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上+番外——昔华
昔华  发于:2012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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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月公子,隐月公子……」霜华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隐月的回想。

隐月转过头问道:「霜华,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

顺着霜华的手指一看,隐月望见眼睛通红的映月躲在红柱后面偷偷地看着自己。他飞快地跑了过去,喊道:「映月……」

被隐月发现的映月泪流满脸的捂着嘴转身跑去。

「映月妹妹,你等等……」

隐月继续呼喊映月,可是映月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越跑越快。

最后,消失在梨花苑。

隐月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叹了叹气。明知道映月喜欢丰逸文可是偏偏自己……

「隐月公子。」霜华担忧的问道。

隐月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了大厅,就看到了丰逸文站在大门口。穿着一身米黄色的长衫的他,更显得身材欣长挺拔。他微笑着注视隐月,见隐月一脸低沉,不解地问:「隐月,怎么啦?」

隐月低着头噤声不语。

丰逸文转过头看着茫然的霜华,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闭上嘴。他从衣袖掏出一枚柳叶簪子,轻轻的插在隐月的发梢上。

隐月吃惊的退后了一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东西,不解地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给你的。」丰逸文调笑的说道:「刚从集市看到,买来送你的。毕竟你现在是本王的人,走出去也有点体面,否则旁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隐月将头上的柳叶簪子拔了下来,丢在丰逸文的手里,愤愤然地说:「隐月出身贫贱,不需要王爷的厚爱。」

丰逸文眯着嘴笑了笑:「怎么啦?发这么大的火?」他将簪子重新插在隐月的头上,解释道:「是真的买给你的。」

隐月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丰逸文。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隐月不敢想下去,他害怕知道自己无法预料的结果。他望了望四周,依然没有看见昔照,开口问道:「王爷,昔照他人呢?」

丰逸文轻轻的说道:「昔照,他在马车等你。」

「真的吗?」

丰逸文侧过身,指着大门口的一辆马车:「不相信,就去看看。」

隐月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当迈出门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映月楼。

今天是第一次从这里走出去,从正门。以往的偷走出去都是有赵大哥的帮忙才可以从后门离开,如今我竟然可以走出去。隐月心里欢欣得很,只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回转身,抬起头,望着头上高高挂着的印着红色烫金『映月楼』三个字的牌匾,心里一阵酸甜苦辣。

丰逸文走了过来,揽着隐月的肩膀,轻声的在他的耳朵旁问道:「不舍得?」

隐月摇了摇头,不是不舍得,是舍不得。里面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公子……」昔照从马车跑了下来,拉着隐月的手,见到公子一脸忧愁,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怎么啦?」

隐月低着头,笑了笑:「昔照,我没事。」

「公子,我刚才看到罄持,他要我出去之后好好的过日子。」昔照低着头,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样隐月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兴奋不已的说,「公子,你看。这是罄持给我的。」他将一颗放在隐月的手心里:「罄持说『这很好吃的』,公子你尝一尝。」

隐月摸了摸昔照的头笑了笑道:「昔照,下次有机会,我们去探望他们好吗?」

昔照听话地点了点头。

「对啊!昔照,我们还可以回来玩的。」丰逸文轻轻的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启程了。」

坐上了马车,隐月掀开窗帘,望着一路繁华的景色,映月楼也慢慢地在马车身后逐渐沈没在集市的大街。

直到映月楼消失了,隐月才放下了帘布。

今后的路还很长,只不过该怎样走下去呢?

第十章:冶春园

雨后虹彩斜阳照,蔚蓝天色空明镜,山涧小溪绿如蓝,琼花如雪映黄昏。

马车仍然辘辘而行,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飞奔驶行,溅起了些许水花。在悠悠的山谷之下,留下了两道深深浅浅的车辙。

幽深的树林渐渐消失在眼前,一点点的的喧嚣繁华的闹市浮在身前。

穿过了古老的青石城门,隐月他们终于来到了扬州。

淮海名都极望遥,江南隐见隔南朝。青山半映瓜洲树,芳草斜连扬子桥。

掀起了微湿的布帘,隐月撑起身子,靠着车窗,远远地望见了城门口的集市。道路两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儿,后面是一排排的店铺,店中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商品。商品繁杂,看得人眼花缭乱。

「公子,这里是哪里?」透过窗外,昔照歪着头,眼睛一直盯着街边热闹的集市。

自从离开了金陵。昔照对什么都感兴趣,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就忍不住开口问隐月,坐在一旁的丰逸文偶尔也会开口解释。

丰逸文慵懒托着头,后背靠着柔软的坐垫,望着窗外,微微一笑:「昔照,这里是扬州。」

「扬州?是不是和金陵一样?」昔照指着外面繁华热闹的景色,回转头不解地问道:「公子,扬州是不是离金陵很近,为什么我觉得和金陵没什么分别?」

隐月温柔的摸了摸昔照的头,柔声的说道:「昔照,扬州还是属于江南,当然有点类似。」望着昔日自己走过的道路,风景却如往日不同,惆怅一点一滴打在心头。

丰逸文凝视着隐月一张忧愁的脸容,以为是久坐车内可能有点烦闷,于是对着门帘外说道:「德叔,停车。」

驾着马车的德叔轻轻勒紧缰绳,马车的速度渐渐减弱,停在街口的拐弯处。他掀开门帘,不解的问道:「王爷,请问有什么事呢?」

「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丰逸文拉开车帘,迅速的跳了戏曲。他转过身望着车内的隐月伸出了手,温柔的说:「隐月,你愿意和本王游玩一番?」

隐月茫然的看着丰逸文,同样坐在一旁的昔照也不明所以的瞅了瞅他。昔照转过头瞄了瞄一旁的隐月,只见公子平淡如镜的面容。昔照扯了扯他的衣袖,隐月转头看一看,见昔照一脸欢喜,不忍推拒,只好将自己的手放入丰逸文的手里。

下了马车,丰逸文望着车上的德叔,「德叔,你和霜华先回去休息。」

「可是……」

丰逸文摆了摆手,坦然一笑:「德叔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吃晚饭就回去。」然后拉着隐月的手转身离开。

在闹市中,丰逸文拉着隐月的手一直行走。隐月不知道丰逸文为何一直拉着自己,仿佛自己一松开,与丰逸文的关系就会立刻断绝。而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愿意让丰逸文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这种感觉令隐月觉得很不可思议。

「隐月,你饿了吗?」刚好走到了一间名为『迎客居』的客栈。

连续赶了几天路,隐月他们已经没吃过一顿正餐,一直都是啃着馒头就着咸菜吃。虽然自己对于吃馒头咸菜没什么感觉,可是想不到平时锦衣玉食的丰逸文也对此没有异议。这令隐月意想不到。

隐月低着头,看了看身旁的一脸疲倦的昔照。他应该早就饿坏了吧!连日赶路,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隐月微微一笑:「王爷,昔照好像饿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走进了迎客居,穿着灰色上衣的小二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他笑嘻嘻地望着隐月他们仨,问道:「几位客官,您们是来投宿还是来吃饭?」

丰逸文拉着隐月一边走,一边说:「吃饭。给我开个厢房。」

「好!!」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博雅居』的厢房。将肩膀上的抹布取下,抹了抹红木桌子,然后小二拿着一个水壶,分别给他们仨倒了一杯茶。

昔照拿起了茶杯,吹了吹白烟,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昔照,慢点。」

昔照放下杯子,甜甜的一笑:「公子……」

小二依然笑个不停的说道:「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野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子……还有最出名的狮子头。不知各位客官要点什么?」

丰逸文转过头,问道:「隐月、昔照你们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昔照眼睛发亮地的看着丰逸文:「真的吗?」

「真的。」丰逸文微笑的点了点头,「隐月,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就可以。」隐月淡淡地说。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欢喜的昔照,「昔照,你就点些你喜欢的就可以。别要这么多,我们吃不了可就浪费了。」

昔照点了点头,应道:「是的。」

昔照说了几个菜,小二才乐呵呵的走了出去。

隐月一直望着丰逸文,想透过他的黑亮的眼睛看到他究竟想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在隐月的脑海里回放旋转,一个个可能性浮现在眼前,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坐在一旁的昔照由于这几天的奔波,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隐月脱了身上的外衣,盖在昔照瘦弱的身上,轻轻的抚摸他柔顺的发丝。睡得这么沈,真的是累坏了。

「隐月,你累了吗?」丰逸文瞄了瞄睡着的昔照,转过头来温柔的说道,「累了,就去休息一下。」

隐月收了手,刚才温柔的表情霎时不见。他眯着嘴笑了笑:「谢谢王爷的关心,隐月承受不起。」

「隐月,我对你好点,难道你不喜欢吗?」

隐月拿起杯子轻轻一抿,笑道:「王爷确实对有利用价值的隐月很好,只不过这点好在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王爷的事隐月已经办妥了,如今隐月没有用处,王爷不必浪费时间浪费心思讨隐月的欢心。」

「你觉得我真的想利用你才这样做?」丰逸文眯着一双剑眉,轻描淡写的说。

「难道不是吗?」

丰逸文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是,可现在不是。」

隐月愣了愣,吃惊地盯着丰逸文。什么以前是,现在不是。我自己什么身份自己知道。你二王爷位高权重,喜欢游戏人生。可我是隐月,一个无名小卒。你喜欢玩,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我?

难道作弄我很有意思吗?

「请王爷言词注意一点。」隐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看着丰逸文,「还有你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那是当然的啦!」丰逸文笑道。

菜没过多久就送上来了。昔照点了四个菜一个汤。有千层油糕,翡翠烧卖,鸡丝卷子,还有就是最出名的蟹粉狮子头。

小二摆好了菜,笑眯眯的说了声『客官慢用』就关上大门离开了。

隐月轻轻的拍醒身旁的昔照,昔照睁开惺忪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隐月,含糊不清的说道:「公子,我们是不是到了?」

「傻昔照,你是不是睡糊涂了。」隐月刮了刮昔照高挺的鼻子,笑道:「你点的菜来了,你看。」

昔照抬起了头,看着一桌的味美佳肴,咧开嘴说道:「可以吃了。」他提起筷子,夹了块千层油糕放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真好吃。公子,你也尝尝。」昔照又提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给隐月。

隐月微微一笑的说:「昔照,慢点吃。别噎着。」

「昔照知道了。」昔照含着嘴,说话不清。

隐月瞅了瞅一旁的丰逸文,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出奇的安静,令埋着头吃饭的昔照也时不时的抬起头偷偷地瞧着他俩。

隐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烧卖放在昔照的碗里。

昔照抬起头,望着隐月:「谢谢公子。」然后继续低着头吃着饭。

「昔照,你尝尝这个狮子头。」丰逸文夹了个狮子头放在昔照的碗里,「这是扬州的特色名菜,你尝尝。」

昔照点了点头:「谢谢王爷。」

丰逸文笑道:「昔照,在这里不用叫我王爷,叫我丰逸文就可以了。」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沉思的隐月,「隐月,你也是。不用喊我王爷。直接叫我逸文就可以了。」

隐月愕然的注视着丰逸文。

好像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丰逸文看着发呆的两人,笑了笑说道:「我们继续吃饭。」

昔照的头转来转去,一会看看身旁的公子,一会瞄瞄对面的丰逸文。觉得这顿饭吃得特别的难受。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昔照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吃完了饭,步出客栈,已是日落西头。

漫步在扬州的街头,隐月、昔照、丰逸文,三人成影,在落霞的余晖中来到了二十四桥。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垂柳堤岸,山清水秀,亭台楼阁,风光绮旎。

站在岸边,春风拂面,斜阳西下,云彩暮合。

隐月站在桥上,双手搭在白玉栏杆,眼睛一直盯着远方,望着天边的落霞的风景,还是风景外的遥远?这个连隐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以前偷跑去烟波桥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感受映月楼外不一样的自由。渐渐的成为一种生活上的习惯。望着游子赞美不绝的风景,想的却不是景色的优美,而是埋藏在心里的一种感受。这种感受一直陪伴了隐月十五年。一直都没有变过。

「隐月,你在看什么?」站在隐月的身后,轻轻的一笑。

隐月淡淡地说:「风景。」

「你看的不是风景,而是回忆。」

隐月怔了怔,转过头凝视着丰逸文。

丰逸文握着他冰凉透彻的手,说道:「隐月……」

「别碰我。」隐月迅速的抽走双手,「丰逸文,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窥探别人的隐私。」

「隐月,我无心窥探,只不过你脸上有太多忧伤。」丰逸文顿了顿,说道:「让我禁不住想为你抚平。」丰逸文半伸出的手又放了下去。

「王爷,我的忧伤是我的事,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但是请你尊重我的隐私,既然你不喜欢,那现在就放我走。」隐月气冲冲的走下二十四桥,手紧紧的拉着倚在一旁什么也不知道的昔照转身离开。

「隐月,隐月……」丰逸文快步上前拦着他,「隐月,你想去哪里?」

隐月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直盯着丰逸文,「王爷在担心隐月逃走吗?那你大可放心。一个月还没有过完。我不会走的。请王爷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词。」

说完,隐月拉着昔照离开。

「隐月,你认识回去的路?」身后的丰逸文轻轻的说道,「既然隐月你知道本王的行宫,你就回去吧,本王不打算拦你。」

回过头,见丰逸文调笑的看着自己,隐月呲着牙瞅着丰逸文。他转过身又拉着昔照回去。

见隐月回来了,丰逸文双手环胸,玩味的看着愠怒中的隐月。觉得还是生气的样子好看。他笑了笑,说道:「隐月,你怎么回来了?」

隐月深深一呼吸,嘴角上扬:「昔照喜欢看风景,我当然陪着他看。你说是不是?」

听得糊里糊涂的昔照抬起头茫然的瞅着公子,见公子的眼神慢慢的点了点头。

日落西山鸟归巢,水镜云烟夜幕临。

「隐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丰逸文指着远处,淡淡地说:「这里虽然不是烟波桥,但是这里的风景只属于我俩的。」

隐月转过头看着丰逸文。

风景虽美,可是陪着我看风景的人是真的你吗?

回到了冶春园已经是戌时。

漫步曲径之上,左为澄清湖水,右为翠绿山丘。看似山,却非山。

曲廊蜿蜒西行,苍天古树直飞云纵。三月桃红李绿,四月柳叶飞絮琼花遍地开。

草庐水榭临湖而筑,古朴清雅。凭栏观夜月,树影婆娑无声,湖水涟漪不起。

「隐月公子,请往这边走。」霜华一边带路,一边说,「隐月公子今天玩得开心吗?」

想到了今天的种种,隐月挥了挥手,淡淡地说:「一般般。」

『一般般』对听者来说已经是最高的评价。丰逸文抿着嘴,偷偷地看了看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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