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镜像——湖水幽蓝
湖水幽蓝  发于:2012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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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亲的三个人,都死在那个混蛋手里,”徐思佑紧握双拳,“就算再认命也不能忍受下去!我马上办理了出院手续,把昏迷的哥哥带回了家,细心照料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走之前,迷迷糊糊说什么再也不要我报仇——不可能了,宋立杰害死了我相依为命的哥哥,一直对我很好我却恶言相向的哥哥,我不能忍受!法律既然不能给我一个正义,那我就自己来!”

“我偷偷把哥哥安葬在郊外的树林里,然后详细计划这件谋杀,我谋划了整整半年,至于后来碰到你,完全是个意外。”

贺明轩看着徐思佑。

“那天晚上,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本来没想隐瞒身份,可你却完全不记得我,还问我‘多少钱’。”徐思佑含泪苦笑道,“我那时候正厌弃自己,又碰到了一直幻想的偶像,所以——,可是,我却在你家里看见了那些文件,发现你竟然帮宋立杰做事。我很生气,所以打算要利用你。”

贺明轩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对不起,”徐思佑歉然道,“真不该把你卷进来。其实我无数次都想结束这场闹剧,还指望你能早点看穿我假扮哥哥的把戏,可一想到父母和阿佐,我就咬牙坚持下来。”

徐思佑的陈述,跟贺明轩的推断相差无几。

贺明轩接着说道:“一年前,你把阿佐从医院接出来,这样就没有他的死亡记录。然后,你白天做自己,晚上则扮成阿佐,给所有人造成阿佐还没有死的假象——这并不太困难,因为阿佐的交际圈很小很小。我只是个偶然加进去的因素,就算没有我,Tony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环,你故意向他买毒品,然后找机会搭上宋立杰,借故骗他甩开保镖,来到埋葬阿佐的树林里,你想让阿佐亲眼看你结果这个大恶人。”

徐思佑静静地听贺明轩讲下去。

“你带上厚厚的毛线手套,哪怕留下一个指纹也是致命的错误——因为,双胞胎的指纹很相像,但完全可以区分。你趁宋立杰不备,用浸过麻醉剂的手帕之类捂住他的口鼻,等他昏迷之后,用针管往他的颈动脉打入致死量的海洛因。”

“你知道,现代的刑侦技术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一个人在犯罪中留下自己DNA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警察并不一定能抓到你,即使偶然抓到,你也可以把罪行推到早已死去的徐思佐身上。你的计划很周密,但运气实在很差,宋立杰的保镖竟然偷偷跟踪保护,看到你上了他的车,而且还倒霉地在信达被他撞上。”

“你说的大体不错,这就是我原来的计划。”徐思佑仿佛嘲笑自己般说道,“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这个过程里,首先,你是最大的意外,我没想到你会对我——或者确切地说,是对阿佐那么好,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得那么深。我几次想要放弃计划,告诉你一切。那次你在车里脱我衣服,我几乎就要坦白了,可结果,你只不过在耍弄我。”

贺明轩有点难堪地转过脸。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徐思佑继续说道,“我说我嫉妒哥哥,那不是骗你的,那时候我演戏演得几乎精神分裂了吧?白天是徐思佑,可晚上真觉得自己就是徐思佐。我很难过你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可其实所谓的‘哥哥’,其实还是我自己,看看吧,真他妈乱套了,可都是我自找的。”

“贺主任。”徐思佑的眼睛因为哭泣而变得水汽氤氲,分外迷人,“你一定不会再相信我了。”

贺明轩叹口气,难过地说道:“你是应该早点告诉我真相,不过放心,我依然是你的律师,不管怎么样,我会为你辩护到底的。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尤其是听了你哥哥的遭遇之后。”

徐思佑自嘲地说道:“还是做有罪辩护吗?父母哥哥都被宋立杰害死,所以奋起报复,大概能得到不少同情分吧?可还是会坐很多年牢,我这辈子也差不多完蛋了。我说的信任可不是指这个。”

徐思佑顿了顿,然后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缓慢说道:“我,根本,没有杀死,宋立杰。”

第十五章:案发当晚

徐思佑顿了顿,然后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缓慢说道:“我,根本,没有杀死,宋立杰。”

贺明轩疑惑地看着徐思佑:“你说什么?”

“你不信任我,”徐思佑低下了头,“也对,我自己都有点不信任自己了。我无数次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然后一次次确定,我真的没有杀宋立杰。”

“那车里的脚印,还有你的头发和皮屑怎么解释?”

“因为我那天的确上了宋立杰的车。”

贺明轩狐疑地看着徐思佑。

“我按照计划上了宋立杰的车,让他开车来到了那个树林里,他可真是个变态!”徐思佑皱着眉头回忆道,“车刚停稳,他就使劲扭着我两条胳膊,真是痛死了。我趁他不防备,掏出浸过乙醚的手帕,奋力捂住他的口鼻。他的力气可真大,挣扎着抓到了我的脖子和头发。我吓坏了,要是制不住他的话,我肯定会当场被他杀死的。为了活命,我用尽全身力气,到最后几乎虚脱了。”

徐思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当时的情况让他害怕极了。

“宋立杰终于一动不动了,可他没死,他呼吸很慢很长很平稳,只不过被麻醉了。我试着从口袋里拿出针管和海洛因,可双手抖得厉害,根本就做不到。”

徐思佑颤抖着捂住嘴巴:“太可怕了,他已经完全不能反抗,可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杀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宋立杰该死,可该死和去杀死他根本是两回事。要是扎下去那一针,我就要背负着杀人罪责过完下半生。”

贺明轩认真而急切地问:“你没有扎下去?”

“没有,”徐思佑拨浪鼓一般摇头,“你没看到我当时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还差点让针头扎到了自己的手。”

贺明轩面无表情看着徐思佑,心里七上八下掂量,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他。

按照道理是不该了,他撒谎还少吗?连身份都是作假。

“周围安静得像坟墓,我在黑暗里想了很多。好不容易挨到大学毕业,大好前程在等着我,一直倾慕的贺主任也在等着我。我只不过是个俗气的男子,我热爱这个凡俗却美好的世界,我想要跟喜欢的贺主任一起生活下去。可只要这一针扎下去,一切就都完了。”

徐思佑闭上眼,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

“一辆噪音很大的摩托突然开过来,明晃晃的车灯吓了我一跳。我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敢下手,摸索了半天,打开车门,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了。这真可笑,我一直自诩通晓世事——其实就是掩盖锋芒随大流罢了。终于下定决心要奋起一次了,可不但没勇气扎下那致命的一针,反而吓得阵脚大乱,最终被警察抓住了把柄。”

“宋立杰根本不是我杀的,可最后他还是死了。我知道这下麻烦大了,我在那辆车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亲手麻翻了宋立杰,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了咬牙把事情推到阿佐身上,我根本不敢说出真相。”

徐思佑的叙述告一段落,贺明轩想要从头到尾思考一下这个案件,可脑子却因为太激动而不听话了。

一件看似简单的案子,竟然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本来以为已经清楚的事实再起波澜。

自从几天前猜到了事实真相,贺明轩的心就沉重得像铅块一般。

多少年来,他从未动情,可今次,喜爱的男孩不但骗了他,还亲手杀了人。可以预见的只有牢狱之灾,哪里有感情的将来?这个沉重的事实将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包袱。

终于,现在,徐思佑的话就好像阴云密布里的一道阳光。

那么,这真的是转机吗?善于演戏的思佑是不是又在撒谎呢?

“你说的是事实吗?”贺明轩严肃地问道,“绝不能再说谎了,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我都会为你辩护到底的,可你现在必须要说实话。”

徐思佑难过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贺主任带来了多么大的困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徐思佑的声音低沉而真诚,懊恼和悔恨充斥内心,“贺主任,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哪怕你扇我几个耳光转身而去,我都不会怨恨。可你不但带我去出国躲避警察,还一直坚持为我辩护。如果这样还敢撒谎骗你,我徐思佑还算是个人吗?”

贺明轩心中五味沈杂,眼前这个男孩,简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白天是徐思佑的时候,干练得让人欣赏,当他扮夜晚作徐思佐的时候,又瑟缩得让人爱怜。

这个男孩长着一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睛,他忽左忽右,忽隐忽现,忽而纯净,忽而复杂。就在不知不觉中,贺明轩已经深陷感情不可自拔。

徐思佑一人分饰两角,自导自演了一出欺骗了所有人的大戏,可如果你了解到这出戏剧凄苦而寂寥的背景故事,怎么能对他恨得起来?

“好,思佑,我相信你。”贺明轩开口说道,“其实这一点也不复杂。宋立杰被人注射海洛因致死确定无疑,如果你没有把针管扎下去,那就一定是其他人这么做了。警察根本没找到那支针管,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破绽。”

徐思佑点点头:“他不是被我带去的那支针管杀死的。我逃走时还带着它,跑了很久才坐上一辆计程车,然后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下了车,把针管仍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里。”

贺明轩皱起了眉头:“那恐怕很难找到,距离案发已经有三周时间了。”

“我不该自作聪明,”徐思佑后悔地说,“如果我在第一时间跟你甚至跟警察坦白,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我真是太蠢了。”

“没关系,思佑,任何人处在你的位置都会犹疑不定,不敢说出事实的,”贺明轩笑了笑,“就算找到那支针管用处也不大,上面一定没有你的指纹,什么也证明不了。”

贺明轩看了看时间,接着说道:“我们谈了太久了,林警官恐怕胡子都气炸了吧?思佑,你只管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他并不是个糊涂警察。不过我现在必须要走了。”

徐思佑嗯了一声,露出不舍的神情,一个人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滋味,太可怕了。

“稍微忍耐一下,我很快会救你出去的,”贺明轩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只要找到真凶就可以了。”

贺明轩脸色凝重地走出了警局。

找到真凶,说起来容易,可是,他叹口气,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认真思考起来。

到底谁是真凶呢?

贺明轩清楚地记得,宋立杰的财物无一丢失,那么肯定不是抢劫杀人。再说,当时他已经被徐思佑迷晕了,为财物的话,根本不需要杀人这么麻烦。

杀人无非三种动机,为钱,为情,为仇——当然,还有无选择杀人和连环杀手这类的特殊情况,但很少见。早有犯罪学专家做过统计,至少有九成的杀人案件是由认识的人所为。

宋立杰的车停在郊外,正好遇到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的机会微乎其微。杀死宋立杰的人,一定认识他,动机或者为情,或者为仇。

前者不好说,但宋立杰结下的仇家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了吧?

但是,当晚去那个树林,完全是徐思佑的意思,宋立杰事先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跟宋立杰有仇,又知道他当晚的行踪。

大熊!

也就是宋立杰的保镖熊向辉,虽然他表现得义愤填膺悲痛欲绝,可谁知道他们私下有什么过节呢?

他也许一直跟踪着宋立杰,等徐思佑害怕逃走之后,正好可以上前下手。

还有那对新婚夫妇,朱启华和李诗韵,虽然看起来很正常,嫌疑比熊向辉小得多,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他们不可能预知宋立杰会去那片树林,可很多时候,案件的发生就是各种意外的相加。他们也许正是在散步时碰巧发现以前的仇家被迷晕在车里,大好机会从天而降。

贺明轩仔细回想自己的推理,反复琢磨直到觉得没有逻辑错误之后,他站起身,分别打了几个电话。

第十六章:无果

要验证推理,找到真凶,仅凭自己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贺明轩知道,听到徐思佑最后的供词,林警官应该也会按照这个思路调查一番。但他可不想把徐思佑的命运完全交给警方,他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找出真相。

幸好,在律师这一行做了这么久,还算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

这里的楼梯又窄又黑,贺明轩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往上爬,中间还被一个砖头样的东西绊了一脚,狠狠撞到满是灰尘的墙壁上。

贺明轩暗暗骂了句倒霉,站定在三楼的一间房门外。

走廊里飘着一股旧楼特有的霉味,这间房就在走廊的尽头,门上黄色的油漆斑斑驳驳。

贺明轩正在敲门,只听隔壁传来一阵嚣张的叫嚷:“什么?!他敢说没钱!告诉他,我们是专业做这个的,不想吃苦头就赶快给老子还钱!”

贺明轩皱了皱眉头,这个罗旗是越混越不像话了。

读大学的时候,罗旗明明是他最强劲的对手,可大三的时候,也不知是哪根神经答错了,一意孤行要退学开什么侦探事务所,这都十几年了,竟然沦落到要跟讨债公司做邻居。

正这么想着,罗旗开了门,笑嘻嘻地说道:“请了你几次都不来,这次终于屈尊大驾光临了?”

贺明轩拍打着肩头的灰尘走了进去,自行坐在裂了缝的仿皮沙发上。

办公桌上有台笨重落伍的电脑,架子上有一排各种型号的相机,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宠物特有的腥气。

“我说罗旗啊,你的办公室真是越搬越不像话,隔壁那帮是讨债公司吧?”

罗旗还是笑嘻嘻,眉眼都笑得月牙一样。他跟贺明轩同龄,可还略带一点不成熟的轻佻。

“你懂什么?这叫大隐隐于市。”罗旗坐在电脑后面翘起了二郎腿,“我又不跟他们借钱,怕什么?那些人其实最好打交道。”

“小日子过得还真逍遥呢。”

“那是,功成名就的贺大主任跟我换我都不要呢!”

“没工夫跟你闲扯,”贺明轩脸色严肃起来,“我请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罗旗脸上脸上还在笑,不过坐正了身子说道:“查过了,没有比他们更正常的人了。从幼稚园一直查到工作上班,他们两个都没有问题,父母健在,家世清白,经历清楚,连超速罚单都没有一张。像朱启华和李诗韵这样的人,不可能跟宋立杰扯上任何关系。”

说着,罗旗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相片:“这是这两天他们的活动,上班,下班,超市,银行,普通到乏味。这么无聊的人,你让我查什么?”

“不是让你重点查吸毒的事情吗?”

罗旗哈哈大笑起来:“就这样两个人?他们连烟酒都不沾!毒品?这辈子恐怕见都没见过吧?”

贺明轩点点头没说话。

罗旗的办公室虽然寒酸,但他绝对是贺明轩认识的最好的侦探。罗旗读书时就是闻名全校的黑客,进入各种官方和私人数据库对他来说就是探囊取物一般。他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经验极其丰富,接管警察管辖不了的领域。但他向来随性,经营侦探事务所也完全看兴趣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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