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拥有亲情的日子如同清晨的露水,很快就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消失了。所以看到林耳,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可以抓住的影子。虽然那与自己的亲人所有的共同点只是地球、男人。对林耳发自内心地好,会给他准备食物,给他清理伤口,清理那些伤害了林耳的动物,半夜的时候必然抱着对方睡觉,是因为他看见过林耳独自一个人睡觉瑟缩不安的样子。
然后,什么时候这份注意不再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影子呢?对方的小脸总是在眼前晃,哭的笑的,难看的好看的,虽然总说对方难看,可是他心里偷偷认为林耳长的其实满合胃口?他关注的变成了林耳的喜怒哀乐,而不是林耳身上做为地球人的那些与众不同。这是一种什么感情,独来独往许多年的处、男哈比表示他真的不懂。
第一天没见任何动静,对着障碍物拳打脚踢结果还是无用功。第二天,心想着地球人那三餐不吃就蔫不拉几的样子,小东西会不会在里头没吃没喝啊,转来又转去,跑到外面又是野果又是小动物,动物都栓得好好地就等人出来了,把柴火一点,上架烤了就行。第三天,野果喂了小动物大半,身后还是寂静无声。
心沉沉地,哈比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教过自己的童谣。不知如何排遣自己内心的焦虑不安,以及越来越害怕的心情,他不自觉地哼起哪首古老的童谣,清冷温和的男性嗓音,虽然不是天籁,但是却能使人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哈比看到眼前光芒大作,白光过后裂开一道门,他踏步进去,看到了与林耳所见相同的景象,水面并没有林耳的影子,那么,一定是在这道阶梯下面了。信步踩进水中,水像被劈开一样停顿在两边,哈比拿手去试了试,发现竟然真是清水,好奇怪。
他朝下走去,终于看到了还昏睡的人,只是大不一样了。平躺在半空中的林耳皮肤白白嫩嫩的,好像剥皮的鸡蛋,长长的头发下垂一直到地面,颜色也更深,看起来比原来健康了许多。
最让哈比好奇的是林耳的脸,你说不出哪里有变化,但是就是整张脸的气质都变化了许多,原来还是黑瘦不引人注目的一张脸,现在竟隐隐有了灵动华贵的质感,眉心那篇紫色叶子的印记将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妖魅。
“醒醒,小东西。再睡我可就吃掉你了,你看你现在满可口的样子。”哈比邪笑着在他耳边说到。
“吃,吃什么?”林耳竟然真的醒过来了,一醒来就从半空掉了下来,哈比赶忙抱住他。此刻林耳迷迷糊糊的样子让哈比忍不住,将唇凑了过去贴上他的嘴巴,啃咬了一番才放开迷糊的小兔子,“你真可爱。”离开林耳的双唇,看着他还半梦半醒的模样,哈比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么时间了,我感觉我睡了好久,还做了奇奇怪怪的梦。不会一睡三四年吧?”林耳对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放心,三天而已。不过我们要再不出去,你的地球大概是不用回了。”哈比随口说到。
不料林耳一听,立马从他怀里跳出来,说:“得赶紧走,再不走妹妹的病情就耽搁了。”匆匆忙忙就奔向台阶,却不知哈比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不快。
24.感性说,勇敢点
走出山洞,头发却被横生的树枝缠住,林耳才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头发竟然长到腰部以下了!林耳停下来,上上下下把自己的身体打量个遍,不仅头发变长了,连皮肤也白了,难道是他借尸还魂了吗?他把脚抬起来,看到白皙的脚底依旧是红艳艳的四瓣莲花,它们仿佛吸透了养分,颜色更深沉了些。
看不得自己像个女人似的长了一头长发,他从背包里找出小匕首,唰唰唰地割掉头发。黑发一面割,一面长,好像被施了魔法,新头发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堆积在地面的头发已经有一个水盆那么多了。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好可怕,自己像个怪物一样,身体完全不一样了。这面目全非的样子,还有可怕的变异……
“我还是我吗,哈比?”他急于求证。
“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哈比抱住他激动得瑟缩发抖的身体,“身体只是容器,而我抱着你的灵魂。林耳,你要勇敢,不要害怕。无论这张脸怎么变,我都能认出你来。”
哈比的怀抱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偏凉的体温也冷却着林耳的怀疑惊吓,林耳镇定下来,说:“谢谢你,哈比。我要冷静一点,事情还没办完呢。无论这是恶作剧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变异,既然我的神智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么就当它不存在吧。充其量就当是做了个整容手术。”他笑起来,刹那间觉得自己跨过了一道坎,心上的枷锁又去了一道。
心胸放开的林耳,趴在哈比的背上,两人朝着东方飞去。知道朱容因为不耐烦已经离去,林耳没多大反应,只是淡然说本就不该让其他人冒险。林耳固然无法拒绝哈比的帮助,但是他想若是没人帮忙,自己也是要试一试的。他从小害羞缅甸,却有着不服输的性子,老妈都说有时候他倔起来跟头牛似的,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的首席弟子不是没有缘由的。
此去路途凶险,他只怕害了无辜的哈比,毕竟对方跟他无缘无故,却把他当成亲兄弟一样照料,仗义相助,这是一份人情债,若是回不去地球,他必要好好报恩。
飞了一日半,空气中凝聚着潮热闷湿的因子,两人身上都满是汗水,身体贴着的部分更是黏糊糊的。林耳在南方呆过,知道这空气的味道不太寻常,很像暴雨来临前的征兆,于是劝到:“哈比,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看这天色,”他看了看远方,东边大片大片浓黑的乌云如同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奔涌而来,很快将一方天空笼罩得不见天日。还未到傍晚,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不太妙,怕是有大暴雨,我们趁早下去寻个地方躲躲吧。”
“没关系,我记得盘古岛的位置就在附近,小时候我还来这里逛过。我们飞快点就可以了,早点赶到那里再休息应该还来得及。”大风压住了他的声音,他不得不抬高声调。
天地间突然刮起猛烈的飓风,林耳的脸完全被哈比的头发粘住,使他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借着风力头发像粗糙的麻绳抽打在脸上,疼得厉害,林耳一声不吭。飓风吹得地面的大树摇摇欲坠,枝干碰撞发出可怕的声音,如同怒海生波般汹涌澎湃,更不要说单薄的两人,直如蝴蝶在空中艰难前进。可惜已经飞到湖水上头,眼看着对岸不算太远,哈比煽动翅膀,与大自然博弈。偶尔有一两根羽毛被吹得脱落,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空茫出。
还没落地,巨大的闪电如同一根根银色的铁链,劈开空气,砸在湖面上,亮光将湖面撕成破碎的镜面。闷雷急吼吼地跟着闪电,在天地间炸开,炫耀着自己的威力,白天生生被乌云遮成黑夜,远远近近的景色都看不清楚了。
突然林耳发现哈比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看不到情况,只以为哈比是为了抵抗狂风所以绷紧了肌体,又一阵风吹得两人在空中摇晃起来,身体直往下掉,几乎要沉到水里,哈比猛地扑腾着翅膀,踩着水面又迎风而起,劈开狂风的屏障顺利在对面的陆地上着陆。
“咱们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吧,哈比。这雨都砸下来了。”暴雨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降临,很快把两个人淋得像落汤鸡,林耳撑开伞,踮着脚尖要给哈比挡雨,他抓起哈比的手,想跑到山洞或者哪里躲躲雨。可是他在前面跑,哈比却僵在原地不动,也没应声,哈比力气大,林耳着急之下也拉不动他。
“你怎么了?这里真不安全,我们赶紧走。”暴雨砸在脸上,汇成溪流哗啦啦地淌着,冰冷的雨水让林耳浑身打颤,哈比的无动于衷又太反常,他不得不停下来观察情况。
借着闪电劈过的犀利光线,林耳看到哈比面部的肌肉抽动着,眼神变得很灰暗,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林耳还没说话,被他猛地甩开手,哈比的声音有点滞涩,不过林耳还听得清楚:“找个山洞躲起来,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匆匆忙忙就要飞走。
不成想林耳纳闷着呢,他觉得哈比不对劲,就扔掉伞,凭借他飞快的速度追了上去抱住了哈比的尾巴。尾巴是蛇男的敏感部位,这一抱他自然感觉到了,不得不降落下来。哈比俯下身来,直视着他,那双紫罗兰的眼睛变得灰暗绝望,他把林耳从尾巴上剥下来,匆忙扔到地上,喝道:“听话,再跟上来你就没命了傻瓜。”抛下林耳就飞高了。
哈比出事了,这是林耳心中唯一的想法,他对自己摔下来的疼痛毫无所觉,只一心牵挂着哈比的安危。哈比在他心中,是哥哥一样的角色啊,除了满月妹妹,就剩下哈比能带给他亲情的感受。不希望哈比有事,要找到他!
森林里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快地奔跑着,暴雨毫不留情地鞭打着他的身体,狂风助长了萧瑟冰冷。漫天的水雾模糊着视线,其实,他已经找不到人了,尽管他确定是这个方向,但是雨水和昏暗的森林遮挡了他的视线,他跌倒在地上,双腿发软,大口地喘气。
第一次林耳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知道别人出事了自己却给不了任何帮助的感觉……还有谁比自己更差劲。他爬起来,走到一棵叶子宽大的矮树下蜷缩着,狂风骤雨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发出可怖的声音。好安静,只听到雨声,寂静带来了深深的不安,林耳哆哆嗦嗦地蹲在叶子下,眼前却是哈比临去前变得暗红色的双眼,迷茫与无助在那双眼睛里侵略着。
天已经全黑了,找不到山洞,但是他也不想找,冰冷的感觉让他清醒。任由瓢泼的大雨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他知道哈比不会愿意看到他自虐的,可是他没办法心安理得。
夜渐渐深了,身体也变得沉重,手脚的力气在飞速地流失,意识正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林耳早就摸到了自己滚烫的额头。就这样吧,等明天醒来,也许就雨过天晴了,他会找到哈比的。
此时什么回到地球这种事,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林耳躺在地上沉睡过去,不知何时,雨也渐渐停了。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他额头上的紫色叶片缓缓亮了起来,一道温暖的紫光慢慢地覆盖过整个身体,如同一团光雾笼罩着他。光芒散去之后,因为淋雨而发的高烧竟然褪去了。
林耳睡的很熟,直到太阳穿过林间的缝隙照到身上,身边的植物偶尔轻声细语,才把他唤醒。摸摸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林耳苦笑,大概是那次密室改造,使得自己的身体变强悍了吧,明明记得夜晚的时候发烧难受得要命。
他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点。经过仔细回忆昨晚的情况,林耳选定了一个方向去寻找哈比。一定要先找到他才行。
路上顺手摘了一些果子果腹,幸运的是一路上他都没发现什么大型的野兽。
不料才吃完一个果子,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震起一群惊慌失措的小鸟。林耳自然不会自己凑过去送死,可是,当他饶了一段路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那场战斗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只巨大的野兽扑通一声,落到他面前,也不知它是逃跑者还是胜利者。
野兽等着牛铃般的黑色大眼,死死瞪着林耳。
25.莫名其妙的相识
林耳看着它,龙头、鹿角,张狂得厉害,一双狮眼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它虎背熊腰,全身覆盖着淡青色的鱼鳞。它的尾巴正在身后舞动,破开空气发出清脆的声响,将身边的树叶和青草抽得零碎不堪。鲜血沾黏在它嘴边的鬃毛上,犹在缓慢地往下滴。
双方对峙着,它的目光如同X光在林耳身上逡巡,锐利的眼芒散发出强大的威慑,林耳一动不敢动,怕惹恼着刚饱餐一顿的家伙。
风从林耳耳边吹过,吹来了它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林耳听到了它喘气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急促,这使得林耳的心跳加快,林耳知道,必须做出选择了。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上已经没有血迹,只是锋利的獠牙反射着阳光,又白又亮,等待着将猎物撕得粉碎,而那个猎物手无寸铁……
林耳冲它嘿嘿一笑,它似乎被林耳迷惑了,眼神闪过迟疑,本来蠢蠢欲动的蹄子也明显地趋于停滞。它好像还在观察林耳,不过谁知道它是不是在分析怎么把地球人拆吃入腹更加美味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林耳挤眉弄眼,冲它做了一个鬼脸,还比了中指,它被林耳的举动弄得混乱了歪着头不明所以,那表情竟然让林耳觉得有点可爱?
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不过现在没时间得意了,趁着它还歪着头思考的空隙,林耳转身就钻进身后的树林。林耳并没有慌不择路,毕竟林耳的目的是要找到哈比,他的情况十有八九不太乐观,他帮过林耳那么多次,林耳不能对他不闻不问。林耳已经将他看做是亲哥哥了,自然心中多了份眷恋和担忧。
没命地往自己印象中的方向奔跑,周围是参天大树,绿树成荫,奇花异草遍地,可是这些对林耳这个曾经的植物学者已经毫无吸引力,不是它们不再稀奇,而是对哈比的担心充斥了脑海,还有对满月病情的牵挂。那孩子,十五六岁就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些林耳永远看不懂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卡夫卡、杜拉斯,眼神里有着林耳看不懂的深邃忧郁。而林耳只是个每天蹲在试验田里头跟植物作伴的小“园丁”。植物如同林耳的亲朋好友,它们每天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用力向上迎接阳光,每一条生命都是那么可爱。植物如人,人亦如植物,都是林耳所珍惜的一切。
“嗷嗷……”那只猛兽在身后咆哮,它似乎被林耳的捉弄气到了,对林耳紧追不舍。它可不像林耳那么顾虑重重,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林耳听到身后的树木咔哧咔哧折断的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切割着生命。林耳心跳急促,口干舌燥,但是体力还行,从密室里出来身体的种种怪事早已经见怪不怪。命运正在林耳身上做着奇怪的手脚,林耳不能拒绝,只好坦然接受。
林耳回头看它,它竟然是飘在空中,没有翅膀,没有任何助力。但是从它的身形看,它的飞行速度似乎不太快,竟然只能勉强跟林耳保持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林耳看它神色,焦虑慌张,而且好像很不甘心自己竟然被甩得那么远,委屈地嗷嗷叫。见它提速,林耳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使劲在荒烟蔓草里头穿梭着。
只是,就算是再强的体力,也撑不过肚子疼啊,从昨晚到今早,就吃了两三个酸酸的野果,肚子里消化得相当快,被追了大半天,早就抗议地咕噜咕噜叫唤。这导致林耳的腿脚也失了力气,提不上劲。脑子有一种缺氧的感觉,只觉得一阵一阵地黑。
头发长就是碍事,虽然用细细的树藤绑好了,可是因为林中的树木太过繁密,还是把头发勾住,令林耳摔倒在地。听到那怪兽的吼叫,估摸着就要追上来了,可惜林耳这已跌倒还扭伤了脚腕,实在是跑不动了。死就死吧!
还未抬起头来,就被半空中滴下来的东西砸到头上,又湿又滑,那东西溜进林耳嘴巴里的时候,林耳才知道,竟然是血。很大一捧鲜血,林耳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之恐怖。这必然不是林耳自己的,只有一可能。
阴影将林耳整个人罩住,林耳才抬头看到怪兽腹部坑坑洼洼如同破布的伤口,就被它庞大而沉重的身体压得喘不过气来。刺鼻的血腥味和着嘴巴里面夹杂的动物鲜血的酸涩味道,偏偏林耳还从怪兽的身上闻到了奇异的香甜味道,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带来强烈的嗅觉冲击,令人苦不堪言。
“走开!走开!”林耳用力推着它庞大的躯体,它不为所动,只是改将自己的后蹄从林耳两腿间退开,两只前蹄死死压着林耳的胸口,总算体验到真正的胸口碎大石是什么感觉。
“嗷呜!”它哼了一声,这一声里倒显得无限委屈,对上它实在算不上良善的毛脸,倒是让人毛骨悚然。林耳只觉得一股陌生的寒气从脚底板窜到了脑袋里,对它的表现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