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卷四 FZ)——欠扁之包子
欠扁之包子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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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儿觉得有些苦恼,又在一棵树底下张牙舞爪了一下,努力抱住半面树干,提起小脚往上踩,只是胳膊短,腿更短,跳跳脚辛苦了很久还是没能爬上去,只能放弃了树梢这个选项。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菱儿有些着急了,虽然她已经听不清那宫人的数数声了,但是她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再不抓紧着藏起来,过会儿很快就要被发现了。

这次绝对不能让奶妈这么快就找到。

——可是,应该躲到哪里去呢?

菱儿歪了歪头,突然眼睛一亮。

小林子外边儿有个小湖,小寒的时节里已经结了层不算薄的冰,湖的边沿上密密地长出了芦苇,枯黄的茎杆,繁盛茂密,几乎有一个多高,遮蔽不足三尺的菱儿是绰绰有余。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菱儿咧嘴一笑,飞速地跑出了林子,一溜烟跑到小湖边,伸出脚点了点湖面上的冰层,传出‘扑扑’几声,冰层没有动静,菱儿便放下心来,乐颠颠地提脚踩了进去。

细碎的‘咔咔’声响起来,菱儿小心翼翼地拨开芦苇丛,在里面踩扁了好些茎叶,回头,透过眼前枝叶相连,但是隐隐约约的缝隙往外看,小林子里静悄悄的,但是已经看不见宫人的身影了。

菱儿咬了咬嘴唇,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然后扭过身,继续奋力拨开芦苇叶子,一边踩着脚下的根,一边找寻着最舒适最隐蔽的地方。

突然,菱儿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同时传来拨动芦苇的‘哗哗’声,越来越近了。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菱儿吃惊地回头一看,眼里的惊喜还未成型,便被一双纤手一把捂住了嘴。

一裘黑衣劲装的墨雨蹲在菱儿身后,头发紧紧梳成辫子甩在脑后,窄袖束腿,很有几分夜行窃贼的模样。

墨雨温和地笑了笑,看出来菱儿对自己的出现欣喜异常,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便把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低低地说道:“菱儿小声一点,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只给菱儿一个人看哦。”

菱儿在墨雨的手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看见墨雨以手成掌,掌心向下,运足了内力,却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菱儿脚边的冰上。

‘咔嚓——’声分外沉闷。

冰层以墨雨落掌的地方为基点,闪电一样裂开了放射状的纹路。

菱儿瞪大了眼睛,终于露出困惑和惶恐,扭身一挣扎,墨雨便顺势放开了捂在菱儿嘴上的手,菱儿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声,就一脚踩在了摇摇欲坠的冰上,‘哗啦——’一声,整个人载进了湖里。

湖水波澜了一下,容下菱儿小小的身子后,又慢慢开始恢复平静。

小寒的湖水,冰冽彻骨,是能将人直接冻到麻木的冷冽,是能让人完全丧失挣扎意识的彻骨。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墨雨迅速站起来,双脚连续点地,两手像飞鸟一样张开,往已经被分开一条小径的芦苇丛中倒退了几丈,看着冰面上黑呼呼的洞眼,和上面浮起的一连串水泡,冷冷哼出一声。

这些天在晚冬亭埋伏了许久,终于等到小公主大驾光临,既然小公子如此盛情难却地踩着冰来,自己还真舍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冰裂声控制得很轻,但是外面那个数数的宫人已经念叨道五十多,大概快要来了,不过小公主藏得太好,她也许只在林子里面或者周边徘徊,指不定能不能找到。

——是生是死,交给老天吧。

墨雨倒退中已经到的湖沿,一脚踩上岸,刚刚扭头,眼里便映出了一张与自己酷似的,却是毫无表情的脸。

“姐姐?”

墨雨惊诧,然后伸手抓住了腥风的手腕,传她密音道:“姐姐不是假扮小雨坐守荔香宫的么,怎么跑到这里了,宫人们没有怀疑吧?”

“你刚刚做了什么?”

腥风没有回答墨雨的问题,忿忿出言,眼里有些怒火在燃烧。

墨雨知道腥风不会做这种伤及幼小的事情,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便只能亲自出手,但是身为贵嫔,连续几日都不见踪影,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而腥风不过是隐匿在竹林中的小小的道童,根本无人注意,所以墨雨便央求腥风假扮作她,在荔香宫做了几日的‘墨妃娘娘’。

原本既可以伤了菱儿,又可以瞒过腥风的小九九,却因为腥风不知从何时起,擅自离开荔香宫,追踪者墨雨来了晚冬亭的小湖,而完全偏离了轨道。

“刚才冰裂,你是不是把什么人推入湖里了?”

腥风狠狠甩开了墨雨的手,正欲往冰面上去看情况,突然被墨雨抱住了腰,继续传音道:“姐姐这么莽撞地出来,荔香宫的人会起疑心,姐姐快些回去。”

“刚刚在林子外的是小公主的奶妈,你说你在宫中憋坏了,要出去转转,透透气,但是你却跑来害小公主?!”腥风回身狠狠瞪着墨雨。

墨雨哑口无言。

腥风见状,淡淡地道:“我不会袖手旁观。”

“姐姐你要做什么?!当初是姐姐同意了要那个皇帝众叛亲离的,姐姐不能反悔,而且姐姐现在若是下水救人,会引出很多事端!”

“我不会袖手旁观,也不会反悔当初,要让那个皇帝成为真正孤家寡人的决定下水救人。”

腥风眯起了眼睛,然后蹲下身子,抬高了手,也不管脑海里墨雨的大肆吼叫,狠狠一掌拍在冰面上,有些震天的冰裂声,芦苇和冰层上的东西纷纷坠入湖中的‘扑通’‘哗啦’声传出来,墨雨不由捂住了耳朵。

“姐姐你搞这么大动静,会把人招来的!”

墨雨惊诧,忽然被腥风揽住腰,一个点地就飞身往林子的另一边窜去。

第二十六章:事有蹊跷

当日里,快到午膳时分,尽欢帝忽而携了逝水的手,有些感喟低说道:“父皇有些想念冬至那日了。”

那日里虽然吃的尴尬,但是笑得欢畅。

延年稳重孝顺,竟席间话不多,但是温婉有度;天钺虽然与皇儿在争皇储一位,却丝毫不见排斥之心,也不见刻意讨好自己的意思,与皇儿谈笑风生间还会乐红了脸;菱儿天真无邪,虽然有些过分腻人,但也不失为逗人开怀的开心果。

——若非皇儿有心,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天伦之乐。

尽欢帝浅笑着看向逝水,见他眉眼半弯,亦是回了一笑,温声道:“若是父皇想念,让人去弟妹们殿上请便是了,他们自然是高兴至极的。”

“也是。”

尽欢帝点了点头,正欲召人过来,忽然间禄全急匆匆行到跟前,面色焦灼,当先一句便禀道:“老奴参见皇上,小公主出事儿了。”

尽欢帝心中略惊,挑了挑眉,问道:“何事?”

“小公主今晨失足跌入晚冬亭边的湖水中,虽得警卫救起,但现下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了。”

“什么?”

却是逝水当先担忧地出言应对,尽欢帝轻轻拍了拍逝水的手,转而对禄全说道:“孤知道了,摆驾,孤和皇儿立刻过去看看菱儿。”

禄全应了声‘是’,躬身倒退着便去准备了,尽欢帝握住逝水有些发颤的手,安慰道:“逝水不必担忧,菱儿大概是惊吓过度,体力不支,过些时候便会醒转,若是太医无策,父皇还有上佳的人选。”

逝水抿唇,眉眼中却是显露出别样的忧色。

这些日子来,父皇身边事事不断,先是因着母妃的事情,和自己起了冲突,而后是被三五文官跪于宫门,追问当年登基之事,甚至连左丞相都牵扯了进来,现下又摊上了菱儿无故跌入湖中的噩耗。

虽然一为宫中秘闻,一为政事,一为天降祸事,风马牛不相及,但是自己还是隐隐感觉,想是有人暗地里磨刀霍霍,欲要对父皇不利了。

銮驾半晌便到了菱儿的宫殿,尽欢帝执着逝水的手走下来,也不看殿里宫人跪倒了一片,直接便向着宫殿内里菱儿的寝房走。

待得尽欢帝行色匆匆终于到了寝房,看见满屋子的绿袍红袍太医,凤榻上锦被间,菱儿面色通红却唇色煞白地紧紧闭着眼睛,不由得也担忧了起来。

“菱儿怎么样了?”

尽欢帝坐到菱儿床头,伸手搭上了她滚烫的额头,侧眸询问立在最前头的南宫惭。

“湖水冷冽,小公主年纪尚幼,受寒过度,四肢冻伤,唯有一息勉强护住心脉,臣等虽竭尽所能,然小公主现下牙关紧闭,汤药不进……”南宫惭头上见汗。

“啰嗦。”

尽欢帝冷冷丢出两个字,众太医立刻两腿战战,齐齐跪倒在地,哆嗦成一团之下不敢再有多言。

糟了,看皇上这样子,很是担心小公主的安危,只是小公主汤药不进,整个太医院都无能为力了,不知皇上一怒之下会施加何种惩处。

当时菀妃娘娘小产之时,皇上可是连娘娘的面儿都没让见上,直接就命着跪在殿前阶梯上了,而后手里抄着什么就一股脑儿往外扔,不少人当场便都头破血流啊。

太医们想着想着便浑身冒了冷汗,一时竟噤若深秋寒蝉。

逝水心焦,上前牵了牵尽欢帝的衣袖,说道:“父皇不要生气,菱儿的伤势要紧,还是让太医们继续看看吧?”

“一群废物,用不上了。”

尽欢帝很是不屑地瞥了跪伏在地的众太医一眼,而后对着侍立床头的宫人说道:“这个腿快的,赶去找仙师,不管他在做什么,让他立刻过来。”

“是。”

那宫人应出一声,而后转身离开,尽欢帝伸手平平挥出,对着仍在颤巍巍的太医们说道:“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官降一品,三年内俸禄减半。”

“谢皇上赐罪!”

太医们听着责罚不重,终于松出了一口气,磕头谢恩之后,便也躬身倒退着出去了。

尽欢帝携了逝水手,让他坐在床边小几上,正欲说什么安慰一下,突然瞥见床头还侍立这一个宫人,双目垂泪,眼睛红肿,好像已经哭了很久,稍加思量之下便问道:“你是菱儿的奶妈么?”

“奴婢正是。”

那宫人欠身答言,声音嘶哑地几乎分辨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尽欢帝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菱儿落水之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近日里扰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现下菱儿落水也定是有蹊跷,否则四岁小儿,宫人随侍,无微不至之下怎么会无故落水。

“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那宫人忽然哽咽失声,双腿一曲便直接跪地,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身子颤抖地如同寒风中的小树苗。

尽欢帝有些不耐,但又怕厉声呵斥会让宫人更加张皇,只能缓缓说道:“恕你无罪,将当时的情形仔细道来。”

“谢皇上,谢皇上恩典。”

那宫人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跪在地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垂眉说道:“小公主今晨,央告着奴婢说要去晚冬亭游戏,奴婢便跟着去了,到了晚冬亭,小公主就直接钻进了林子里,说要躲起来,让奴婢从一数到一百,然后再去找她,但是天冷路滑,小公主才四岁,奴婢不敢让小公主离开视线之内,便没有听小公主的话数数,直接便开始寻找了。”

“做得对。”尽欢帝微微颔首。

“但是,小公主生气了,说奴婢不肯听她的话,奴婢是坏人之类的,奴婢拗不过小公主,就只能出了林子,背对着小公主,认认真真开始数数。”

“糊涂。”

尽欢帝叹出一口气,因想着前时答应的’恕你无罪‘,便压下了怒气,说道:“继续说。”

宫人抖了抖身子,红肿的眼里忽然又滴下泪来,哑着嗓子很吃力地说道:“想来也是小公主不愿让奴婢轻易寻到,所以才会跑出林子,另辟蹊径去了结冰的小湖边,奴婢真是对不住小公主,奴婢罪该万死啊。”

“你只说当时之事便好。”尽欢帝见那宫人又开始脱离了重点,郁郁自责,不由得稍稍加重了语调。

“是,奴婢,奴婢数到大约七十时,忽然听到很响亮的,不知是什么碎裂的声音,然后噼里啪啦想害死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里,奴婢吃了一惊,担心是小公主出事了,便直接往林子边上的小湖跑,到了之后就看见,就看见……”

宫人再次哽咽,这回是倒抽着气,涕泗横流,任是怎么努力都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你可有听到其他动静?”尽欢帝又问。

“没,没有,奴婢只,只……只听到,小公主落,落水时的声响……”宫人结结巴巴,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努力回答,句子支离破碎。

尽欢帝拢了拢眉。

果然蹊跷,棱儿身长不过三尺,即便是落入了水中,又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远在林子另一边的宫人清晰听到。

所以那动静,定然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可能是凑巧,也可能是算计之中,刚刚碰上了菱儿落水的时辰,不过也幸得这动静才让宫人醒转,及时赶到救了菱儿一命。

“下去吧,菱儿还需要你照顾,别先把自己累垮了。”

尽欢帝挥手,仁厚地屏退了几近瘫痪的宫人,然后回眸看着逝水,问道:“听了这许久,逝水可有什么发现?”

“儿臣尚不清楚,但是儿臣知道,菱儿决计不是失足落水。”

逝水咬牙切齿,狠狠压出‘决计’两个字,双手紧握,看了一眼出床榻之上昏迷不醒,被痛楚折磨地眉头紧颦的小小人儿,想起菱儿前时的活蹦乱跳,笑靥灿烂,心中怒气滔天。

——居然连四岁的孩童都不放过,如果让自己知道幕后黑手,无论是谁,挫骨扬灰!

“逝水所料不错,这事另有隐情,可能牵扯甚广,所以尚未查明之前不宜声张,逝水随父皇单独去晚冬亭那边看看吧。”尽欢帝颔首,旋即起身。

“现在?”

逝水惊诧,回头很不放心地看了看柔弱无助的菱儿,问道:“那菱儿怎么办?”

“现下宫殿寝房之中,宫人四处而立,不会有人冒险来暗害菱儿,之后的事情,全权交给仙师便好。”

“但是……”

“相信父皇,菱儿不会有事。”

尽欢帝揽过了逝水的腰,字字铿锵,语调坚定,不容有疑,逝水看着尽欢帝灼灼的眼神,忽然安下心来。

——只要是父皇所言,便不会有错。

第二十七章:软肋

尽欢帝驻足在晚冬亭边的小湖畔,举目四望了一下。

晚冬亭西侧是林子,林子再往西边上便是小湖,两者相距有数丈之遥,林子树木遮掩,枝桠敝天,站在小湖畔根本看不见林子的另一头。

小湖上的冰层已经完全碎裂,呈块状漂浮在水面上,静水无澜,冰块倒是没有多少挪动。

湖中沿岸生长的茂密芦苇丛被人踩踏出了一条小路,可能是菱儿为了寻个藏身之处,而顺手拨开芦苇,也可能是另有其人,用心险恶而为之。

逝水蹲伏下身,打量了一圈湖岸,发觉没有凶手遗留之物,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冰层上,喃喃地道:“这大雪落后,小寒时节结的冰,虽然不算厚,但是菱儿的重量,应当不足以使这冰层碎裂,就算菱儿在上面乱跳乱闹,也不该碎了整湖,至多有个小洞,边缘裂开纹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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