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卷一、二 FZ)——欠扁之包子
欠扁之包子  发于:2012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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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溃闻言似乎有所顾虑,却只抱拳道了声:“微臣遵旨。”便欲起身领命离开,谁料刚走到门口,尽欢帝威仪的声音便紧紧跟了上来:“若有抗命者,作知情不报从旁协凶处理。”

北山溃至此方才出了一口气,刚刚的顾虑是因为有些担心后宫中有人财权通天,若是抵死拒绝搜捕,只怕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现下皇上已有了命令,那自己尽可以完全地彻查,不必担心将什么敏感人物牵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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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逝水仍在上书房温习着诗书,偶尔侧头看一看摇头晃脑的天钺便即转回眼神来,抹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淡淡笑容,将手中红木的毛笔握得更紧:近些时日以来,监视自己的人似乎有所变化,隐匿身形的本领远远不如前者,昨日半夜醒来,细细巡视之下更是发现监视之人已然没了踪迹。

这怕不是好事,倒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夕宁静……

第三十七章:彻查(上)

北山溃领着数十人急急在后宫各殿四处勘察,却是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各位妃嫔皆是安然任得自己带人进殿,连相形之下有些刁蛮任性的古妃娘娘治下的牵凤宫都是顺风顺水,甚至是以着比它殿更为谦和的态度接受了突来的搜查,连缘由都不曾细问。

只是,眼见着日头已经当空许久,且西斜的趋势渐增,盘查却是半点成果也无,北山溃虽然面上仍是肃穆严谨,心中却开始生出了疑窦甚至,担忧。

是,北山溃完全相信后宫中有人施行巫蛊之术暗害了菀妃,因为尽欢帝言辞简明道出的事实中,牵涉到了一个人的猜测——虽然尽欢帝言及的是‘太医猜测’,但北山溃完全可以想到,那是位居首席的‘太医令’的猜测。

而那个人,那个南宫惭有的,是自己绝对可以坚信的谨慎,他奉行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信条,所以凡是出自那人之口的猜测,断然是空穴方才来风,且是已然与他枝叶相沾了的事件。

既是如此,那么自己,已经断然马虎不得了。

北山溃呼出一口气,暗自盘算了一下方才的行程,不由有些懊恼,于是回首问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过?”

左右禁卫军立马有人回报:“启禀将军,只剩穗实宫了。”

“只剩,穗实宫——你确定?”北山溃至此方才微微拢起了眉心,虽然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也已经只剩了穗实宫,但还是不甘心般再度问道。

然而那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属下确定。”

北山溃颔首,而后稍稍停下了原本一往无前的脚步:穗实宫,是常妃娘娘的住处,依着常妃娘娘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要三思后行’的性子,巫蛊之术实在不像是会在那里找到源头的。但是南宫惭都已经主动言及了极易惹祸上身的猜测,自己若是彻查无果,生出这般猜测的人不知会被怎样迁怒指责,甚至无端获罪。

念及此,北山溃举目看了看已经展露檐角走兽的穗实宫,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将军,要歇息片刻么?”左右见北山溃停下的脚步不见挪动,便出声问道。

“不,继续前进,皇命在身不言歇息。”北山溃冷了冷脸当即回话,竭力甩脱心中莫名的私念,而后迈开脚步一如往常般向着穗实宫快速移动。

数十披甲戴盔的将士跟从在后疾行了片刻,便已然在端庄严正的穗实宫殿门前停了下来。穗实宫可说是后宫之中最朴实的宫殿了,前朝遗留的装饰用品一一沿袭,连年来却甚少添置,连屋檐上的吻兽都有些脱了色。

而方才在后宫中来去无阻,得到无条件配合的禁卫军在此,却稍稍受了些阻遏。

北山溃领头刚走到殿门旁,还未来得及严明来意,一个绿衣宫人便事先有知般一脚迈出了门槛,低垂下眉眼不卑不亢地说道:“来人请止步,娘娘正在用午膳。”

与众不同的待遇,北山溃心头有些困惑,却只不动声色地双手伸出抱拳于胸前说道:“末将奉皇上之命彻查后宫,烦请告知常妃娘娘,行个方便,末将不会叨扰太久。”

那宫人闻言抬起头,眉眼柔顺,身形高挑,却是那夜在牵凤宫被古妃扣留的女子,只见她看了看北山溃,而后说道:“既是如此,那将军何不先行去他殿搜查呢?”

北山溃疑窦更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宫人,转而向着内里朗声说道:“末将已然搜查完其他宫殿,若是娘娘再行阻隔,末将便只好强行依命搜查了。”

那宫人闻言方才有些急了,身子一闪移到殿门正中,原本平贴在身侧的双手向外张开,而后不自觉间竟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你敢,你敢在穗实宫放肆?!”

“末将只是依旨行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北山溃丢下一句套话,而后索性展开身形从绿衣宫人身侧闪了过去,直接踏步进入了殿中,只抱拳道了声:“娘娘见谅。”便眯起眼眸迅速地开始四下里打量起来。

只点到即止般巡视了片刻,北山溃旋即回头定在了那宫人脸上,冷笑着问道:“你方才说娘娘在用午膳,是么?”

那宫人刚刚只觉一阵轻风从身侧刮过,而后眼前高大的人影便已然消失在了视线中,仓皇间转头再看向殿内,却和北山溃质问的眼神交汇在一起,顿时心虚地低了低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娘娘,娘娘方才是正在用膳的么,现下,现下——你刚才和我在殿门前交涉了这么久,想必娘娘食欲不振,已然命人撤去了。”

“是么——那在下,现在是否可以开始搜查了?”北山溃嘴角冷冷弯起了弧度,逼视着宫人愈发低垂的眼眸,神色愈发冷峻,拖延时间,想毁灭证据么?

念及此,北山溃不等回应便向着仍然在殿外的将士招了招手:“开始搜查,仔细些!”

一语刚出,门外已经有些憋气的将士们便齐声回道:“是!”而后不顾魂不守舍的宫人,便排山倒海般跨步进入殿内开始搜查,有的将士经过宫人身侧时甚至还有意斜过眼去挑衅般看了她一眼,而后更为迅速地投身到翻箱倒柜的任务中。

至此,北山溃却回到了宫人身边,问道:“敢问,常妃娘娘现在何处?”

那宫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从北山溃身边绕过,对着热火朝天的将士们说道:“动作轻一些,搜查可以,若是有意砸坏了东西,你们可万万赔不起。”

北山溃吃了个软钉子,心中愈发怀疑常妃有意隐瞒,现下可能已然将罪证销毁了,一念刚起,北山溃急切之下便抓住了还在对着众人数落的宫人手腕,不顾力道大小,厉声问道:“说,娘娘现在在哪里?”

那宫人被抓地手腕青紫,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兀自说着:“你,你放肆!放手,快点放手!”说了半晌,见北山溃完全没有松力的意思,星眸中迸射出的质问眼神更为咄咄逼人,方才吃不了痛般小声嚅嗫道:“娘娘,娘娘,娘娘现在后苑——赏,赏花。”

第三十八章:彻查(下)

话音刚落便觉得手腕突然被人猛力甩开,那高大迫人的身影几下点地便即消失在了弯折的曲廊中,那宫人却是不急着抚慰淤青的手腕,抬眼看了看四散在殿中忠于职守的将士,只缓缓绽开了凄苦,歉疚,还有几分得逞的笑意:这个人还真是鲁莽,现下一定是坚信常妃娘娘与巫蛊之术有关,因为担心娘娘会销毁所谓的‘证据’,见到娘娘时态度定然是焦躁多于镇静,或许连来意都不会说出口。

那么自己,也该跟着去后苑指点指点证据的所在之处了。

只是没想到,娘娘待自己那么好,自己却要如此逼迫她进入险境——事后娘娘无论处境如何,自己总是难逃一死,就算国法可容,终究良心不安天理难逃。

但是,总算可以救得他一命,自己死了也好,便再不用被古妃娘娘挟持,做再多违心伤人之事了……慢慢收回唇边的笑容,宫人步伐有些踉跄地向着后苑走去。

循着回廊行了片刻,已然可以看见洞门后微微露出的苑中情形,因为常妃性子平和朴实,所以苑中甚少娇花奇草,偶尔有了,也只是生机自强的向阳花之类,不成气候地随地长了些许,掺杂在腰板挺直的松柏之间。也因着如此,苑子中只泛着松针柏叶的清浅芬芳,也只有素喜平静的人才会定心欣赏这不明显可以归为香味的气息。

此刻北山溃正比松柏还笔直地站在苑子边缘的台阶上,不跪不拜,犀利的眼神直盯着有些讶异的常妃,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末将参见常妃娘娘,娘娘兴致可好啊,刚用完午膳便在此赏花为乐了。”

常妃虽然有些不满北山溃不合礼数,甚至有些放肆的开场白,却是没有苛责出声,只淡然抿了抿唇,半晌没有答言,只是见着北山溃愈发锐利的眼神,渐渐地,就拢起了眉心:皇后娘娘重病缠身,早先又听闻菀妃突遭祸事,心下已然有些凄楚,连午膳都不曾用过多少,只浅浅尝了几口就早早地让人撤下了。不久前好不容易遣散随身宫人,独自在苑子中静了静心,稍许忘了这日的不幸事,却突然闯出来这样一个口无遮拦,而且明显针对自己的禁卫军右统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想到这里,常妃温声说道:“右统领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北山溃没有收回咄咄逼人的眼神,冷冷地道:“娘娘真不知末将来,所谓何事?”

饶是常妃,也被北山溃显而易见的以下犯上气得有些面色发白,可还未等常妃说些什么,北山溃便从台阶上走下来,逼上一步说道:“今日宫中发生了那么多悲凉之事,娘娘还有闲情在此游园,这等冷血无情不为外物所动,末将真是大长见识啊。”

常妃气结,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回忆了一下此前的情形,再视北山溃的态度言辞,却是半点头绪都摸不着,只能咬牙说道:“将军此话是何意?”

北山溃继续踱步到常妃近前,打量了一下常妃面上的表情,冷冷哼出一声:“娘娘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末将更是佩服之至。不知娘娘此前除了赏花,还在这苑子里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常妃面上终于挂不住了,昂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北山溃,原本平和的眼眸中突然横扫出上位的威严:“本宫做过什么何须向你一一说明,你一个小小禁卫军统领,有何权力逼问本宫的行程?!”

兔子急了尚会咬人,原本懦弱隐忍的常妃,本就因有感于今日后宫中发生的哀事,心中生了些许郁结,现下又无端被一个未言明来意便擅自闯入的小统领再四质问,终于摆出了贵姬的气度。

但是常妃的这番话,在北山溃听来却是欲要以强权威迫自己,让自己难堪,更欲阻止自己彻查的行动,心下冷冷一笑,将巫蛊一事完全扣在了常妃头上,便双手抱拳向着南方做了一辑,而后说道:“圣上派末将彻查后宫是否有人暗行巫蛊邪术,娘娘的所为,末将必须过问——请娘娘告知,娘娘方才趁着末将在外与穗实宫中刁奴纠缠时,在这里做了什么?”

听闻‘彻查’二字,常妃有些困惑地愣了愣,自己方才一直在这后苑,却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宫人禀报,真可谓万事不知,致使自己无端进入了不利的境地。

北山溃见常妃愣在当地,一言不发,便上前一步逼住了常妃,说道:“娘娘,圣上说过,阻碍彻查之人,权当知情不报从旁协凶处理,娘娘若是明白人,烦请回答末将方才的问话。”

常妃定了定心,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语一定引发了北山溃的怀疑,而他方才提及的‘刁奴’,虽然很可能只是穗实宫中之人自己出头阻挠,但是在外人看来绝计是受自己指使。念及此,常妃正欲正色回答,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横插进来:“大胆!你敢对常妃娘娘无礼!”

两人闻言均是一愣,便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抢到近前,阻在了北山溃和常妃中间,正是方才殿门外的宫人,只见她看了看北山溃,而后说道:“你既说是彻查,那何必苦苦相迫娘娘,你只管查你的便是,娘娘又未加阻挠,何来的‘从旁协凶’?”

北山溃退回一步,眯起眼盯着宫人的脸看了半晌,又回身微觑了一眼常妃,而后妥协般开始在苑子中四下巡视起来:见松柏疏疏地植着,偶有向阳花从旁窜出,平添几分的娇媚之态,却是没有半丝不协调的东西存在着,连空气都只有纯粹恬淡的松香。

北山溃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而后在松软的土地之上平平将足慢慢覆过,似乎在感知地面上细微的凹凸处。如此只走了数十步,北山溃便拢起了眉心:这里的土,新近被人不规则地翻动过,只不知是纯粹为了松土,还是……想着如此,北山溃便蹲伏下身,抽出佩剑就欲往那片地上砍去,原本安静地侍立一边的宫人突然急急奔上前:“你查够了没有?这苑子就这么大,你已经来回看过了,现在还想做什么?”

“心虚么?”北山溃收回佩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面色惊惶的宫人,见后者畏畏然缩了缩身子,抿唇看了看北山溃脚下的土地,而后嗫嚅道:“有,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明说奉旨彻查后宫,却有此等逾矩放肆的行径,你才该心虚。”

“鸣儿,退下,让他查。”常妃见那宫人出声阻挠,倒给自己更添了几分嫌疑,便正声说着,而后面色沉静地看着北山溃,示意他继续。

北山溃将手中剑柄往地上一插,侧脸说道:“末将领命。”而后斜眼撇了撇似有话说,却被常妃的眼神止住的宫人,开始猛力用剑鞘在松软的土中搅拌,掘土间有意将灰尘石砺往那宫人脚边挥洒,却不再去看她面上的表情。

如此只片刻,黄灰的土层中便显出了不属于自然的东西,虽只露出半身夹杂在泥土间,却是明显有着人工凿垦的痕迹。北山溃慢慢凑上前再付下身,用手捏住那东西的一端,只稍稍一使劲儿便将它抽了出来,而后在半空中甩了甩,方才放到眼前细细查看。

常妃在旁只看了个大概,却是困惑难当心惊肉跳,那东西在甩掉附着的沙砾之后,人形愈发明显,而且上面歪歪扭扭插着几根银针,在当头的太阳照耀下灼灼生辉,全然,便是北山溃方才提及的,亦是宫中禁行的巫蛊一类的器具了。

至此常妃抖了抖嘴唇,看着北山溃慢慢转身,面带嘲讽地看向自己,却半晌没有出声,只待自己张皇失态,丑样毕现一般,便知其已经将自己定罪,无论如何辩驳都只怕是无力回天,便强自定了定心神,深深吸进一口气来,平复起面上的惊讶失措,说道:“这不是本宫所为,但是本宫不想解释。此事背后定然有人暗中操控,本宫烦请右统领回禀圣上,本宫只求将此事交付大理寺处理,待到此事查明,本宫无论是否获罪,绝对毫无异议。”

第三十九章:弄虚

清秋的午后,和风吹拂,气息微凉,御书房内北山溃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复命:“微臣奉旨彻查后宫,于穗实宫后苑发现可疑木人一个,身上遍插银针,微臣据此扣押了常妃娘娘及宫中众人等,听凭皇上发落。”

尽欢帝单手撑着下颌,沉吟了半晌,说道:“常妃么,那爱卿意下如何?”

“微臣愚见,此事甚大,牵连颇广,宜交托大理寺全权处理。”北山溃低头,常妃当时面色镇定,全无惭愧懊悔之意,但自己这样说不是因为担心其含冤受屈,而是忧心常妃背后势力甚大且宠命正炽,若是没有拿出更多证据让常妃安然伏罪,只怕难平她内亲外戚的滔天怒火,到时皇上大可将责任尽数推至自己和提出猜测的南宫惭身上——君王面对有所纠葛的事情,最先想到的不是遵循国发礼度,循循善诱,而是找替罪羊将事情一笔带过抽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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