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 上——酥蓝
酥蓝  发于:201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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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禁老鸨震惊,其他三人也被他一掷千金的行为震地一愣一愣地,不禁感慨不愧是冷家庄出来的大家少爷,出手真是够气派!老鸨捧着银票欢天喜地,连呼:“够了够了!绝对够!随便你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而刚刚做出这等“豪举”的冷玉则云淡风轻,好似那一千两不过只是身上的一根毛发而已。他走回那个孩子身边,小小的少年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的身份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小小的身体往墙角缩着,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旧到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膀上隐隐带着伤痕,一双碧绿眼眸怯生生地望着那个向他走近的人,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微蹙着眉头,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多日来遭受的皮肉之痛让少爷格外敏感,害怕地闭上眼睛,却随即感到脚踝上一暖,偷偷睁开眼,竟看到那人将自己光、裸的双足包进手心里,那人气质寒冷,可是手心却格外温暖,暖入心田,少年羞赧地垂下眼睫,不敢去看他的脸,两只脚下意识地躲了躲,似是怕弄脏了他的昂贵的衣料。

冷玉浑然不在意,捉住那两只小巧的足,细细的脚踝上肌肤莹润纤白,像是羊脂玉做成的,配上两只金色的脚环更显精致瘦削,有种楚楚可怜之态,直到将那两只冰凉的小脚捂回温度,冷玉才放开它们。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把衣衫不整的少年包裹地紧紧地,然后一把抱起他,往门外走去,无声的动作之中包含着一种别样的细致,叫人无法抗拒。

直到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很久很久,那三个已然石化了的人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谁能告诉他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已经被遗忘了还是怎样?

徐韶云一拍脑门,连呼三声:“完了。”、“完了。”、“完了。”

别看冷玉表面冷冰冰地,凡是跟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位冷三公子笨起来比傻瓜还好骗,这辈子他就拿两样东西没辙——小动物和小孩子……他无法抗拒任何看上去单纯可爱无害的事物,小时候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徐韶云和冷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打打闹闹,而这位号称玉面郎君的冷三公子塞给他一只小白兔他可以边发呆边摸兔子毛摸一整天,这这这……这说出来有人信吗?!

第10章

冷玉带着那脏兮兮的孩子来到客栈,开了一间天字一号房,命小二备好浴桶和干净衣服,卷起袖管准备亲自为他脱衣,刚解开第一个扣子,那孩子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衣服。

“脏。”

冷玉惜字如金,声音里却有种天生的贵气,使人下意识听从他的意识。少年顿了顿,这才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任由冷玉将身上如同乞儿般破烂的衣物一一除下,抱起他放入浴桶之中。浴水温热,袅袅的热气从水面上升腾起来,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地,似幻似真,少年拘束地坐在桶里,将大半个身子都埋藏在水中,只露出一只小脑袋。陌生的环境和突如其来的温暖使他感到受宠若惊,但是天性的好奇让他忍不住用大大的眼睛打量起周围的种种来——

古朴富丽的陈设、精致华丽的器皿用具,桶边置着一个几案,案上放有一套整齐衣物还有猪苓、胰子、澡豆、香膏等洗浴用品,一抹素白色的身影从如烟似霭的水汽之中缓缓走来,带着一身清冷的气息,华美地犹如天上的神邸。那人的手掌拂过他干枯的头发、瘦削的肩膀还有凸出的肋骨,掌心里的薄茧有着痒痒的触感,那人的动作轻缓小心,仔细地用丝巾擦过每一处污垢,那人的神情一本正经,微蹙眉头,紧闭双唇,眼中不见一丝狎昵与嫌恶有的只有认真,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可能是热气的温度太高了,少年感到自己的脸颊热热地,他往水里缩了一点,再缩了一点,把大半张脸都藏进了水中,露在水面之外的那双碧瞳闪烁着明媚的光彩,与此同时,水面之下的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等到夏英杰等三人循着痕迹找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沐浴完毕,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尺寸太大,更显得他整个人瘦小了一圈,冷玉坐在他的身后为他梳理擦干的头发,表情一丝不苟,那动作俨然就像是在打理一只小宠物。

“哎呀呀,冷三哥的眼光真不是盖的,这孩子长得真是水灵可爱,跟瓷娃娃似地。”

徐韶云对打理干净的少年心里觉得十分感兴趣,凑过去对他坐瞧右瞧,还恶作剧地捏捏他的脸。少年的皮肤比玉还要白嫩透明,吹弹可破,稀罕的天青色的眼珠子,头发隐隐泛黄,细看之下五官轮廓教一般中原人要立体一些,有点西域的特征,一张小脸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胜在清秀可人,带了孩童特有的稚气,看着极其可人。

少年胆子小,被他热情的动作吓到,往冷玉的身边缩去,冷玉顺手揽过他,将他护在怀里,同时也用眼神挡住了徐韶云的“魔爪”。徐家小少爷悻悻地撅起嘴,可他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狡黠的目光在少年的脸上转了转,又看了护犊子的冷玉一眼,忽然像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笑道:

“冷三哥,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的那只小雪球儿?我看这孩子倒是和它有几分神似,你说是不是?”

小雪球儿是冷老爷从西域买来的波斯猫,送给九岁的冷玉做宠物,小雪球儿有一身雪白的毛,一对绿色玻璃珠似地眸子,性情乖顺,就喜欢窝在冷玉的怀里撒娇,冷玉平日里最是宠爱它,整天抱着不撒手,后来小雪球儿死了,实性子的冷三郎还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不吃不喝闷了好多天。

徐韶云这话本是玩笑话,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冷玉注视怀里乖巧柔顺的少年,想起幼时最最心爱的小宠物,目光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柔软,恰如春风化雪,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其他几人见了都吓一跳。

“冷兄弟,这位小兄弟着实可怜,你既已为他赎身,不知接下来如何安排?”

问话的人是夏英杰,他在四人之中年纪最长,自然考虑地也更为周全。

徐韶云听后也说:“是啊,进来那么久,都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呢,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中原人,我们先问问清楚他的身世再说。”

见众人询问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少年的目光起初有些闪躲,但很快感到头顶一暖,抬起头,只见那个男人问自己:“名字?”

少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众人搞不懂他的意思,夏英杰又问:“小兄弟不用怕,告诉我们你的姓名还有家世籍贯,如果你是被拐卖来的,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少年抿紧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眼里波光起伏,沉默良久,他扯扯冷玉的袖子,拉过对方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颤巍巍地画了起来,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小乙。

众人怔住了,这才理解他方才的犹豫和为难是为何,吃惊之余神色之中亦有同情,没想到这看上去聪慧灵秀的少年竟是个哑巴,真是造化弄人。

所有人中只有冷玉没有露出其他人那样同情的眼神,依旧是那张无情无绪的脸,只是目光比方才更柔和,带着一丝怜惜,揉揉少年的头发,冷玉开口唤他:“小乙。”,声音很好听,小乙听得醉了。

“既然小乙兄弟会写字,那就好办了,你写下生辰祖籍,还有家中亲人名讳,我会派我们开阳派的兄弟送个信到你们家。”

徐韶云也跟着瞎起哄:“对对对,你别看这位夏大哥人黑黑地,心可绝对不黑,实实在在的大好人一个,你只要跟着我们,我们会护送你到底的,保证把你平安交还到爹娘手里。”

话还没说完,被龙煜揪着耳朵拖到了门外,还没来得及哎哟叫唤个两声呢就被这狠心的大哥按住就往屁股上抽了好几下,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好像在说:“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你就少给我惹麻烦吧你!”,徐韶云捂着生疼的屁股一脸委屈,想挤出几滴眼泪吧又挤不出来,瘪着小嘴,眨巴眼睛,一副做错事情又不敢顶嘴的小模样。

而小乙听了这话,只慢慢地在冷玉掌心中写下“十四”两字,代表他的年龄,接着就不再写了,低垂着脑袋,表情悲戚,眉宇间似有无法言说的孤苦,众人猜想可能这孩子身世悲惨,家中父母亲人大多已是不在了,怕提到他的伤心事,便不再问了。冷玉开口,缓缓道:

“不走。”

小乙望向他,目光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感激,冷玉将怀抱收得更紧些:“留下,不吃苦。”

“冷兄弟,你……”,夏英杰犹豫了一下,始终觉得这孩子来历不明,但又见他已做了决定,再说徒然,便不再劝了。

由于五人要前往的目的地相同,所以干脆结成一路,一同往洛阳行去,陆地上的行程短,短短几天之内又上演了无数次你追我跑的老把戏——徐韶云贪玩儿,满大街地跑,龙煜在后面黑着一张脸提着把剑满大街地追,追到以后徐韶云就开始装哭,夏英杰就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龙煜心一软就把要把他揍得满头包的“宏愿”忘个一干二净,每每到最后能揍出个小包来就很不容易了。

相比较他们的热热闹闹,冷玉主仆两个要安静地多,他们两个一个说不出话,一个话少,搭配在一起更是透明地像隐形人一样。冷玉素来爱静,人又清心寡欲,很少使唤人。小乙聪明伶俐,跟在他身边几天就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惯,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茶。”,就会很快递上事先沏好的茶,说一句:“书。”,就会把他近日读的书卷找出来放到他手中。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之间培养出了极高的默契,基本不需要语言单靠几个眼神就能读书对方的意思,并且马上把事情做好,这种比双胞胎还要准确的同步率一度让其他三人啧啧称奇,而徐韶云也经常被他们对视着对视着就忽然莫名其妙地微笑起来的举动搞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剥都来不及剥。

在陆上走了几日之后一行人转了水路,夏英杰他们包了一艘渡船西下,改行水路,在登船的前一天客栈里悄声谈论着这样一件奇闻——隔壁镇的那个揽翠轩昨天死了八个人,包括那个老鸨,听说个个死状可怖,全身青紫、皮肤溃烂而死。当时因为急着赶路再加上没听真切,大家所以没有多在意。

到了船上之后,沉闷的日子又开始了,离开了那片花花土地,徐韶云就像是脱了水的鱼,整天无聊地趴在床上唉声叹气,听得龙煜心法也没法好好练,心烦地直想抽他,把他一脚踹出了舱门。“无家可归”的徐韶云只好蹲在门边画圈圈,画着画着心里头就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冷三郎比夏英杰有钱多了,不如抛弃夏英杰这个伪爆发户去巴结巴结冷玉这个真正的贵族子弟,让冷玉成为他和大哥新的免费金主加免费保镖加冤大头,咦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他都没还来得及自己这个计划感到沾沾自喜,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得体无完肤,如果用一句话来分析他这个计划失败的原因那就是现实估计严重不足。他光想着算计冷小哥那点子钱,却把冷小哥这人冷淡的性子给忘了,三天两头跑到冷玉的房里叽叽喳喳,喳喳唧唧,起先冷玉还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自顾自淡定看书,后来实在受在受不了,提起他的领子拎到门边,砰一下关上门,给他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徐韶云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儿,至少比自家大哥温柔那么一点点……

既然从冷玉本人身上找不到机会下手,徐韶云就打算旁敲侧击,从小乙的身上找到突破口,自此之后就见他整天腆着脸粘在小乙身边跟进跟出地,时不时地捏他的脸,揉揉他的脑袋,把他当只小动物一样,还亲昵地称呼他为:“小猫。”,还时常拿小乙喜欢看着冷玉发呆,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崇拜的目光这件事来调侃他,可怜小乙面皮薄,经常被他说得脸通红,躲他都来不及,无奈徐家小少爷出了名的脸皮厚,一得空就贴上去,跟块牛皮糖似地甩也甩不掉。如此一来虽然徐韶云的那个绝世妙计进展缓慢,但每天靠着逗弄小乙取乐,日子比之前好打发多了。

这些天船顺水而下,航道越走越偏,渐渐地周围的奇峰怪石也越来越多,夏英杰和航手们脸上的表情愈发沉滞,古怪的气压连徐韶云这个混吃混喝的都察觉到了,连带着这些天也安生了许多,乖乖待在大哥的房里没出去。直到一天晚上,夏英杰把众人都请到船舱里商议要事,夏英杰的肤色本就黝黑,配上严肃的神情,使得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再往前行,就是千叶教的领地。”,夏英杰的声音像是昏沉的烛光,明明灭灭,不止他,就连向来冷淡的冷玉听到那个名字,眼中亦闪过一丝微光。

“千叶教?那是什么地方?”,徐韶云问。

夏英杰叹道:“大花兄弟小花兄弟久居深山,想必没听过千叶魔君叶闲庭的名号。这个千叶教起源于苗疆一带,二十多年前前任教主叶无天带领教众来到中原,在泰山上扎了根,相传这千叶教行事诡谲,手法妖邪,自他们到来之后泰山周边经常发生邪异之事,并常有人畜失踪并伤亡,是一个神秘的邪教门派。十五年前武林盟主林震南以围剿邪教恶徒为名率领武林各大派上泰山讨伐千叶教,当时叶无天正闭关,众门派趁机残杀了诸多千叶教教众并大肆抢掠武功秘籍。有名正派细作名叫洪大元,他混进千叶教做卧底,取得了叶无天的信任,在围剿当日头一个叛变,用叶无天的妻子与幼子逼迫叶无天降服,叶无天妻子为了不连累丈夫当场自尽,幼子也被洪大元失手摔下山崖,叶无天急怒攻心之下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与各大门派厮杀了三天三夜,杀伤了近半数门派中人,血流成河,但最后叶无天终是寡不敌众,被各门派联手诛杀。当时我的父亲也在场,可他中途折断铁戟愤然退出了,因为他看穿了那些中原武林人士的虚伪嘴脸,他们口口声声说匡扶正义,驱除邪教,其实只是个可笑的幌子,而他们的真实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千叶教的长生蛊……”

“长生……蛊……”,龙煜默念了一遍,表情微异,好似在尽力回想着什么。

“怎么了大哥?莫非你会下那个长生蛊?”,徐韶云笑嘻嘻地问,被龙煜剜了一眼。

夏英杰神色黯然道:“长生蛊是千叶教的独门秘传,是早年绝迹于江湖的万蛊之王尹灵向千叶教寻求庇护时进献的秘法,据说可以让人返老还童,永驻青春之颜,也无怪乎武林之中人人眼红,就同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玄冰神铁一般,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存在与否,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不想要青春永驻,称霸天下呢?只可惜了我爹,一生光明磊落,到头来却被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所利用,每每想来,追悔莫及,临终之前还在为当年为虎作伥的糊涂事懊悔不已,以致最后含恨而终。若有朝一日我有机会做得那掌权之位,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番话题沉重,众人不禁默然。徐韶云原本听说那长生蛊还有青春永驻的神奇功效,好奇地不行,正想再问问,可见夏英杰神情戚戚然,又旋即想到自己和那长生蛊都不过只是武林中争相抢夺的猎物,保不准自己哪天被这帮子野蛮人给剖心挖肺呢,便觉兴趣缺缺,也没问的心思了。

“对了,有件事要和冷兄弟商量一下。自叶无天死后,他的长子叶闲庭继任了教主之位,将千叶教迁到了幻冥岛上,这千叶魔君性情残暴,喜怒无常,加之对中原武林深恶痛疾,十五年来频频向当年参与泰山一事的门派加以报复,江上的船夫也说那条路上时常有船只不见踪迹的情况发生。我现在正为此事烦恼,若是从此路过,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但若是不走此路,就势必要绕道改走旱路,如此一来恐怕就赶不上招亲大会了,不知冷兄弟是何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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