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炉没有回答,双眼紧盯沈芳芳,并不打算收手。
沈芳芳挑眉,殷红的嘴角勾出冷笑:“哼,不和你玩这个。”
我看焚香炉似乎像要至沈芳芳于死地的样子,本想阻止他们再动手,忽然,沈芳芳的目光却朝我投来,焚香炉也猛地朝我扭头大喊:“拖油瓶,脚下!”
我一怔,低头看去,地面上竟有无数条花斑蛇朝我游走过来,方圆十步以内爬满了血红色的毒蛇,我已没有逃出蛇群的可能!
妈的,这女人居然会操纵毒蛇!
我看了看四周,除非我能飞檐走壁,否则很快就可能会被万蛇啃噬!
焚香炉又喊了一声:“拖油瓶,你别动!”
我暗自苦笑,现在是我想动也动不得。
焚香炉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尖利刺耳,听起来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一阵阵刺痛。而这声音显然同样能刺激毒蛇,地上的蛇群忽然像被施了催眠大法,相互撕咬起来。
沈芳芳见状,恼羞成怒:“你是蛊师?!”
焚香炉把两根手指含嘴里又吹了一声,蛇群厮杀得更加厉害。他朝我挥手:“快逃!”
我急忙跑出蛇群包围,然而跑了没几步,顿觉有什么缠上了大腿,并且在那一瞬间,椎骨钻心的痛楚从大腿根部蔓延开来,低头一看,竟是一条银色九节鞭绕在我大腿上,链子上的倒刺扎入肉中,血很快涌流出来,顺着腿部内侧往下淌。
酸麻感如电流从脚底心灌上来,我半跪在地上,只见一名容貌和沈芳芳一模一样的女子慢慢朝我走来,她的五官样貌和沈芳芳没有一点差别,但神情却没有沈芳芳那样的气韵和神采。她的眼神有些呆滞,眼底也有一股脱俗的清冷。
“你……!”
女子淡淡一笑,我恍然大悟。
不是把我从湖边带到凉阁的女鬼中途离开去换了身衣服,而是她们原本就是两个人,一个穿青衣,一个穿紫衣,是一对有着相同容貌与身形的孪生双胞胎!
“兰姐姐!”沈芳芳惊喜地叫了一声,也印证了我心里的猜测。
焚香炉一定也没料到她们竟有两个,跟着惊呼:“拖油瓶!”
我脑中响起沈芳芳一直在说的“我们”,现在明白,她说的确实是两个人。
这时候,我面前的青衣女子扯动鞭链,轻轻的微笑着把我提起来,而后掌心贴着我的胸口,朝着塔楼那边轻轻一推。
她的动作轻巧,力气却足以堪比张睿,我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凌空飞腾起来,直朝着塔门里落下去。
这一摔,摔得我几乎肝胆俱裂,胸口处一闷,嘴里鼻子里顿时溢满了血的腥味。
焚香炉冲进来,抱起我。我七荤八素里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在喊:“拖油瓶!你没事吧?!”
“没……”第二个音没发出,喉间猛地一呛,我吐了一口血,只觉身体轻飘飘的,视线里剩下大片黑暗,只有一处白亮,那里应该是塔门。
白亮里站着两个身形相仿的女子,显然是沈芳芳和沈兰兰分别站在塔门两边,看着里头的我们。
她们异口同声说:“塔门一旦关闭,机关就将启动,从外面无法再打开。但愿你们能通过考验活着出来,不要让我们失望。”
接着,我听见一阵沉重的关门声,黑暗里唯一的白亮也消失了,最后的一声门锁扣住的声音在塔楼里响起冷漠的回音。
我和焚香炉被关在了塔楼里。
“拖油瓶!拖油瓶!”焚香炉喊了两声,声音有些低哑。
我意识朦朦胧胧,听见他的声音,便清醒了一些。塔楼里并不是完全没有光,但是也昏暗得看不清东西。我扶着焚香炉的肩,半撑起身体,只见他血迹斑斑的脸,眼睛倒是意外的清亮。
“我……还好,你呢?”
焚香炉沉默了一会,低低道:“你有内伤。”
我勉强笑了一下,状态确实不好。
浑身上下只觉哪里都疼,又说不清具体哪里受了伤。焚香炉这么一说,我便觉得胸腹的确闷得难受,看来是伤到内脏了。如果有内出血,感官会丧失一部分,所以并不觉得很疼,只有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在身体里扩散开来,每呼吸一下就觉得胸膛撕裂一般的痛。
我按着胸口处揉一揉,焚香炉却抓住我的手:“别乱动。”
我脑袋昏沉沉的,反应变得很迟钝,半天以后才缓过气来,笑着对他说:“放心,自己的身体自己有分寸,大概是有点内伤,不过应该不要紧……那女人,他妈的下手也真狠了点,一边要我通过考验,一边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你说她们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想说些轻松的话,可是见到焚香炉一脸严肃的表情,便笑也笑不出来了。
“你先休息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我点头。
焚香炉扶我到墙边靠着,塔楼里究竟有什么,我们还不清楚,如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自然不能贸然行动。
我搭着焚香炉的肩膀,顺手一抓便扯到了他的长发。他脸上从没有过如今这般认真的表情,不过依旧冰山面瘫,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我浑浑噩噩的,见他仍这样冷静,竟忍不住想开他玩笑。
我说:“刚才你用的是十八罗汉功?……你真当过和尚?”
焚香炉紧抿嘴唇不说话。
他平常看起来有一点慵懒,黑眼圈很重,整天睡不醒的样子。但是现在眼睛却异常清澈,低着头闷不作声,伸手便要解我裤腰。
我一愣,拦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你腿上的伤似乎很深,让我看一看。”他淡淡地说。我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竟同意了。他便开始解我的裤子。
他是一脸正经,我却耐不住一股羞愧感,扭过头去,心里面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这小子,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正经八百的,上回让我替他宽衣解带,再上回是在棺材里……每次都搞得我很不堪。
伤在大腿根部,而且是内侧,脱裤子的时候不免碰到,疼得我直冒冷汗。我不想发出声音,可是声音却从牙齿缝里漏出去,低哑颤抖。
隐隐约约,我似乎看见焚香炉的面色有些血气了,我说:“啧,你也会不好意思?”
他不做声,手上的动作依旧麻利。
我高仰着头,靠在墙边,闭着眼。清晰地感觉到焚香炉一手深入我胯间,挽着大腿根部,手指慢慢地滑过内侧肌肤,哪里被他弄得痛痒难忍。
我咬了咬牙,道:“好了没有,看够了没?”
“链子上有铁锈,伤口可能会感染。”焚香炉不带感情地道,“我帮你处理一下。”
“你……帮我……?”
后面得话没来得及说,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阵轻柔的湿润感。我心底一紧,睁开眼去看。
焚香炉俯身,一边手指揉捏着我的大腿内侧,一边低头舔着那里的伤口。
这状况简直让老子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喂,你……”
“我帮你这里按摩一下,可以化开淤血。”
“那,你用嘴……”
“唾液可以消毒。”
我哑口无言,浑身又莫名其妙的酥软乏力,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只好心里暗叹,妈的,爷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搞过。
他缓慢地在那种部位又揉又按,动作极为细致,也许他不知道,这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的事儿,此时老子心里有多么酥麻多么瘙痒,我还真怕他看见那处起了变化。
弄了半天以后,他终于松手,扯下一只袖管,做成布条给我包扎伤口。
我缓过劲来,深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抓住他的手:“香炉……”
他静静看着我,眼底粼粼的光沉静温和。
我舔了舔唇,再一次轻声喊他的名字:“香炉,我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你说我会死在这,你说的话向来不会毫无依据。”
他静静听着,我缓上一口气,接着说:“万一我们真会死在这里,有句话,我想我一定要趁能说的时候说出来,不然我死也不会甘心。”
焚香炉眼神慢慢沉下来,十分郑重地道:“你要说什么?”
“我……”我对他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地发出那几个字的发音,“……我喜欢你,香炉。”
焚香炉垂下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慌意乱,就像是一个快要上绞架的死刑犯。
过了很长时间,他依然没有回音。我按压着心底的酸痛,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罢。”
“拖油瓶。”忽然,他用力抱住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不会死。”
57.宝塔古楼
那一瞬间,我心脏漏跳了一拍。早看出来这家伙什么都闷着不说,腹中一定深藏着许多心思,不是个简单的人,果然他是早有准备,等我这条鱼儿自动上钩。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一句话,人已被他按在墙上,十指交缠,他的脸凑过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开始唇齿交叠,舌尖缠绕,吻得甚为激烈。
我一肚子的欲火都被他勾出来,浑身烧起一阵阵热浪,索性勾住他的脖子,吻得更加深入。
和张睿的时候没有这么容易进入状态,但是现在确实有了控制不住的念头。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老子大脑缺氧,一下子晕得眼前泛起雪花,不得不退了退:“停……停一下……”
焚香炉最后吸允了下我的唇才松口,技巧精湛纯熟,不亚于他的倒斗技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头栽倒在他怀中,气喘吁吁说:“你……你是不是早对我有意思?妈的,其实你早有想法吧,非要我先开口说出来,是吧?”
“……我不想和张睿一样,被你拒绝。”焚香炉的声音低冷沉稳,“不过就算你没有这方面心思,我也会保护你,我和你父亲有约定。”
我皱了皱眉头,自己现在七荤八素的,这当口上听见这种不清不楚的话,胸口上烧起一把火,忍不住扇了一巴掌在焚香炉脸上:“他妈的,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和我爸爸有什么约定,跟老子喜欢你没关系!我不喜欢感情里面还搀和着人情债。这档子事你就说说清楚吧,你喜不喜欢我?把那些狗屁约定承诺什么的都抛开,单纯就我这么个人,你喜欢么?”
明明那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却不是摸自己的脸,而是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唇角,还是那张面瘫脸,眼底宁静,淡淡说:“喜欢,比以前喜欢过的那些东西都喜欢。”
我皱了皱眉:“你还喜欢过什么?”
焚香炉低头不语,过了会儿用力抱住我:“拖油瓶,你比这世间任何的东西都宝贵,让我想生生世世都有你跟在身边。”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这样的沉重,每当我回想起他说的这句话,总觉得这不是现在许下的一个承诺,而是从很久以前也许就已有过。
那一瞬,我脑海中如同放映着一部电影,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快速掠过,最后定格在一个黄昏夕照的画面。
黄羊川荒凉的山岗上,有个年轻人坐在那里,身形单薄,仿佛会随时化成空气里的尘埃,在血一般的晚霞中如烟散去。
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他笑了一笑,伸手擦了擦我脸上沾着的泥灰。
他笑起来没什么温度,但是声音清澈温柔:“你爸爸说你是个拖油瓶,看来你的确很喜欢跟着别人。”
年幼的我只觉得这个人很漂亮,说不出是哪种漂亮,其实他的五官并不是那么精致,脸色也有些病气,但是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时候,淡淡的,如画出来的一样。
“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人的表情有些迷茫,且哀伤。
后来爸爸也爬上来了。
爸爸牵着我的小手,那人向爸爸鞠了个躬:“我该走了。答应你的承诺,我一定办到,将来青铜刀就是识别的物证。”那人看着我,淡淡说,“我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他一生。”
说完,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爸爸和我一直在小山岗上看着茫茫风沙中消失的那个削薄的人影。
想到这里,脑袋猛然一抽,像是神经被看不见的力量用力牵动,疼得喘不过气。
我抱住脑袋,焚香炉惊道:“怎么了?”
“头……很疼……”
他沉默了一下,按住我的肩头:“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塔里的情况。”
我头疼欲裂,只好点点头,靠着墙闭上眼睛。刚才那些画面就像剪碎的纸上的画,慢慢支离破碎,想不起来了。
焚香炉离开我身边,塔里十分昏暗,很快我就看不见他了。
很久以后,我才又听见他穿的登山靴踏着石砖地慢慢走过来的脚步声,从那声音里头就能感觉到,即使在眼下充满了未知的潜在危机的情况下,他依然沉着冷静,浑身没有一丝破绽。
我想他以前的日子一定经历过许多生死险境,而在那些四面楚歌,危险重重的墓穴中,他都是一个人闯过来的。
那会是什么样的滋味,我无从知晓。
大概是感染了他的冷静,我也平静下来,道:“怎么样,有办法出去吗?”
焚香炉摇了摇头:“底层只有一个出口,四面全部为封闭式结构,墙壁都是整块砌成,没有接缝。墙厚度至少两三丈,七层砖墙而砌,灌了铁浆,不可能破得开。”
听了他对塔楼结构的估判,我心头不由一怔。
本来我以为整座古宅是在沈千九还活着的时候建造的,但如果焚香炉没有说错,那么这座塔楼不太可能建造于明代。
独门独派曾让我研究过古代建筑结构。
古代建筑基本上都是木结构,而如果是大型宫殿城楼,取材则大多因地制宜,就拿明长城的城墙为例,用的也是夯土墙、石墙和砖墙。砖墙灌铁,这已经是砖混结构,工艺颇接近现代建筑了。
沈千九是明朝人,这也就是说,就算沈家古宅是那时候初建的,这座塔楼也是在后来才修建的。
修建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又是谁设计的?
我并没有听沈二说到过他们家有人从事土木建筑行业,先辈之中也没有出过建筑大师,但是从外观看,这座塔楼的设计绝对可以媲美黄鹤楼,有这种才能的人一定不会默默无闻。
忽然之间,我也不知怎么的,思维跳跃地想起了明代陵墓结构。
塔楼的砌墙结构虽与宫殿楼宇不相符合,却反而在某些部分与陵墓的结构有相似之处。只怪独门独派那时候一下子塞给我太多杂书,我快速记忆的结果就是对那些东西不能彻底消化,全都是一知半解,肚子里只有半瓶水而已。
大概是因为塔楼毕竟是地上建筑,我才压根没有把它往阴宅方面想,也就不太相信,它会和明代的陵墓有关系。
而就在我七想八想却不得要领的时候,焚香炉道:“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但十之八九,这座塔楼是一座明楼。”
“明楼?”
我只当之前的一些猜想是我自己牵强附会,但听焚香炉这样一说,发现也许我歪打正着,还当真猜中了。
继而,焚香炉也进一步确实地说:“明楼建在方城之上,沈家古宅只是掩饰,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古宅的原貌应该是一座帝陵。”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张着嘴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大家也许不知道,我便在这里简略说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