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说：“我第一次得到肉体，有点上瘾。”

“所以？要颠覆世界了？”小诺打趣她。

“不，我只想感受一下被欲望支配的感觉。”

小诺吹了个口哨，斯特拉总是说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来：“人类穷尽一生都在寻求摆脱欲望的方法。”

斯特拉摇了摇头：“要先入世才能出世，连欲望的本质都读不透，如何能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人类天生具有七情六欲，所以才要想尽方法逃离。”

“你们就没有欲望？”

“你说呢？我们可是无形无体的。”

“迷上肉体的享受了吗？”小诺了然道。

“我感受到了很多以前无法感受的东西。”

“我敢打赌，你在打坏点子。”

斯特拉调皮的眨了眨眼，算是默认了：“你还是认真研究怎么离开这里吧！”

小诺勾了勾唇，说：“我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的？我还没见识过佐伊的能力。”

“你认识他？”

“族里没人不认识他，把暗族为数不多的禁忌全部犯了个遍还能活蹦乱跳的家伙可不是到处有。”斯特拉若有所指的微笑。

说到搭档那毁灭性的个性，小诺也是挺郁闷的，他摸了摸鼻子说：“我最近有些近墨者黑了。原本我以为你们暗族都是比较放纵自己的。”

“我从不觉得放纵是坏事，呵呵~但即使是暗族，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佐伊的魄力。我们和人类一样，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了解，谁都不知道触犯禁忌会发生什么。很可笑吧？我们对‘永恒’一词，既是厌倦，又害怕失去。”

“想要挑战一下吗？关于未知的领域？”小诺冲她眨了眨眼，触犯禁忌会有一种别样的快感。斯特拉看上去不像佐伊那么热烈，骨子里有些疯狂的特质却也是肯定的。对此，小诺深有感触。

果然，斯特拉摊开手，笑着回答说：“非常想，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了。”

如果现在有酒，小诺一定会忍不住跟斯特拉碰一下。他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惜你的搭档没有什么冒险精神。”

“呵呵呵……”斯特拉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或许你不太能理解，就像他也搞不懂你一样。”

小诺自然而然的搭上了斯特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人类对事物的判断总是被自身经验和视觉所束缚，在所难免。所以，亲爱的斯特拉，你该去劝劝你的搭档，放开一点。”

“那为什么你不收敛一点呢？”看着小诺皱成一团的苦瓜脸，斯特拉露出了狡黠的表情，“这是你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真心想解决问题，你就自己去找奕晰谈。”

“任务太艰巨，求支援。”

“好，精神上支援。”

“来点实际的怎样？”

“实际？嗯~~~~”斯特拉凑到小诺耳边小声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偷摸进奕晰的房间。”

小诺无语了，就这样把自己的搭档卖了，这事儿斯特拉还干得挺潇洒，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幸运的事。

不过，能够得到这个信息小诺还是很高兴的，他可不会讲究什么无功不受禄，有人愿意送礼，他当然照收不误。这几天小诺走遍了奕晰的寝宫内外，都没有找到奕晰居住的房间。小诺只能推断奕晰的房间门外设有障术，必须破解才可以进入。事实也证明，小诺的推断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奕晰的房间并没有设置障术，很难察觉是因它的大门位置和造型都设计得太特别。小诺曾经几次从门前走过，一直以为那是墙。

斯特拉告诉小诺，与琉璃做顶并朝东开口，全天无死角接受阳光洗礼的中庭相对，奕晰的房间在光明的终结之处，也就是太阳落下的地方，正西。她还说，宫殿内的每一扇门的构造都和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北鹄工匠利用琉璃水晶宝石等多种透光材质，扭转了光的路径，让原本溃散的自然光按照规定的路线划出清晰的轨迹。比如中庭天穹的开口所投射进来光直接照射在巨大的喷泉上，镶嵌在喷泉雕像上的各种反光材质因此闪烁出夺目的光辉，从不同的角度看，每尊雕像闪烁的程度都会略有不同。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光照下，不同时段在雕塑上形成的阴影不同，雕像们的“表情”也会有些微的差别。

北鹄宫殿内有许多这样利用光制造的装饰，光经过几重折射后在大理石上形成各种各样的光斑，又因时间点的不同不断变化，聚成宫殿内独特的风景，整个宫殿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情绪、面容都变幻莫测，因天气不同而随时更改。

而奕晰的房间大门是整个宫殿中唯一一处没有任何装饰的地方，它处在阴影里面，只有每天太阳将要沉入天际的起那一刻才可窥见光明。

有了斯特拉的提点，小诺很快就找到了奕晰的房间，他在门口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其实，小诺之前判断它是一面墙，也没有错，因为整整一面墙都是门！

地方是找到了，要怎么溜进去呢？奕晰的房间没有卫兵，那么十有八九有些什么陷阱。小诺尝试着推了一下门，大门纹丝不动。于是他又开始在墙上找开关，刚才斯特拉很装模作样的竖起手指晃着告诉他：“光与暗皆是混沌之子，当光明之门关闭，黑暗之门就将开启。”

北鹄是个以使用光能源为主的国家，身为国王的奕晰却选择了暗。奕晰整个寝宫都坐落于光明的怀抱之中，唯独奕晰自己的房间被藏在了阴影里，这是个独特的现象。

光从哪里来？天上？太阳？

小诺抬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大门上刻着一个太阳的纹样，中间是一颗即使埋藏在阴影之中也毫不吝啬绽放金黄色光泽的稀有宝石。小诺把那颗宝石抠了下来，大门就打开了。

第四十八章：战争前奏

与料想中的不同，虽然大门被藏在了阴影里，房间里面却并不缺乏光亮。不是那种煜煜生辉的感觉，而是如月般柔和的光线。

北鹄建筑的采光很特殊，他们热衷于制造光影的交错所产生的美景，并把它们运用到极致。一般用以居住的建筑都讲究有明亮，平均的采光，力求房子里没一个角落都能得到阳光的照料。可是他们不这样，在他们的建筑之中，总有一个地方被故意设置得特别特别亮，有一个地方特别特别暗。

在奕晰的王宫之中，最亮的地方在中庭，几乎全天暴露在日光下，夜晚也被月光笼罩。最暗的地方就是奕晰的房门，白天晒不到阳光，夜晚也见不着月亮。

他的房间里面不会暗则是因为房间的平面呈现的是一个近似半圆形，只有靠门的那一边是一面完整的大理石墙，朝外的是由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组成的一个巨大的弧形墙。这个房间甚至连底下，都是有一部分悬空在外的。小诺看着那堵闪亮亮的半透明琉璃墙就觉得眼花缭乱，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有钱人”。

对于这间房子的布局营造，小诺只想翻白眼，建造这个建筑的人，究竟是有多想住到天上啊？都已经把房子建在山顶顶的悬崖上了，最重要的主房还要玩个悬空。小诺真的很想把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房子设计者抓出来，拍着他肩说一句：兄弟，做人脚踏实地才是真理啊！

把门关上，再把帘子降下。小诺支着下巴把整个房间认认真真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寝室属于

是人的私人空间，所以人们对自己休息的这片小天地的布置通常比较随性，主人的个性常常会因此不经意暴露。

与国王的身份十分不相符，奕晰的房间虽然很宽敞，但十分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最精致奢华的工艺品大概是摆在书案上的烛台了。

小诺像巡逻领地一样在奕晰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以后开始在床前宽衣解带。反正陛下还没那么快回来，在被赶走以前爬上北鹄王的御塌睡一觉又如何呢？

小诺这一倒下可了不得，竟然让他在床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一本书，一本行者手札，记录着各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地理常识。与手札放在一起的则是一柄工艺繁复的短刀，形状很独特，有倒钩，刀锋处隐约带有青紫色泽，估计有毒。

小诺拿着那两样的东西坐在床上发怔，他现在有点理解吕玮的心情了。谈一场不可能的恋爱有多纠结？最纠结不过是明知不可能，仍然不舍得放弃！

将东西放回原处，小诺躺在床上，把被子盖过脑袋默默磨牙，呼吸着的全是奕晰残留下的气味。

奕晰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还一直在思考刚才和大臣们讨论的事情。随着一个又一个国家的俯首称臣，北鹄离统一东边世界的大业又进了一步，可他内心始终有些不安。吕骏和吕玮两兄弟的下落他到现在还没找到，被他用不光明手段强制抓来的小诺表现得又如此不合作，这一切都是造成他不安的源泉。何况，要稳固基业，他现在还缺少了一些东西。

或许是思考的太入迷，一只脚都已经跨进了房门，奕晰才发现情况不太对。

门，没锁。

他立刻退回出门外，抬头一看，果然，门上太阳纹样的宝石不见了。这说明有人进来过，而且他还没走。

奕晰暗暗凝聚力量，谨慎的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快，他看到自己的床上出现了不和谐的隆起，被子的边缘有些许银色的头发露出。

奕晰卸下警备，好没气的走到床前，照着小诺的屁股位置一巴掌拍了下去，“起来！你怎么睡到我这来了！”

小诺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委屈道：“人家想你了。”

奕晰打了个寒颤，用力扯开被子，接着，他愣住了，被子底下的小诺什么都没穿。

“又不是没见过，愣什么。”小诺坐起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对奕晰的反应很不以为然。

奕晰挑了挑眉，“你怎么进来的我就不问了，现在，出去。”

“你说出去我就要出去？”小诺学他的表情。

“这算是闹脾气？”

“没，我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利落的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斯条慢理的穿了起来。

小诺侧过身的时候，奕晰看到他背后有一道从肩胛处往斜下方延伸伤痕，把他身上的魔兽纹身割成了两半，因为小诺身上的肤色偏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奕晰好奇的问。

“嗯？”小诺往自己扭头看了看自己背后，讥讽道，“才看到？这种伤我全身都有。”

奕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这是吃错药了？”

“不，我只是今天忘了吃药。”磨磨蹭蹭把自己包严实以后，小诺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离开前还很嚣张的带走了奕晰放在床上的书和刀，理由是：大爷看上它了！

事发突然，奕晰连句“不行”都还没来得及说。

小诺回到自己的房间，毫不意外看到佐伊蜷在他的枕头上。小诺勾起一边嘴角，关上房门，把从奕晰那“打劫”过来的东西顺手塞进怀里。再望望暗淡下来的天空，差不多是时候了。

“亲爱的佐伊，我们该走了。”小诺揉了揉佐伊的脑袋。

佐伊用尾巴推了推小诺的手腕：“困。”

“喂~猫不是夜行生物吗？”

佐伊横了他一眼，怒道：“还好意思说？害我没觉好睡的人是谁啊？”

“咳。”小诺摸了摸后脑勺，把佐伊抱了起来顺顺毛，“好啦，爷慷慨的把怀抱借给你睡。”

“还慷慨，恶不恶心。”

“这可是上等席位，多的人想要。

佐伊蹭了蹭小诺的衣服，勉强道：“作为垫子是硬了点。算了，看在我们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小爷就将就将就。”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窗边，小诺捏捏佐伊的脖子，笑道：“那您可得坐好了。”

这一个夜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平淡无奇的，小诺放眼窗外，乌黑一片的地方，月亮被厚重的云层包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露脸呼吸。

与小诺一同坐在窗边的佐伊眨着一双幽绿的眼，它在黑夜中愈发清亮，并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小诺伸手揉了揉佐伊的脑袋，露出一排森森白牙：“兄弟，大闹一场吧！”

佐伊眨眨眼，化作一股青烟缩进了小诺左手小指那枚漆黑的尾戒里。

起身站在窗台上，凛冽的夜风击打在身上，小诺闭上眼，身体前倾……

高速下坠的感觉很奇妙，强烈的恐惧与快感被糅杂在一起，分不清心跳加速的原因是两者中的哪一个。在空中的某一时刻，小诺猛地睁开眼，调整了自己在空中的姿势，然后稳稳落在了一只经过的莫比身上。

这段时间小诺经常坐在床边往窗外看，他发现莫比们都是在月亮刚出来，而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的时间归巢的。这个时候成群的莫比会从其他地方聚拢而来，一起回到专门为它们建造的宫殿休息，小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但如果只要跳到莫比背上就可以轻松离开，小诺何必花精力跟它们培养感情。小诺一落到那只莫比身上，它立刻就显现出极大的不耐烦，怪叫着在空中不断旋转，要把小诺扔下去。

小诺紧紧趴在莫比的身上，一边防止自己被扔下去，一边凝聚力量。

是的，他可以这样做，因为与擅长攻击的斯特拉不一样，佐伊擅长操纵幻象，而奕晰和斯特拉对此都一知半解。

第四十九章：宣告

可怖黑暗由小诺四周蔓延，吞噬了残存的光明。莫比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鸟类与生俱来的方向感在此刻失去了作用。巨鸟惊慌的发现自己终于把不识好歹的人类摔下去以后，周围就只剩下它自己了。

它发出尖利的叫声，惊恐万分的黑暗之中寻找出口，可是它无从判断哪一个才是正确的方向。忽然，它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它说：“这边。过来这边。”

它应该是听不懂那个句子的，是那个声音牢牢的吸引住它了。可以想象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终于出现了一个声音，这使得它欣喜若狂。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大鸟冲向了那个声音指引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它又觉得有些不对，它飞往的地方没有出口，依旧只有一路延伸，漫无边际的黑暗。大鸟不可置信的越飞越快，想要冲出这片黑暗，可每一次当它以为自己已经离开，迎接它的又是一条新的幽暗甬道。

被小诺攀附着的这只莫比正在不由自主的遵从着小诺的暗示飞行，渐渐脱离了的队伍。察觉异样的同伴们发出了尖利的叫声以表警示，甚至有想要把它推回到队伍里的。

小诺皱起了眉，没想到这些大鸟的同伴意识那么强烈，走丢一只竟会引起那么大反响。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它们更加混乱一点了。小诺深吸一口气，扩大了施术范围，他同时操纵了7只莫比，让它们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果然，发觉又有同伴脱队的莫比被四分八裂，分别去追掉队的同伴。

小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么大范围操纵时间不能长久，不然即使是他也会吃不消。抓紧这片刻混乱所产生的空隙，小诺指引身下的莫比往西南边飞去。

同一时刻，奕晰正在房里看着刚送上来的卷宗。事情太多太繁杂，他没心思去理会小诺下午莫名奇妙的行为，是夜空的躁动让他从思绪中惊醒的。他走到窗边，发现本应在此时回巢的莫比们在宫殿上方混乱的四处乱飞，有一些还在半空中和同伴撞在了一起。卫兵们还在疑惑的张望，不确定莫比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