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江耀微微前倾，把脸凑近纪一禾，“江先生江先生的多生疏了，不如叫我名字？”

纪一禾耳根子一下红了，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悄悄往后挪了挪位置，眼睛垂下，不敢看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这，不太好吧，你是长辈。”设计圈对于长辈后辈的观念还是很严苛的。

“江耀，我只接受这个称呼。”江耀嘴里咄咄逼人，手也不闲着地掐了一把纪一禾红红的脸蛋。

纪一禾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升高了好多，偏开头，终于小声地说了声，“江耀。”

江耀见好就收，当下收回手，看了下时间，“时间不早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觉，我也要回去操劳了。”

纪一禾压力顿失，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自知不是江耀的对手，现在江耀肯自己走就最好了，“好的，江先生走好。”

江耀猛然一回头，翡翠绿的眼睛晃得纪一禾差点睁不开眼，“江先生？”

“江耀。”纪一禾知错立改，只求快点把这尊菩萨请出房间。

江耀偏不给他好过，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脚下一顿，转身说道，“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江耀将嘴唇凑到纪一禾的耳边，果不其然，刚刚褪下的红色又如潮水般弥漫上来，“我是想告诉你，今晚别去打扰你的老板。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伊恩进了齐大总监的房间。”

纪一禾脸一白，咬了下唇，“是吗？我知道了。”

江耀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地走人，留下纪一禾一个人对着墙壁那边的房间浮想联翩。

伊恩，他来找齐嘉然干什么？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走了吗？纪一禾看了下时钟，已经接近两点了，这个时候，两个男人，之前的恋人，如果擦枪走火，也许真的在发生着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爱情

这天晚上，纪一禾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三个多小时，纪一禾实在熬不住了，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滚，拖着拖鞋去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一口气喝掉大半罐。

一罐冰牛奶下肚，纪一禾才感觉脑袋清醒了点，走到床边，撩起窗帘，往下面看，却呆住了。

一辆稳重的黑色沃尔沃，伊恩高挑的身材让纪一禾轻而易举地认了出来，而伴随在一旁的，正是齐嘉然。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后，很快就上车离开了。

纪一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放下窗帘，然后躺到床上的。不管他们俩昨晚做了什么，今早的亲密是他亲眼所见。其实本来自家Boss与伊恩怎么样，也不关他纪一禾的事，可是纪一禾却听到了自己心里难过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房间里特别清楚。

突然间，纪一禾很想知道齐嘉然与伊恩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隐约他是知道一点，可是他现在想要知道一切，一切的真相，而这一切，除了当事人，只有那个人能够告诉他了吧。

纪一禾翻身从一旁床头柜上找出一张名片，这是昨晚江耀来拜访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悄悄放着的，现在倒是刚好给他提供了找人的便利。纪一禾看看时间，决定可耻地去打扰某人的睡眠时间——当然他是不承认他的小心眼的，凭什么伊恩能够找齐嘉然，他就不能去找江耀。

纪一禾出于某种阴暗心理，将自己打扮地光鲜亮丽之后，就招了部出租直奔江耀的家中。虽然上次齐嘉然带他去过，不过他也不记得到底在哪儿了，幸好江耀有给他留下名片。

果然，当纪一禾来到江耀的别墅的时候，江耀还在闷头大睡，等到纪一禾喝完第三杯咖啡后，才穿着睡袍，打着哈欠施施然从楼上走下，“大清早的，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来找我？”

纪一禾站起身，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昨晚这么晚来找我，今早就不认账了？”

江耀将整个人摔进沙发，“原来是可爱的小禾，那就不枉我这么早爬起来了，怎么，想了一晚，想通了？要投进我的怀抱吗？”

纪一禾张了张嘴，还是没敢问出口，也许他一时冲动地跑来江耀家就是一个错误。

“说吧，什么事？”江耀好似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招了招手，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说道。

纪一禾沉默，忽然觉得有点坐如针毡的感觉，好半天才说，“没事，只是故意想打扰你睡觉而已，没其他事。”

江耀慢条斯理地放下叉子，让佣人收掉后才开口道，“昨天我家伊恩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齐嘉然把他拐带到了哪里去。”

纪一禾只觉得心里有万只蚂蚁在啃噬，麻麻的，很难过，“是吗？又不关我的事。”

“当年是我插的手。”江耀又要了一杯红茶，慢慢搅拌，开始叙述，“齐嘉然和伊恩好了两年，那时两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梦想。齐嘉然是我的同学，也是我最强劲的对手，伊恩则一直给一些小牌子做模特儿，直到我插手。”

“我调查了齐嘉然，知道了伊恩的存在，然后与他谈了一次话，如果与齐嘉然分手，站到我这边来，那么江家负责捧他。然后，他没有犹豫，第二天就带了行李站到我家门口。”江耀淡淡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小少年，就这么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脸倔强的表情站在他面前，骄傲地跟他说，“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会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模特儿。”他看到了他眼里的野心，他知道他会成功。

“后来他真的成功了。”纪一禾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错的。

“别这么悲伤。”江耀又恢复了他痞子的本性，“起码这两人都成功了不是吗？而且伊恩也没有后悔过。”

纪一禾点点头，作为旁观者，他无法置喙当事人的选择，可是如果是他，一定不会选择放弃齐嘉然的。

江耀好笑地看着对面男孩脸上的阴晴不定，果然还嫩着，心里想些什么全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走吧，跟我上楼吧。”江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纪一禾不解地看着他，面上有了防备的神色，警惕地问，“上楼干什么？”楼上，除了房间，还有别的吗？

江耀一下笑弯了眼，“哈，小禾，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只是想让你参观一下一些大师的手笔，你想到哪里去了？”

纪一禾尴尬地摸摸耳朵，扭开头，谁叫江耀这人风评一向差，怎么能怪他想歪呢。

江耀一边领他上楼，一边意有所指，“如果是齐嘉然说这话，你不会想歪吧，还是很期待呢？”

纪一禾一愣，如果是齐嘉然？

江耀了然地看着纪一禾迅速变红的脸颊，坏心眼地将脸凑近他的，“可爱的小禾想到了什么邪恶的事情吗？”

纪一禾茫然地看着他，“江耀，我？”

我难道喜欢上了齐嘉然吗？纪一禾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跑，他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伊恩将车停好，“到了，我们下车吧。”

齐嘉然跳下车，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偏头看向伊恩，“就是这片墓地吗？”

“对。”伊恩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答说，“房东大叔死的时候，他的儿子有通知我，可惜我当时在米兰走秀，没赶上，后来赶回来的时候都已经下葬了。”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齐嘉然默不作声地跟着伊恩穿过一片又一片墓地，他和伊恩在一起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都租住在房东大叔的房子里，大叔一直照顾他们很多，有时候也会说一些经验给他们听，是他很尊敬的一位长者，所以昨晚伊恩对他说，想要两人一起去扫墓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你过得挺好的吧？”在一阵沉默后，齐嘉然开口问道，“江耀这人看起来是不靠谱的样子，其实心地很好。”

伊恩摸了摸灿烂的金发，满足地点点头，“当然，齐嘉然，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当年选择跟了江耀，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伊恩。”

就如齐嘉然说的，开始他也不觉得江耀是好人，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他过，可是只有相处久了才会发现，江耀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可是一旦被他放在心上，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他也会找人给你摘下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耀一直把齐嘉然当成对手，平生也以挖他墙角为乐。

齐嘉然默默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都一直避免见他，可是当现在真正听到他说了那句“不后悔”，他心里忽然松了不少，或许他一直执着的不是伊恩，而是过去的记忆。

那天，他们两人站在墓碑前站了许久，没有说话，春天的风温柔地吹过两人的脸颊，就像往事，最终消散不见。

“我们回去吧？”齐嘉然清俊的脸上挂上一贯温文的笑容，在阳光下，几乎让伊恩迷了眼。

“好。”伊恩清醒过来，晃晃头，眼里重新恢复了清明，“等会儿还要去看江耀的展呢，去晚了一定会被他念。”

齐嘉然看着前面那个走得摇摇晃晃却还是很稳的男人，笑了，男孩终于有一天也变成了男人。

齐嘉然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去敲纪一禾的房门，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今天纪一禾没有去参加江氏的展，甚至连电话也不接。

不过，齐嘉然想放过纪一禾，纪一禾却不这么想。从江家回到酒店后，纪一禾就想了很久，甚至连齐嘉然的电话都没敢接，对于他来说，齐嘉然一直是他的憧憬与梦想，可是在与他的逐渐接触中，仿佛一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纪一禾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在对着齐嘉然的照片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一秒都没有犹豫，纪一禾做了一个决定。所以当一听到隔壁传来开门的响声后，纪一禾打开门，直直望向齐嘉然，“齐嘉然。”

齐嘉然愕然地看向纪一禾，今天的纪一禾仿佛不一样了，如果硬要说的话，眼神特别亮，亮的他心跳都突然加快了，齐嘉然掩饰似的清清喉咙，问道，“你今天怎么都找不到人，是生病了吗？”

纪一禾摇摇头，就这么定定看着齐嘉然，“齐嘉然，我一定会追上你的！”说完砰的关上门，也不管齐嘉然的表情。

纪一禾靠在门背上，身子慢慢下滑，刚刚的话已经把他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心跳也快的仿佛要跳出胸腔，整个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停止不了地颤抖。

齐嘉然，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一定会追上你。前世的你是我的憧憬，而今生，我一定能够与你并肩而立——这才是我想要的爱情。

第二十六章：伊恩

自从那天之后，纪一禾和齐嘉然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仿佛它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忙忙碌碌，从一个展到另一个展，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和看不完的展。

“呼，终于可以回去了。”纪一禾把一堆的衣服叠好，塞到行李箱中，“对了，齐嘉然，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吗？”

齐嘉然的手没有离开键盘，头也不回地回答，“对，如果你还有什么东西没买的话赶紧去买，明天一早就要去赶飞机了，今晚还有最后一场展，是伊恩的个人展，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吧。”

纪一禾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会去的，听说是伊恩第一次开个人展，总得去看看吧。”

齐嘉然这才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纪一禾道，“其实你并不比他差，伊恩能开这个展江耀帮了多少忙，今天晚上又有多少大牌冲着江家的面子去看展，如果伊恩这次做砸了砸得可是江耀的招牌。”

“对了，还没告诉你呢。”齐嘉然这才想起来，“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他决定把推荐的名额给你，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齐嘉然一想起老师那个奸诈的表情就只能摇头苦笑，虽然他对纪一禾有信心，可是要在这种比赛中出头那是千般难万般难啊，他老师以为捡萝卜啊，满地都是。

“什么条件？”纪一禾怔怔地问道，他仿佛有了不好的预感。

“拿到前三名。”齐嘉然不想给纪一禾造成太大压力，故意轻描淡写，“没事，拿不到也不会让你把名额退回来的。只不过，如果前三名的话，老师答应收你为徒。”

出乎意料，纪一禾并没有吓住，反而一脸的云淡风轻，“我知道了。”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齐嘉然，你就等着吧，等着我叫你师兄的那一天。”

齐嘉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顺手敲了一下纪一禾的脑门，“年纪不大，野心倒挺大。你以为这是你之前的比赛啊，我看光是国内的沈言，丁家成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齐嘉然是担心纪一禾出道至今，没有受过什么大挫折，现在对这个比赛期望又这么大，万一名落孙山，恐怕会消沉好长一段时间吧。

纪一禾却不在意地笑笑，“我自己都有信心，齐嘉然你对我没有信心？拜托，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

齐嘉然无奈地摸摸纪一禾的脑袋，“算了，随便你吧，到时候输了可别找我哭鼻子，还有回去就要帮你做特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很紧迫，你要抓紧一点。”

“特训？”纪一禾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迟疑着问道，“是你帮我做吗？可是你平常的工作就够忙的了。”

“没关系。”齐嘉然这倒无所谓，“其实主要还是看你的领悟力，我能帮你的也只有提提意见了。”

“齐大总监的意见谁敢轻视。”纪一禾半仰起头，露出一截因为长年呆在室内而造成的雪白的脖颈。

齐嘉然心里微微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嘴上却还与他乱七八糟说着什么。

纪一禾跟他闹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对了，齐嘉然，你跟伊恩到底怎么样了？”他这个问题真的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了，今天气氛太好，让他忍不住问出口。

齐嘉然明显呆愣了一下，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他一定微笑着打太极应付过去，可是对着纪一禾的脸，他忽然有一种说出口的欲望。

见齐嘉然一直不说话，纪一禾心里略有些失落，面上却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想说没关系的，我就随便问问，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明白的。”

齐嘉然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是放开了，摇摇头，“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我和他真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见面也只是朋友。”说完自嘲地笑笑，又去揉纪一禾的头发，“行了吧，我够坦白了吧，以后不要再八卦了啊。”

纪一禾别扭地逃开齐嘉然的魔爪，不满地眯起眼睛，嘟嘟囔囔道，“不要随便摸我的头发，搞得我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齐嘉然的手摸在他头上的感觉很好，可是他想要的是齐嘉然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看待啊！

齐嘉然尴尬地收回手，纪一禾的头发很软，摸在手里就好像柔软的丝绸的触感一般，让他不想放手。

“好了，好了。快点把东西弄好，我还有些文件要整理。”齐嘉然尽量不让自己去想留在手上的触感，起身离开。

纪一禾耸耸肩——自从来到国外，他好像也喜欢上了这个动作，反正他的日子还长着呢，齐嘉然就是根木头他也要拿下！

伊恩的个人服装展在江氏名下的一个展厅举办，纪一禾跟着齐嘉然进去的时候时间尚早，不过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冷清。虽然是新人设计师的第一次个人展，但是来的杂志社和大牌设计师并不少，气氛也弄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