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上的守护神(出书版) BY 苏芸
  发于:2011年10月26日

关灯
护眼

「没有疯那么严重。」医生推了推眼镜,「但这肯定是一个心因性疾病。」

冷汗从唐圆滚滚的额头上涔涔而下,「要看精神科么?」

「我的建议是要。」

「不用到看精神科那么严重吧?」维特的脸色都变了,「他只是暂时有点问题,很快会恢复的。对不对,亲——」

维特突然停住了,目瞪口呆地转身望着自己的身后,一把空椅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而原本该坐在上面的蒋震却不见了踪

影。

漆黑一片。

在狭小的壁橱里,蒋震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时间似乎凝固成了铁黑色的凝块,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不能抬头,甚至无法睁开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向始终畏惧的黑暗寻求了庇护——绝对的黑暗和宁静。

耳畔没有一丝声响,但这一定是因为壁橱里太过安静的缘故,和他的听力绝没有任何关系。

蒋震交迭起环抱膝盖的双手,将脸埋得更深。

他从未这样仓皇失措过。

世界仿佛突然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那样的陌生和诡异,犹如生魂脱离了肉体前往死后的世界游历。就连家也全然不同,再

也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地方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没有聋。

是的,他听得到,那个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在对年幼的他说话。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声音,每一种都是音乐,而小提琴就是最最美妙的那一种。在演奏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么?它是活的

,有着呼吸有着心跳——是你让它活过来的,它就是你。换而言之,安德列,音乐就是你的生命,你是因为它而活着的。

他是因为音乐而活着的。他就为了这个而生,它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生命——他怎么可能失去它?

壁橱的门突然摇晃起来,似乎是有人正用力地想拉开从里面被卡住了的门。蒋震本能地伸手拉住了门,而那撼动却愈加的

强烈。在对方疯狂的蛮力下,简陋的插销很快就被拉开了,猝不及防地,壁橱的门猛地打开,蒋震几乎跌落到地上。

刺目的光一时让他眼睛生疼,刺得他差点流出眼泪。而维特就站在壁橱前,一脸担忧和焦躁,海蓝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

蒋震狼狈地站起来,克制住自己再次躲回壁橱里的冲动,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走过维特身边时,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

去看维特一眼。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维特的脸也明亮到刺目,让他的眼睛疼痛不已。他不想见到维特,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离开

这里。

也许离开整个陌生的世界。

手腕突然被抓住,维特一把拉住了他,一脸焦躁地说着些什么。蒋震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词句从其中跳脱而出,然而

他的耳中却始终一片寂静。

维特在说话,而他却听不到——此刻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声音,他却统统都听不到。

他听不到了。

维特还在急切地说着,表情里满满的关切和焦急,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拥抱他。不假思索地,蒋震狠狠地推开了他,力气

大到几乎让他一个趔趄。

一股愤怒控制了他,前所未有的暴怒占据了他的头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最重要的听力?谁有这个权力偷走他

的一切?

他的一切!

他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花瓶无法承载他传递的愤怒,在寂静无声里变成了一堆碎片。近乎疯狂地,蒋

震砸摔着他能拿到的所有东西——杯子、雕像、相框……

那些物件迅速地变成了一堆尸体,仿佛是他失去的一切的殉葬品。

愤怒越演越烈,几乎要燃尽他的身体——砸碎它们,统统砸碎,也包括这个丑陋痛苦的世界……

蒋震拿起一座水晶奖杯,才要用力砸向墙壁,维特却一把抢了过去,而后死命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蒋震对着他无声地怒吼,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维特却只是抓着他的手,一语不发地望着他。在夕阳的光线里,那双饱含

担忧的眼睛显得那样的蓝,仿佛丽日晴空下的海域,拥有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怒火渐渐地熄灭了,而后就只剩下一股酸楚的忧伤和乏力,蒋震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几乎站立不稳。

西斜的太阳正染红着半边天空,斜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晕染成浓郁的色调,一派黯黯的哀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维特,跌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里。

「维特。」

半晌,他才轻轻地叫了一声。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开启,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声带在震动,然而他的耳中仍然是寂静一片。

「维特。」

他又叫了一声,几乎带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

维特弯下腰来,仿佛怕惊吓到他一般,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蒋震的手。然后那手指渐渐收紧,维特半跪在地板上,脸颊贴着

他的膝盖,仰起头望着他的脸。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专注地看着蒋震,他海蓝色的眼睛那样纯净而温柔,仿佛能传递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似的。在长久的对

视里,维特金色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好像是在对他说:我一直在这里呢。

然后他侧过头,轻轻地吻了蒋震的手指,那个吻满怀着尊崇与爱意,仿佛信徒在亲吻先知的衣摆。

一阵轻柔的颤栗沿着手指一直传导到心脏,整颗心都仿佛被浸在温柔的海水里,被海浪温柔地抚摸着。

蒋震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眶异常地酸涩,居然有了种类似想哭的冲动。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放开他的手,维特再次看着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虽然听不见,蒋震却确信自己认出了那个唇形,他说的是……「亲爱

的」。

那微张的嘴唇仿佛有种魔力,让蒋震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嘴。

嘴唇摩擦着,舌头温柔地在口腔里纠缠,某种东西就逐渐蔓延开来,带着种酸涩的味道,让蒋震感到一阵微微疼痛的心悸

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维特,直到维特开始温存地抚摸他的身体,他还是紧抱着他,热烈而深入地吻他。

两个人的衣服落在地上,像是蝴蝶坠落在花瓣上,然后他被维特从背后抱住了,胸口紧贴着冰冷的窗,背后则是一连串炙

热而湿润的吻。

窗帘没有拉上,虽然是高层又没有开灯,但还是说不好究竟会不会有人看到。低下头就能看到华灯初上的街道,行人如蝼

蚁一般大小,面目模糊地来来往往。蒋震刚刚略有些担心,维特就扳过他的脸来,又一次深入地吻了他。

他从来没这么霸道而强硬地吻过他,仿佛要强行占据自己所有的思想似的,蒋震几乎被吻到窒息,那些担忧和疑虑就如同

太阳下的露水,瞬间便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一阵气流轻轻地吹在他耳边,是维特在对着他说话,蒋震听不见,却隐约能想象到他的口气——那一定是撒娇似的嗓音,

偏偏又有种低沉的深情,略带任性地对他说:亲爱的,你只能想着我哦。

光是这样想着胸口就一阵发热,蒋震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喘息着感觉到维特正缓缓进入他的体内。那灼热的感觉让

他有些不适,接下来的动作就更让他觉得难耐。

起先还是缓慢的,后来就逐渐激烈起来。在无休无止的剧烈撞击里,蒋震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风浪里颠簸,几乎要站立不稳

被摩擦的地方逐渐有些麻痹,而在麻痹里又慢慢地生出了些别的东西,让蒋震的喘息越发急促起来。当体内火热的物体擦

过某一个地方时,蒋震便浑身一僵,猛地仰起头来,嘶哑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快感层层迭迭,潮水般一波波地冲击着他,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栗着,逐渐变得滚烫。

汗水从额头上滑过,视线也被弄得模糊,透过汗湿的头发,蒋震看到窗外一片广袤的夜空,正呈现出一种静谧而美丽的颜

色。

维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腰,更加用力地冲撞着他,蒋震急剧地喘息着,突然有了种正在飞翔的错觉——仿佛他随时都会

冲破那层玻璃,直飞向那永恒的夜空里去。

犹如一道道闪电劈过全身,那快感的电流里意识都被模糊了,蒋震听不到,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

随时都要冲出胸膛。

几乎是毫无意识地,他叫出了维特的名字,身后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便用手臂环抱住他的身体,更加用力地贯穿着他。

维特的手就放在他的胸口,蒋震闭上眼睛,感觉到心跳正撞击着维特的手心,仿佛此刻心脏正被他温柔地握在手中。

这一刻,他赤裸地站在窗前,毫无防备地让维特进入他的身体,占有着他——然而就是这一刻,他在三十二年的人生里第

一次感到,他正被某个人……温柔地保护着。

终于离开了窗边,欢爱却还没有结束,维特抱着他倒在了床上,温柔而细致地吻遍了他的全身,而后又重新进入他的身体

这一次他做得不再激烈,缓慢而又温情脉脉,蒋震在他的动作里颤抖着,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欢爱结束两个人都有些疲倦,瘫软似地躺倒在床上,犹自肢体交缠着。夜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屋子里没有开灯,蒋震却

头一次感到了黑暗的温柔与静谧。

维特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就凑得更近,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在黑暗里他突然牵起了蒋震的手,然后手心上便传来一

阵轻微的瘙痒——是维特在他手心里写字。

一笔一划都很轻柔,却又写得格外郑重,蒋震仔细地辨认着那些字句,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默念。

「亲爱的,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很伟大的音乐家。」

「否则我不会被你唤醒的。」

「我爱你,安德留什卡。」

那些字句像是烫到了他,让蒋震猛地握起了拳头,无数种情绪在他胸口涌动,最后都化成维特温暖的气息,潮水一样包围

了他。

他在维特的拥抱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与黑暗渐行渐远,在入睡前的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过一

个人。

需要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第二天一早,唤醒蒋震的就是全身的酸痛感,他费力地张开眼睛,挪开了维特压在他胸口上的手臂。

他一动维特就醒了,睡眼惺忪地重新抱住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再睡一会嘛……天还暗呢。」

「暗是因为下雨了。」

屋子里有下雨时特有的潮湿,而窗户上也正响着雨点拍击的淅沥声,蒋震正准备推开他,却发觉维特的手臂猛地一僵。

「亲爱的!」维特放开他一跃而起,紧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听见了?」

蒋震也楞住了。

窗外的雨声、风声,就连维特的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清晰。蒋震抬起手来,不敢置信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朵,而后终于露出一

个惊喜的笑容。

那一整天维特都兴高采烈,倒显得比蒋震本人还要高兴,一有机会就缠上来,撒娇似地吻他,总也亲不腻似的。

「喂,」不知道第几次推开他之后,蒋震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要亲到什么时候?」

维特笑咪咪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只是又从背后抱住他,小猫似的把头埋在他脖颈里,不住地蹭着他。

陆晓在演奏会结束之后又一次消失了,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蒋震因为这个正心烦意乱,耐性几乎降到史上最低。被维特蹭

得发痒,他便粗暴地拎起他的领子,把维特丢到一旁。然而没过两秒钟,维特就又蹭了上来,还带着一脸不知廉耻的笑。

「亲爱的,你甩不掉我呦~」维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你要对我负责任的。」

耳郭上传来的微妙痒感让蒋震浑身都抖了一抖,他刷地站起来,扭着维特的胳膊一路拖着他,然后把他丢在了沙发上。

「别再烦我!」

「亲爱的——」

「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丢出去。」

大约是被丢过了一次的缘故,这句话的威慑力格外强大。维特立刻端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抬起脸来望着他,一脸可怜无辜

的表情。

他的眼睛正对着蒋震的视线,那片纯净的蓝色就像是最纯净的海域,除了天光云影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阴影与污垢。

蒋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细小的闪电劈在他的头脑里,然后触电般的感觉便迅速地传遍了全身。他不

由自主地弯下腰去,逐渐靠向维特微张的嘴唇,心里满是潮汐般温柔的声响。

然而就在快要碰触到的一瞬间,一阵铃声却尖锐地响起来,尖刀一样把那含情脉脉的氛围瞬间刺破。蒋震停顿了一下,很

快地就重新挺直了身体,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亲爱的,门铃响了哦。」维特仍然无辜地看着他,眼神里清澈的能滴下水来。

蒋震不由得一阵恼火——他百分之百能肯定,维特根本是在故意引诱他!而自己居然也就这么容易的被引诱了!

略带着挫败感,蒋震一把拉开了门,等到看清了门外的人是谁之后,他心里那颗愤怒的小火苗就立刻熊熊地燃烧起来。

「蒋震。」陆晓站在门口,还穿着演出时的那套衣服,显得疲惫又邋遢,「你好。」

蒋震却绝不想跟他客套。

「我以为你死了。」他挑起眉毛,嘲讽地说,「我还在想,这下子世界的人口要骤减了,因为你的FANS都要为你殉情的。

陆晓没说话,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蒋震环抱起双手,更加刻薄地说道,「在他们眼里,你是最伟

大的音乐家嘛。本来我还有点异议,但我现在也同意了,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连演奏会都会迟到的人。」

说完后,蒋震习惯性地做一个挑衅的微笑,等待着陆晓的反击。然而一反常态地,陆晓仍然低垂着眼睛,那声音听起来也

是半死不活。

「我没地方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间倒退,蒋震足足有六年没听到陆晓用这种语气说话了。他打量陆晓两眼,从蓬乱的头发一直到脏了

的球鞋,担忧便取代了愤怒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好了。」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先进来吧。」

浴室里水声细碎地响着,腾起一片蒙蒙的水气,蒋震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确认陆晓还好好地躺在浴缸里,才放心地悄悄把

门关好。

「亲爱的!」维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声音愤懑地说道,「你居然偷看他洗澡!」

一排黑线瞬间爬上蒋震的额头。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耐烦地说道,「我怕他死在里面。」

维特瞪着眼睛,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声音却小了很多,「谁会死在浴缸里?」

蒋震简短地说道,「他。」

陆晓以前自杀过。

那时他才二十岁,遭受到爱情和梦想的双重崩塌,吞掉一瓶安眠药后在浴缸里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苏宇杰把他从死亡线上

拉了回来,并在他半死不活的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直到蒋震挖掘出他的才华,让他在莫斯科一鸣惊人。

谁都看得到他台前的光鲜,谁都晓得他才华横溢,然而从前的种种挣扎与痛苦,却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这世界上没有一

个人,能够毫发无损、一帆风顺地到达彼岸。在通往辉煌的道路上,两旁全是玫瑰,脚下却是荆棘。

「亲爱的,」维特突然说道,「我不喜欢他。」

陆晓的性格的确谈不上讨人喜欢,蒋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把电话丢给他,「去叫三份外卖。」

维特哦了一声,果然打电话去订了晚餐,听话得有些异常。电话打到一半,蒋震却突然插嘴说,「不要加辣椒。陆晓不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