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 下——酥蓝
酥蓝  发于:201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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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在珊珊一蹦一跳的簇拥下回到远山派,面对师父冰冷的眼神还有同门嗤之以鼻的表情,楚昭然低下了头,轻声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洪定山从眼角里瞟了他一眼:“你和千叶魔君一路回来的?”

楚昭然如芒在背,点了点头:“是。”

陈金荣不忘趁机挖苦:“昭然师兄和那魔头走得这样近,该不会私底下已经被那魔头招抚了吧?”

洪定山表面呵斥了他,可楚昭然却感觉到他的目光之中暗含鄙弃之色,楚昭然大感羞辱,握紧双拳,默默地站在那边,就连珊珊在一旁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完全听不见了。

而另一边,林清瑶在刀光剑影中看见树林间冷玉雪白的衣衫既欣慰又激动,在夏英杰的护送下来到冷玉身旁,满面羞红,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水光:“三哥,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清瑶激动到语无伦次,冷玉的态度则很疏离,只淡然地应了一句:“劳小姐费心了。”,小乙盯着几乎喜极而泣的林清瑶目光森冷,夏英杰站在一边,眼神之中透着黯然,四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言。

而此时场上的战局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叶闲庭与林震南一人执剑一人发动叶片,剑光闪烁叶片乱飞,从天上打到地下再从地下打到天上,打得难舍难分,其余手下的武林门派众人与千叶教教众也是相互砍杀、死伤惨重,正常场面陷入一片胶着之际,场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林——震——南——!!!”

这声震怒气势迫人,威慑十足,一时间场上众人打斗的停止了打斗,对骂的停止了对骂,就连激烈交锋中的林震南与叶闲庭都停止了交斗,一齐看向声音的来源,那里站着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年,怒气冲天的脸上掩盖不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憔悴之色,但是他的眼神极其骇人,像是两把淬了火的利剑,剑尖微抬,直直地刺向场中央的林震南,只听他一字一句,缓慢而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林震南,把徐韶云还给我!!!”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隐藏在黑衣之下的徐韶云浑身一颤,痴痴地望向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想要开口唤他,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可是身上的穴道被封,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陈金荣察觉到他热切的目光暗中在他的伤口上拧了一把,徐韶云痛得直吸气,可双眼依旧舍不得离开那人半刻,在一片水雾蒙蒙之中,只剩下那人熟悉的身影。

对于龙煜的质问,林震南的态度可谓不屑一顾:“呵,笑话,徐韶云是当日同千叶魔君一起失踪的,你不找他要人反来找我,关我何事?”

龙煜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的眼神冷冽若冰,语气比方才更为可怕,步步紧逼:“把徐韶云还给我!!!”

众人见他如此执着,心内之中不由起了波澜,满腹狐疑,不禁纷纷猜测道:“当初随林盟主上山的人俱已遇难,说徐韶云被千叶魔君掳走也只是林盟主的一面之词,该不会林盟主真的把玄冰神铁独吞了吧?”

林震南见众人的心开始动摇,忙出来稳定群心:“诸位,不要被少年的话给骗了,我看这少年疯疯癫癫,说的话不足为信。当天在幻冥岛上徐韶云确实是与叶闲庭一起失踪的,这点远山派掌门也可作证。至于后来徐韶云去了哪里林某不得而知,恐怕不是落在叶闲庭的手上便是被任意某一派掳去了,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在这里林某还请诸位之中如果真有掳去徐韶云者请速速将人归还,以免林某清誉受损。”

林震南这一番话狡猾至极,不仅将洪定山与叶闲庭拉下了水,还轻轻松松地把帽子扣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洪定山不动声色,叶闲庭则嗤笑道:“林盟主未免太抬举叶某了,徐韶云是我的朋友,他当初确实与我一同失踪,可我叶闲庭坦坦荡荡,绝不会像某些自诩为武林正派的人一般做苟且之事。”

此话一出,更显迷雾重重,玄冰神铁的下落至关重要,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玄冰神铁,所有人都有掳走徐韶云的嫌疑,场上众人开始互相怀疑,这个说是那个干的,那个说是这个干的,甚至一言不合厮打了起来,前一秒还是盟友的人下一秒就成了敌人。在场上情况陷入混乱的时候,洪定山见时机成熟,像陈金荣使了眼色,陈金荣得到示意将徐韶云悄悄带到后台,推了他一把顺便拍开他身上的哑穴,徐韶云扑通一声向前栽倒在地上,黑色的衣帽随风而落,徐韶云抬起满是血痕的脸,看着龙煜的方向,喊了一声:“大哥!”

洪定山在此时站出来,指着林震南说道:“林盟主,人在你这边出现,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没错,我当时确实看到徐韶云与千叶魔君一起消失了,但那时情况紧急,我急于奔逃,哪能料到你再折返回去将玄冰神铁抢走?像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私藏玄冰神铁,如何配当大家信服的武林盟主?”

林震南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洪定山会来那么一出,脸色沉郁,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突发的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很快就有人认出徐韶云的真实身份,也有人指责林震南私藏玄冰神铁的罪名,但是讨伐武林盟主哪比得上玄冰神铁的诱惑力大,玄冰神铁的宿主徐韶云现身此地,在场众人哪能错过此等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借着讨伐林震南的时机逼迫林震南交出玄冰神铁,所有人露出贪婪的目光,他们迫不及待地挥剑相向,争先恐后地上来争抢徐韶云,为了成为天下第一这些人个个削尖脑袋争夺拼杀,此时他们的眼里已经没有敌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正与恶,只有欲望,赤、裸、裸的欲望。

“把徐韶云还给我!!!”

龙煜自打远远看到徐韶云的泪眼心里就再难平静,无边的怒火抑制不住地往上冲,像要喷涌出来,脑袋发热,双目发红,一头冲进人群之中,以手中的剑保护徐韶云。

龙煜一路搏杀,他发起疯来蛮力惊人,剑光所到之处全是鲜血与惨叫声,龙煜犹如失控一般死命地杀、死命地砍,胸口一股滚烫的热源驱使他不停地抬剑又落下,脑子完全空白,眼前一片血红,所有的意识都被剥夺了,心中只剩下唯一的心念,口中不住高喊:“把徐韶云还给我!”,身上萦绕着浓重的杀气与血腥气,凡是离他三尺之内的人必成剑下亡魂,随着一具又一具尸体的倒下地上血流成河,整个广厦坪俨然成为了杀戮的修罗场。

徐韶云在台上时刻注意着龙煜的一举一动,他无数次想要阻止他,无数次想要上前抱住他,无奈他的身体太过虚软,连移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色的人影左突右进,高高悬着一颗心,面上的尘土被泪水冲刷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迹,他一声又一声,无助地唤着:“大哥……”,“大哥……”

叶闲庭见龙煜的模样很不对劲,运起轻功飞跃人群来到龙煜身边,用柳枝勉强挡住龙煜劲猛的剑锋,说道:“龙小弟,冷静一点,你走火入魔了。”

龙煜压根听不进去,巨大的力气竟生生地砍断了他的柳枝将他震开一大步!嘶吼着:“把徐韶云还给我!!!”血红的双眼,还有那野兽悲鸣般绝望的呐喊,他的模样疯狂而恐怖,叶闲庭被震撼了。

他的力气太可怕,不能硬碰硬,叶闲庭勉强格住几下龙煜毫无章法的攻势,飞出树叶击中他周身好几个大穴,龙煜此时早已神智混乱,空门大开,身形止不住晃了晃,可是他的意志太强烈,竟支配着不听使唤的身体再次发动攻击,叶闲庭无奈,只得绕到他身后在他后颈劈了一记手刀,这才终于将他劈倒在地,可就算虚软地瘫倒在地上,就算口吐鲜血,龙煜依旧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口中喃喃念着:“徐韶云……把徐韶云……还……给我……”,如此执着的精神连叶闲庭见了都不禁摇头叹息。

见龙煜倒地,剩下的人纷纷举剑朝他砍来,叶闲庭飞出叶片击落他们手中的武器,凌厉的眼风一扫,众人畏惧他的气势,竟没有一人敢上前,只见叶闲庭站起身,语气沉冷,一字一顿地说:“都、给、我、停、手!”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与生俱来有股威严的力量,场上剩余的人不知是打累了,还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个个呆立在原地,已经杀到神色茫然。

“林震南,再杀下去也分不出谁胜谁负,与其同归于尽,不如我们订个协议,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叶闲庭是出于现实考虑,再这样厮杀下去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两败俱伤,今天若是他一人在这里自是无所谓,但是事关千叶教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他不得不为教众做出思量。

林震南经历方才的污蔑,面色不佳,语气中犹有警觉:“什么协议?”

“你放了千叶教教众,我交出七日红的解药,大家算扯平了,至于徐韶云,这段时间无论落入任何一人的手中都会引起厮杀与争斗,现下我有一个绝佳的人选,这人就是……”叶闲庭环视一周,忽然指向角落里一人:“他!”

叶闲庭所指之人正是感业寺方丈慈文长老,此人须发皆白,面目慈和,一开始就没有参与砍杀千叶教徒之事,也没有加入争夺厮杀的队伍之中,在旁人互砍互杀之时他只是一边摇头一边默念往生经卷,此时见叶闲庭指向自己,慈文长老坦然接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杀孽已造下太多,叶施主悲天悯人,老衲必不负所望,尽心照看这位小施主。”

感业寺的地位在江湖之中向来崇高,慈文方丈是得道高僧,清心寡欲,受人敬重,只是他近年来甚少过问世事,这次林震南为了让自己的肃清大会更名正言顺才亲自上门请得他出山,不料就经历了今日的惨状。徐韶云交到中立的感业寺手中自是没人再有什么异议,这些人抱有的想法其实是:我得不到其他人也休想得到!既然谁都抢不到,干脆先在慈文方丈那儿寄放一段日子,等到大伤的元气恢复之后继续争抢。于是叶闲庭的这个提议一出,众人倒也默认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看向徐韶云的目光眼红地很。

“既然这样,有劳慈文方丈费心了。”林震南皮笑肉不笑,叶闲庭此计一出,恐怕他再想夺回玄冰神铁得多费上许多的心力了。

“阿弥陀佛,林施主言重了。”

既已达成共识叶闲庭交出了解药,带上昏迷的龙煜先行离去了,离开之前他向徐韶云投去一个眼神,徐韶云也回给他一个会心的眼神。叶闲庭是在让他放心,过不了多久他会想办法让他出来的,徐韶云如何不明白他的苦心呢?眼下所有人都对他这个玄冰神铁虎视眈眈,龙煜伤重,叶闲庭现在无力救他出来,与其让他落入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手里任人宰割,不如暂且将他交托在中立方拖延一段时间。徐韶云可以等,等多久也没关系,只是他担心大哥,他真的很想见他,很想很想……

第41章

徐韶云在感业寺待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外面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里面也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寺院里很清静,每天所做的事情除了扫地、睡觉就是发呆,在这难得清静的日子里他也可以静下心来将最近这段时间里纷乱无序的心情好好整理一下,同时也把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想明白。

由于慈文方丈忙着讲经布施,事务繁多,所以照看徐韶云的任务就交到了一个法号名叫迦南的小和尚身上,这迦南小和尚和徐韶云一般的年纪,一副热心肠,就是为人有些太古板,爱絮叨,对于方丈交待下来的任务他是花费了一万个心思想要做好,无奈徐韶云性格自由散漫,不受拘束,经常做出些出格的举动来,把迦南小和尚气得直跳脚。

比如早上做早课的时候众和尚排排坐敲木鱼诵经,只有徐韶云懒懒散散地坐在最后一排呼呼大睡,比如吃斋菜的时候其余和尚正襟危坐,只有徐韶云边打哈欠边敲碗,比如长老讲经的时候其余和尚认真诵记,徐韶云躺在地上抬头看天,其余和尚砍柴挑水的时候徐韶云躺在草地上抬头看天,其余和尚洒扫庭除的时候,徐韶云躺在树上抬头看天……一日,迦南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念叨神功:

“徐韶云!大好天气你又在这边浪费时间,师父说过一日之计在于晨,修生养性要从清晨开始,别人都在这个时候忙着读书做早功,只有你躲在这树上看天,这天有什么好看的?有这功夫盯着这团清气看个出神早就可以把心经背上个几百遍了!”

徐韶云在树枝上打了个哈欠,问:“你说完了?”

迦南愣了一下:“说、说完了。”

徐韶云懒洋洋地说:“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既然一切有为法都是梦幻泡影,那我观心经是泡影,我观这团清气是泡影,我观你是泡影,同样的你观我也是泡影,既然都是泡影,你还管我这团泡影看泡影做什么?”

“你你你……!”迦南语塞。

徐韶云见他不愿离去,便对他勾了勾手指:“你上来。”

“干什么?”迦南语气警惕起来。

“有泡影给你看。”

“……”

迦南无言,不过到底小孩子心性占了上风,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赌气他还是乖乖地爬到了树上,徐韶云说:“看那边。”顺着徐韶云所指的方向看去,迦南看到几团黑乎乎的,好像是人的脑袋。还没等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一支飞镖擦着空气嗖地一声直冲他的脑门飞了过来,迦南叫了一声差点没从树上栽下去,徐韶云拉了他一把,那飞镖贴着头皮飞过,扎进了隔壁那颗树的树干上。迦南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头皮刚刚被擦过的地方还泛着隐隐凉意,迦南流着冷汗,心有余悸地问:“那……那……那是什么?”

“是要杀我的人。”徐韶云的语气像是吃饭喝茶一般平常。

“他们……他们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迦南颤声问。

徐韶云支颐想了想,如数家珍一般说道:“从我刚入寺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过每天人都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是埋伏在西南方的飞鹰派,掌门留着络腮胡,半个月前是埋伏在东南方的白虎帮,三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七天前是埋伏在西北方的太行派,有个独眼的留山羊胡子,今天这拨人是东北方的穷奇派,发射飞镖的那个是二当家,飞镖上淬有毒,可惜准头不怎么样,昨天扔飞镖想扎我没扎到扎死了一棵树,今天又扎死了一棵,看来应该劝他多练练准头。”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迦南却听得胆战心惊,背上冒起一丝诡异的寒气:“你做了什么?怎么有那么多人要杀你?”

徐韶云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有时候,就算你什么也没做,也自会有人来杀你。”

迦南愣了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直觉徐韶云漠然的眼神之中有种隐隐的哀伤,这种哀伤很轻很淡,却让他不忍心戳破。

自从那次以后迦南对徐韶云的偷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虽然他不知道徐韶云究竟做了什么引来那么多仇家的追杀,但是潜意识里,他对这个同龄的男孩产生了一分同情,同时也多了一分好奇。他发现徐韶云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和他一样大,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淡漠,他看似对任何事物都漫不经心,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对什么人态度总是淡淡的,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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