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极其渴望知道的是一个答案。
有七只玉盒已经被打开,只剩下尺寸最小的那只还没有开启。我深呼吸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把最后一只羊脂玉盒打开。
打开后,我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盒中有什么?
我原以为我能看到王爷当年给沈千九看的东西,我就是为这个目的才想打开这些玉盒的。
但是想必大家看到这里也已经想到了一点。
在沈二说的故事中,八只羊脂玉盒全部打开后,王爷最后取出了一只紫檀木匣。
而那只紫檀木匣正是西装男他们手里的那只,也是把我卷入这次倒斗件事中的源头。
所以,我眼前的玉盒中,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我惆怅地靠在棺椁一侧,呆呆看着这些玉盒,心里头一下子空荡荡的,胃犹如被搅过一样难受。
难道它们的秘密就永难被世人所知?
焚香炉问我:“怎么了?”
我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我盯着最小的那只玉盒,忽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这只玉盒的底部似乎比其它七只都来得厚一点。
我心里灵光一闪,拿起玉盒把底部的垫布扯下来。果然,下面居然隐藏了一块压石!我把压石抠出来,如我所料,下面是一个暗层,暗层里放着一张黄帛。
玉盒里的紫檀木匣虽被人拿走了,但没想到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帛书。
帛书是古人在绢帛上用来记录重要而隐秘事件的东西,既然这份帛书被放在与主人休戚相关的玉盒中,随衣冠冢一起下葬,我想帛书上说不定记录的就是关于那位王爷的生平。
我的心情忽然间又死灰复燃,亢奋的情绪油然而生。
由于待在棺椁里实在不太舒服,我爬出棺椁,对焚香炉道:“把手电借我用下。”
焚香炉不声不响,把手电丢过来,我接住后,忙照着看帛书上的内容。
幸好那位王爷是明朝的人,那时候使用的小篆体我们现代人虽然阅读起来也有些困难,但我因为写盗墓小说的缘故,曾经也研究过一些篆体,帛书上的文字大致能看懂。这还要感谢秦始皇统一文字的大功劳。
古人写书用词造句精简,帛书上字数不多,却涵盖了大量的信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也记录在上面。而从这些事情中看出,这个王爷确实是个极其古怪的人。
这里我只能大致概述一下比较重要的部分,那些琐碎的日常小事即便叙述出来,我想大家也会看得不耐烦。
这个王爷生平没有正式的封号,当时的史官得到皇帝谕旨,不可将此人的任何事迹录入史册,因而帛书上才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了他生前的大小事情。但是帛书上同时又说,他的名号如果提出来,众人皆知,只是圣旨难违,记录的人不敢冒抗旨的风险,只能用一个代称来取代王爷原本的名字。
帛书上将这位王爷代称为“齐王”,不过在后文却多处漏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让我觉得这个齐王也许就是历史上那位倒霉的明朝皇帝,朱允炆。
我迫不及待地想求证自己的猜测,便对焚香炉说:“你有没有看过这份帛书?”
我以为他应该也跟我一样好奇,打开过玉盒,但是他却定定地望了我一会,摇摇头。
我大失所望地耸耸肩。其实我也是瞎猜,因为朱允炆和这个王爷根本不属于一个朝代,前后隔了近两百年,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个“齐王”手里头养了一批摸金校尉,但却数十年无获。一日,他请了一位堪舆大师到府上来做客,没想到彼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王爷便留他在府中长住,奉为上宾,十分厚待他。后来,这位堪舆大师果然为王爷找到了一座千年古墓,据说里面葬有上古时期的秘宝。
之后,王爷听取了堪舆大师的意见,招贤纳士,建立了一支精锐部队,这只部队不是为攻城拔寨而用,而是一支庞大的摸金大军。
等时机成熟后,王爷便派出这支大军去寻千年古墓去了。
可是不久之后,日前招兵买马的事走漏风声,皇帝便怀疑他要造反,下旨将其圈禁,府中所有亲眷家臣皆发配充军。
这位王爷后来得了抑郁症,到死也没有等到那支摸金大军的归来。皇帝虽然后来也查明了来龙去脉,派人去寻,三年五载有余,却也没有找到那支摸金大军的下落。
按理说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行军千里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但那支军队却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大家猜测他们可能在千年古墓中全军覆没了。
皇帝后来下旨,赐“齐王”以亲王身份厚葬,送葬队一路运棺至此地,葬于“齐王”生前亲自督工为自己所建的地宫中。不过关于他的生平却完全的被抹去了,那支摸金大军也至此以后不得再提。
我想,这座墓中的一切之所以有许多模仿的痕迹,大概是因为“齐王”一生执着于倒斗的关系,把从他人墓中看过的东西都摆进了自己的阴宅中。
只是可惜,最后住进来的不过是一副衣冠冢。
我坐在台阶上,心里一时惆怅万千,五味杂交。
沈二对我说的故事与帛书上记录的虽然有许多出入,不过我猜测,“堪舆大师”应该就是沈千九,至于两种版本哪个才是事实其实不太重要,因为过去的事经人笔笔相传,总有偏差。我不认为写帛书的人就一定据实记录,而沈二的那本破笔记本也可能有杜撰的成分。
我并不一定要知道全部的事实,只要了解有那么回事就成了。毕竟历史上的许多事,我们永远不可能了解透彻。
我长舒一口气,一时间有点找不着方向。只见焚香炉原本绕着棺椁走来走去一直在找什么,忽然,他却转头朝墓室入口——我们进来的那道门那里看去。
他紧锁眉头,目光异常锐利。
“怎么了?”我看他神色有变,心里也不由得一提。
就在我刚这样问的时候,我们之前穿过的那间耳室中竟传来清脆的“咯咯”声。
我忙跳将起来,浑身紧绷:“这什么声音?!”
“起尸了。”焚香炉淡淡道。
我大惊:“你不是说那些棺材是空的吗?!”
“我怕说里面有东西,你不敢过来。”
“……”
靠,这只杀千刀的香炉,敢瞧不起老子!
我心里有点恼怒,同时又的确很害怕。我不是怕粽子,因为我觉得有焚香炉在,万尸穴里的粽子大军都能被清理干净,何况耳室里不过也就六十四口棺,六十四只。
老子怕的是万一粽子进到这个墓室,触动墓室里的机关,老子也许瞬间就变成弁庆了!
我正想问焚香炉怎么办,焚香炉却三五步地冲下台阶,他健步如飞,快得仿佛是一阵风,身形一闪,竟如一道影子般地掠过方阵,朝着耳室而去。
我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那一千两百步敢情是戏弄老子的了?!
20.小龙飞刀
我一时情急,跟着跑下台阶,想追上焚香炉——我精明睿智的头脑告诉我,跟紧他比一个人留在墓室里安全。而且手电筒在我手里,他一个人一头扎进漆黑一片的耳室,我也不放心(虽然说我的担心显然是多虑的)。
忽然,一道青光自耳室射来,直落在我脚边。我忙往后缩了半步,低头一看。
居然是我老爸送我的那把号称古滇国流传下来的青铜锻造刀,斜插入地砖中,刀刃边缘的砖面上成龟裂状。
焚香炉的声音从耳室中传来:“站在那别动!”
我撇撇嘴,蹲下身想把刀拔出来,却发现刀扎得太深,我丝毫奈何不了它。
这把刀原本被西装男他们搜身的时候摸了去,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寄还给了我,我记得是把它塞回箱子里了。既然它在焚香炉手上,可见那天从背后给我闷棍的人就是这只杀千刀的香炉。
娘的,老子本来还想找到元凶跟他算账,现在对象变成清粽子专业户的香炉同志,老子跟他较真,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手电筒的光发散出去,照着耳室的方向,只能看到里面一片片影子。不过我能辨认焚香炉的身影,他倏地跳上离门口最近的那口棺,摸出榔头高高地举过头顶,往棺材四角一锤一个敲钉子。
“咚咚咚”的响声有序地自耳室传来,伴着空灵灵的回音,在森冷的墓室里听起来异常瘆人。
这么十来下以后,我已经听得魂不附体,就差没直接跪下去。我眼睛直直地盯着焚香炉不敢放松,他这人悄无声息,我就怕那钉棺的声音一旦停止,他的人也会跟着突然消失不见。
此时,我发现焚香炉的背后,有两团晃动的黑影已经朝他围了过去。
我心里一慌,大叫:“香炉,后面!”
我是不由自主地喊出来的,喊完后才发现声音惊天动地,穿透了墓室里那股阴森森的气息,往四面八方扩散。
也就在这一秒不到的时间内,焚香炉转身拔出石刀扎进黑影的“头部”,而后把那只“怪物”的脑袋整个拧了下来,再抬脚倒勾住另一只“怪物”的脑袋,也干脆利落地拧断下来。那两团黑影倒下去的同时,他也半蹲地落到了地上。
这前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接着,他闪身到墓室门边,启动机关,在里面主墓室的门封闭前,他身形一飘,钻了进来。
墓室的门在一阵沉闷的轰轰声中关闭了,我正想松一口气,却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
只听焚香炉冲我叫道:“拖油瓶!离开那里!”
这是他说话声最响亮的一次,我惊魂未定,只见脚边正有一团团黑影贴着地面涌过来。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龙虱!!
“到棺材上去!”焚香炉叫道。
可惜他叫得晚了,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拔腿就逃,等听到他在喊时,我已经跑到棺椁的反方向去了!
刚进墓室的时候,我们就看到墓室中有环状的水槽,里面的水浑黑污浊,焚香炉曾让我不要靠近水槽,那时候我还未曾想过水里有什么。
如今,这些龙虱正是从水槽里爬出来的,好像这里的水槽专门就是用来养它们的,这些龙虱的个头都比在万尸穴中看到的大!
情急之下,我也没什么经验,这时候脚动得比脑子快,只知道龙虱从哪里涌过来,我就往没有龙虱的地方跑。
兜兜转转,我急得早没了方向,只一个劲地怪叫。
焚香炉忽然道:“糟了!”
我一愣神,发现自己早已奔下台阶,跑到方阵中来了!
我愣住了,龙虱可没愣住,这一短暂的停留,便有大量密密麻麻的水虱子已经涌到了我脚边,我四处一看,竟被包围在龙虱群中!
“妈的,这些死虫子咬人疼不疼啊?!”
心想这下完了,别说在这里当陪葬,估计连白骨都不会留下。这些龙虱倒是很会察言观色,焚香炉也在那站了半天,却没一只虫子去找他,都冲我这边来了!
娘的,碰上个避虫专家,原来对自己一点没好处!
眼见龙虱排山倒海似地掀起虫浪翻滚过来,我已经绝望了,忽然,焚香炉影子一闪,朝我扑过来,以神风鬼手之势将潮涌一般快要吞噬我们的虫浪打得溃散!
我被他那股冲劲撞得人仰马翻,跌在地上。只见焚香炉此时苍白的面孔如冰凉的玉雕而成,脸上毫无惧色,双目清冷,目光仿佛能活生生地把一切焚烬,简直比古墓中出没的鬼魅还令人胆寒。我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做到的,直觉那股凌厉强悍的架势连地狱恶鬼都会惧怕。
老子简直看傻眼了!
龙虱估计也傻眼了。
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仿佛见了克星一样退避三舍,焚香炉双手撑地,躬身罩在我身上,嘴里含着不知何时从地砖里拔出来的所有者是在下我的古军刀,目光森冷盯着四周。方才要靠近我们的龙虱没有再涌过来。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焚香炉,他这姿势就像是一只刚刚捕获到美餐的黑色猎豹,当然,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我,也不在那群恶心的龙虱。
我此前料得没错,焚香炉果然有驱蚊除虫的功能,我们四周的龙虱立即树倒猢狲散地四处窜逃,不一会儿便纷纷退回水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子这下心定了,大喘一口气,庆幸总算有惊无险。
焚香炉把古军刀塞进了我的衣服里,我看他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觉得情况不容乐观:“怎么,还有什么?”
“嘘!”他捂住我的嘴,紧锁眉头十分严肃。我睁大眼睛到处乱瞧,但是四周昏黑,什么也看不见,手电筒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焚香炉小声在我耳边道:“不要大声说话,就是你刚才一叫,才会惊动水里的龙虱。不过,这里还有别的机关。”
吃一堑长一智,焚香炉此刻说什么,我便应着点头,乖乖的不敢再发出声音。我们保持着他上我下的姿势(各位请不要想歪了)足有十多分钟,他不动,我也不动。
焚香炉闭上眼,我看见他露在帽子外的耳朵在微微地动,他很机敏,四周一有什么动静或许就能立即捕捉到,而我则什么也听不到。
手电筒的光还亮着,虽然脱手,但应该就滚在我们附近。光线从我们脚边照来,焚香炉的帽子边缘和耳朵尖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汗从他的脸颊滑落,淌在我脸上。他的眉梢眼睫,此时此刻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总有股让人说不清的味道。但是如此近距离之下,我发现,他的五官还蛮好看的。
我被他捂着有点透不过气,想出声提醒他,他却好像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眼朝一处看去。
我们的右侧传来低闷的石板挪动声,我转头去看,方阵中有一块方砖正在移动,慢慢地露出一个漆黑的开口。
开口中渐渐浮出一个垂直朝上的喷泉嘴状的东西,我估计那是弓弩一类的机关,但是造型很奇怪,似乎是往天顶上发射的。
焚香炉出手迅捷,那一手精准狠绝,简直令人惊艳。
人家古龙笔下的“小李飞刀”独步天下,排列十八般兵器之首,令武林各大高手闻风丧胆。我看焚香炉那一招应该叫“小龙飞刀”,横行古墓,也可在倒斗工具里排在第一位,看了这叫人惊心动魄,老子小心肝莫名其妙地颤了好几下。
在“喷泉嘴”还未完全浮上来前,他对准那里将石刀投射出去,一刀扎入“喷泉嘴”底盘的缝隙中!似乎刚好卡住了下面的齿轮,石板和弩口“咔”地一声后不动了。
如此干净利落,强横霸道!
而焚香炉面不改色,淡淡道:“你启动了‘天女散花阵’,弩口朝上,一发千矢,落下来我们无处可躲。”
我猛地点点头,听他的声音知道情势凶险,但脑子里忍不住想,这个“齐王”可够爱折腾,摆个阵还搞那么多噱头。
天女散花……会不会一会儿再来个暴雨梨花?
接下来同样的动作焚香炉重复了五六次,可是慢慢的那些“喷泉嘴”浮上来的速度越来越快,间隔也越来越短。
方阵几百来块砖,也许每一块下面都藏有这种机关,我听香炉的呼吸声渐渐浑浊起来,担心他再耗下去会招架不住。
我朝上面棺床瞟了一眼:“喂,我们躲棺材里去!”
焚香炉正投出一把“小龙飞刀”,回头来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棺椁,一把揪起我的衣领子,把我拉起来:“走!”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已拽着我爬上台阶,我七荤八素地被他拖进了棺材里,只听外面一声刺耳的尖啸。我们急忙把棺盖合上,不然一会箭矢如狂风骤雨砸下来,我俩直接被扎死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