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公公,”其中一人答道:“是小的们疏忽,那奴才半路上突然挣脱我们,一头撞墙死了,奴才们怕留下痕迹已经把他送到焚化场了。”
“死了?”老内侍的语气中似乎有点可怜的意味,“算了,这样的死法倒也痛快,谁让他和这件事情沾上边了呢?与其最后被生生折磨死,倒不如这样一了百了,”似乎这样的说法让周围的内侍们都有些兔死狐悲,便又说道:“这是那小奴才留下的,他在宫外也没有什么亲人,大家伙儿辛苦了半天,就权当是个辛苦钱吧。”
此言一出,让那些内侍们顿时眉开眼笑,早有那个伶俐的又从中挑出两张银票送到老内侍手中,边恭维道:“公公,您也许看不上这些小钱,但也算是小的们对您的孝敬吧。”
“算你小奴才有心。”老内侍笑呵呵地收下了银票。
其余的内侍们对于这位很是会讨好的内侍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这些人也不好在此地久呆,便匆忙走了。
一直藏在暗中的柳言希又等了一会儿看到确实再没有人返回,这才现身出来,本来他打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刚走至院门处又马上转回身来向那间刚刚被搜过的屋中走去,柳言希推开屋门,看了一眼毫无变化的屋内,直径向一旁的书架走去。
因为是用于摆设的原因,书架上并无多少书籍,装饰性的作用还比较大一些,尤其是柳言希从刚刚那些内侍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要找的是药材,那更是不会藏的住啊?可是他明明看见那个已经死了的内侍那时不知在书架上干着什么呢?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柳言希这时看着书架上的东西,难道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他呆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翻起了每一本书,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都要放弃的时候,又看到了有些用于放书的藏蓝色锦盒,又一次将这些锦盒全部打开,也不去看里面的书籍,直接在锦盒内侧为专门放置防蛀香料而缝制的锦袋中找到了一个极小的纸包,柳言希立刻将那些纸包打开来看,放到鼻尖闻了闻,里面果然是一些药材,于是他便又按着此法找去打开其他锦盒,果不其然,找到了用同样方法藏放的药材,既然找到了东西,柳言希不敢多留,将屋内恢复成原状后赶紧离去。
由于今夜回到府中的时间较晚,自然少不了向父亲与妹妹解释几句,父亲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注意身体便罢,柳言希匆匆用过晚膳便进了自己的书房,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便点燃了烛火,将那些纸包摆放在书案之上,小心地打开那四个纸包,这些纸包中每一包大概都是一种药材,柳言希也不是太精通药理之人,不过能让那些内侍们如此重视,估计也是比较珍贵的,想到这里柳言希又突然心生后悔,也不禁责怪自己鲁莽胆大,这内宫之中素来就有些说不清到不明的事情,自己一时好奇沾染上去,真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想到这里柳言希又小心地将这些药材重新包好,放入到书房的暗阁之中,才准备就寝。
在临睡之前,柳言希不禁想到幸好自己当时突然意识到药材也不全都是像药店中那样大包大包的,这才找到了,不过……自己这算不算的上是引火上身了呢?
第十八章
同样的夜晚,明世云在七王府的书房内听到总管的话语时,不禁再次重复道:“你说贺老已经离宫了?”
“是,贺老在前几日便已经离宫了,在贺老离开的第二日,宫里便派人清查药材,说是有不少奴才趁着出宫的机会将宫里的药材倒卖给外面的商人,如今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属下猜测也许是贺老发现了什么才匆匆离去,也顾不上和王爷说上一声,那如今贺老的药断了,王爷您看现在该如何呢?”总管边说边观察着明世云的神情。
“贺老无事变好,”明世云似乎并不关心药材的问题,反而问道:“知道这次宫里是谁提出此事吗?”
总管当然明白明世云的意思,早已有所准备,连忙回道:“禀王爷,这一次是李贵妃发现平日间服用的养生丸味道和功效都比以往差了许多,,于是便差人去太医院询问,后来抽茧拔丝才发现有外出采办的宫人偷偷地将宫里的上好药材拿到宫外去倒换,后来这事儿被皇后和其他几位贵妃娘娘知道,宫里出了这种事皇后的脸上当然不好看,于是便下令彻查,宫里因此已经死了不少奴才了。”总管如实回禀道。
明世云在听到总管的回禀后陷入沉思,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珏,总管知道那是自家王爷出宫建府之时皇上亲自赐予手中的。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儿现如今宫里的那几位得宠的娘娘都搅进去了?”
“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属下才无法判断出谁才是幕后主使之人。”总管说到此处不禁有一丝忐忑,毕竟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能提供给王爷足够的信息。
明世云与总管相处时间已久,自然看穿了总管的心思,于是便说道:“这件事情自从几年前便开始,幕后之人的心思不可谓说缜密非常,这一次又将后宫中所有人都牵扯进去,纵然本王想向皇上禀明一切也是口说无凭,不过幸好贺老见机得早早已脱身,否则本王真是愧疚不已,我们宫中的力量微薄,你能做到如此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不必妄自菲薄。”
“王爷如此说,真是让属下汗颜,”总管心下感激,但仍是说道:“王爷,属下在收集各方的消息上是游刃有余的,但是对于这些消息的分析,近段时日以来属下也确实感到能力不够,还请王爷能够早日寻的贤才来分担一下。”
明世云点了点头,“你的话本王会考虑,贤才虽难找,但是更难之处却是所寻之人必需是要交心之人,此事着急不得,慢慢来吧。”
“是,属下明白,”总管应声道:“属下也会派人去多方寻觅。”
“你先退下吧。”
“是。”
明世云在谈话之中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珏此时早已有了温度,看着那块玉珏,明世云不禁想起当日皇上将它赐给自己时的情景,那一次恐怕是自己与那位皇帝也就是自己的父皇,唯一的一次单独交谈吧,看着父皇眼神中的漠然,恐怕在他的印象中还没没有仔细地看过自己一眼吧,而自己……也早已不是那个为了看所谓的父皇一眼而偷偷摸摸地守在御花园中皇上必经之路的幼童了,而为了那一次,自己因私自溜出皇子院而受到先生的责罚,同时也是在这一次,自己也真正明白了何谓皇家无亲情……
明世云放下手中的玉珏,真是讽刺,自己所能回忆起来的父子亲情也就是一块玉珏吧……
真是可笑!
柳言希一晚上都没能睡安稳,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今夜在翰林院中发生的事情,直到快天亮才稍微睡了一会儿,收拾好后便去了翰林院,在一路上,柳言希也大概明白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那些药材看来是关键之物,在昨夜的最后关头,能让那名内侍视作和钱财一样重要的,恐怕不仅仅是珍贵药材这么简单,今日还要去翰林院中的藏书中查查这些药材,也许能推断出什么,柳言希今日还是像以往一样来到翰林院,和同僚们打过招呼后便开始了自己誊写工作,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柳言希拿着几本不起眼的医术回来翻阅,可是却一无所获。
晚上回到柳府后,柳言希又从暗阁中拿出那几个纸包,分别打开看了一遍,他不通药理,实在是不懂这究竟是些什么药材,又不能拿去向旁人询问,这就如同一个刚刚识字的幼童拿着笔却写不出一个句子一般,无从下手,而在翰林院那么丰富的藏书中竟然还查不出这几种药材,这不能不说是奇怪之极。
柳言希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纸包,分别拿出一点嗅了嗅,有一种药材竟然还像香料一样带着香味,既然想不出,便有些便想放弃了,又把这些药材重新包好,正在放入暗阁中时,忽然听到书房外的敲门声,让他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合上暗阁之后猛然看到书案上还留下一个纸包,又慌忙把它夹进书中。
“进来吧。”柳言希大概看了一眼似乎没有什么破绽,这才出声唤道。
“大哥。”柳言贞闻言推门而入。
这个妹妹无事的话是不会这时来找自己的,“有什么事情吗?”
“嗯,明日约了几位小姐一起去白昭寺,中午可能就不回府了。”柳言贞向兄长说明了来意。
“和父亲说过了吗?”柳言希问道。
“嗯。”柳言贞轻轻点头。
“那明日出门要……”
柳言希话刚说到一半,便听到了门外有人禀道:“公子,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柳言希此时却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父亲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让您过去一趟。”
“好的,我马上过去。”柳言希打发了书房外的仆人,转而向妹妹说道:“贞儿……”
柳言贞善解人意地回道:“大哥赶紧先去父亲那里吧,明日我定会早些回来的。”
“好。”柳言希此刻心下有些纷乱,随意地应了一声,便匆匆走出了书房。
第十九章
柳言贞见兄长离去,自然也不好在这里多呆,便也要离开这里,但忽然瞟到书案上的几本书籍,也想看看兄长近来都在看些什么,便又随手翻阅了起来,忽然从一本书中掉下了一个纸包,柳言贞随意拿起来闻了闻,“很香嘛……”
纸包中隐隐散发出的与平日间香料迥然不同的香气让柳言贞不禁发出感慨,忍不住打开了纸包,“这是什么啊?”
柳言贞当然不会认为纸包中的这些不是香料,而是药材,眼珠一转,偷笑几声,小心翼翼地从纸包中拿出一点放到了书案上空白的宣纸上,又将纸包包好,看了看不会让人发现什么,遂又将纸包放回了原处,自己将宣纸上的那些收好,“明日回来再向兄长说明吧,正好自己的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挂香囊了,明日正好挂在身上,不过……大哥这里怎么会有这些呢?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暗中送的?”柳言贞一边将那宣纸包好的东西美滋滋地收到身上,一边有些狐疑地想道。
柳言希返回书房后一边是放心于父亲只是把自己叫去问了问今日在翰林院中的状况,以及有没有和同僚们打好关系之类的,并没有提及其他的事情,一边还惦记着自己书房中那包未放好的药材,回到书房中连忙将剩下的那个纸包放回到了暗阁之中,这才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第二日,柳言贞看着青蕊给她从中挑出那么多眼花缭乱的衣服,不禁看看青蕊无可奈何地说道:“青蕊,今日只是和几位小姐随意出去游玩,又不是要去争奇斗艳?挑一件素净的就可以了。”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怕不是争奇斗艳,也总不要给别人比下去才好。”青蕊平日间都是顺着柳言贞的意思,可是一说到这事儿上却是通融不得。
没办法,柳言贞最后在左思右想之下才挑了一件粉色的外衫,趁着柳言贞白嫩的皮肤,也正是应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那句话,当然柳言贞还不忘将昨晚临时准备好的香囊挂在身上。
青蕊看到后不禁连声赞叹,让素来脸皮薄的柳言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末了,青蕊还大胆地取笑道:“恐怕今日小姐出去聚会是假,那‘白昭寺’才是真吧……”
柳言贞一下子被看破了心事,心下羞恼之极,嗔怒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油嘴滑舌了?赶明儿还是找个婆家嫁出去省心!”说罢,便在屋里追着青蕊打闹起来。
虽然因为与青蕊打闹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但是柳言贞在赶到白昭寺时也没有误了时辰,今日前来,她们这些小姐早就派家人与寺院里商量好了地方,专门为她们腾出几个僻静的禅房来歇息,这一次聚会是因为有两位小姐马上就要嫁往外地,所以这些个平日里交好的小姐们才会选定了这白昭寺,一是安静清雅,二是又能为她们许愿祈福。柳言贞当然是备了礼物前来的,众位小姐在寺后的园中说说笑笑,便就已经快要到了午时,在寺中用过素斋之后,各人便就到了早已安排好的禅房中午休。
此次跟来的青蕊早已在禅房中为自家小姐准备好了,可是却发现她的小姐竟毫无睡意,反而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出声说到:“小姐,您还是休息片刻吧。”
本来还有些拿不定注意的柳言贞此刻终是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对青蕊说道:“青蕊,陪我出去走走。”
青蕊一听这个马上反应过来,惊异地说道:“小姐,不会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去哪儿啊?”
柳言贞闻言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儿!我们悄悄地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青蕊一直在柳言贞身旁服侍,对于她的心思自然能够猜到几分,虽有心阻拦,但是看到自家小姐都已经迈出了禅房,没办法,只好悄悄地跟了上去,因为几位结伴而来的小姐们休息的禅房都是相连的,就这样,两人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得溜了出去。
“呼——”
出了这片院落,不但是柳言贞,就连青蕊也松了一口气,可是青蕊还念念不忘地提醒道:“小姐,咱们可得早些回去啊,不然就麻烦了。”
“知道,知道。”柳言贞漫不经心地回道,但脚下却毫不迟疑地加快了步伐。
“哎!小姐!等等啊!”
柳言贞很快地便来到了和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还记得那次母亲病逝不久,兄长带自己来到白昭寺,当自己独自在禅房祈福完毕出来透气之时,便碰见了他,还记得那时园中梅花绽放,那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自己差点将他与那傲雪白梅混为一体,当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只是那一眼,柳言贞便心跳不已,当时出于女子的羞涩,她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而那人只是出于礼貌地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去了,而她却只能像脚下生根一样一步也无法迈出,第二次的相见,在茶楼之中,才知道那人是当朝的七王爷,由于兄长在侧自是不好多言,平日里家教甚严,想要出趟门总是要有一大堆丫环婆子跟着而她更不能直接杀上七王府的大门吧,就算是想来到白昭寺里守株待兔,可是来的多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闲话传到父亲与兄长那里去。
正好这次趁着机会到那日相遇的地方再看一次,如果实在不行,只好向寺中打听一下七王爷一般什么时候来这里了,毕竟白昭寺里京城的达官显贵常常来此祈福,想必寺中肯定能多少知道些七王爷会何时来此吧。
只是这一次,柳言贞似乎又要注定失望了,等了半天,虽然明白再见到那人的希望渺茫,但仍是有些不甘心,一旁的青蕊可是等不及了,生怕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小意地催促道:“小姐,看样子是等不到了,不如去问问寺里的的人吧,一会儿那些小姐们估计就都醒了,到时候就不好再回去了。”
第二十章
柳言贞虽不愿,但也只得离开这里返回去,一路上垂着眼眸,青蕊不用猜也知道自家小姐闷闷不乐,但也别无他法,只得掺扶着柳言贞往回走去,可是这时她却看到前方有男子行来,连忙低声提醒自家小姐,并准备让至一旁,谁知柳言贞在抬起眼眸之后,却是再也迈不开一步了。
“小姐?”青蕊疑惑地问道。
而柳言贞却恍若没有听见一般,直直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直到那句“柳小姐”才将她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