,不过比刚才要远了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

一时忽然找不到什么话题,我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都有点局促不安。稍停了停,还是傅鸿儒打破了沉默:“喂,我说你怎么忽然发那么大的火啊?”

“那个啊……”我摸着鼻子苦笑一声,随口回答道,“谁让你突然说要聘请我当代课老师来着,本来气氛这么好,我本来还以为你,还以为你……”说到这里,我忽觉失言,忙住了口。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傅鸿儒呆了一呆,立刻明白了我没有说出口的话,瞬间像热水瓶爆裂一般狂笑起来,他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用手指着我:“你小子想什么?啊,你小子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今晚约你出来是要对你表白的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自作多情的家伙,笑死我了……”笑到后来,他干脆捂着肚子翻倒在地上,抽筋似的全身直颤。

我恨得差点要抽自己十八个耳光,再一头跳进河里去。天啊,我怎么竟然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了这话?覆水难收,这下糗大了……我竭力试图挽回这句话的后果,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姓傅的,你少臭美,别以为我有多么希望你对我表白啊,我当时正愁着怎么回绝你呢……”

我的话压根不起作用,或者说,完全起了相反的作用。听了我的话,傅鸿儒笑得更疯狂了,倒显得我刚才的话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哦,买疙瘩,这下误会大了,这辈子我还怎么活啊?以后面对他还不得被他笑话死?看他笑得那么张狂,我也有点恼羞成怒了,扑过去掐住他脖子一边摇晃一边吼道:“不准笑,再笑我弄死你!”

“好吧好吧,我求饶了,你放过我吧,自恋到极顶的家伙……”傅鸿儒仍然很不严肃地大笑着,匍匐着在地上爬到一边,依旧捂着肚子抽筋。

算了,让他笑去吧,笑一辈子我也不会少一块肉,哼,懒得理这小子。说我自恋?我看他才是自恋狂呢。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嘛,说实在话,在我心目中他比向哥逊色多了……忽然想到了向哥,我也没了笑闹的心情,不再理会傅鸿儒,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仰面看着星空发起怔来: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记得有一次向哥喝多了酒,我陪着他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了一夜星星,那时候的夜空仿佛就是这样的。不知道向哥现在正干什么?这段日子他过得还好吗?希望那裸照风波已经平息才好,这样他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还有就是,这段日子以来,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挂念过我……也许,那只是我无望的奢望罢……

想着,不觉有点痴了,仿佛夜空中的闪烁的星星都是向哥在微笑着向我眨眼睛,我的眼角忽然有泪水滑过,无声地滴落在草叶上。

傅鸿儒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他也平躺在草地上,侧过脸看着我。忽然他像看到新大陆一样指着我的眼角叫道:“喂喂喂,丁骁,好端端地淌什么马尿啊?”

我霍地转过头去,努力恶狠狠地挤出一个微笑,挑衅地说道:“不怕告诉你,我在想一头U熊……”

“啊?”他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摆出一副害怕得发抖的姿势道,“拜托,你别是又在暗恋我吧?”

“呵呵……”我轻笑一声,转过头来仰望着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思念的那个他比你U上何止千百倍,他啊,多金又帅气,位高又权重,待人体贴,温和可亲,你跟他相比,那就是蚂蚁之与大象,乌鸦之与凤凰,开水之与可乐,苦胆草之与止咳糖浆……”

说到这里,我偷偷瞟了傅鸿儒一眼,只见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看快要滴出水来了。我的心里暗爽不已,心说:真痛快,叫你刚才那么张狂,现在知道自卑了吧……

听了我的话,傅鸿儒老半天没再作声,冷不丁冒了一句:“是吗?你的那位原来有那么U啊?实在是恭喜了,呵呵……”

他的话轻轻刺痛了我。我多么希望如他所说,我思念的向哥会是“我的那位”,可是我深知这只是我的一相情愿,此生只怕已经与他无缘。想到这里,心头那疼痛的感觉一波波蔓延开,像尚未愈合的创口又被撒了一把盐,一阵阵收缩,一阵阵痉挛。我忙强装笑颜掩饰自己:“是啊是啊,他真的是U极了!什么时候有机会给你引见引见……”

“好啊……”傅鸿儒的笑声听起来依然那么爽朗,但细细听来似乎又夹杂了一点点其他什么情绪,比如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怅然。

“喂,说说你那口子吧……”我惟恐傅鸿儒再揭伤疤,连忙转移话题,“他的名字叫袁帅,对不对?能让你忠贞不二一直为他守身如玉,想必他也一定U得惊天动地吧?”

我以为依傅鸿儒张狂的性格一定会接着我的话茬把他的那位袁帅吹得人间第一天下无双,可是过了半晌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我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到月光下傅鸿儒的脸上两条泪痕惊心夺目。我吓了一跳,张口结舌地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傅鸿儒哑着嗓子缓缓开口说道:“我的袁帅……他死了十二年了……”

第十八章

我的心脏仿佛忽然被人重重地擂了一拳,有种后悔莫及的感觉。智尚的话忽然全部在脑海里闪电般刷过:

“……哎对了,袁村的儿子也是北京师范大学的,不过大三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竟然撇下袁村老两口跳楼自尽了,留下袁村老两口孤苦伶仃的真是怪可怜……”

“……谁也说不清傅校长到底为什么要在我们这个学校教书,而且这一呆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哪……”

“……说来也怪,这傅校长什么人的话都可以当作耳旁风,惟独袁村的话是绝对言听计从……”

一切似乎都明了了。原来袁帅就是袁村的儿子、傅鸿儒北师大的同学兼BF,也是他苦苦相守了十二年的心上人。看来傅鸿儒和袁帅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极不寻常的故事,至于为何袁帅走上这条不归路我不得而知;但几乎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傅鸿儒并不是无端地跑到杨树村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的,很有可能他是带着赎罪的情绪扎根在这里的……

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歉意、甚至是一丝丝悔恨看着傅鸿儒——这样的记忆一定是痛彻心扉的,而今晚却被我不经意的一句话残忍地剥开,那滋味我感同身受。我想张嘴说声对不起,可是忽然间感到很难以启齿,三个字在嘴边打了几个转,终究没有说出来。

傅鸿儒脸庞上的泪痕渐渐风干了。他忽然又拿起了身旁的二胡,卸了码,调了调弦,然后又是一段凄婉哀伤的旋律在他的手指下流淌出来。

这首曲子我也听过,是刘天华的《病中吟》。以前在电视上听过宋飞演奏过,技巧娴熟,曲调华丽。傅鸿儒的技巧当然还达不到那么专业的水准,可是他手指间涌动的音符却仿佛更有生命,发出的不仅是声音,而且还有深深的思念、无尽的缅怀、刻骨的伤痛、锥心的孤独。

我看着这个端坐在月夜的河边奏琴的熊熊,忽然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如果说刚到河边时有那么一点点是被浪漫气氛打动的话,现在我是被他蕴涵在二胡中的情感和语言深深打动、俘获了。一个男人,为了纪念他心中的爱人,独自在他乡苦行僧一般度过了十二年,这份痴情、这份煎熬,试问有几人能做到呢?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面,不觉有点痴了。

如果向哥能像傅鸿儒一样牵挂我一年……不,如果能像傅鸿儒这么专情而浓烈的话,只要牵挂过我一天,我就真的知足了……

二胡曲在最后一个长长的颤音中收了弓,而我的魂魄却仿佛出窍一般仍追随着他的二胡神游太虚。傅鸿儒看了看我入定一般的表情,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抱歉,小丁,吓着你了……”

我半晌回过神来,呐呐地答道:“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触到你的伤心处了……我不是存心的……”

“我知道!”傅鸿儒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没关系的,以前都是我独自一个人思念他,现在能有个人陪着我听我的心事,我觉得实在是已经好得太多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谢谢你!”我闻言愣了愣,转头看去,他的目光真挚而诚恳,看得我心头又是一跳。

“我们回去吧。”我转回头,用脚碾着地上的草皮幽幽地说。

“是啊,已经很晚了,确实该回去休息了……”傅鸿儒立刻接口说道,边说边拿起二胡站起来。

我们顺着砖头小路一路并肩往回走去。快到分岔口的时候,傅鸿儒忽然轻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疑惑地抬头问道。

“没什么……其实今晚本来有件事要对你说的,可是现在我忽然发现竟然忘了是什么……”傅鸿儒笑得一如往常那么灿烂。

“是么?好好想想,想起来告诉我,我很好奇诶……”我不满地撇了撇嘴。

“呵呵,真的想不起来了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作为补偿吧……”说完也不等我应允,傅鸿儒就径自用野狼一般的声音嚎叫起来:

我让你依靠,让你靠,

没什么大不了。

别再想,想他的好,都忘掉。

有些事我们活到现在仍不明了,

明明认认真真的去爱就是得不到。

我知道也不是自己找,

爱走了谁也阻止不了。

该是你得就是你的,

不是你的就放掉。

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我,

一个真正不变的朋友;

只要你需要我,告诉我,

我愿意永远陪你度过……

唱着唱着,傅鸿儒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兴许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我也伸出右手勾住他的腰,兴致勃勃地扯着嗓子加入了狼人二重唱:

我让你依靠,让你靠,

来我的怀抱。

你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知道。

我让你依靠,让你靠,

没什么大不了,

别再想,想他的好,都忘掉……

如果那天你恰巧在场,你可以看到这样一副图画:月光下,乡间小路上,有两只熊正并肩而行,其中一只一手抓着把二胡,一手搭在旁边一只熊的肩膀上,两人自我感觉极其良好、极其投入地一路高唱着荒腔走板的歌曲。我想那画面一定……很有诗意……

第十九章

离开学还有五六天的光景,我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傅鸿儒说的没错,我的体质确实属于猪皮狗骨那种类型的,恢复得那叫一个倍儿快,快得让回诊的赤脚医生都不敢置信。当然,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十多天来,傅鸿儒似乎对我照料得比以往更加周到了,咱每餐吃的虽然谈不上山珍海味,但也足够让一般人垂涎三尺。时常会有一些村里的大叔大婶捎来些乡间的野味,这不,昨儿个村东牛伯刚套了一只獐鸡,今儿个村西的李婶又送来了只野兔,更别提前几天袁村专门下河沟里逮的那些野生黄鳝之类的野物。每天的食谱都变着法儿丰盛得不行,害得我浑身的肥膘一个劲地长。据保守估计,现在这体重少说要比开车那会儿超出五六斤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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