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问:“你那是多大?”
“十四五岁吧,记不太清楚了。”戴纳想了一会才说。
楚衣道:“可是艾琳娜都满16岁了呢。”言语中是不认同戴纳那番话的。
戴纳说:“无论是艾琳娜还是艾伦斯,他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艾琳娜占据性别优势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示自己的情绪,甚至可以拉着姑妈帮她,如果我父母对她满意,也会站到她那一边。但是艾伦斯不行的,也许正是由于这份压抑,他才执着着不能放手。实际上他会成为男性公敌少女杀手,现在他身边环绕的名媛都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多的,他还没有看清楚而已。”
楚衣静静地听着,然后归纳道:“总之,你就是觉得他们只是分不清依赖和爱情,现在实在是属于少年所特有的那段懵懂时期。对吗?”
戴纳点头:“差不多,但是,如果我对艾琳娜也有好感,那么她的这份依赖最后可能就会成为真正的爱情。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那你就真的对她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吗?”
“我喜欢男人。”戴纳迅速的说道,语速快得让人错觉他根本就没说话。
楚衣莫名的觉得心跳加快,他动了动身子掩饰自己的不对劲,干笑道:“呵呵,那艾伦斯倒是比他妹妹有机会了。”
戴纳摇头:“我不喜欢那么骄纵的孩子。”说着站起身,“我们回房间去吧。”
楚衣刚要起身,就听到贝琳达的声音,一手挽着俊美的儿子,谈笑着进了门。
两边互相打了个招呼,贝琳达看着楚衣的伤腿,惊呼了一声问是怎么了,戴纳大致的说了说,然后扶着楚衣站了起来,道:“医生要他多休息一下的,我们在这里坐了半天了,现在回房间去。”
楚衣的腿不是不能走路,但是戴纳去自然而然的弯下身去一手搂了他的腰,一手放在他的膝弯,打横抱了起来。楚衣略一挣扎,他就说:“没关系的。”
挣扎的手脚缓慢的放回原位,身体有些微的绷紧,他看到戴纳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合作。可是,在他姑妈面前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其实楚衣真是多虑了,贝琳达并没有觉得有多少不对劲,她看到楚衣那个有些狰狞的伤口也是认为他没法走路的,至少走路会牵扯着伤口疼,因为戴纳作为他的朋友照顾他是应该的。虽然这种体力活要戴纳亲自动手是不可思议了点,但贝琳达自觉的把它解释为他们感情好。
戴纳做戏真正想要刺激并且确实刺激到的就是艾伦斯,他脸色立马就变了,刚才还是想外面天气一样的晴好,现在就冷若寒冰,仔细看似乎能看到他身上冒出一层白霜。他知道戴纳和凯瑞的事情,这么亲昵的举止他自然会多想。戴纳并不知道这兄妹俩已经调查过他和凯瑞的关系了,只是,既然艾伦斯自己有这种倾向,那么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很容易造成他的误会。于是,就这么简单的成事儿了!
旋梯拐角的时候,楚衣看到艾伦斯的一脸寒气就全都明白了,一进房间他就开始笑,那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让戴纳好生纳闷:“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啊。”
楚衣连连摆手却还是笑个不停,戴纳没法子也不再追问了,自己把衣服换了去洗澡,留着他一个人在这里疯笑傻笑。其实楚衣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那张脸那样子很好笑,没理由的就是想笑。
笑了一会他也觉得没意思了,拿起床头柜上上次看的那个古英文剧本来看,消磨时间。
仆人来送下午茶,戴纳刚好洗完了出来,端着盘子放到床头柜,瞄了一眼那两个瓷碗,一边扣好了扣子,把楚衣手里的书抽出来,递给他一碗。
楚衣已经忘记灵蛙那回事了,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里的下午茶,带着三分好奇端起看来有些大的杯碗,小口的喝了一点,味道非常奇怪,但看着戴纳神情怡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适应。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不敢喘气拿起一块蜜饯吞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口,再吞块蜜饯。
戴纳好笑的放下杯子,他的是正常下午茶,楚衣的却是那只灵蛙,只不过为了避免楚衣怀疑,他早就吩咐了用同样的器具盛来。
楚衣看着他这副样子,慢慢想明白了,可是汤水已经全部喝下去了,就剩嘴里还含着半口。他直犯恶心,想要吐出来又实在太不礼貌了,上下不得眼睛都开始冒水汽。
“咽下去,吃点蜜枣,不是也没什么怪味嘛。”戴纳哄着他,手放到他背后抚拍着。
楚衣想说话,还是选择了咽下去,立马就回道:“你又没吃!”
“我的碗里跟你一样的。”戴纳睁大眼睛表情诚恳,说的却是瞎话。
楚衣想事已至此,人家本来也是为自己好的,就吃了几颗蜜枣,说一天折腾的乏了,要睡一会。
23.2
傍晚时分肯尼把楚衣的包裹送了来,晚饭他们是一起在房内吃的,因为楚衣睡得身子都软了,戴纳又不想下去和那对兄妹演戏,所以正好借口他的腿伤,为了明天能正常参加本市都督儿子的婚礼,最好还是不要来回走动的过多为妙。
这一夜安静无话,楚衣了了心事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个,早晨醒来太阳都升到半天了,原来是窗户拉了窗帘挡住阳光,只是又多放了一盆冰来降温抵住酷暑高温。
清醒过来,楚衣忽的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在这里多留这么长时间可就是为了今天,别是因为自己睡过了头而错过去,那可就白白浪费时间了。
视线转变房内四周,也不见戴纳半个影子,他不禁奇怪。
“呵,你醒了?”戴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穿着干净的浴衣,松松的系着腰带。看到楚衣坐在床上,打了声招呼。
楚衣连忙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是不是错过婚礼了?”
“没有啊,这边的风俗都是晚上迎亲,我们下午三四点钟过去不晚。”戴纳擦完了头发,把湿了的毛巾放回浴室,回头说:“你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也不是……”楚衣松了口气,神情也懒了下来:“我就是想,如果错过去了,那就白白在这里耽误了三天时间呐。”
“是啊,还受了伤。”戴纳坐在床边,掀起他的薄被露出脚和小腿:“现在,感觉怎么样,下床走走看?”
楚衣依言起身,走了几步都没什么感觉了,对戴纳一笑,说:“没事了,就还有密斯医生扎针留下的一点疼,不碍事的。”
“那太好了!”戴纳欢呼一声,一边叠着被子一边催楚衣去洗漱,早饭早就准备好了。
楚衣先去拉开窗帘,看到烈日当头,想想外面那酷晒得感觉他头都疼,幸好婚礼是在晚上举行,不然真担心有人会晕倒。转过身靠着窗台,歪头看着戴纳忙碌也不着急做晨间清洁。
戴纳见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纳闷问道:“你不洗漱去,在那站着晒太阳?”
楚衣笑:“你居然会叠被子。”
“真很奇怪吗?”戴纳挑眉,不解的问道。
“你们家应该有很多仆人才对。”
“是啊,那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我没想到你这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居然会收拾内务。”
戴纳这会算是明白了,因为他是贵族,贵族就应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除了吃饭自己动手,衣服也有要人来服侍的。无论在哪个国界,这是通行的,为了显示特殊阶层的尊荣。
“你那个小主子,从来都不自己动手吗?”戴纳想到什么,问了。
楚衣一愣,怎么把话拉倒楚袂身上去了。他回道:“嗯,他不会,他是文人,舞文弄墨随手就来,做这种日常事物……”他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指望他的。”
“那,都是你来吗?”
“我?”楚衣很惊诧的指着自己反问,“我不行!”他记得自己给楚袂收拾过一次房间,结果东西都给放到新位置,弄得楚袂找不着了,朝着他发了一通脾气,打那之后他再也不去插手了,有专门的侍女去收拾。
戴纳好奇了,问:“那你做什么呢?”
“我是他的侍读,他的起居有专门的侍女服侍啊。”楚衣回答得理所当然,对戴纳这么问显然是觉得很没脑子,看他的眼光都带了点异样。
戴纳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打开衣橱换衣服,心想这中土还真是分工明细,他家的仆人可没这么多讲究的,谁看到了就归谁去做,为了防止推诿拖沓,制定的规矩便是全体受罚。虽然这样一棍子打死有点不讲道理,却也能真正杜绝偷懒。
楚衣去浴室洗漱了。
第二十四章:入心间
24.1
楚衣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正式的场合,无论是如梦般的前世,还是重生后的现在,他都没有参加过红白事。
尤其是,这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不了解的礼数,该怎么走该怎么做该怎么吃饭喝酒,他一概不知。这时候,他能依赖仰仗的,就只有一直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戴纳了,于是他答应他一个条件作为回报。其实,那个条件在一开始他们的约定里就说过了,只是又重新郑重的提出来了。
午餐,是艾琳娜到隔壁叫着他们是到楼下去吃的,贝琳达坐在首位上,他们问了好就座。艾琳娜虽然还是很娇惯,但是能感觉到她的妥协,无声的示好。因为她刚才推开门,正巧就看到戴纳再给楚衣整理领结,那是非常亲密的动作,那是妻子对着丈夫才有的行为。她感觉到了危险,她也想起昨晚哥哥跟她说的,一定要整到那个中土人,最好让他不能再跟着表哥出海。她当时还不明白,虽然她也看得出他们关系很好,可是他并没有把楚衣当做第二个凯瑞。
而艾伦斯,他昨天是亲眼见过戴纳抱着楚衣上楼的,心中的那股邪火一直就没机会发泄出来,这一顿饭,他有三次碰到楚衣的手肘,撞掉了他的叉子和到了嘴边的食物,弄洒了他一杯鱼羹。虽然被母亲斥责了,但是他依旧很开心。可惜楚衣好脾气的笑笑,什么都没说,这让他很不痛快,他多希望他能跟他计较,然后他会很周全的赔礼道歉,让表哥看看这个号称礼法最完整的国家的人,是多么的小肚鸡肠。
然而,戴纳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对于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简直太了解了。他们以为自己百变无敌以为自己这么幼稚的行为很隐蔽,其实,他们的这点小伎俩在明眼人眼中根本就是白纸上放大了的黑芝麻,一清二楚,纤毫毕现。
于是,戴纳想要借此机会将这两个小孩的朦胧的不知所谓的感情斩断,尤其是艾伦斯。在楚衣起身的时候他殷勤的拉开他的椅子,一手搂住他的腰,轻语柔声的问他腿上的伤有没有再疼。
楚衣在一霎间明白戴纳的意图,对他了然一笑,同样饱含情深的回答他不必担心。
艾伦斯隔着他们最近,刚才那个刻意的眼神在他看来就是眉目传情,顿时那火焰烧到了最高!他起身到桌尾舀汤,端回来的时候正好那两人并肩往楼梯处走去,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手里没放下的叉子握住了朝下,抖了下手弄洒一些浓汤,戴纳还没来得及提醒楚衣一脚就踩了上去。
身体向下倒去的时候,楚衣心里可是郁闷,给人做挡箭牌就是最倒霉的炮灰啊!其实他也看到了,但是脚已经往下落了,他可不会空中转身……
艾伦斯心里得意,不管结果怎么样,能得手一次他就很高兴了。没想到戴纳眼疾手快,在楚衣倒下的时候也跟着弯下腰伸出手臂,稳稳的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本来艾伦斯是想撞到楚衣之后跟着一起摔倒他身上,用那把叉子做凶器,弄伤他哪里都好,可没想到他会摔倒,这样一来,他就没机会再下手伤人了。
戴纳非常不满的看着艾伦斯,眼中的警告非常明确,他看得清楚,那根本不是意外。他淡淡的跟贝琳达说了一声,干脆就抱起楚衣上楼,省得再出来什么状况。
这是贝琳达第二次看到戴纳抱人了,而且前后距离的时候是这样的短。她和一双儿女交换了一下眼神,艾琳娜憋着声看着戴纳的身影消失,才敢啜泣着说:“妈妈,怎么办呢?”
“别急,还不能确定呢,再说你舅父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贝琳达轻拍着女儿的手背,她心里也没有谱。本来女儿这个脾性就很不讨好,戴纳的父母不是很愿意,只是碍于他们的亲属关系不好直接拒绝。可现在戴纳这副情态,可一点都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回到房间楚衣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换了衣服,用毛巾包了冰块放在腿上红红的一块,那是他仰倒的时候艾伦斯汤碗里洒出来的,虽然不是很烫,但是夏天衣服料子薄,还是烫起一块红印。
戴纳给他拿出参加婚礼的衣服,抱歉的说:“我替他向你道歉了,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劣。”他看着他白皙修长的腿上,两处伤痕,心里很不爽。
“没事的。”楚衣毫不在意,“小孩子的恶作剧嘛,谁还能真的跟他生气啊。”他以前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他们一起孤立某个新来的或者特别出彩的孤儿,最常用的就是这种幼稚的欺负办法,在他洗干净的衣服上倒上菜汤,给他新得来的鞋子踩上几脚,走路的时候装作不小心狠狠地撞翻人,甚至把他最重要的东西表演要用的东西给藏起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去找,然后拿在手中逼着他求饶……很多,这种幼稚的只有小孩才会去做的事情,他经历了十几年。
戴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你应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今年十八岁,在中土还不及弱冠,那就不算是成人。可是,怎么说话这么老成呢,好像你是他们的长辈那个味道。”
楚衣一愣,只是他本来就低着头,身体也没有什么动作,所以戴纳也没发现他这一愣。他一直是记着原来的事情,虽然不会每时每刻的想着,但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还是很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以前,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幼时他就分外懂事,襁褓里都是不饿不哭,不尿湿不喊叫。虽然他是从婴儿开始长大的,却一开始就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思想,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戴纳那番话,他们都只是说,这个孩子很懂事,这个年轻人很稳重。这是很平常的,类似于赞美的话。
现在这么前后想想,其实他全是在活着心理年龄,他像是个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般,他从来没有过几岁的顽童十几岁的叛逆。
真是可惜,重生了一次,依旧没能享受到曾经就渴望的那些种种出格的行为。楚衣在心里喟叹遗憾,他也曾渴望能跟着人去街头打次架,身上挂着斑斓的伤痕来招显自己的热血;他也曾渴望能叛逆的违背教导员的意志,让他往东他偏要跑西;他也曾想在功课繁忙的时候也去尝一次禁果的滋味,拉着女生的手到学校后面昏暗的小花园里接吻……他曾经想过他多,用这些非正常的途径发泄自己,他压抑了太久,他从进了孤儿院起就在期待着逃离。他不喜欢那里的感觉,他渴望着被收养,无论那对收养他的夫妇是有钱人还是普通人,他想有一个家的感觉。可惜直到他成年独立,也没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他自己租住房子,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直到他死亡之后,有一双粗糙的大手抱着他,还带着泥土的味道的抚摸,妇人眼中的泪花,爱若至宝的亲吻,让他终于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为了这重获得新生,为了这希冀已久的温暖,他一直乖巧懂事,而那时他却不觉得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