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慎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打算说。
“告诉我——”樱和挽住子慎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
低头瞧了眼被扯住的胳膊,子慎漠漠道,“我会让巴勒去找。”
“巴勒不能走,你现在不能动武,他要留在你身边。”
这回,子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会,才道,“巴勒有联系古玉的办法。”
“喔,那就让古玉赶快来吧。”樱和放心了,这才拉着子慎继续走,“你什么时候打算请假啊?”
身边人没有反应,樱和不禁转头看去,“难道你打算大着肚子去上朝?”那还不把满朝文武吓傻喽。
“过些日子我会告假。”子慎不看樱和,漠漠道。樱和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看也不觉得子慎是很热衷政务的人,可
为什么谈到告假,他会这么犹豫?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没有——”子慎回答得很快,樱和更加狐疑,不过没给他继续话题的机会,主院里传来了孩子洪亮的哭喊声。
“意儿醒了,我们回去。”
樱和被子慎拉着,凝着那坚毅的侧脸,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
“娘亲——”主院里,巴勒抱着吵着找娘亲的小意儿,正往院外走,小家伙的脸上甚至挂着泪珠,不过,当他看见从
侧门进来的子慎,立刻破涕为笑,还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抱抱。
子慎一向疼儿子,见儿子满脸都是泪水,立刻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温声安抚,“娘亲在这里,意儿不要哭。”
“娘亲玩玩……意儿要去……”抽抽噎噎的,小家伙甚至吐字不清。
“好,娘亲带你去玩。”
“小意儿,来,爹爹抱。”眼见小家伙的脚刚好抵在子慎的小腹前,怕孩子乱动伤到子慎肚里的那个,樱和连忙开口
,可小意儿却一点也不想樱和抱他,立刻把小脑袋藏进了子慎的胸前。
“小意儿,不许胡闹。”樱和语气加重,却不想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亲不要意儿啦……呜呜呜……娘亲不要意儿啦……”
起初樱和与子慎没听懂儿子在喊什么,樱和忙着握住儿子的小腿,怕他乱踢伤到子慎,而子慎却仔细听着儿子的哭喊
,一向冷漠的脸上露出一缕浅浅的笑。
“谁说娘亲不要意儿?意儿不哭,娘亲要你。”说不出太亲昵的话语,子慎亲着儿子的脸蛋,努力安抚哭得快要背过
气的儿子,可小家伙还是一脸委屈。
“娘亲不理意儿……不抱意儿……不跟意儿睡觉……”一连哭诉了几条罪状,小意儿脸上的泪水,非但没减少,反而
有增多的趋势,可见,小家伙这次是真的难过了。
儿子的哭诉让樱和傻了眼,不过让他脊背发凉的却是子慎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指责他,“我哪里知道这会伤了小家
伙的心啊。”
樱和说得无辜又无奈,自打知道子慎有了身孕,他就一门心思扑在了照顾孕夫上,加之子慎这些日子害喜情况严重,
每天都睡不好觉,他怕活泼好动的小意儿会影响子慎的休息,于是,连哄带骗的将儿子拐到隔壁去睡,还特意让人照
顾他,多陪他玩,而他自己也好多点时间来照顾子慎,可他没想到,小意儿居然会以为是他们不要他了。
子慎瞪着樱和,伸手打掉他扣在小意儿脚踝处的大手,抱着哭咧咧的儿子转身走回房间。好意没人领会,樱和灰溜溜
的摸摸鼻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父子身后,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他又转回身来。
“巴勒,子慎说你有办法联系古玉,你可不可以让古玉快点来这里?子慎最近害喜的情况很严重,我希望他能给子慎
好好看看。”
“我知道——”巴勒的回答很简单。
“谢谢——”
说完,樱和转身往屋子里走,这是重逢以来,他与巴勒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巴勒的态度称不上友善,但也谈不上敌
视。
他知道巴勒不喜欢他,而原因无外乎是当初他对子慎的伤害,他不能原谅。对于这点,他并不怪巴勒,毕竟当初的确
是他不对,把子慎伤得甚深,甚至还害他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现在巴勒怎样对他,他都不会在意,反而还高兴—
—他替子慎有这么忠心的手下高兴。
走回屋,瞧见子慎抱着小意儿坐在客厅里,小家伙脸上泪痕未干,但已止了哭,只是小家伙瞧见他立刻又把嘴巴一撇
,直往子慎怀里钻。子慎防不甚防,不小心被儿子的手肘撞到胃部,胃里一阵翻搅,他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子慎——”眼见子慎脸色不好,樱和以为小意儿伤到了他,连忙过去扯出儿子,不管儿子哭声再起,他急道,“哪
里不舒服?”
子慎没办法回答,沉着脸冲出了客厅,樱和不明所以,抱着儿子紧随其后,来到门外,就见子慎站在回廊里对着院子
不断干呕,他早上什么都没吃,之前又呕了半天,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呕出一些清水。
樱和将儿子放下,走到子慎身后,一手轻轻梳理他的背,一手扳着他的肩膀,除了默默的陪着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事了——”呕了一会儿,子慎缓缓直起腰,这回,他的脸色比之前还难看,樱和觉得他快要虚脱了,不由加大了
扶持的力度。
“娘亲,漱口——”
樱和与子慎几乎同时转头,就见脸上梨花带雨的儿子捧着茶碗小心翼翼的迈出门槛。
“意儿小心——”
听到娘亲的嘱咐,小家伙甜甜一笑,甚是得意的走到子慎面前,“娘亲漱漱口——”
子慎有些迟钝的慢慢接过儿子递来的茶碗,樱和甚至看见他的眼底微微有些湿润,不禁在他耳边道,“儿子很孝顺你
呀。”
语气比陈年老醋还酸。
“你要不要喝一口?”子慎看着樱和,语气有些挑衅的味道。
樱和点头,却见子慎将茶水喝了个干净,他不禁傻眼,却也为子慎这孩子气的模样感到好笑。
“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像他哥哥一样。”樱和望着子慎的小腹,喃喃而语,子慎听了,表情有点坚硬。
怀着孩子是一回事,但被人提起,那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啦。
“娘亲,有没有好一点?”小意儿仰着头,小脸上布满担忧。
“意儿别担心,娘亲没事。”子慎对着儿子浅浅一笑,樱和更是吃味。
“你对我都没笑过,对儿子倒是毫不吝啬。”还温柔得很。
子慎表情微僵,看向樱和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怎么?看见儿子就笑,看见我就没表情了。”
子慎不语,眼神异常深邃。
“娘亲,对爹爹笑一下吧。”小意儿加入说服行列,子慎微僵的脸更加僵硬了。
幽幽一叹,樱和自哀自怜道,“算了,不笑就不笑吧。”
说着,他放开子慎,转身往屋里走,“吃早膳吧。”
“爹爹,娘亲笑了,娘亲笑了,快看,快看。”没有几步,儿子突然在身后大喊,樱和豁然转身,瞳孔里瞬间映出一
张灿若星河的笑靥。
那笑容开在子慎一向冷漠的脸上,静静的,格外绚丽,他从没见子慎笑得这么张扬,以前他或多或少只是轻轻勾勾嘴
角,浅浅一笑,这次不同,他是真的在笑,就连眼睛里也盛满了笑。
他在为什么高兴,樱和无从得知,他只知道,子慎今天的笑将成为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他会好好珍藏,好好回味
。
“王爷,该用早膳了。”总管在一旁提醒,樱和失望的发现子慎又变回了原样——一张冷漠的脸,仿佛刚刚那笑容不
过是昙花一现。
“娘亲,意儿肚肚饿饿。”小意儿摸着自己的肚子,嘟着嘴说,“意儿要吃饭。”
“好,咱们去吃饭。”牵起儿子的小手,子慎不理樱和,直接从他面前经过。
“喂……你们——”完全被忽视的人,一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常常被忽视,可他很开心,因为,生活充满了乐趣。
045 一出荆山,悠闲难寻(1)
餐桌旁,小意儿坐在子慎的腿上,享受着父亲的喂食,樱和不禁头疼,这人吐了一早上,自己还空着胃,竟然还有闲
心喂孩子,难道他就不饿吗?
看来真要跟他谈谈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不能再这么宠着儿子了。
“子慎,你吃早饭,小意儿交给我。”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樱和直接从子慎腿上抱起儿子,小意儿有些挣扎,樱和
立刻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半威胁半命令,“小鬼,你娘亲身子不好,爹爹喂你不是也一样。”
小意儿看着自己与娘亲相距的越来越远,基于安全考虑,他只能万分委屈的扁着嘴巴,坐在爹爹的腿上,无声抗议,
子慎见儿子这般神情,面色微沉,樱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道,“快喝粥吧,一会儿就凉了。”
他一手喂儿子,一手将面前清淡的小菜夹进子慎面前的空碟里,“你今天吐得厉害,早朝要不要请个假?”
“不用——”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那带些梅子在身上,觉得不舒服时就含一颗。”
喝粥的动作微顿,子慎慢慢抬起头,樱和与他相对,不禁笑道,“怎么了?”
没人回答,樱和也不介意,不过,他能感觉出子慎心情很好,因为他今天出奇多的喝光了一碗粥。
早膳过后,天已大亮,樱和抱着儿子将子慎送到大门口,望着那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深知这人有多固执,多倔强,不
过还是叮嘱,“梅子在袖袋里……如果不舒服别硬撑。”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淡淡的嗯,以及那人上马时的一记深邃的凝视,仅仅这些,樱和的心还是乱了一拍。
原来这就是在乎!
“爹爹,娘亲的赛雪好漂亮,意儿想骑。”
樱和还注视着巷口——那是子慎离开的方向,但听到儿子的话,他突然一震,该死的,他竟然忘记子慎一直都是骑马
上朝的,想他那样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他不由得手心冒冷汗。
“总管,给我找一辆马车来。”几乎是用吼的,把话喊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总管从没见过俊雅不俗的樱和这样歇斯底里,一时很不适应,不过,他已经把他当成了半个
主子,主子如何吩咐,他自然如何去办。
皇城大德殿外,耶律德隆走在子慎身边,低垂的视线不时往他腰间扫去。
会阴的服饰根据阶级不同服饰明显不同,平民一般着粗布麻衣,样式简单方便工作生活,士绅大户的服饰的样式与贵
族差不多,常服分里中外三层。
里衣多以白色窄袖无领的衣裤为主;衣裤分体,无修饰;中衣有领,袖子稍宽,但不再是分体的衣裤,而是一件不及
地的长衫;长衫斜襟左衽,襟口钉有若干纽扣,长衫袖口下摆点缀图案花纹,同样花纹的腰带系于腰间;外衣为无领
长衫,长衫比中衣宽大,周身均有精美的刺绣,袖子很宽,抱臂在身前,袖宽过膝,前襟及地,及腰处钉有一条丝带
。
走路时,中衫下摆的刺绣与外衫上的刺绣交相呼应,美轮美奂。
常服与朝服在样式上无甚大区别,只是常服在外衫上的刺绣图案为植物花鸟,而朝服的外衫刺绣为猛禽走兽。
此时,德隆想看子慎的身体是否有所变化,可惜宽大的外衫遮住了一切,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瞧见子慎脸色苍白。
“陛下似乎有所察觉,他昨个儿问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子慎侧过脸看了德隆一眼,冷冷道,“不是——”
德隆苦笑,这人脸色一天比一天差,难道他自己都不照镜子?
“你脸色不好,除非瞎子看不出来。”
“我没事——”
“是你自己说没事……”别人可都看出来了。
某人不语。
德隆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这家伙一天天都想些什么。
“大哥让我托着陛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与秦国一战必不可免,而让你领兵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难道真要挺着个大肚子上阵?
身边人没有回答,德隆打算再问,却听他道,“我不会去。”
“可那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打算抗旨?”德隆想想都是一身冷汗,“陛下虽偏心你,可你再这样逆他的意思,他恐
怕不会再放任你了。”
铁血的陛下一旦决定了什么,绝不会改变。尤其,陛下手中可是捏着一张王牌,就是子慎再不情愿,恐怕也不得不捏
鼻子去。
子慎看着德隆,转眼向身后的大殿看去,冷漠的面容不变,但眼神格外坚定,德隆看着,不禁轻叹。
“为了他值得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回答他的依旧只有沉默,不过,这次他发现有些不同,子慎的眼神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可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子慎——”德隆刚要说什么,却被子慎突然打断。
“德隆,秦太子呢?”
德隆脸色突变,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心中波澜再大,他的面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不知道子
慎已经将他的种种神情尽收眼底。
“值得吗?”轻轻问出三个字,子慎别过脸,再也不看德隆。
值得吗?德隆愣愣的看着那背影走远,心里的震憾无言形容,他真的知道了,他知道他给陛下的头颅不是秦太子。
这人……他究竟在想什么?
一直留意两人的耶律瑾这时走到德隆身边,“德隆,怎么了?”
“没事——”就连瑾都不知道,而那人却知道了,想到这,德隆抬头,苦笑,“瑾,你说的没错,子慎真的深不可测
。”
不知道德隆为何会这般感慨,耶律瑾瞅着走在朝臣中的那道身影,神情复杂,“可惜他的心不在这。”
心不在这,注定不会有所作为。
“你早料到……”德隆狐疑的问,却见瑾轻轻颔首。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能白费。”
瑾坚定的说,德隆却不能像他那般肯定,如果让那人知道了……会怎样?
·
“父王……父王——”
刚走出宫门,突听一声孩子稚嫩的呼喊,子慎身形微顿,抬眼看向声源,就见远处一辆马车上有颗小脑袋探出车窗外
,对着他招手。
“父王……父王,意儿在这里。”小意儿看见子慎,更加兴奋的大喊,他稚嫩的声音惹来不少大臣的注视。
子慎与耶律鸿基相似的气势令很多大臣都不太敢与他接近,而子慎也不是那种圆滑,喜欢拉拢人心的人,所以,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