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卷四 FZ)——欠扁之包子
欠扁之包子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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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多礼了。”

尽欢帝将逝水搀到床沿上,并排着自己坐下来,而后回身刮了一下菱儿的小鼻子,说道:“快些回到被子里去,天气寒,小心冻着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

“菱儿不想吃药。”菱儿眼里露出惊吓的神色。

“那还不快回去。”

菱儿咧嘴一笑,扭了扭身子,迅速地钻进了被子里,逝水伸手掖了掖锦被的边角,而后趁着菱儿不注意,附耳到尽欢帝耳边,轻轻问道:“父皇,菱儿醒来后,可有说什么?”

“没有。”

尽欢帝拢眉,轻轻摇首,亦是压低了嗓音回道:“菱儿刚醒时,精神便已经很好,倒是很惊诧父皇为何在她床头,抓了父皇的手叽叽咕咕了一堆子话,半点没有提及如何会跌入湖中的事。”

“那后来呢?”

“后来,父皇问了菱儿,前几日发生了何事,菱儿却只记得与那宫人捉迷藏,宫人背身数数,接下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逝水心中惋惜,但看着菱儿揪着被角,对自己笑靥生辉,仍然纯真爽朗,又觉得这样也好。

若是不记得那些勾心斗角,表里不一,沾染血腥,又被狠狠残害的往事,菱儿以后便也能一如既往地欢乐了。

“逝水昨晚睡得可好?”

尽欢帝见逝水出神,突然一把揽住了逝水的腰际,逝水细细打量了尽欢帝的脸,方才发现他满脸倦容,很有几分一夜未眠的嫌疑。

“儿臣尚好,倒是父皇,可是彻夜守着菱儿,不曾阖眼安歇?”

“仙师说菱儿随时会醒,父皇心中忧切,便在床榻上依靠了一晚,谁料菱儿至晓方才醒转。”

“父皇不曾用膳?”

“菱儿醒了之后便一直黏着父皇,所以还没来得及。”

尽欢帝有些困意地往身后的床栏上倒,稍稍闭了闭眼,冷不防瞥见逝水在边上偷笑。

“逝水笑什么?”

“没什么。”

只是觉得,父皇记得叮嘱禄全,定要让自己用了早膳方才能来,父皇自己却没有好好儿休息用膳,这算不算是‘顾此失彼’呢。

“没什么还笑。”

尽欢帝看着逝水眼眸中光华流转,抿唇小小鼓着腮帮子,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忍不住伸手,假示惩戒般捏了一把逝水的脸颊。

忽然雷鸣般的‘咕噜’声响起,尽欢帝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发现闹事的不是饿了两餐的自个儿。

“父皇,菱儿饿了!”

菱儿撅着嘴,大声嚷嚷。

菱儿已经昏迷了四五天,期间只是由着宫人在唇上沾沾水,算是四五天没有吃东西了,醒转之后又和尽欢帝说了那么久的话,现下倒是饿得有些头昏眼花。

“菱儿总算知道饿了啊,来人,把备好的稀粥带上来。”

尽欢帝招手差了个宫人,回眸又对菱儿说道:“父皇不知道菱儿爱吃什么,所以甜的咸的,南方的北方的,让人备了许多粥,但是菱儿不能多吃,小心贪多了撑坏肚子。”

“但是某猪真的很饿很饿啊。”

“还是不行,过会儿宫人看着菱儿吃,绝对不能让菱儿吃多了。”

尽欢帝慢慢站起身子来,立在原地舒缓了一下酸软的腿,然后携了逝水的手,就欲离开寝房。

“父皇要去哪里?”菱儿见尽欢帝要走,连忙在锦被间叫唤了一声。

“菱儿好好儿休息,父皇先回永溺殿了,对了,还记得父皇刚开始说的话么?”尽欢帝站在门槛上,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嗯,嗯,父皇对菱儿说,说,让菱儿不要说……”菱儿很努力地回忆着,出口的却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父皇对菱儿说,让菱儿不要说,父皇的意思,是菱儿对父皇所说的那个噩梦,对谁都不能说,知道吗?”尽欢帝回身,温和地笑了笑。

“哦,对!父皇慢走,父皇放心,除了父皇之外,菱儿谁都不说!”菱儿双手握拳,发誓一样抵在了胸前,配合着狠狠地点头瞪眼动作,好像是与尽欢帝达成了什么协议。

尽欢帝颔首,而后推门走出了寝房。

缓缓行进间,逝水回装潢看了一眼菱儿的寝房,又悄悄看了看尽欢帝的脸,憋不住心中的好奇,终于出声问道:“父皇,菱儿的噩梦,是怎么回事?”

“逝水不要打听了,这是父皇和菱儿的秘密,不能说。”

尽欢帝紧了紧掌心里逝水的手,语调温和调皮,眉眼浅浅半弯,明明是明媚的笑靥,不知为何,定在逝水脸上的眼神却显露出了过分沉重的悲戚。

——秘密,替别人保守的秘密,是只为了皇儿一人,而替别保守的秘密。

第三十一章:正面冲突

“皇,皇上?!”

尽欢帝才踏足进了荔香宫正殿,立时便有宫人慌忙施礼,掩不过满脸的诧异。

皇上自立墨妃为贵嫔后,便再没来过荔香宫,别殿的妃嫔,虽知墨雨贵为三妃之一,但是心中总念念于墨雨原本不过是一介小宫婢,得尽欢帝青眼相看居然如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瞬时平步青云,羡慕嫉妒醋意交加,连溜须拍马都不愿过过形式。

所以,这大半年了,宫人也逐渐习惯了荔香宫内杳无来人。

尽欢帝没有任何征兆,连銮驾都不曾知会一声地来了殿上,宫人自然是惊诧至极了。

“无需通禀了,带孤直接去见爱妃。”

尽欢帝面色和煦,丝毫看不出来意。

宫人袅袅又行了一礼,躬着身子走在前头,带尽欢帝走出正殿,绕入了后方的寝房中。

“爱妃近日时在,在做什么?”

尽欢帝温声问询。

“娘娘闲来便会去御花园逛逛,寻常的时候,也只待在殿里看书,赏花自乐,与奴婢等聊聊天儿而已。”

“墨妃近日里,都是待在殿里的么?”

“是。”

“你仔细再想想,五六天前,爱妃可有出过宫?”尽欢帝给了明确的日子。

五六天前,便是菱儿跌入湖中前后的日子了。

宫人垂眉想了想,说道:“娘娘仍是在殿里的,不过——”

“不过什么?”

“娘娘那些日子,好像变得寡言了许多,也不笑了,奴婢们替娘娘梳妆的时候,娘娘也是直直地盯着铜镜,面无表情,似乎还有些拘谨,有些不自在了,对了,娘娘那些日子,连寻常喜欢的膳食都开始皱眉头了。”

宫人越说越多,几乎将墨雨说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顶着与墨雨一样皮囊,却是心智完全不同的人。

“孤知道了,爱妃那几日大概是心神不宁而已,爱妃的异常之类,不许再对别人说了,也不许告诉爱妃,孤问过这事。”

尽欢帝在宫人身后冷冷一笑。

原来如此,丹药房时时面无表情的道童,就在那几日代替了墨雨,穿戴妥当驻守荔香宫,为墨雨做下了十足的不在场证明。

墨雨清风,好搭调的名字,意味几乎是如出一辙。

清风乃是宿尾带入,搞得不好,当年墨雨进宫也有宿尾相当大的功劳,宿尾不知欠了这二人何种债,居然让宿尾不但领人入宫,还对自己的质疑三缄其口,甘愿领罪。

等等。

此二人,莫非便是七哥当年的双生女儿,也便是先帝的嫡亲孙女么?

这个猜测一出,尽欢帝觉得思路顿时明晰了起来。

自己也不过是先帝的儿子,宿尾便能十数年如一日地伴在身侧,专注效力,而那两人若是先帝的孙女,便能解释宿尾为何帮衬着她们了。

都是先帝的子嗣,如宿尾所言,‘放不下’。

到了寝房,尽欢帝挥手让宫人退下,而后很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门,朗声道:“爱妃在么,孤来了。”

“皇上?!”

墨雨正斜卧在床边休憩,听到尽欢帝真真切切的声音,登时吃了一惊,慌忙跳下床来,踱到尽欢帝面前欠身一礼,说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今日怎的有兴致,到臣妾这里?”

尽欢帝笑而不语。

这些日子的闹剧,大概都是墨雨和那个腥风所为,从政事到宫事,从敲边角到危及菱儿的性命,越玩儿越大,越闹越不可收拾。

虽然对皇儿说过,不可轻举妄动,但是现在已经捉住了幕后黑手,而且自己能确信,那个墨雨不会加害于皇儿,便没有所谓的打草惊蛇了。

只是,那清风现在何处,这几日可有布下奇招呢?

“皇上?”

墨雨见尽欢帝不答言,只是微笑,便有些慌了。

“不必叫皇上了,既是七哥的女儿,私下里便也无需那么拘谨,叫我十三叔吧。”

尽欢帝的笑容更深了。

墨雨目瞪口呆,如遭晴天霹雳般手足无措,还未出言,尽欢帝便又道:“算了,你大概也不认我这个叔叔的,你和你姐姐,或者是妹妹,背地里都叫我什么,昏君,狗皇帝,杀人狂,还是别的么?”

墨雨转了转眼珠子,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墨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猜了很久了,不过真的知道,是现在。”尽欢帝说得风轻云淡。

确实,若是将墨雨定位为当年七皇子的女儿,那便通顺了很多事,但是直到刚才见着墨雨的表情,尽欢帝方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我个狗皇帝,居然敢套我的话?”

墨雨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烧,忽然话语一转,很是担忧地问道:“大皇子殿下他,他知道这事儿了么?”

殿下若是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大概会从此,便恨自己了吧。

若是殿下怨恨,甚至只是憎恶自己,那此番复仇的代价,未免太高昂了,高昂到,自己都难以负担了。

尽欢帝眯起了眼睛。

昨日菱儿醒来之时,立刻揪住了尽欢帝的衣襟,浑身哆嗦得如同筛子。

尽欢帝轻轻抚慰了菱儿半晌,方才问道:“菱儿怎么了?”

“水,水!好多好多水,都往菱儿嘴里涌进来,好冷好冷,菱儿好怕好怕!”菱儿埋首在尽欢帝怀里微微啜泣。

“菱儿不要怕,有父皇在呢。”

尽欢帝眼中精光暴现,而后温声问道:“菱儿告诉父皇,菱儿怎么会在水里?”

“呜呜,菱儿不想想,好可怕好可怕,父皇不要问了,菱儿怕。”

“菱儿乖,不怕,父皇会保护菱儿的,但是父皇要知道,菱儿是怎么会在水里,才能保护菱儿啊。”

“真的?”菱儿抬眼,睫毛上挑着一点泪光。

尽欢帝颔首,菱儿捏紧了小拳头,吸了一下鼻子,好像做了一番很痛苦的挣扎,方才说道:“菱儿在结了冰的湖上面,姐姐跟在菱儿身后,姐姐,姐姐把冰弄碎了,然后菱儿就,就掉进水里了。”

“姐姐?姐姐是谁?”尽欢帝皱眉,菱儿的姐姐,照理来说是延年呢,但是延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又是哪个宫人了?

“呜呜,父皇,菱儿怕,菱儿怕,菱儿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菱儿好像想到了什么惊吓至极的东西一般,忽然又把头埋进了尽欢帝的怀里,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陡然急促起来。

“菱儿,这只是一个梦而已,菱儿现在不是没事儿了么,所以菱儿根本不用怕,来,告诉父皇,梦里面,弄碎了冰,让菱儿掉进水里的姐姐,是谁?”尽欢帝的声音温柔地如同春风一般。

“只是,只是梦?”菱儿喃喃。

“嗯。”

“那菱儿,根本就没有掉到水里去过?”

“嗯,菱儿相信父皇,这只是个梦。”尽欢帝笑容情真意切。

“那,那好,姐姐,姐姐是父皇的妃子,奶妈对菱儿说,姐姐是墨妃娘娘。”

菱儿才说出了墨雨的名字,就被尽欢帝一把捂住了嘴,附耳过来,面露忧色地低低地叮嘱道:“菱儿,这个噩梦,对谁都不许说,好么?”

尽欢帝已知是墨雨推菱儿入湖,也隐约推出了墨雨是幕后黑手,却告诉逝水,菱儿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逝水对这个墨雨,看来是情深意切的,若是让他知道,这些时日的骚扰之事,乃至于菱儿被暗害,都是这个墨雨所为,不知心中会如何纠结难过。

看情形,这个墨雨对自己恨之入骨,自己又不能手起刀落,就势灭了她口,否则皇儿大概会怨死自己。

实在是不知如何取舍,方才会来找这个墨雨摊牌,商量着,她如何才能放手。

“你很介意逝水会不会知道?”

尽欢帝的声音突然忐忑起来,再没了方才的从容镇定。

墨雨一瞬间便觉察到了尽欢帝的变化,顿时喜上心头,语气也强横了起来:“你不会让殿下知道的,若是殿下知道我做了这些事,殿下必定会疑惑我为何如此,殿下是明白人,肯定会知道你弑杀皇兄的事情。”

“我不介意。”尽欢帝语调淡漠。

自己弑杀的人何其多,如墨雨所言,皇儿是明白人,必然明白,此为君主不得不做之事。

“你……”

墨雨有些失了气势,旋即眼珠子一转,又冒险揪住了尽欢帝对逝水有违常伦的爱恋,直直地说道:“殿下与我同处三年有余,感情深厚,即便是你告诉了殿下,是我做了这些事情,你要依法处置我,殿下仍然会恨你,这,你也不介意么?”

“我没想过处置你。”

面对墨雨似是威胁,分外不留情面的强调,尽欢帝却只是叹了口气,半点没有气恼的意思。

这个墨雨,还真是一语中的,居然能如此神速,如此精准地踩着自己的痛处,让自己连反驳的欲图都没有。

“哦,那我还要感谢,十三叔叔赦免我的罪责,感恩十三叔的大恩大德咧?”

墨雨阴阳怪气地挑了挑眉,‘十三叔’三字却说得格外轻佻,仿佛要故意惹怒尽欢帝一般。

“我问你,你或者你那同胞姐妹,可有怨恨皇儿之心?”尽欢帝面色不变,却似是文不对题。

“我为何要怨恨殿下?”墨雨扬眉。

墨雨在尽欢帝意料之中地给出了答复,尽欢帝心中松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这次来,没打算和你撕破脸,看在皇儿的份儿上,我放过你,既往不咎,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旋即,尽欢帝无视墨雨欲要摆出的表情,折身离开了墨雨的寝房。

第三十二章:两厢情愿

逝水正席地坐在亭阶上,托着腮帮,看着菱儿在庭院里蹦蹦跳跳,忽然被人拦腰抱起,温柔至极的声音低低传到了耳畔:“逝水怎的坐在地上,大寒的时节了,石阶凉气袭人,小心感染风寒。”

“父皇?”

逝水抬眼看着正上方尽欢帝的笑靥,微红了脸,扭了扭身子,说道:“父皇,放儿臣下来,菱儿看着呢。”

“逝水以后还坐不坐地上了?”

“不,不坐了。”

尽欢帝看着逝水局促地看了看面露困惑,从庭院里折身回来的菱儿,笑了笑,把逝水放了下来。

“父皇整个下午都去哪儿了?”逝水搂过扑上来的菱儿,双手搭在她肩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些日子来,菱儿恢复得很快,但是尽欢帝知道逝水担心,还是会隔三差五携了逝水的手,缓缓行到菱儿殿上看看,今日用了午膳,尽欢帝欲要去荔香宫与墨雨面谈,便让逝水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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