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下——昔华
昔华  发于:201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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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逸轩转过头拉着隐月的手:「隐月,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王爷,你真的舍得吗?」

丰逸轩低着头,自己当然是舍不得。可是隐月终归也不是自己的人,我不能勉强的求他留下来陪着自己。这样的我太自私了。毕竟隐月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我,我还有其他理由可以留住他吗?

和隐月相处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自己过得很快乐,也很幸福。有时候陪在他的身边看着空无一物的荷花池,自己也很高兴大半天。有时候装作昔照陪在他的身边逗他玩的时候,自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你心里的昔照。

可是我知道我不是。

当你看着我,我却发现你的眼里没有我。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明知道他会来的,心里却盼着他别回来。

我真的很矛盾。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让你矛盾,让你不安,更让你失落。

现在的我,已经失落了。落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丰逸轩抬起头握着隐月的手,微微一笑:「隐月,我们走吧!」

「王爷……」

丰逸轩扯开映月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要来的终究会来的,隐月他不属于这里,他迟早也会离开这里的。」

「王爷……」

「映月,有些事我们不能强求。」

映月松开手,痴痴地望着离自己越走越远的丰逸轩。

真的不能强求吗?

带着隐月走出了后花园,来到微草堂,丰逸轩远远就看见二哥倚在门边。一见到隐月,丰逸文的眼睛就一直停在他的身上。我知道当我下定决心告诉他隐月在我那的时候,我就已经预见到今天,自己终会失去他的一天。

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他的人,还有我的心。

心已经放在他的身上,再也收不回去来。

丰逸轩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隐月,抬起头看着丰逸文笑道:「二哥,你回来了。」

丰逸文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握着隐月微凉的手:「隐月,我回来了。」

「昔照,他是谁啊?我认识他吗?」隐月抽出他的手,转过头瞧着丰逸轩,不解地问道:「昔照,你怎么了?」

丰逸轩摇了摇头:「隐月,他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的家不是在这里吗?」隐月憨憨的笑出声来:「昔照,你是不是脑子傻掉了,有你的地方才有我的家啊!」

看到这一场景的丰逸文早就吃惊地瞅着傻乎乎的隐月。他从失去隐月那一天就一直想着两人重逢时的场景,没想到却是这样。

一个灵动的他,不在;一个潇洒的他,不在;一个忧愁的他,也不在了。

只有现在傻乎乎的他。

「二哥,我忘了告诉你隐月他……」

丰逸文伸出手挡着十弟下面的话,他不想亲耳听见隐月变成疯子的话,他宁愿是隐月为了气自己而装出来的。这样心里总比听到他疯掉比较好。

看着傻乎乎的隐月,丰逸文的心就像被刀子轻轻一割,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比十五年前听到师母死去的消息更难过。

一滴眼泪滑过丰逸文的脸,隐月轻轻的接住它含入嘴里,努着嘴说道:「好涩。」

「不是苦吗?」想起隐月之前说自己的泪水苦的丰逸轩轻轻的问道。

隐月摇了摇头:「是涩,不是苦。」他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丰逸轩的嘴边,这一次丰逸轩没有如之前含着隐月的手指。他将隐月的手臂移到丰逸文的眼前:「隐月,你应该给他尝一尝。不是我。」

这一滴泪不属于我,我没有权力去品尝它的味道。

丰逸文看了看丰逸轩,又瞄了瞄隐月,最后漾起了笑容:「隐月,我相信你。」

无论眼泪是苦还是甜,无论你是疯了还是醒着,你还是你,依然是我爱的那个江隐月。

「昔照,他为什么哭啊?」

丰逸轩解释:「隐月,他不是伤心,他是看见你高兴才流泪。」

「可是他的泪一点也没有甜的味道?」

丰逸轩摸了摸隐月的头:「隐月,我的泪不是不甜,是你的舌头碰到我的泪水变质了,你才感觉到涩。」

「真的吗?」

丰逸文点了点头:「是。」他转过头看了看丰逸轩,拍了拍丰逸轩的肩膀感激的说道:「十弟,谢谢你帮我找回隐月。我一听到你的消息立即就赶回来。你是从哪里找到隐月的?」

「二哥,我答应你的事我十弟绝不会食言的。至于我怎么找他回来说起来很长很长,有时间再和你说。」

「好的。」丰逸文深情的看着站在丰逸轩身旁的江隐月:「隐月,我们回家好吗?」

隐月转过头看了看丰逸轩:「昔照,我们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丰逸轩摇了摇头:「隐月,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丰逸轩,而不是昔照。」

「丰?逸?轩?」隐月歪着头喃喃自语的重复:「丰逸轩?丰逸轩?……」

「对,就是丰逸轩。」

丰逸文抬起头说道:「小轩,今天是冬至日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饺子好吗?」

「二哥,我还有些事,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你就和隐月回去好好团聚吧!」

「那好吧!」

丰逸轩轻轻地嘱咐几句:「隐月,你要听话。到时候我再来看你,好吗?」

隐月听话似地点了点头。

丰逸文拉着隐月的手离开了微草堂,离开了十王府,也离开了丰逸轩的眼瞳。

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丰逸轩的心。

望着远去的隐月,丰逸轩久久的站在门边直到他消失为止。

「王爷,既然不舍得为什么还要告诉二王爷?」

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映月。

映月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前两天派人将这个消息送给丰逸文的。当初自己确实是有私心,不想让二哥知道隐月在这里,也不想让他发现隐月。他只想和隐月一辈子的在一起。可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娘亲,要帮助二哥。

没有二哥,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的爱是我亲人拱手让给别人的。

我不会怪二哥,也不会怪隐月,只怪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事实。

下雪了,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你。

第三十五章:冬至夜

回到二王府,丰逸文一直拉着隐月发凉的双手,想温暖他,但是温度一丝一丝传递过去却依然冰冷无比,比之前的还要冷。

老周和霜华恭敬的站在门前,一看到王爷的马车来到了大门前立即上前迎接。与之前相比,看起来有点苍凉。

丰逸文轻轻的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毫无表情的隐月走下马车。

白色的雪花一片一片的从天而降,一点一点地落在他们的身上,落在身上立即融成一滴滴小水珠,沾湿他们身上的衣服。

「王爷……」霜华赶了过去行礼,一看到多日不见的隐月躺在王爷的怀里,惊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喜从心来。他笑眯眯的说道:「隐月,你……」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霜华碰触到隐月无神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立即退了下来,他担忧的抬起头看着丰逸文,而丰逸文去一脸严肃,连半点欢喜的样子也没有。

「王爷,这趟辛苦了。」老周一把拉着呆愣的霜华。「霜华……」

霜华立即回过神,惊异的看着隐月。几个月没见,隐月公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想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却变得呆呆的?

丰逸文一边走一边说:「一会给我拿点什么好吃的过来兰馨阁。」

「是。」

丰逸文迅速的带着隐月回到了兰馨苑。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梨树漂白夜雨长,暖火透亮冬至夜。

梨树一夜落花开,月明星暗断愁肠。

兰馨苑没有变,变的是隐月,还有丰逸文。

已经有四五个月没有回来了,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树还是那梨树,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现在却没有当初的温馨的感觉。

望着一园梨树,丰逸文沉重的看着已经傻乎乎的江隐月,看着他一边警觉的瞅着自己,一边大声嚷着叫着回去找昔照。

不禁想起了离开前雨铭说的那段话,隐月根本没有爱过自己,他爱的人是昔照。即使隐月他疯掉了,昔照依然在他的心目中占有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而我呢?

没有。

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去强求隐月爱上自己呢?

况且一开始我就走错了,一步错下一步还是继续错下去。

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是我亲手毁了隐月,是我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明明答应他让他一个月之后离开王府,可是自己却不舍得他让他走,还千方百计的让他留下来。

这满园的梨树就是我的罪证。

为了留着他,不惜将婕淑妃喜爱的蕙兰全部移除。只因为想留着隐月,想一直看着他,想一直拥有他。

当初,我想拥有他的想法很龌龊。只因为他像一个人,一个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人。她一直活在画中,也活在我的心中,让我许久也忘不了。

如今活在我的心中的人却从来没有踏入过我的世界。

隐月的失踪令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而我却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到,我处处算计下一步该怎么走,才令他高兴,令他爱上自己,才令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我的私心。

这次在金陵待的短短的几个月,是我过得最漫长时间。我在那里无时无刻都想着你,而你却消失不见。

当我失去你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爱你。

只不过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现在的你不再是以前的你,而我不再是以前的我。

我学会了爱你的时候,而你却认不出我来。

隐月,我会用我的一辈子赎我的罪孽。丰逸文抬起头望着天空挂着的一轮圆月,心里暗暗发誓。

扶着隐月坐在桌前,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香茶放在他的手里,好让他的手没有那么冷。

呆愣愣的隐月低头盯着嫋嫋而升的白烟,轻轻地说:「心都凉了,手再冰一点又何妨!」

「隐月,你是不是没有……」丰逸文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隐月,心里又期盼他没有疯,又担心是回光返照。他迟疑半许才敢开口问:「隐月,你……」

隐月收回刚才的眼神,一双乌黑的眼睛瞅着丰逸文,哈哈的大笑起来:「丰逸文,我没有死是不是令到你很意外?」

「隐月,你……」

隐月冷冷的瞅着丰逸文:「没想到我死不去,又没有疯掉?和你当初设计的计划一点也不相称?」

「隐月,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丰逸文,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祭。」隐月轻轻举起手从头上拔出了那枚柳叶簪子往丰逸文身上刺去。

丰逸文一闪,轻松地躲避隐月的攻击。

隐月的腿受了伤,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走路,一点一点的瘸着脚蹒跚而行。他红了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惊慌的丰逸文大喊:「丰逸文,我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隐月?我真的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什么血债血偿?」

江隐月他本来就没有病,根本就没有疯掉,他只不过一直在装。装得特别像可以骗过很多人的眼睛,却骗不了自己破碎的心。心裂了可以补回来,而破碎的心就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他的伪装只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手刃仇人的机会。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丰逸文就是自己要亲手解决的人。

江隐月举起手中尖锐底部的簪子,狠狠的大喊:「丰逸文,你受死吧!」

回想起那一天,在陈远深还没有死的那一天。

夏日炎炎,空无一云的天空却迎来了一场小雨。小雨凄凄而沥,像是离别时的伤感的泪水。一点一滴的打在隐月血肉模糊的身上。

雨下过之后,天空变得澄清空明,烈日依然当空。

隐月虽没有亲眼看到昔照死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从一个叫做小强的打手听来,昔照被他们硬生生的活埋。

他们将昔照拖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后山,然后两三个人一起挖了一个几尺高的大坑。将昔照毫不留情的丢入土坑,一点一点将泥土洒在昔照的身上。昔照被他们绑着手脚,不能挣扎,只能放开声音嘶哑的大喊:「公子,公子……」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回荡着迷茫的夜色中。

泥土渐渐的覆盖了昔照的一扑一扑的胸膛,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最后把嗓子叫出血了依然大叫大喊,划破了一片漆黑的荒凉的深山。

声音渐渐弱了,泥土已经将昔照的头掩盖,再也看不见。

几个打手放下铲子,瘫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但是耳朵旁还隐隐约约的听到昔照一声一声悲绝的惨叫。

其中一个人轻轻的扭转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是不是听错了?哪有声音?」

坐在他旁边的高个子抖索的说道:「好像真的是有点声音。」

「你们看……」另外一个人指着那个刚刚埋掉的土坑,害怕得口齿不清:「声音好像从那里出来的。」

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向着那个土坑祈祷:「对不起,对不起……」

「你要找就去找陈大人,是他要我解决你的……」

「我会在初一十五来看你的,给你烧点香……」

一群人连铁铲子都没得及拿走就屁股尿流的跑走了。

昔照死了,天开始亮了。

鸡鸣的声音,鸟叫的声音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沈。

陈远深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的,天亮了点的时候,一身青紫色的陈远深踩着清晨的霜露来到了这里。

他轻轻地扬了扬手,叫人将满身伤痕的隐月拖了出来。

遍体鳞伤的隐月趴在地上,狠狠地瞪着陈远深。陈远深蹲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隐月:「隐月,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我呸。」江隐月扯着嘴角,弯弯的笑了起来:「你把昔照还给我再和我谈条件吧!」

「隐月,我不是说了吗?他应该死了。」

「昔照他不会死的,昔照他不会死的……」

隐月泪流满脸的一直在重复,他真的希望昔照没有事。

「隐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东西放在哪里?」

「想我告诉你下辈子吧!」

「来人,给我打死他……」

「是。」

又回到昨晚那样,隐月被人压在长凳上,一杖一板的下去。隐月依然咬紧牙,闭着嘴,将所有的痛苦埋在自己的嘴里。

一下又一下,本来是血肉模糊,现在连骨碌碌的白骨都显露出来。

「隐月,别怪我!」

江隐月呲着牙咧着嘴:「是不是丰逸文派你来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陈远深眯着眼睛瞅着他,还时不时的的轻轻摸了摸昨晚的伤口。伤口已经被姚大夫处理过,但是伤口依然还痛。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只为了他的笑容。

虽然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但是我不能阻止自己不去爱他。

情一旦动了,再也停止不了。

丰逸轩,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江韵书的儿子江隐月?为什么连二王爷也喜欢他?

他究竟有什么可以吸引人?

「你是丰逸文的人,一定是他下的命令!」隐月咬着牙,含糊不清的说。

陈远深双手环胸,轻微一笑:「对,就是丰逸文对我下的命令。我记得你爹以前是太子身边的心腹,现在你这个做儿子的,一定是回来这里报仇。还好王爷有先见之名,让我先下手,省得你破坏王爷的一切计划。」

原来真的是那样!

伤害自己的人却是自己爱的人。

江隐月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天空,望着一片澄清空明的天空大笑起来。

他回想起丰逸文和自己说得过的甜言蜜语,只不过是一纸谎言。

纸破了,谎言自然而然的走出来。

我俩的关系仅仅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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