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床上的苏禾突然动了两下,唤回了梁竟的注意,他转身走回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苏禾皱着眉脸色通红,额头上不断地冒汗,偶尔会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
这样的苏禾难得一见,梁竟轻笑了一声,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苏禾的头,然后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几个红点。
咬了这么多口,应该早就觉得不舒服了吧,忍着不说,该佩服这位长官的毅力呢,还是说他死脑筋死撑呢——
又笑了两声,梁竟用手指摸了摸苏禾挂着汗珠的下巴,说了一句:“真可怜。”却听不出来有多少同情的意味在里面。
苏禾迷迷糊糊的,眼皮缓缓睁开了一点,视线模糊地看了梁竟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他是谁之后,又闭上了。
这回,是真昏过去了。
确定之后,梁竟松开了手,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苏禾一会儿,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下了楼,刚才组装枪的男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啤酒。看到梁竟下来了,放下酒瓶看着他问:“怎么样了?”
“拿两片药给我。”
男人点头,弯下腰在桌子低下翻了一通。
梁竟走到墙角的冰箱前,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没开封的水,一边打开盖子一边问:“杨刀疤的钱到了么?”
“到了。”正在一堆药里挑挑捡捡的男人应了一声,“比原先的数目多了一倍。要今天就把东西送过去么?”
梁竟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水,抹了一下嘴角,“留下两箱,其他的送过去。直接告诉他这两箱我们留下了,这是给他的警告,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冲着我来。”
“知道了。啊~”男人拿着一个装着几片白色药片的小塑料袋朝梁竟扬了扬,“找到了,就这个,应该没过期。”
梁竟拿着水走了过去,刚要伸手去拿,门突然开了。
“大哥你回来了!?”女人充满欣喜的叫声让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无袖T恤,下身是条迷彩裤,浑圆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一览无遗,不算暴露,却十足的性感。青春和美貌,是女人最好的资本。
梁竟笑了一下,叫了一声:“飞雪。”
“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飞雪扔掉了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梁竟怀里。梁竟向后倒了一下,举起拿着水的左手,还没站稳就被飞雪热情地吻住了双唇。
火辣的热吻,随着着女人柔软的嘴唇和浓艳的香水味,没有拒绝,他张开嘴化被动为主动地和飞雪亲吻着。
一吻过后,梁竟抬起头,一只手仍然扶着飞雪的腰。后者也搂着他的腰,仰起头一脸绯红地看着他。
“啊~~~!”男人的尖叫响起,“飞雪你他妈的把鸡蛋都打碎了!”
“元末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闭你妈啊!鸡蛋碎了我们吃什么啊!”比起美女来对鸡蛋更感兴趣的元末蹲在地上看着口袋里碎成一片的鸡蛋悲痛万分。
“吃你的蛋去吧!”飞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梁竟笑了两声,对还懒在他身上的飞雪说:“看够了没有?够了就去把你扔掉的东西捡回来。”他语气不重,比起命令更像是诱哄,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感觉。
飞雪不情愿地嘟了嘟嘴,不舍地放开了梁竟。
“怎么就你一个人?行奕呢?”
“他说还有别的事要去办,我就先回来了。”飞雪回答。
梁竟眨了眨眼,没说什么。转身拿起了元末放在桌上的药,然后对两人说:“你们先做饭,好了不用上来叫我,到时候我自己会下来。如果行奕回来了让他上来找我。”
等梁竟上了楼,飞雪转过身问还在蹲在地上挑鸡蛋黄的元末,“大哥拿那个药干什么?”
“屁话!”元末头也不抬地白了一眼,“有人被虫子咬了呗!”
“谁?”
元末抬起头看着飞雪,嘿嘿笑了两声,“一个警察。”
回到二楼的房间,梁竟拿着药和水走到床边。床上,苏禾仍然闭着眼,眼角沾着泪水,脸比刚才红得更厉害了。
这里的蚊虫很凶猛,有些甚至会传染疾病,村里的居民除了打过疫苗之外,进树林的话也会涂上专用防虫咬的药膏。像苏禾这样从来没有在这里呆过,又没打过疫苗涂药膏的人来说,是虫子最好的新鲜食物。
梁竟知道他是罪魁祸首,却没有半点自责。适者生存,没有理由去责怪任何人。不过,看着苏禾一脸难受和“眼泪汪汪”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还是有点心疼的。”
苏禾皱了皱眉,但并不是因为他的话,只是单纯的难受而已。
梁竟倒了两片药在手心上,坐到床边把药塞进了苏禾嘴里,自己喝了口水,然后低头把水哺到了苏禾口中。这是个最有效的喂药方法,也是最香艳的。
苏禾呜咽了一声,水顺着两人的嘴角流了下来,但最后他还是把药吃下去了。
确定药已经不在他嘴里之后,梁竟松开了苏禾,看着后者泛着水色的嘴唇,舔了舔自己的。
这时苏禾突然又抖了一下,应该是冷了。现在的天气温度并不低,但是对发烧的人来说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梁竟叹了口气,脱了鞋子也上了床。不算大的床上两个男人同时躺在上面,瞬间拥挤起来。苏禾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想翻身却被梁竟挡住了。
“病了,连睡相也差了。”梁竟无奈一笑,把苏禾搂到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乱动。
片刻之后,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呼吸也一点点平缓起来。梁竟摸了摸苏禾没有女人柔软的身体,笑了几声,在他耳边小声说:“身上热乎乎的,抱着倒也挺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在说什么,原本闭着眼的苏禾眼皮突然动了动,然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两人四目相对,梁竟目光一片坦然。
“还难受么?”他问。
苏禾轻喘了两下,觉得耳边嗡嗡直响,他讨厌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虽然生病不是他能控制的。
没得到回答,梁竟也不在意,上身靠在床头,让苏禾趴在自己胸口,然后自己也闭上眼,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两人在岛上的时候,稀里糊涂,歇斯底里的,却又很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竟突然了一句:“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么?”
好半天才得到苏禾像是东拼西凑一样说了一句:“你——又不喜欢——咳!”话还没说完就被咳嗽声打断了。
梁竟微微挑了一下眉,像是很奇怪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半晌之后,他低头看着早就已经昏睡过去、烧得满脸绯红的人,笑了两声。伸出手缓缓摩挲着苏禾脖子上软嫩的皮肤。
“长官,我一直以为你没这么天真的。”
天色渐暗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大哥?”两声敲门声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吧。”睁开眼,梁竟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身边的苏禾。
苏禾侧着身面背对着门口,进来的人是看不到他的。
门开之后,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五官端正,清秀中又透着一丝阳刚,像是那种穿上西装能在办公楼里当精英,脱下西装拿起刀就能砍人的那种。能文能武,却不显突兀。 “你回来了?”梁竟从床上坐起来,不过并没有要下床的意思。
赵行奕点点头,“你那边还好吧?”
梁竟点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过来坐。”
赵行奕看了一眼躺在他旁边的人,问:“他是——”
“先过来坐吧。”梁竟说,“他发烧了,暂时不会醒。”
男人点点头,上前两步拉过椅子坐到了梁竟对面。
苏禾的确是没醒,但是也并没有完全睡过去,准确的说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凭着自己的毅力,他一直坚持着最后一点意识,也许撑不了很久,但是能多撑一会儿就多撑一会儿。他能感觉到梁竟还在他旁边,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但是他们在说什么,他是真的听不清楚了。
困意越来越重,他已经睁不开眼了,耳边依稀能听到两个男人的谈话声,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只是睡去前的最后一刻,苏禾觉得除了梁竟之外,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有一丝微妙的熟悉——
第三十章
虽然发烧了,但是托那两片药的福,苏禾睡了自从离开被梁竟胁持之后最好的一觉。
等他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几秒等眼睛习惯了之后,窗外的月光渐渐让四周明朗起来。这里的月亮,感觉跟岛上很像——
苏禾稍稍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在岛上的时候。
虽然已经退烧,但是苏禾身上软绵绵的,连动一下都觉得很费力,他再次闭了闭眼,这次积蓄了一点力气之后,双手撑起上身坐了起来。
一阵暂且的头晕目眩之后,终于缓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房间,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
苏禾低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纯绵的灰白格子衬衫,很透气也很吸汗,只是——内裤却没有了。
光着屁股,苏禾脸上僵了一下。他知道这是那个变态男人的干的好事,除了在心里骂上几句也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想到梁竟,他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些枪。如果他没有看错,各种型号的枪械中,还有一些竟然是警用枪。
梁竟,他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干这个的。伸手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梳到脑后,苏禾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可比诈骗和越狱有意思多了。如果用这个罪名把梁竟送回监狱,他下半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对苏禾来说,这应该是个美好的设想,用来报复梁竟胁持他是最好不过。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意想中的那么兴奋。并不是同情梁竟,更不会是喜欢,但是有时候喜欢和讨厌之间有一种很模糊的界限。
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苏禾开始分析梁竟拿枪对着他的那一瞬间,是不是真的想杀他。
不过,他觉得不是。
如果真想杀他,就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把他带到这里来。但是自己对梁竟而言又有什么作用,苏禾真的不知道。如果上床算的话——但是梁竟虽然变态,但是还没到色欲熏心的老色鬼地步,然后他想起了睡过去之前梁竟问他的话,还有他问梁竟的话,但是谁都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苏禾想不下去了,他饿了。
下了床,刚开始的几步苏禾觉得脚像是踩在棉花上,四周看了看,没找到灯的开关在哪里,更没有找到他的内裤。不过好在衬衫够长,刚好遮住了臀部。虽然想出去看看情况,但是要他就这样走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踌躇的时候,门开了。
梁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面条和一杯饮料,面条上浇着浓浓的肉酱,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闻到那味道,苏禾更饿了。
没有问他感觉如何,梁竟直接问了一句:“饿了?”
苏禾点头。饿了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梁竟笑了笑,走进来关上门。把托盘递给苏禾等他接过去之后,走到一旁开了灯。
依旧是亮度不强的灯光,照得房间里朦朦胧胧的。苏禾坐回床上把托盘放到一边,然后端着盘子低头开始吃面。
虽然饿了,他的吃相依然很好,虽然一口接一口的,却是一种有条不紊的感觉。
梁竟坐到了离他不远的椅子上,双手环在胸前就这样看着他吃,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优雅的“狼吞虎咽”之后,一盘面终于被消灭干净,苏禾放下筷子抬起头,脸上沾着几点酱汁,倒是有点可爱起来。
梁竟忍不住笑出声,站起来朝苏禾走了过去。来到苏禾面前之后,后者抬起头看着他。梁竟伸出手在苏禾脸上抹了两下,然后说:“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其实也不错。”
苏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别过头用手背用力胡乱擦了两下脸。
而梁竟倒也没再说什么,拿掉了苏禾手里的空盘子对他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等一下!”
走到一半的梁竟回过头,看到苏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怎么了?”
苏禾抿了抿嘴,“我的内裤呢?”
梁竟眉一挑,终于又露出让他熟悉的坏笑,“我帮你洗了,亲自洗的干干净净的。怎么样?我服侍的够周到吧,长官?”
苏禾都不知道要露出什么程度的表情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厌恶和抓狂了。
梁竟走了之后,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吃饱了,苏禾觉得胃里变得暖和起来,他曾经强制减肥过,瘦下来之后,胃就不是很好,虽然吃的不多,但是不能饿着。吃饱了,干什么都有动力了。
苏禾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然后没过多久门突然又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梁竟,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是说是陌生却又不完全正确。苏禾看着对方,暗自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而对方也一样。
虽然在这种地方碰到认识的人机会很渺茫,但是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巧合。
“你是——”一股熟悉的感觉在脑中盘旋,苏禾知道自己见过这个男人,而且名字就在嘴边,还差一点点就能叫出来的那种。
终于,男人笑了笑,笑容里有点无奈。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土豆——”
头上像是被人敲了一下,苏禾瞬间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知道他以前的外号的,只有——
“你是赵——”名字还没有叫出来,就被人冲上来捂住了嘴。
“别叫,我现在叫赵行奕。”男人冲他摇了摇头。
苏禾拉开了赵行奕的手。看着眼前这个从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面的同学,曾经,他们住同一个寝室。但是并不熟。
第三十一章
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总会多多少少留下点回忆,苏禾的回忆虽然大部分都被高热量的食物和嘲笑讽刺占据了,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会选择把一切跟这些有关的东西统统忘记。除了那个人,赵行奕他也还记得。虽然只是凤毛麟角的程度而已。
那时候的苏禾话少,吃得多,因为肥胖的身体和特殊的家庭背景,是学校里众人暗地里嘲笑的对象。当然,也有不想取笑腹诽别人的,或者是不屑做这种事的,赵行奕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不同班,但是住在同一间寝室,苏禾虽然胖却仍然服从安排睡了上铺,赵行奕也睡上铺,和苏禾并排。
虽然没什么特别多的交流,但有时候苏禾“吭哧吭哧”爬上床的时候,偶尔也会无意间跟赵行奕视线相触。基本上赵行奕都是微微一笑,只是单纯的、友好的一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当然,赵行奕不是小说中出现在苏禾黑暗人生中的一点光明,照亮了他的后半生。事实上那时候苏禾也只是看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过头撅着圆滚滚的屁股爬到床头,然后钻进被窝,再偶尔羡慕一下赵行奕高挑灵活的身材。只是一下下而已——
如今,昔日的室友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再也不是当时的气氛。
多年未见,他们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