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卷四 FZ)——欠扁之包子
欠扁之包子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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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邃的熏香气息清浅,尽欢帝逐渐意识模糊,忽然知觉有人小心翼翼地挪到身侧,拾起床榻之上的锦被,轻手轻脚地往自己身上搁。

“谁?”

宿尾所言的第四日,尽欢帝瞬息便知是逝水来了,但仍伸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冷冽地问出一句。

逝水抖了一下手,而后颤巍巍地唤了一声:“父皇。”

尽欢帝抬眼看着逝水。

才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皇儿瘦了呢。

真是奇怪,明明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了,怎的还会看起来如此憔悴。

嗯,大概是自己看岔眼了吧。

“你是谁?”

尽欢帝明知故问,脸上是面沉似水的肃穆,直接以‘你’相称,仿佛眼前真是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父皇,是儿臣啊,是父皇的大儿子啊。”

逝水看着下颌已经削尖,高高的眉峰愈发有棱有角的尽欢帝,心中大痛。

“孤的大儿子日前已经殒命,孤立下懿旨昭告天下,人世间已经没有大皇子空逝水这个人了,你怎能冒名。”

尽欢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惊讶。

怎么的,原是想着,要将皇儿强行留下的,怎么越说越气恼,越说越幽怨了?

“儿臣又错,儿臣知道父皇此生都不会再原谅儿臣,儿臣只求父皇不要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好?”

逝水听着尽欢帝语调偏激,只道是尽欢帝心中仍然怨愤非常,便只能收住这个话题,转而端起了小几上的药碗,拈起了荡漾在期间的青瓷小勺。

逝水从‘香飘千里’出来后,只匆匆换上了少许轻便些的夜行衣,马不停蹄赶到皇宫,中途堪堪避开了无数禁卫,根本没来得及思索,为何会如此顺利,只看见禁卫照着原先路线巡视皇宫,却半个暗卫也不曾遇见。

待到逝水到的永溺殿,熟门熟路缘屋顶摸到寝房,就遇上了尽欢帝斥退那端药来的宫人的场景。

—父皇究竟是患了何疾,需要喝药了?

“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免得被禁卫发现,到时候你一个擅闯皇宫,还摸入孤寝房的人,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尽欢帝扭脸,躲过逝水凑上来的瓷勺子,语调别扭地像是撅气的孩童。

“儿臣不怕。”

逝水说着,轻轻嗅了一下那药的味道,顿时狠狠拢起了眉头。

好像,很苦的样子。

听那宫人言语,父皇似乎之前也没有依言喝药,这怎么行。

“父皇的病要紧,喝了它吧?”

逝水不依不饶地把瓷勺子再递了过去,忽然看见尽欢帝回眸,惨白的脸上镀上了若不可见的红晕,结结巴巴很是犹豫地说道:“这药,苦,哭得很。”

“良药苦口利于病,父皇莫要贪口,便不欲喝药了。”

逝水心中暗笑,语调却仍然温和,像是哄逗小孩般说道:“来,父皇只要捂住鼻子,一张口一闭眼,拜你喝下去了。”

“你说得轻松,你自己喝喝试试。”

尽欢帝把头往后仰了几分,伸手转而把勺子朝向了逝水,努嘴示意他尝尝。

“这……”

逝水被尽欢帝反常幼稚的举止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顺势就喝药,只是说道:“儿臣也不能代父皇喝了啊。”

“你尝是不尝?!”

尽欢帝有些怒气地瞪大了眼睛,完全偏离了喝药人是谁的轨道,很是执拗地欲要逝水尝尝本该是由他喝的药。

“不管儿臣尝不尝,这药父皇必须得喝!”

逝水也是瞪大了眼睛,和尽欢帝拉锯一般,把勺子勉勉强强又调了个头,抖着手往尽欢帝嘴边送,口气中不由自主竟带上了点命令。

尽欢帝紧紧盯着逝水的脸,毫不妥协地闭紧了嘴。

“喝,父皇快喝!”

逝水语调上扬,居高临下地看着顽固的尽欢帝。

两人对视间,火光四射,互不相让,气氛慢慢灼热起来,连清幽的‘安然’都没能让两人的各执己见柔化分毫。

半晌,尽欢帝忽然浅笑起来,眉梢带着嘲讽与悲戚混合的颦蹙,字字句句甚是明晰。

“你以前,还可以以着孤的皇儿的身份,央求孤喝下此药,好生养病,但是现在,孤当着全天下的面将你隆重安葬,谥号‘神武王’,你已与孤魂野鬼没有分别,连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在皇宫之中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要孤喝下此药?”

尽欢帝单手向后,撑着床榻,微微后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优雅地直起圆润的弧度,凝眸看着上方逝水的脸,脸上虽然带着明媚的笑靥,却是竟眉眼连小巧的鼻子一并皱起,幽深入蓝的黑眸碎光盈盈,似是氤氲了一圈水雾。

逝水错愕。

父皇说得决绝,为何自己感觉,父皇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惶惶然失却了所有依靠呢?

好像那‘与孤魂野鬼没有分别’的人,不是已经被宣告死亡的自己,而是,父皇本身呢?

逝水将勺子放回碗里,而后探手,轻轻将碗放回了小几上,转头看着尽欢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破釜沉舟般回答了一句。

“凭,我是你的男人。”

—没有‘儿臣’,没有‘父皇’,没有君臣之礼,没有父子之谊。没有任何俗世牵绊,只是‘你’和‘我’。

尽欢帝微微张开了嘴,感觉按在肩头的力道灼灼,抬眸看着忽然强硬霸气起来的逝水,凤目浅浅扫过他已经轮廓分明的五官,恍然竟有种头晕目眩,似拒还迎的错觉。

皇儿方才,说的,不是‘逝水是父皇的儿子’,而是,‘我是你的男人’,么?!

第四十三章:心甘情愿

逝水看着尽欢帝水光氤氲的双眸,心念一动,双手抓紧了自家父皇的肩,而后带着万钧之力低头,狠狠压在了自家父皇微微开合的薄唇上。

尽欢帝单手抵上逝水的胸膛,张口一咬。

赤红的液体,从逝水唇上缓缓渗入尽欢帝嘴中,绕着舌尖滴溜溜转了个圈儿,甘甜。

逝水不顾唇上的刺痛,更顾不上尽欢帝推挡在自己胸前,似乎没有尽全力的阻挠,像头失控的野狼一般将尽欢帝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尽欢帝张口XX,不断将从逝水唇上渗出的腥甜液体尽数收入嘴中,碎光盈盈的眼眸早已紧紧闭上。

——‘啵’的一声,已是目眩神荡,意乱情迷。

逝水捂着嘴直起身来,擦掉下颌血水混合的液体,两膝紧紧夹在尽欢帝腰际,半跪在龙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嘴角鲜血淋漓的尽欢帝。

——这个人。

这个让自己唤了那么多日‘父皇’的人,这个连着几月与自己相拥而眠的人,这个,明明占有欲极强,却愿意放过自己,让自己与他的妃嫔双宿双飞的人。

这个人,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定了!

逝水屈起手肘,将内力聚集在手掌外沿,在尽欢帝略微讶异的眼光中,利落地,迫不及待地剥开了他身上唯一的单衣。

床帐未及拉上,从方才一直延续至今的寒风悉数堆砌在尽欢帝肩膊,尽欢帝终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便伸手,揽住了跨坐在自己小腹上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皇儿的腰。

逝水咧嘴一笑,而后俯下了身。

一夜笙歌。

次日逝水终于先尽欢帝,悠悠醒转,看着枕边人儿犹自熟睡的侧脸。

这,这个情况,是真的,还是假的?

逝水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生疼。

看来是真的了。

逝水回忆昨晚,竟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是恼是悔,是吉是凶,是进是退。

衣衫尽褪,情到深处,逝水看着已经媚眼如丝,连虚作的拒绝都不再露出的尽欢帝,虽然燥热难耐,却忽然开始举棋不定。

逝水记得他自己第一次与尽欢帝欢爱之时,虽然借助了酒水润滑,却仍然感觉像是被撕裂了身体般,痛不自禁。

逝水不想,让尽欢帝遭受这等痛楚,尤其是他还患有未名之疾的时候。

却是尽欢帝看见逝水犹疑,迅速地翻身而上,先是悬空着跨坐在逝水腰际,在逝水面前上演了一段活色生香的自亵扩张,而后又低下头,凑到面色通红双手握拳的逝水耳畔,挑衅般说道:“你说,凭你是我的男人,现在又不敢了?”

眉梢含情,话语撩人,邪肆的凤眸氛氲着雾气,云锦样的发丝痒痒地散在逝水脸侧,吐在他耳侧的气息更是温吞如玉,润泽如水。

所以尽欢帝戏谑的神色,在下一秒,便立刻土崩瓦解。

逝水嘶吼一声,抓住尽欢帝的肩头,又狠狠将他压回到了床上。

尽欢帝紧紧拢着眉,咬牙吞回痛楚的呻吟,伸手摸摸索索,而后很轻柔地攥住了逝水撑在他身侧的手掌,然后,十指相扣。

“父皇——”

逝水低低呢喃出一声,又怕惊醒尽欢帝般倏然吞声。

父皇,昨晚,居然不拒绝自己。

不拒绝也便算了,居然还,还主动挑衅。

主动挑衅也就算了,居然还,还在自己心疼连连,欲要停下之时,紧紧缠住了自己腰际,带着明明是痛苦的表情,扬眉一笑,魅惑地说道:“做我的男人,这点耐力,可不够。”

逝水困惑地拢了拢眉,而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尽欢帝在浑身酸软,这些时日好容易睡了个安生觉的状况下,居然半点没有醒转的趋势,逝水呼出一口气,而后在锦被间开始寻找衣服。

收收捡捡完毕,逝水抱着衣服跳到床下,一边穿,一边看向了小几上放着的,早已凉透了的药碗,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居然把正事儿给忘了!

不是要喂父皇喝药的么,怎么的就兴致一起,反倒把药撇开一边了呢。

逝水有些羞愧地端起药碗细细看了看,抽了一下鼻子,而后在房内寻出一方丝帕,浸润入药碗中,让里面的汤药慢慢渗透了进去。

这药也不能喝了,拿回去问问大夫,这药是治什么病的吧,以父皇的脾气,决计是不会告诉自己,他患了什么病的。

逝水又轻轻挑起丝帕,将滴滴答答,略有些厚重的帕子收进了袖口中,四下里再打量了一下,恍才发现,旭日早已升起,屋内一片亮堂,而且再稍稍过会儿,宫人就该来叩门,服侍洗簌了。

得快些回去,自己不能被发现,更何况,回去晚了,墨雨还会叽叽喳喳,纠缠于什么‘终身相守’的委托,用父皇的性命威胁自己,没完没了了。

逝水又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熟睡不醒的尽欢帝,叹出了一口气。

结果,还是没有弄清楚,父皇为何肯在那晚放过自己啊,而且还平添出了更多的疑窦,牵扯出了父皇于自己更多的迁就,更多的纵容,更多的,不可理喻的,让自己心猿意马的极致宠溺。

看来,还是得央求师傅,让他再放一次。

啊不对,是几次,好几次,好几十次,或者,放行个一辈子更好。

——糟了糟了,贪心了。

逝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根本来不及,也没有办法帮尽欢帝收拾一下杂乱的床榻,就欺身到窗口,掌风一推,利落地翻窗而出。

逝水走后约莫一炷香的光景,才有宫人轻轻叩门问早。

尽欢帝终于从沉睡中挣脱出来,半梦半醒,不予回应,宫人不敢推门而入,便加重了力道又扣了几下,张口说道:“皇上,皇上可醒了?”

静默半晌,正当宫人忐忑之时,终于传来尽欢帝略显底气不足的回应:“孤再睡一会儿,退下。”

宫人顺从地离开,因而再没有见到房中的情形。

紧闭的门内,散乱的龙榻上,尽欢帝倒抽着凉气撑起身子,僵硬地换了几个姿势,又无奈地躺了回去。

从未想过,皇儿居然如此,如此,势——不——可——挡。

虽然,这中间还有自己言语逗弄,纠缠不休的缘故。

尽欢帝挑了一下眉,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明明是要抓住宿尾给的那个后悔的机会,强留皇儿下来的啊,怎么的就演变成了,心甘情愿雌伏于皇儿身下了呢。

更甚的是这份心甘情愿还毫无用处,皇儿不还是在自己没醒之前,就毫无眷恋地,脚底抹油地走了。

尽欢帝看着空无一人的身侧,苦笑一声,又顺势瞥向了床头的小几。

小几上的药碗,安静沉凝,里面黑褐色的药汤波澜不惊,早已没了呛人的苦味。

尽欢帝忽然瞪大了眼睛。

药汤在宫人端来之时,本是大半满的,现在,仅余了小小一层底。

怎么回事?!

尽欢帝以为自己刚睡醒,看岔了,于是闭上眼睛再睁开,却仍然见汤药只有薄薄一层,登时有些心慌。

自己没有喝药,一个晚上汤药化成气状,混入空中,也不会少这许多。

也决计不会是皇儿睡醒之后,心血来潮,还端起碗来抿了几口,更不会有其他人擅自闯入寝房之内,却不加害于自己,也不相扰于自己,而只做了喝药这个动作。

那便是,皇儿用什么法子,将那大半碗汤药带走了!

想到这个唯一的解释,尽欢帝忽然想上心头。

原本,是想着用计强留下皇儿,而后又渐变为用委曲求全的方式,顺从了皇儿那句‘凭我是你的男人’,希望皇儿至少能对自己抱点羞惭,隔三差五也能回宫来探视探视。

却最后,计谋也没实施,委曲求全也不成功,还让皇儿带了附有自己那点小九九的证据走,让这个被自己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小阴谋,完全坦诚在了皇儿面前。

若是皇儿得知药中奥妙,大概会将心中,对自己的最后那点愧疚,都抹个精光吧。

“咳咳咳。”

尽欢帝捂住胸口,许是昨晚不顾病体,许是心中神伤,只是失控地开始咳嗽。

——“若不好好养病,三年五载都会落下病根,以后便不能肆意跑跳了。”

宿尾的话清晰地浮现在尽欢帝心中,尽欢帝侧身躺在床榻上,弓起腰,颤动着背,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嘴角却只是冷笑。

落下病根,不能跑跳。

于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所谓。

不过是可以顺势便缠绵病榻,心安理得,一路懒散下去而已。

第四十四章:各怀鬼胎

夜幕降临,冬日的皇城笼罩在清冷的墨色空气中,沉静,安宁,死灰一样的了无希冀。

一个稍显稚气的青衣宫人端着晚时煎的药,驻足在尽欢帝寝房门口,面色犹疑,有些不敢伸手叩门。

皇上昨日起身,说是要沐浴,让人备好了热水皂角,和换洗的衣裳,却是没让任何人伺候着,连远远站着都不让,不知发生了何事。

皇上寿宴过后的前几日,间或还会召人送进些糕点,但是昨日以来,皇上便再没吃过半点东西,连茶水都不沾,照着仙师吩咐煎的药更是纹丝不动。

皇上,莫非是狠了心思,从此便绝了膳食么?

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宫人心中忧切,鼓足了勇气便欲叩门,但是低头一看黑褐色,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碗,心中便又涌上了踌躇的念头。

原本这药,不是自己送的,而是服侍了皇上好些年的宫人姐姐送的,只是那姐姐昨日里,劝说皇上用膳进药,被皇上怒斥,而后逐出了宫去,其他资厉高些的宫人便都怕了,不敢再送药了,这才轮到自己头上。

此番进去,放下药便离开,应该不会惹怒皇上吧?

宫人深吸了一口气,单手稳住木盘,屈起了手指想要扣上精雕细琢的门,忽然肩膊处被人狠狠劈上,眼前一黑,神智不清便软倒了下去。

不知何时站在宫人背后的一个黑影,慢慢收回了劈出成掌的手。

偷袭宫人的正是腥风。

腥风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了宫人腰际,一手又迅速接住了木盘,映着头顶的烛火一看,里面大半满的汤药居然没有洒出来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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