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云头(生子)——旧弦
旧弦  发于:2012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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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图几个时辰前才刚纵欲一场,还偏偏要分出气息来说话,招架起来不免左支右绌,肩上见了血。他偷个空隙苦笑道:“喂喂喂,我没得罪你吧小鬼?”

秦攸冷冷道:“你欺负他。”

“我哪有?”

“你敢不认!”

萧图见他劈空而来,气势汹汹,忙举剑格挡,道:“喂,你看他是真不愿意?”

秦攸顿了一顿,向他肋下斜斜刺过去,皱眉道:“定然是你逼他。”

萧图笑道:“谁说的,他喜欢得不得了。”

秦攸骤然被那个语气刺痛了,怒道:“雪臣哥哥才不会!”

立时便起了一身杀气,月色在电光般摇曳的剑身上一寸寸碎裂开来,顷刻间就扫出十几剑,金石之声疾如暴雨。

萧图勉强从剑下得了喘息之机,嘴上依旧不肯消停:“雪臣哥哥?啧啧。”

秦攸喝道:“我叫他什么要你管!”在一棵合欢树上一蹬,倒翻一个筋斗,身子斜抛而下,挺剑就刺他左胸。

香气骤浓,萧图给丝丝缕缕的合欢花摇落了满身,急忙往后软倒,以剑支身,左手向上击出一掌,正打在秦攸胸口。

秦攸闷哼一声,身形稍一停滞,一个旋身,雨催狂花一般抖出几十剑,直将萧图逼到树下,漆黑的宽刃堪堪抵在喉头。

萧图垂眼看了看,笑微微道:“有两下子。”

秦攸只觉身周戾气顿起,那群阴魂不散的暗卫又现,十二把剑齐齐指着他。他斜眼一瞥,重又盯着萧图,唇角一翘:“没关系,除掉了你,我痛快与他们打一架再死,也不冤枉。”

萧图摇了摇头,认真道:“你杀了我,他们杀了你,以后,你的雪臣哥哥可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秦攸冷笑一声:“我不杀你,他便要日日夜夜遭你欺凌。我死了,他自然会娶妻生子,怎么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嘿,这可不一定。他来京城才两年,连官家都招惹上了,简直就是棵桃花树。等你我都死了,难保不再有人打他主意,到那时候,还有谁护着他?”

见秦攸微微皱眉,又道,“你不信么?去年在兰提镇见辽使,有个耶律什么的,我看他那眼神就不对劲得很,偏你家阮大人毫无自觉……若是这些个狂蜂浪蝶又来,他可不是任人鱼肉?”

秦攸捏紧了剑,想了想,冷冷道:“少花言巧语。”

萧图只觉颈上一凉,又是一痛,口中忍不住嘶了一声。

秦攸却收了剑转过身去,以手帕擦着剑刃,也不回头,哼道:“你也算条好汉。没尿裤子,话还这么多。”

萧图苦笑着摸了摸颈上几滴血,道:“说到那时候,你们在山上,到底做了什么?”

“要你管。”

萧图让暗卫们散去,起身束了束衣袍,皱眉道:“他身上那些痕迹,该不是你这小鬼?”

秦攸又冷笑道:“就是我,怎样?”

萧图上下打量他几眼,也不由得冷笑了几声:“你小子今日有伤,我不同你计较。”眼睛一转,狐疑道,“你有这般本事,寻常小贼怎么伤得了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秦攸横眉斥道:“胡说!你才那么卑鄙。”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躲那采花贼的暗器时候一时分神,这才漏了一颗。

萧图望着他青涩之气未脱的脸:“你真喜欢他?”

秦攸扭过头去,也不去擦唇边一道的细细血线。

“噢,这回不是胡说了?你果然喜欢他。”

秦攸冷冷瞥他道:“是又怎样?”

萧图摇着头轻笑了一会儿,转身道:“你们这父子俩,一个一个的……”却没了下文。

秦攸十分不快地瞪他一眼,道:“你今天衣服不利落,我不占你便宜。下回再见分晓。”

大步走出几丈远,侧过脸来,冷声道:“我若知道他有一点不愿意……剪水尝了你的血,下回便要你的人头。”

31.

秦攸一直没有逮到机会取萧图的头,那人不知被什么事绊住,再没来过;要直接问阮雪臣“你真喜欢和姓萧的上床?”秦攸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他暗地里瞧着,萧图虽然不见人影,阮雪臣仿佛也安然自若,心里略略舒服了一些。

雪臣并非草木,觉出他日常那份默不作声的讨好体贴,倒是颇感欣慰——他生起气来犟头倔脑的样子虽然也挺有趣,却总是不那么冷冰冰的时候更可爱。

端州王府中,张达立在萧图下手,小心斟酌着措辞。

萧图沉默半晌,忽然嘿了一声:“他倒出息了。”又抬眼道,“他弄人来我这里,藏了这么些天,却不杀我,是想做什么?”

“回王爷,属下看来,这二人恐怕正是要不施不为,不惊动人,专门潜藏在隐蔽之处偷窥。如此一月半月,府中人在哪里取用财物,在哪里存放文书,甚至私下谈了些什么秘辛,便知道得差不多了。官家这回的作为,实在教属下也不敢置信。”

萧图不禁轻叩着茶几,道:“难怪用一对孪生子来行事,府中以为只多了一个下人,却不道其实是两个。一个照常干活饮食歇息,一个便藏身柜中梁上。嘿,还可以一天一轮换,妙得很。”

“王爷明鉴,正是如此。”

“张达,干得不错。”

张达不好意思道:“这次却不是属下的功劳,是属下的几个手下眼尖瞧出了换人的蹊跷。”

萧图摇头道:“用间之计,我还自诩精通,却从未想到这种。你怎会知道这般诡谲的伎俩?”

张达忍笑:“这要多亏当日从兰提回京,一路上审了那几个山贼;若是放在寻常,那种小人也轮不到属下拷问。可是,审过才知道,小人自有小人的路数;王爷千金之子,所以不会知道这些。”

萧图大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是。那里头有一个喽罗,身形特别瘦小,他惯使的手法就跟这回的细作很是相似:潜进大户人家,什么也不翻动,就只躲在床下,或是当季不用的衣箱里,专听人家的枕头闲话,看他们怎么开箱笼拿金银细软,钥匙放在哪儿。过了十数日,这家小老婆的体已珠宝,老爷藏的私房,帐房克扣下的昧心钱,就都没了,而且,连个撬凿的痕迹都没有。这种事儿,往往过很久才发现,又不好声张。”张达低笑一声,道,“只好去猜疑打骂丫头婆子们。”

萧图听罢,大笑了数声,连道有趣。

好一会儿,才缓缓收起容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张达道:“只是,赵珋没有结交鸡鸣狗盗的本事。要在我的地方安插人,也没这么容易。”

张达顿了一顿,低下头去,小心翼翼道:“王爷明察秋毫,属下确实是……不太敢说。明面上,的确是官家派来的人,不过私底下,属下疑心……”

“是我爹。”

“……王爷明鉴。”

萧图叹了口气,掸了掸衣袍。

张达想了想,忍不住道:“属下愚见,太师他老人家,应当只是想,呃,想……”

萧图喝了口茶道:“想控制我。”

张达垂头道:“嗯。可是官家如此贸然用人,只怕是真心想对您不利。”

萧图喉结动了动,道:“真想除掉我,骗我进宫,乱棍打死就是了。整这些幺蛾子,嘿。”出了一会儿神,道,“把人提过来,我亲自问两句。”

趁着这春夏之交白昼漫长,秦攸坐在院中,借着天光削一柄竹竿。因为晚饭时候,阮雪臣随口道:“秦攸你的剑虽好,可是难保什么时候没带在身上;若是随手拿个什么都能当剑使,就最好了。”

秦攸想了想,道:“有道理。不过,不是什么都能当剑使。”看了一眼雪臣,忽然伸手到他脑后一探。

阮雪臣还未醒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就看见秦攸两指间拿着自己的发簪。他摸了摸头上的幞头,依旧好好的戴着,只是里头的头发松了下来,不禁啊了一声。

秦攸见他神情困惑,忍不住一笑,抬手就将那簪子往他身后的窗户一掷。雪臣急忙道“喂喂!”

那枚发簪飞过雪臣的头顶,嗖地穿破了一格窗纸。一半在里,一半在外,恰好平平地停在了窗棂里,一朵海棠纹的花心之处。

秦攸起身把它拿了下来,放回满面惊叹的阮雪臣面前,咳了一声道:“如果手边只有这个,那就只能当暗器罢了。”

“秦攸,你……比我想的厉害啊。”

秦攸有些羞涩,又微微得意,道:“没有剑,便使别的。没了右手,便用左手。你和我师父从前说的一样。”

雪臣点点头,忽然有些忧色,缓缓道:“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网罟。从前考过你这一篇,还记得吗?”

秦攸呛了一下:“呃……嗯。”

“除了那时候教你的,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善泅者溺,善骑者堕,精于机关者死于机关,精于权术者,死于权术。”

秦攸似懂非懂地听了一遍,道:“雪臣哥哥……你是说,我要死于兵器下?”

雪臣敲碗道:“胡说什么!我是叫你小心些,别什么都敢干,家里人会担心的知道么。”举箸划了一块鱼肚子肉给他,忽然反应过来,不乐意道:“你要显本领,用筷子就是了,拔我簪子做什么?”

秦攸只是忍着笑低头扒饭。

话虽如此,秦攸想着这两年确实疏忽了旁的本事,便打算饭后拿些竹子石子练练。

削了一会儿竹竿,天略微成了鸭蛋青的颜色,秦攸耳根一动,拈起手边的石子丢过去,就听见墙那边“呜”的一声。

他原还以为是萧图,听见这一声,才知道不是,心下一惊,立刻奔到墙下,翻身跃了出去。

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前头,秦攸随手将竹枝投了过去。

那人帽子落地,竟然露出一个光脑壳,只有鬓发梳成许多道弯弯曲曲的小辫子垂下来,慌忙掩住脑袋。

秦攸惊呼“辽人。”一个筋斗落到他面前逼停了他。

此人没了去路,反倒镇定下来,打量了秦攸几眼,笑道:“幸会幸会。”

秦攸听他汉话说得还行,瞪眼道:“偷窥侍郎府,想做什么?”

“嘿嘿,侍郎大人同我是酒友,酒友。我来瞧瞧他。”

秦攸冷冷道:“他没有什么酒友。说,你是谁?”

“哟,这小狼崽护食似的。你又是谁?”

“我不是谁。他是我哥哥。”

“啊,小阮的弟弟,那是小小阮。你们长得不像啊。”

秦攸眉毛一挑,将剑出鞘一半:“废话少说,你是谁?来做什么?”

辽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笑嘻嘻道:“在下耶律赤节。去年在边镇同你哥哥见过一面。他酒量不错。”

秦攸略一思量,道:“那么,你是辽使了。”骤然拍剑而起,喝道,“不召而入我京城,还想私会朝廷命官?”

耶律赤节道:“没有啊!”他虽然吱哇乱叫,身形却也十分矫健。只是秦攸到底轻捷得多,不出多远又撵上了他。

耶律甩着鞭子躲闪他的剑刃:“我说小阮弟弟,我如今不是使节啦。来看看朋友也没什么吧?”

秦攸道:“少装熟,他从没说过你这个人。再说了,朋友为什么不从正门递拜帖进来?”

“嘿嘿……花前月下,携酒逾墙,不是更风雅?我的汉文先生说,宋人就喜欢这一套。”

秦攸呸了一声,又缠斗了一盏茶工夫,稳稳占了上风,就想把他绑回府里去。耶律见他剑剑狠辣,急忙撮尖了嘴,发出怪声,立刻便有数个辽人大汉跳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攸冷笑道:“呵,一个一个都有暗卫。暗卫真不值钱。”

耶律在那些人护卫下躲出几丈远,用契丹话令他们停下来,向秦攸道:“见笑见笑。不过我真不是坏人,下回走正门请你家哥哥喝酒,总行了吧?”

秦攸知道已逮不住他,还剑入鞘,冷哼道:“你不是普通辽人吧?”

耶律赤节嘿嘿笑道:“在下大辽二皇子。”

秦攸回了府里,先去敲阮雪臣的门,却久无人应。庆儿正抱着两盆兰花过来,道:“大人出去啦。太师府刚来人请走了。”

“哪个太师?”

“呃,上次来吃饭的端州王的爹。”

秦攸道:“什么?那只老狐狸……”

“噗。”

“萧太师府在天波门外吧。天都要黑了,巴巴地叫他出城去,想做什么。”

秦攸原是自言自语,庆儿却以为是问他,接话道:“哦,他们派了轿子来接大人去的,累不着大人。”

秦攸看了一眼庆儿天真无知的面孔,咬了咬下唇。

32.

阮雪臣果然不在萧太师府里。

这是五月初一的夜,连个月牙儿也没有。然而暖醺醺的风如同淡酒,各种半开半落花朵的味道中人欲醉。秦攸在这样的夜气里,越发焦躁起来,贴紧了马背,加了一鞭。

他马不停蹄折回,找唐家兄弟打听了萧凤渡的别馆所在,又气急败坏地向城西奔去。

越靠近那处,越见紫竹森森,幽寂非常。秦攸见到这样偏僻的别馆,不免担忧起来,更怕的却是阮雪臣连这里也不在。

刚刚摸到门口,就看见外头停着一顶小轿。馆门开着,管事的正恭恭敬敬地送一个人出来,长身玉立,青衫风流,不是阮雪臣是谁。

阮雪臣正要上轿,只觉眼前一花,腰间一紧,脚下就空了。秦攸飞驰而来,弯身一把将他捞到马上,高声道:“多谢太师款待,不劳相送!”夹紧马肚绝尘而去。

一气飙出老远,秦攸松了缰绳,将阮雪臣上下摸了一遍,确认无事,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这马狂奔大半夜,口边清涎已累成白沫。秦攸也就由它慢慢踱步,自己将下巴软软搁在雪臣肩上,抱住他不吱声。

阮雪臣拍了拍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好笑道:“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嗯,秦攸?……”

身后的双臂愈收愈紧,埋在他肩上闷闷道:“姓萧的都不是好东西。”

雪臣想到萧凤渡那张同萧图极为相似的脸,一时怔忡,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嗯,小秦攸是好东西。”

秦攸不太高兴地被他捏了一下,道:“那人没怎么样你?”

“哦,太师啊,他又不能打我,又不能杀我,怕他什么。不过是随便聊聊,他还挺和颜悦色的。”

秦攸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道:“有个辽人来找你喝酒,翻墙进来的。”

“啊?”

“他说他叫耶律赤节,是你的朋友。”

阮雪臣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印象……耶律赤节,这名字倒很耳熟。”

秦攸低低嘀咕了一声:“雪臣哥哥,你还有什么人招惹不上的?”

“什么?”

秦攸摇头道:“没说什么。”又将他拥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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