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上的守护神(出书版) BY 苏芸
  发于:2011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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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交缠了一会,自然就生出了点别的欲望来,两个人沉重的倒在卧室的床上,还难舍难分地亲吻着,那种热烈的感觉让

蒋震几乎窒息。

他喜爱维特的亲吻和碰触,简直到了迷恋的地步,那并不只是身体的愉悦,而是包含了更多的、更美好的事情。被维特拥

抱着,世界就仿佛被压缩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窄窄的四面墙里承载了所有的流年过往,喜乐悲愁。

被进入的时候,维特的动作十分缓慢,被充满的感觉却异样的鲜明,让蒋震的胸口微微发胀。而后,随着那温柔的律动,

某种东西慢慢地在心脏凝聚,又随着血液逐渐运行到全身。

全身每一寸都骤然收缩,随即又慢慢地舒展,就仿佛维特进入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整个的生命。在那样难耐的欢愉

里,蒋震窒息般地仰起头,紧紧抓住了维特的肩。

「亲爱的……」

那声音仿佛来自水中,却带着一种遥远的温柔,令蒋震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在模糊的视野里他什么都没看清,只感觉到维

特俯下身来,深入而用力地吻着他,带着种热烈的深情。

欢爱过后,维特仍然紧抱着他,仿佛蒋震长着翅膀,略一放松便会飞走了一般。蒋震叫他一声,他就抱得又紧了一些,兴

高采烈地吻着他的耳郭和嘴角,轻声地说道,「亲爱的,我好喜欢你。」

「为什么?」

他陡然的发问让维特楞了一楞,随即又油滑地答道,「因为你很可爱嘛。」

「你为什么喜欢我?」

蒋震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固执,仿佛知道了答案,便能解决一切问题似的。

维特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表情逐渐地严肃起来,连嘴角都像是有些紧张一般,微微地抿住了。

「维特,」蒋震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那双眼睛是蓝色的,如同记忆中一片小小的天空,或是远方最纯净的海域。维特无声地与他对视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

低下头去,把头埋在蒋震的肩膀里。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像他。」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你很像西尔维奥……西尔维奥·罗西。」

那个名字听起来极其的耳熟,蒋震凝神思索了一下,沃尔夫冈湖边的夜晚就慢慢地浮出了水面,那星光刺得他心里微微的

一阵疼。

「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很想保护你,非常想……因为那时候我没能保护他。」

维特告诉他的故事,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甚至是铭记得过于深刻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人,那个西尔维奥·罗西,有着怎样坎坷的命运与才华,是怎么得到了那把瓜纳里·德·耶稣,又是怎

么在走投无路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亦清楚地记得,维特提起他时有着怎样深沉哀痛的声音。

而此刻他却希望自己早就忘了。

「可你和他不一样,很不一样。」又过了一会,维特慢慢地说道,「你们都是有才华的人,但是亲爱的,你要比他……耀

眼很多。」

这并算不上什么赞美,亦无法让蒋震觉得安慰,然而在维特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他时,他还是因为那目光里疑似深情的

成分,而感到一阵宽慰的酸涩。

「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有很多弱点,总是顾虑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一点都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强大。」维特很讨打地笑

了笑,「但是后来就发现,不管背负着多少东西,你还是能一直向前走,就好像世界上没有可以难倒你的事。」

他几乎从没用过这样郑重的语气讲过话,蒋震看着维特近在咫尺的脸,居然在微微发热的激动里,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类

似于少年般的羞涩,几乎令他转过脸去。

「蒋震,你是我见过最出色、最有魅力的人,所以——」

他没有说完,因为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里,蒋震便抱紧了他的背,突然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在那个漫长缠绵的吻里

,蒋震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激烈的跃动,甜蜜交织着隐约的痛苦,几乎要将它撕裂了。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松开嘴唇后,维特露出了一个极为甜蜜的笑容,用那种纯粹欢愉的眼神看了他一会,然后开口说道,「亲爱的……」

蒋震伸出手来,在他乱糟糟的金发上揉了一揉,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而宠溺地说道,「别说了,睡吧。」

维特又望着他笑了一笑,而后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又把他抱得紧了一点,额头紧抵着蒋震的额头。

从前蒋震并不讨厌他这样,今天却有了些排斥。他不愿意维特做出这样依恋的姿态来,只怕这样亲密的厮磨,会动摇了他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他佯装不舒服地动了动,严厉地说道,「别这样。」

维特却不肯放手,只闭着眼睛笑了笑,撒娇地说道,「但是这样的话,明天你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我哦。」

蒋震终于没有再动,只是安静地待着,许久之后,他才犹犹豫豫地叫了声,「维特。」

维特答应了一声,声音却很含糊,半睡半醒的样子。

蒋震停顿了一会,复又轻声地问道,「变成守护神,很痛苦么?」

「开始是的,后来就……」维特咕哝着答道,像是梦呓,「但是只有一次,我非常后悔……」

「哪一次?」

「西尔维奥……死的时候……」维特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我就只能看着他……」

他终于没了声音,深长而均匀地呼吸着,只是眼球不时地转动,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蒋震小心翼翼地抽身出来,在微弱的灯光里望着他的睡脸,近乎贪婪地,久久地凝视着。

那一夜他都在看着维特,金色的灯光映照着他,仿佛绚烂的霞光映照着西天的云彩,梦幻一般的美丽。在这光芒里,黑暗

逐渐褪去,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将残存的梦境照得无所遁形。

「唔……」金色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维特睁开了眼睛,用雏鸟破壳一般迷惘的神色眨了眨眼,然后那目光渐渐聚焦,视线

落在了蒋震的脸上。

「亲爱的,」维特懒洋洋地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脸颊,「你醒得好早。」

蒋震连目光都紧绷着,却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维特手指的温度烫着他的脸颊,竟让他生出一股汹涌的依恋来。他感到自

己的决心正在动摇,仿佛坚固的堤坝出现了细小的裂缝,然而蒋震知道,那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于是在维特凑过来,想要亲吻他的时候,他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力气,决绝地推开了维特。

「维特,」蒋震对着维特惊愕的目光,只觉得说出的这几个字花掉了自己一生的力气,「你走吧。」

然后他站起身来,不再去看维特惊讶的表情,兀自走到琴房去,找到了那把瓜纳里。当他带着琴回到卧室时,维特仍然以

同样的姿势僵坐着,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睛望着他,充满了惶惑的神色。

「亲爱的,你——」

蒋震抬起一只手,手掌果断地向下压了一下,「你听我说。」

维特果然住了口,只是用一种急切、迷惘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像一把钝了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切在蒋震的胸口。

蒋震握紧了那把琴,喑哑地说道,「你在这把琴里关了几百年,够久了。你一直想要自由,现在,你就自由了。」

那双蓝眼睛骤然睁得大大的,一丝不敢置信似的狂喜从中闪过,虽然早有准备,蒋震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

或许是看到他黯然的表情,那兴奋的神色立即从维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与懊悔。维特急切地开口道,「亲爱

的,我没有想——」

「你很想。」蒋震凝视着他,慢慢地说道,「维特,成为守护神之后,你一直都想重获自由,现在你可以了。」

喜悦已经完全从维特的脸上消失,他站起身来,用力地按住蒋震的肩膀,急切地说道,「但是亲爱的,我对你——」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蒋震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然后坚定地说道,「你比我更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你

。」

维特沉默了一会,那些激动、急迫的情感,全部都慢慢熄灭了,而后他抬起眼睛,用一种哀凄的语调问道,「那你呢?」

「西尔维奥·罗西,」蒋震缓缓地说道,「他属于过你么?」

维特楞楞地看着他,像是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许久之后,他终于迟钝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维特,这世界上对你来说,有很多比我重要的事——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你明白么?」

维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蒋震,目光里交织着懊悔、无奈和挣扎,迷茫得仿佛刚诞生的灵魂。

那目光仿佛带着热度,灼烧得蒋震眼球发痛,他感到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酸涩,仿佛是泪水充盈了眼眶。

「现在,」蒋震颤声说道,举起了手中的琴,「你走吧。」

那把珍贵的宝物高高地跃起,在晨光中折射出珍珠般美丽的光彩,而后它落下了,那个过程仿佛极慢极慢,却又只占据了

短短的半秒钟。

在一声喑哑的裂响之后,地板上就只剩下一堆残破的碎片——碎裂得那样彻底,完全失去了修补的可能。

蒋震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听不见一点声响,就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沉寂了,宁静得仿佛在世界之外。

一缕晨光照在维特的头顶,然而那光芒渐渐的铺陈开来,七彩的光芒突然大盛,仿佛谁凭空抖开了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

那光芒拥抱着维特,为他穿上了一件北极光织就的长袍,他的面容隐没在光芒里,然后又渐渐清晰。

蒋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维特的长相并没有变,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背上突然多出的一对蝴蝶般透明的翅膀。然而一切看起来又都和以前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望着他,蓝得如同亚得里亚海上的晴空,它是那样的无奈而哀伤,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直到维特逐渐溶解在光芒里、而那光芒也渐渐散开时,蒋震才终于闭上了眼睛,那哀伤的目光却还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

仿佛铭刻在他的内心,成为了一道永不消退的伤疤。

第八章

陆晓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蒋震半跪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一堆小提琴的残片,脸上的表情几乎令人心惊。而他的脸色,在一夜之间就变得灰败而黯

淡,连双颊都凹陷下去,仿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陆晓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谨慎地走到他身边,弯下身来轻声地叫他,「蒋震?」

被叫的人慢慢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如同火焰的灰烬,如果不是太了解这个人,陆晓几乎以为他就要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陆晓仔细打量着蒋震,「维特呢?」

「我让他走了。」虽然很苦涩,然而在蒋震脸上浮现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一个微笑,他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道,「他不会

回来了。」

陆晓心里一沉,模糊地猜到了一切,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这样,值得么?」

「我必须让他走。」蒋震微微地合上眼睛,疲惫地说,「我不知道在我之后,还有没有人愿意毁掉一把瓜纳里,而他在我

身边的每一秒,都是被剥夺了自由的。陆晓,除了这样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声音的末尾轻轻地抖动着,而声音的主人也正微微地晃动着,陆晓从未见过他这样疲惫、虚弱的模样。他看了蒋震一会

,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弯下腰去,想拾起那些散落一地的碎片。

蒋震却突然睁开眼睛,严厉地呵斥道,「不要碰!」

而后他跪在地上,带着一种极度的固执和专注,一片一片地捡起了它们,又紧紧地握在手中。

「蒋震……」

蒋震转过头,那双灰眼睛就像废墟上空低垂的云,他摇了摇头,用坚决的声音说道,「我没事。」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很大,步伐却虚浮,仿佛一个久病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仿佛要证明自己「没事」一样,蒋震照常地出门访友、工作,甚至还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室内音乐会。然

而一旦回到家里,他就几乎不再走出琴房,日复一日地待在那间斗室里,几乎不间断地演奏着。

他不出去,陆晓也不进来,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身处在不同的空间,各自活在自己的心事里。一直到了第五

天,陆晓才终于走到琴房的门口,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

「蒋震。」

被叫的人没有停下演奏,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陆晓一眼。短短的几天时光,还来不及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他看起

来仍然优雅而挺拔,并不显得伤心或颓废,只是略有些苍白疲惫。

然而那琴声却异样地低沉忧伤,远比演奏者要坦诚真实的多,陆晓静静地听了一会,终于还是走过去,按住了蒋震持弓的

手。

「蒋震,」他轻轻地说,「不要这样。」

蒋震侧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傲慢,又带些不满。

「蒋震,」陆晓松开手,「你能不能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我应该怎么样?」蒋震挑起眉毛,「茶饭不思?痛不欲生?还是割腕自杀?」

那话里讽刺的意味太浓,蒋震说完便后悔了,这样去刺伤一个曾经自杀过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然而陆晓却仿佛毫不在意,用一种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让蒋震感到极为不适,仿佛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然你以为呢?」

「蒋震,」陆晓皱着眉头,露出了一种近乎愤恨的表情,「你明明就很爱他。」

这句话几乎让蒋震失笑。

「『什么是爱?』」他模仿着陆晓当初的语调,「『希望对方过得幸福,那才算爱』——这还是你说的。」

陆晓一时无言以对,只是用一种颇为复杂的神色看着他,蒋震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琴。

「陆晓,你用不着担心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赶在陆晓反驳前,蒋震及时地问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我

是说,除了一厢情愿地安慰我以外,其他的事。」

陆晓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点点头。

「蒋震,」仿佛这件事难以启齿似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种古怪的坚定,「我要走了——回慕尼黑去。」

蒋震不由得定定地看着他。

「前两天他打电话给我,」陆晓仍然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希望我回去——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我回去。」

「所以你当初的豪言壮语,」蒋震并无恶意地说道,「只不过就是垃圾。」

「大概吧。」陆晓自嘲地笑了笑,抬手轻轻碰了碰金色的琴弦,「这些年,我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

,坚持要做的事就一定做得到。但是和他分开以后,我越来越发觉,要是我能做到什么,那也是因为有他的关系。」

琴弦颤动着,发出低低的嗡鸣。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我应该给他自由,由此带来的一切我都可以承受。但是一旦他不在了……不管什么都

是很困难的。」

「所以……?」

「所以那是完全错误的。」陆晓注视着蒋震,清晰地说道,「一旦成为对方的负担,就转身逃开,这又算什么呢?如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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