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生子 二)——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3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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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怎么说?”易缜已知皇上必然不会同意,勉强问道。

“皇上说……”端王紧握着杯子,竟微微有些发颤,露出其为痛苦的神色来。“皇上说,皇上也是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也让我成全。皇上还说,皇上可以妻礼待他。比起逢场作戏,祝由自然会动心……”

若不是知道皇上另有所图,这番话是定然要让易缜大惊失色,此时却只是心中发寒。心道未必是如此,却又不能出口,有些同情起端王来。

“他这人看着温文柔顺,实则心肠冷硬如铁,既作了决定就不会回心转意。我也争不过皇上。你是不是认为我去求皇上是在自取其辱?”端王怔了一会。像是清醒过来,朝着易缜道。“不说这些。”

易缜见他神色阴沉,虽疑心端王不会如此罢休,对这话却也点头赞同,和祝由那叵测的心思一比,便觉得秦疏纵然倔强固执些,也实在要好得太多。他也没把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住自己身上想,反正只觉得小疏就是好就是好。

待燕淄侯将端王送走再回府时,也经是半夜时分。

秦疏隐约是知道他是为了祝由之事出去的,因此固执地不肯上床去睡。却仍旧趴在桌上睡着了。

易缜一眼瞧见,情不自禁地将脚步放得更加悄不可闻。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看他。心里想到端王对祝由竟是认真,此时对着秦疏,心里不禁极为茫然。自己也许大概,应该也是喜欢面前这个人的吧。喜欢到……也愿意以妻礼待之。

他难得也有这般温情的时候。俯下身去默默地搂了秦疏一会儿。

最后直起身来。脱下外衣披到秦疏身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房间里去。

第58章

纵然端王咽得下这口气,这世上的事毕竟是纸里包不住火。不几日就有朝臣暗里对青帝这做法颇有微词。这几位都不是寻常人等,任凭别人如何揣度,明面上都是八风不动地镇定自若。

易缜如同醍醐置顶,也不去和那些言官阁臣掺和,正巧贺兰关守将李规告老,需得另派人驻扎交接。举荐了几人,青帝皆不表态。易缜心里雪也似的明白,但他即早选定了扶持太子,此时只能顺着青帝的意图,排众而出举荐了端王。

殿中众臣微微哗然,易缜木着脸只作不知。默不作声的站回原位。端王从对面朝他看了一眼,站出来道:“臣愿意前去。”

座上青帝微微颔首。估且不论在外人看来,青帝是假公济私排挤情敌还是铲除异已,此事就此落幕。

端王择日出京,易缜避开一众送行的官员,单独等在城门外,远远的送出一程。

端王承他的情,见他仄仄的垂头丧气,反而道:“仲敏,不必如此。纵然你不提,青帝的性情,必然也不能容我。我明白。出京了也好,留在此处,不过徒添伤心罢了。”然而语气中感伤之意仍挥之不去。

易缜听得难过,见他神色已然平静了许多,不知端王是否看出青帝真正意图还是当真对祝由死心,只得勉强道:“你能这样想是最好。出门在外,王爷还千万保重自身,皇上也并不是……”却不知要如何为皇上辩解。

“贺兰是通商要道,富足不下中京,想必贫苦不到那里去。皇上也算不薄。”端王点头,叹了一声:“换作是我,也不会把昔人旧人留在眼皮子下。”

“只是即从我手中将人夺去,总要好好待他,否则我决不会干休。你在京中,便替我照看一二。”

易缜明白其中有什么样的隐情,眼下只有点头应下。

端王看看他,忽而道:“恕我多嘴一句,你打算如何外置秦疏?”

易缜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端王接着道:“你若真是寓意于他,便多下些工夫,免得日后后悔。”

易缜讪讪了半天,勉强笑道:“他如今那个样子,还有谁会看得上他。”

这话正触到隐痛,端王微微一僵,旋即混然无事般笑叹:“不要覆蹈旧辙就好。”

易缜自知失言,本想要问问有什么哄人的法子,此时也不好得出口。

端王拱手作别,远处随从牵过马来,一众待卫簇拥着端王上马而去。

易缜满腹纠结心事,无精打采的转回宫去同皇上回话。

青帝却是仔细问过端王都说了什么。易缜照实一一答复。青帝不再开口,他就盯着眼前的地面发呆。

与端王的心气,青帝不担心他会做出勾连外族叛国投敌的事。青帝即位十余年,向来勤政公允,颇得民心。若是端王为争一个祝由而意图犯上,也难也遂服下属,对此不过一笑置之。

青帝转眼见易缜明目张胆地走神。不由得笑道:“有句话端王倒没有说错。你日后打算如何安置秦疏?”

易缜本没把青帝的话听进去,只是对秦疏这个名字有反应,猛然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讪讪道:“秦疏怎么?”

“什么怎样。”青帝失笑。“定泽公一行人不日就到京中,他们先上了折子同朕陈情,秦疏是梁相之子,人家父亲求朕放他回去。”

这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易缜如遭雷殛,顿时就傻眼了。

“梁相在泽国一众文人士子中极有名望,他也算得上贵族,又不当真是你府上的奴才。眼下正是安抚泽国旧部之时,朕总不能强拘着人不放。等生下孩子,送他回去一家团圆也是人之常情。”

秦疏在他面前曾与奴才相称,然而并非是当真入了奴籍。青帝此话说得半分无错,易缜呆住,顿时不知如何答复,惶惶叫了一声皇上,却又无话可说,稍一犹疑,起身在青帝面前跪下:“臣不想放他回去,望陛下成全。”

“哦。”青帝似乎毫不吃惊,任由他跪着,只是望着他道:“你不愿放人,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日端王也是这样跪在面前求过青帝的。只是易缜反而不比端王坦率,死活说不出自己就是喜欢秦疏这样的话,冥思苦想地憋了半天,磕磕巴巴道:“梁相和他是父子,他和腹中孩子也是父子,孩儿幼小,他总该顾念一些,回去之事不急在一时。”

“这便要看秦疏的意思。”青帝笑道。

若要真问到秦疏那里还了得。易缜连忙抢着道:“臣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你若真想留住他,朕倒是有个办法,只怕你又为难。”青帝见他实在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再拐弯抹角。

易缜精神一振,立即作洗耳恭听状,等了半天不闻青帝说话,不禁提心吊胆地抬头看去。

青帝并未看他,目光越过书案落在多宝格一件青瓷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近乎温柔,轻声道:“北晋立朝以来,男妃男妻之事并非史无前例。你若愿意与他成亲,至于梁相要人之事,自然可以别议。”

易缜吃惊之极,不禁脱口而出道:“成亲?”

猛然想到的却是青帝曾说过愿以妻礼待之的话,心下一突,只怕青帝也是有几分当真的,如今皇上亲口允诺两人的婚事,纵然朝臣反对也无可奈何,这事必定津能成。日后青帝若是有什么打算,有了燕淄侯这个先例,倒是可以循序渐进,堵了悠悠众口。

“他连生子这等妇人之事都做了,成亲又有什么不可,还是你不愿?”青帝见他出皱眉思索,话音里极为诧异。只道此举太过惊世骇俗,接着道。“收为妾室也成,但他既无名无份,所出的孩子日后只怕遭人耻笑,也难有身份。”

“臣只是一时吃惊,并不是不愿意。”易缜生怕皇上改口,连忙应承,一时也顾不上理会青帝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有皇帝支持,至于那帮阁老的反对指斥,更是不用放在心上。想到高兴处不禁嘿嘿笑了两声,道:“多谢皇上。”

青帝见他欢喜成这样而不自自知,也不禁莞尔:“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几位皇亲这几年都不曾添丁,朕倒盼着这次能多个小侯爷。”

“承皇上吉言。”易缜笑道,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只差对着青帝扑腾扑腾地摇尾巴,又手足无措一阵,对着青帝扭扭捏捏道:“实不相瞒皇上,秦疏对我颇有成见,只怕他有些不大愿意,还请皇上好人做到底,再下一道旨意,让他定要嫁我。”

“嗳。这朕可就帮不了你。这事还得两厢情愿是最好,秦疏那边你就慢慢通融去吧,什么时候他点了头,朕随时下旨。定泽公那头便算是他娘家人,朕倒可以去为你言明。”青帝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娶为妾纳为妾,礼节不可再从简。若按六礼来,仓促间难免准备不周。他也不能够繁文琐节的劳顿,一切待年后再说。你还有时间做些水磨工夫。”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一拍即合,这里背着秦疏,先行密谋着定下这事,彼此相视一笑,都十分满意。

此事就此定下。青帝又提起一事:“定泽公不日就到,太子也到了听政历练的年纪,就由他出面接应,你先教他礼仪应对。”

易缜自然一口答应,逢此天降之喜,自然精神焕发,走路时脚下都带飘,乐颠颠的往后殿去寻少宣。

第59章

少宣此次闯足祸事,自回来这月余光阴,被青帝勒令禁足宫中,日日由太傅等一干老臣逼着念文韬武略治国经纬,折腾得苦不堪言。如今青帝让燕淄侯辅助他。乘着这籍口,溜出宫前往易缜府上去,两人错开一步。

少宣得知易缜不在府中,他就先去找秦疏。

这府里少宣早来惯了,可谓熟门熟路,府中侍卫也尽是相识。易缜那院子虽严加看守不许别人随意进出,却拦不住少宣,他端起太了架子硬要进去,一干人等只能乖乖放行。

易缜早知他一向是这般随意自在,听完侍卫禀告,并未多加怪罪。吩咐送些备些茶水点心,自己循声向书房走去。

还未进门,只听房中传来两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少宣十分兴奋,秦疏的声音要沉稳一些,也带着几分愉悦,用一种温和带笑的声音说着:“不是这样扎的,你放着吧,我来。”

记忆里秦疏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易缜脚步忍不住就一顿,再想起自己早上同端王说过的话,却不是那么有底气。悄悄蹩到窗户下,巴着缝儿住里张望。

少宣最有精力闹腾,搬了张小几放在正中央,几上放着几张字画,又把软榻也搬过来让秦疏坐。地上横着青竹,秦疏正拿小刀将竹子剖成细细的几条,再捆扎成奇怪的形状。

少宣就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越凑越近,几乎和秦疏头挨头的。

易缜瞧在眼里,不禁酸意上涌,然而见秦疏眉目顾盼间活泼灵动,充满了平时在他面前没有的生气,又舍不得转开眼。

且不说他在这儿吃的是如何的飞醋。秦疏也觉得热,腾出一只手来推推少宣:“这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你先去把书抄一抄。”

少宣口里答应着,却不肯挪窝,又东张西望了一阵,目光落到秦疏身上,忍不住好奇,将手放上去摸一摸。猛然又把手缩回来,对秦疏说:“他踢你呢。”

秦疏微窘,神色有些僵硬,然而知道少宣天性如此,并没有什么心机与恶意。他这么长时间就在这院内活动,乍见了少宣,也生出几分亲近,加上从少宣口中问话比较容易,倒乐意应对他,遂点了点头:“总这样,不要紧。”

少宣哦了一声,又低着打量,突发奇想道:“我听听。”

秦疏微微苦笑,十分无奈。见少宣动作战战兢兢,已然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因此并不推拒。

易缜紧扒着窗缝瞧得大怒,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心道背着我摸来摸去杨何体统,都当我是死人!

正要发怒,身后下人送点心进来,见燕淄侯贼忒忒的,那壁虎游墙的姿势实在怪异,不由讶然道:“侯爷?你在这做什么?”

易缜瞪他一眼,直起身做从容状进门。对着少宣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他有意无意的挨到秦疏身边,将少宣挤到一旁。

秦疏停下手来:“给太子做只纸鸢。王爷走了么?”

“走了。”

秦疏默然无言。

提进端王,易缜也微觉感伤,叹了口气。扭头去看几上已经画好的纸面,是个颇为精致的美人图。易缜心里哼一声,对着秦疏尚且和颜悦色,一转头就沉下脸来。“你身为太子,别整天不务正业,尽知道玩。看看你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少宣不服气:“我功课都做完了。”

易缜见一旁放着篇文章,并不是少宣的字笔。拿过来一瞧,字是秦疏的,词句却是依照少宣的口气写就,似模似样的。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见那字端庄挺拔,字句却有稚气疏落之处,两者凑在一起倒十分有趣,不禁一笑。

少宣见他似乎拿在手里就不想放下,急了:“我还没来得及抄。”

易缜自觉失态,因而还给了他,转头问秦疏:“你会做纸鸢?能飞?”

“从前做过不少。”秦疏顿住,对着少宣抱歉地一笑:“只是好久没做过,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飞。”

易缜已经将扎到一半的风筝骨架接过去,自告奋勇道;“我来。”借着秦疏不留意的工夫,在他手背上有意无意的摸了一把,心里那口怨气这才稍稍平息下不少。

秦疏愕然,少宣压根就没看见。易缜已经熟练的扎好骨架,糊好鸢面。打发少宣出去。

少宣本还想叫秦疏同去园中观看。易缜拦住:“我还有事要商量。”少宣只得悻悻而去。

易缜确实揣着一肚子话要说,然而被秦疏拿乌溜溜的眼睛在他脸上询问地一看,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吞吞吐吐道:“少宣整天胡闹,你不用理他,别把自己累着伤着了。”

秦疏笑笑:“太子他还是小孩子心性。”

易缜道:“你比他还小呢。”

秦疏不答这话,易缜自已也觉得这话提起来是自己没趣。憋了半天,却是从身后掏出个小坛子来:“你尝尝。”

秦疏不解,接过来近前一嗅,只觉异香里一股淡淡酒气,不由得皱眉。

“我现在不便饮酒。”秦疏将酒坛子推回去,想了想,侧头对易缜道:“侯爷心情不好?陛下若真是有那样的用心,王爷此去,反而对王爷有利无害。侯爷也不必太过挂怀。借酒消愁,是要伤身的。”

“我心情很好。”这番话把易缜听得是受宠若惊,忍不住嘿嘿直笑,见秦疏露出错愕不解的神情来,慌忙解释。“不,我不是为端王的事高兴,不对……我是……”

他说得语无伦次,秦疏听得无奈一笑,摆手道:“我知道,侯爷不必说了。”

“和你想的不一样。”易缜见他了然的垂下眼去,定然是误会了。急忙拉住他。“你听我说,虽然我一向厌恶祝由,也不希望端王同他往来。但我却不能够为此而幸灾乐祸。毕竟端王是真心诚意的对待祝由,并不曾有半分亵玩之心。”

秦疏怔住,一时万般惊讶。

易缜涨红着脸,吭吭了半天:“我高兴是因为,因为……”他看看秦疏的神色,实在还不敢照直把话实说,抓过一旁酒坛:“这是泉州特产的淡酒,我问过太医了,有孕之人少喝一点也是有益无碍的。”

秦疏还在震惊之中,不由自主的接过来,微微抿了一口。入口是葡萄与鲜花的浓香,酒味果然十分淡薄,却又带着一丝香气也掩不住的微涩,片刻之后才慢慢的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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