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之顒衍之章 下+番外——素熙
素熙  发于:201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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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果然是行不通呢……」知诚叹了口气,在床上抱住了头。

班长看他这样苦恼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学长是在为友谊赛的事情烦恼吗?这样的话,我、我有个情报可以提供给学长。」

知诚喜出望外,几乎立刻从床上翻起来。

「真的吗?是竟陵学弟的情报吗?」

班长对知诚的热情吓了一跳,忙摇了摇手。

「不、不是的,不是竟陵同学。是另一位女同学。」

知诚露出些微失望的表情。班长看着知诚,谨慎地开口,「就是,其实上个月,我们女生班来了一位转学生,我……我记得拳社也收女生?」

知诚点了点头。「只要是强者,不分男女我们都来者不拒,事实上现在的副将织菊就是女生,他比社里多数男社员都强得多。」

「那、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学长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几个礼拜前有一群不良少年到我们学校来闹事,就是那个女转学生,一个人打倒了所有的男生喔,而且是赤手空拳,虽、虽然我也不太懂拳法,但秉烛真的很强喔!」

「秉烛?」知诚一怔。

「嗯,那是那个女同学的名字。我……我和芬妮现在跟她是好朋友,如果学长有这个需要的话,我、我们可以试着说服她加入学长的社团。」

知诚望着眼镜片后,两眼熠熠发光的班长,不由得怔了一下。

「秉烛学妹……吗?」

******

久染大步走进了位于医院顶楼的特等病房,看着床上的病人,拔下脸上的墨镜。

「……你还真是有够衰的耶。」她出自肺腑发言。

「……不用你说,我也这么觉得。」

床上的顒衍一手拿着一本书,满脸不爽地望着久染。

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绷带,两只腿被凌空吊起,分别上了厚重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夹板。右手则被筒状的东西密密实实包紧,一动也不动地垂挂在另一边的床架上,全身除了左手,只剩下脖颈可以转动。

不只手脚,顒衍的胸腹也包着厚厚的绷带,脸也有半边包着弹性绑带。乍看之下像尊木乃伊似的,看起来真的说多惨就有多惨。

床边的秉烛用叉子递给他一只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顒衍张口咬下,一边咀嚼,一边仍旧紧紧盯着久染。

「所以呢?大明星找我这个小小土地神有何贵干?」

久染站在病房中央,只见她穿着彷佛综艺节目中才会出现的,坠满银色亮片的曳地削肩小礼服,外层罩着一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毛皮大氅,一路盖住了久染形状姣好、比例完美的身体,和脚上高达十公分的红色高根鞋。

她把墨镜挂在烫卷的浏海上,转头对着身后两个同样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

「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接下来没你们的事了,回大寺去吧。」

她一挥手。两个保镖模样的大汉似乎有点惊讶,其中一个开口。

「但是,玄女殿下……」

「住口。说过了在人类的世界里要叫我Echika,要是哪天在媒体面前说溜嘴怎么办?」

「殿下恕罪,以后一定会注意。」两个大汉立时低下了头。

「还有以后吗?小心我开除你。好了好了,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那些记者啊、经纪人的,让我耳根子清净一下,跟老朋友叙叙话好吗?快点走啦。」

久染像小女孩一般嘟嘴跺了一下脚,两个大汉也知趣,答应了一声,只听一声轻响,两个彪形大汉竟双双化成巴掌大小的乌鸦,在久染的瞪视下,拍着翅膀飞出了病房的窗外,在蓝空下消失无踪。

「谁跟你是老朋友了?你这个守财奴房东。」顒衍在旁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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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跟你是老朋友了?你这个守财奴房东。」顒衍在旁边说。

「欸,说这什么话,你腿断了良心也断了吗?我可是从公演中冒着生命危险偷跑出来探望你耶,这几天我连续七场在高雄公演,嗓子都快哑了。」

「钱也赚了不少吧?」

「也没这么多啦,呵呵。」久染像上了年纪的太太一样挥挥手。

「这样的话,下个月房租少算一点。」

「这是两回事。我房地产的帐和劳力所得的帐是分开会计。」久染推墨镜。

「你是吸血鬼吗?其实你是妖鬼吧?你知道我住院一星期花了多少医药费吗?」

顒衍瞪着她,秉烛边削苹果边观战,就算他也知道此时不宜加入战圈。

「我也不是爱财之人好吗?谁教大寺上上下下这么多修行者全靠我养,你觉得那些每天打坐参禅的人会出去挣钱吗?可惜他们还有肉身,照样要吃喝拉撒睡,每一项都是钱哪!可恶,等到哪一天要是他们真的飞升,我一定要把他们肉身里的器官拿去卖钱。」

「不是还有神农吗?他不是有开店?」

「二哥的钱谁敢动啊?天知道他把那些钱拿去用在哪里,多半是添购他的手术用具或是人身买卖吧。」

「你确定大寺真的不是一个黑道集团吗?」

「要管理全台湾这么多灵能力者哪是这么容易的事,你这个新官上任的土地神才不知道我们的辛苦呢!」

久染的话似乎戳到顒衍心中某个点,顒衍一时沉默下来,阴着脸把视线又转向手里的书。秉烛又削了一只兔子,顒衍泄愤似地张口把它咬个粉碎。

「……你那些书是?」久染望着顒衍床头柜上那叠书。

「小说。竟陵借来给我的,说是可以打发时间,否则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真的无聊死了。」

顒衍稍微有了点聊兴,「想不到还挺好看的,像这本是台湾人写的,叫什么示见之眼,写得很有趣,没想到还有这种可以攻略美少年的灵异小说。」

「那叫BL小说。」

「管它叫什么小说,至少比看电视有趣。」

电视新闻正重播着歌手Echika昨天晚上高雄最后一场演唱会的盛况,现场响彻着歌迷粉丝的尖叫声,都快把屋顶给掀了,顒衍吼着指示着秉烛把音量转到最低。

「真是无情,亏我还带了好东西来给你。」

久染遗憾地看着新闻里自己的歌声逐渐消失,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枚三十公分左右长的银白色面板,递到顒衍面前。

「锵锵,看看这是什么?」

「铁板烧?」顒衍凝眉。

「是iPad2!你这个山里长大的猴子!你知道这东西现在有多难买吗?要不是我可怜你浑身骨折躺在床上没事做,这可是请天干特别去台北的直营店排队才买到的。」

「这能干嘛?当电视?」顒衍一脸疑惑地翻动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当电视也可以,也可以当一般电脑使用,我连蓝芽无线键盘和键盘架都替你买来了,我听竟陵说,最近你终于开始学上网了。」

「嗯,是学了一点,这可以上那个什么……BBQ之类的吗?」

「装个跨平台软体就可以了,这个你可以问竟陵,他是苹果迷。」

「苹果迷?他喜欢吃苹果?」

「……算了,你还是吃秉烛削给你的苹果就可以了。」久染扶住了额。

「敢问这片铁板一个月租金多少?」顒衍经验老道地问。

「呵呵,客人您真内行。不过这你不用管,尚大哥已经帮你付完了。」

久染弹了一下指。似乎是因为提到不该提的名字,病房里的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顒衍没有开口,久染也抿住了唇。

「听见你受这么重的伤……老实说我吓了一跳。」

好半晌,久染才转过身,看着顒衍开口。

「……你还好吗,阿衍?」

「还没死。」顒衍扳着脸说。

「你……至少应该求救一下吧?你是土地神,和庙石有所连系,要是你透过庙石求救的话,大寺这边一定会有人来帮你。」

「可能吧,他们大概会比忌离早来个一两秒钟。」

久染看着顒衍依旧阴沉的脸,转移了话题。

「阿陵呢?」

「今天社课,他去指导剑社的社员,不过他这两天也都没来,大概是又看上了哪个年轻又持久的帅哥吧。」顒衍撇了撇唇。

「他应该是在生气。」久染说。

「生气?生什么气?」顒衍愣了一下。

「生尚大哥的气,还有你的气。」

「生尚融什么气?又不是他让我右手骨折的。」顒衍没好气地说。

「就算你双手健在,大概也打不过那只犬豸,事实上那只犬豸竟然会被一个新人干掉,我们大寺这边也挺惊讶的。」久染看了一眼默默削着苹果的秉烛。

「那他干嘛生我的气?」

「他气你不生尚大哥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尚融的气?莫名其妙。」

顒衍从鼻子喷出一口冷气,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久染又长叹一声,看出顒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只会越来越僵,久染脱下那身华丽的毛皮大衣,又解下了坠满亮片的长裙,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小短裙,走到顒衍的身侧坐下。

「我现在认真地问你……需要我替你疗伤吗,阿衍?」久染望着他黑沉的瞳仁。

「多少钱?」

「……不用钱。你知道的,这世上有唯一一样我付出但绝不收取报酬的东西,那就是我的玄天净莲能力。」

顒衍一时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久染点缀着淡妆的少女容颜。

「你是以个人久染的身分问我,还是大寺长老玄女的身分问我?」

「以我个人的身分,也以大寺长老的身分。」

久染严肃地说着。

「阿衍,在归如的土地庙里,除了尚大哥,我是认识你最久的人。你大概不知道,我也认识你父亲,当初决议让你父亲担任归如土地神的,我也是其中之一。我是从小看着你、你父亲、尚大哥三个人成长的,我知道你们之间全部的事情。以我个人的立场,我不忍心见到你像这样一直负伤在床。」

「如果你从小看着我长大,那你应该知道,全台湾大概没有人比我更耐打耐痛,我可是胸口被凿个大洞都还能活下来的人。」顒衍自嘲地笑笑。

「就是因为知道那些事情,所以才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同样的苦。」

久染诚恳地望着顒衍,顒衍一怔,半晌却别开了头。

「以大寺长老的身分呢?」他问。

「以大寺的立场,阴门再过没多久就要开了,你是继你父亲之后,唯一可以在归如撑过一年以上的土地神,我们也信任你的潜力。再加上竟陵、忌离这些强大的妖罪者,最重要的是,你和神兽尚融之间绝对的连系,可以帮大寺确保归如这个据点固若金汤。」

「哼,这个理由听起来顺耳多了。」顒衍闭起眼睛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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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个理由听起来顺耳多了。」顒衍闭起眼睛笑了声。

久染还没来得及说话,顒衍忽然挣扎着从床上直起身来,把秉烛吓了一跳。

「老师……」

顒衍没有理会秉烛,只是把脸凑近久染,直视着久染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想接受。」他说。

久染十分惊讶。「为什么?」

顒衍喘着息,他的伤势依旧沉重,刚才这样挪动已经耗尽他所有精力。

「我……是个人类。人类受了伤,理应在医院里头养伤,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包扎、打针、吃药,动手术,把骨头扶正,然后躺在床上等。而不是拿朵花还是什么的在额头上碰一下,第二天就可以活蹦乱跳。」

「净莲术才没有这么简单,别小看治愈系修行者的能力。」久染扁了扁嘴。

「我只是比喻。总之,我不会接受任何非人类世界的治疗方法,谢谢你的好意。」

久染看着顒衍再次别过去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是你用来反抗尚大哥的方法。」

顒衍差点又要直起身。

「谁要反抗他?这跟他才没有关系!」他几乎吼着。

久染望着他,少女般清纯的容颜,眼神却像在看一个孩子般怜悯。

「阿衍,不要执着。」

她看着顒衍蓦然怔住的脸,眼神认真。

「我执是很恐怖的事,一但你开始对某件事产生执着,你就会看不到在你身边的其他事物,包括你自己。执着是入魔的开始,对修行者而言,我执也是我们最应该避免的情绪,我想忌离哥就是一个很好的示范,你常说他都在恍神,但事实上,他是把随遇而安这四个字做到最高境界的修行者。嘛,不过这本来就是水族的长项就是了。」

久染握住了他唯一能动弹的手,感受着他依然温暖的体温。

「永远不要执着,就算事不关修行也一样,天底下所有入魔成为妖鬼的人,最初都是起于对什么事物一昧的执着。阿衍,你要学会放下,我知道那很难,我修行了近六百年,心里还是有放不下的人事物。但至少,我懂得不要去执着。」

顒衍没有答话,久染知道顒衍虽然性子稍急,但本质上是极有潜力的修行者,也不去打扰他的参悟,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久染姊……」

久染开了门走出病房,有人便从她身后跟了上来,掩住了房门。

久染回头,见是刚才一直很安静的秉烛,不禁微感意外。

「怎么了?你不继续陪阿衍?啊,说真的,这次多亏了你,虽然二哥老是不肯说你到底是什么生物,不过我想你大概是他实验做出来的生化机器人之类的东西,有你在阿衍身边,我们也比较安心一点。」

秉烛忽略久染的惊人猜测,认真地伸出手来,拉住了久染的掌心。

「久染姊,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久染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稍微平静了点。

「如果是替阿衍疗伤的话,如你刚才看见的,他已经当面拒绝我了。玄天净莲术的施用必须施术者与受术者双方配合,阿衍不愿意的话,我也无法勉强他。」

「不,不是的。」

秉烛低下了头,久染见他头发挽了起来,扎在脑后成了个髻,似乎是为了方便照顾病人,下半身也穿着长裤,加上连日晚睡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女气少了很多,多了分男子气息。

久染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有什么画面从左脑迅速流向了右脑,但稍纵即灭。她看着直视着他的秉烛,心跳不自觉加快起来。

「我希望……久染姊能够教我一些事情。」

「教你一些事情?」久染一愣。

秉烛依然紧拉着她的手,久染感觉到这人的手还真柔软,听顒衍说他会拳术也会禹步,但这手一点也不像长年练武的武者会有的手,触感像是新生儿一般。

「嗯,我……对这里的一切,全部一无所知,宿舍里其他人的事也好,顒衍老师的事也好,还有什么妖神、妖鬼的事也好。顒衍老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跟那些人住在一起,身上担负着什么责任,今后又会遇到什么事情……」

秉烛越说声音越低,握着久染的手也越来越紧。

「……这些我全都不知道。久染姊,我觉得我在这间宿舍里一点用也没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帮不上忙。」

久染看着秉烛逐渐低下的头,终于明白他叫住自己的用意。

「你帮了很大的忙啊,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出现,阿衍恐怕连精守都守不住。」

「但是我并没有保护老师到最后。救了老师和我的人,是忌离大哥。」秉烛抿紧了唇,似乎对此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久染笑了笑,「你才来这里一个月而已,而且还失忆了不是吗?归如的土地庙本来就是是非之地,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二哥把你派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但是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学习。」

秉烛抬起头来,望着久染充满笑容的脸庞。

「所以说……以后,以后这种事情,还会一直发生吗?」秉烛直视着他。

「嗯,我不敢说会一直发生,毕竟像阿衍这么衰的人类,世界上也不是太多就是了。不过归如以往曾有数以百计的土地公,每一任都做得不久,就连当年最被看好的,阿衍的父亲顒寿,也撑不到阿衍长大成人就殉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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