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便见林傲闷哼了一声，很快身体竟发起抖来。

司空云海没料到药性居然会如此快发挥，急忙差了药童准备纸笔记录，“林二爷，你此时感受如何？”

一种难以言语的灼热疼痛感行遍了林傲的内腑，他的内力本就是以纯阳为主，此时身体更是如火焚般感受。

“……不……不告诉你！”

但是想到这可恶的狗屁神医救下自己一命，居然是劝说冷飞把自己送给他做药人，一想到这里，林傲便着实悲愤不已。

他一早就以为冷飞会杀了他报仇。

这样痛快一死，也算是全他堂堂八尺男儿的血性；岂料……对方居然听信这狗屁神医的话，让自己活着受这许多折磨，怎堪叫人忍受！

尽管身体如遭火焚一般痛楚难忍，但是林傲怎么也不愿如了司空云海的意，当即便咬紧牙关，不肯出声，只是默默忍受。

“你又何必如此，说出来，我也好早日对症下药替你解脱。”

司空云海看林傲倔强至此，只是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对方现在重伤在身，即便这一次自己所下的毒药并非最为厉害的，但也足以让对方痛不欲生，出声哀求。

世间上谁人不是肉体凡胎？纵然林傲认为自己铁骨铮铮，仅凭一口硬气便可硬撑至死，只可惜现在身负重伤的他却已是憔悴疲惫，无力再承受更多折磨。

毒药的烈性逐渐变得更为凶猛，林傲的肉体所承受的痛楚亦比先前强了数倍。

他竭力蜷起了身体，颤抖的双手连自己的双臂都无法抱紧，只能不断地呻吟呜咽，翻滚挣扎。

这便是他要尝尽的恶果吗？

爱上冷飞，所以要受尽痛苦，不得解脱？！

“啊……”林傲悲鸣般地闷吼了一声，神智终于在多重的折磨下逐渐变得崩溃涣散。

司空云海紧盯着痛苦翻滚在床上的林傲，出声劝道，“别再逞强了，你这是何苦呢？这样只会让你多受折磨罢了。”

然而司空云海这番听似好心的话却又是令林傲心中一片悲愤。

他挣扎着发出了一串惨笑，想起自己今日竟被冷飞毫不留情地废去了四肢，看来从此只能做个废人，然而对方却连废人也不让他安心去做，竟又逼他试药受尽折磨。

“哈哈哈哈……老子喜欢受这折磨，老子便是这般变态，啊……老子就是不愿……让你如愿！你……你奈我何！”

虽然痛得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可林傲仍是颤颤巍巍地对司空云海嘲弄了一番，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剧烈的痉挛之中，一口血剑从口中急喷出来，身子也翻滚着摔倒在了地上。

冷飞听闻林傲试药之后却不肯好好与司空云海合作，结果反被药性所噬，奄奄一息。

他自然知道林傲那倔强烈性的脾气，也自然知道对方在四肢被废沦为药人之后会有多么痛苦悲愤。

然而不管林傲如何痛苦，他因为林傲所承受的痛苦，又岂少于对方。

冷飞辛苦半生，好不容易与林傲一起建立了双龙会的霸业，不惑之年才有了自己的家室，乃至有了自己的血脉，而这一切，轻而易举便在转眼间被林傲尽数毁去，这怎叫他不恨？！

“这混账这般不知好歹，留他何用？！”

冷飞自燕流云死后便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他放下酒壶，一双眼里又已是染上了愤恨的赤色。

他起身抄起之前抽打过林傲的长鞭，便要亲自去教训一番这个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不知做一点好事清赎罪孽的家伙。

第二十七章

司空云海见林傲执意不肯好好配合自己，当下也生起气来，不再去管对方，只是任由林傲在地上痉挛挣扎，反正这一次的药量他乃是估算好了才下的，倒也不会立即要人命。

待到冷飞赶到之时，林傲已是面色铁青，全无半点人色地在地上翻滚哀嚎了。

“混账啊！要杀你老子便来个痛快，这般折磨你老子我算个狗屁啊？！”

林傲也不知这药性竟会如此剧烈，加之他筋脉刚刚被割断不久，空有一身内力也无法运转，只能任由毒性啃噬折磨自己的身体。

他兀自痛声狂骂，全然没注意冷飞已然进了屋中。

看见林傲这副落魄的样子，冷飞先是一愣，继而上前干脆将对方拉扯了起来，拖到司空云海身边问道，“司空先生，听说他对你试药之举很是不配合，可需要我帮你教训他？”

林傲伸出戴着铁镣的手一把抓住浑身酒味的冷飞，不由心中一酸。

对方向来很少喝酒，即便喝酒也不会喝得这般大醉，看来燕流云之死真是让冷飞伤心绝望，竟不惜以酒麻醉自己。

“大哥……你……”

“不要再叫我大哥！谁要和你这畜生做兄弟！”冷飞勃然大怒，顺手就举起了皮鞭。

林傲挣扎着说到一半，看见冷飞醉眼迷蒙中透露出浓浓恨意的眼，慢慢闭上了嘴。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满身罪孽，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关心冷飞呢，不过徒惹对方生气罢了。

看见林傲识相地闭了嘴，冷飞这才哼了一声将对方摔回地上，手中长鞭一扬，从林傲背上掠了过去，划开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算了，冷掌门，林二爷这性子我当年便有所见识过。他这般不甘不愿也是正常。”

司空云海叹了口气，吩咐药童将林傲抬了起来，放回床上。

对方此时已痛得面容扭曲，颤抖唇间除了压抑的呻吟外，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泄出，只有那双惨然的眼一直望着冷飞。

冷飞上前又一把攥住林傲衣襟，将他半身拉扯起来，低声怒道，“要不是司空先生劝我留你一命，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我早就将你杀了！如今你苟活人世，尚不思悔改，真要逼我杀你吗？！”

“好……一个赎罪的机会！老子……老子到底有什么罪？！爱上你冷飞便是我的罪吗？！”

林傲有气无力地喘息了起来，嘴里又缓缓溢出鲜血，他颤颤巍巍地将手抓紧冷飞的手，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竟是变得如此陌生。

“你没罪！我有罪！我不该信你能真心改过，不该将我的妻儿置于危险之中，害他们惨遭你的毒手！你没罪，我有罪啊！”

冷飞本就醉意上头，被林傲一激，更是满心愧恨痛苦迸然而出。

“大哥，我……我没，没……”

林傲看见冷飞痛苦至斯，又对自己误会重重，心中到底是不甘不愿的，他不愿意自己成为那个让冷飞痛苦一生的人，但是，若他说出真相，冷飞又如何能接受。

所以，这番辩白之话，他说到一半便又吞回了肚子里。

“林傲你给我听着！你若想活，就好好赎罪，不然……”冷飞冷冷一笑，继而俯身在林傲低声威胁道，“你这人不是喜好男色吗？当初抓了我也是日行淫虐，好不快活。不过，你是否也想尝尝受人淫虐的滋味？不做药人，便做个任人淫辱的贱人如何？”

林傲万没料到冷飞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浑身一颤，猛地摇起头来，之前还强硬倔强的面容也露出几分软弱。

“老子不要受人淫辱！不要！我听你的话，乖乖替那混蛋试药便是……”

冷飞虽是醉意沉沉，但到底也并不会真将林傲送去欢馆里受人淫虐，毕竟他与林傲二人在江湖上被人视为手足兄弟已久，即便对方不在乎，他自己还要几分面子呢。

眼见威胁生效，冷飞这才招手唤了司空云海过来，“司空先生，他已答应听从你的话，好好试药了。你尽可放心炼药制药，便是他承受不住药性中途死去，也绝没人怪你。”

林傲又看了冷飞一眼，干脆绝望地闭起了双目。

之后，林傲果然信守承诺，乖乖地做起了药人。

他老老实实地将体内的各种痛苦反应都告知了司空云海，然后茫然地喝下对方所配的解药。

然而司空云海毕竟也是第一次用真人试药，虽然比之以往用小动物试药有了更为直观的反应，但是针对他自己也不曾了解过的奇毒烈药，配出最适当的解药又岂是易事。

林傲往往连续几日都会喝着司空云海配制的不同解药，但是身体的痛楚却没有减轻反倒加剧。

“老子操你个庸医啊！说是解药，喝了反倒让我更难受……好，好，你早点毒死我，也免我多受折磨！”

刚喝完司空云海配的新解药，林傲顿觉浑身如焚，若不是他的手足被柔软的布带绑在了床上，他真是想就这样撕扯开自己的皮肉，让体内那灼烧般的痛楚可以离开他的身体。

“怎么还是不行吗？”

司空云海皱了皱眉，捏住林傲的手腕把了片刻的脉，又听见对方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只得叫药童将一团棉纱塞入林傲口中。

看见林傲在床上挣扎不停，不断发出惨烈的闷哼声，司空云海也对自己的医术感到了质疑。

不可能啊，他明明是对症下药的，为什么还没缓解林傲的病症？

第二十八章

冷飞本无意再多去管林傲死活，只要对方不再搞出事来，他便当这人从未存在过，自己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兄弟。

然而没多久之后，司空云海又派人找上了门来。

那药童进门便看到冷飞一张宛若寒霜的脸，顿时吓得战战兢兢，但是主人有命在身，也由不得他不如实禀告，“冷掌门，是这样的，这……林二爷之前服的那剂药，我家主人此番竟是久久找不到解除之法。不几日功夫，林二爷已是毒热侵体，脉相沉积。主人说您乃是一方名宿，或许可以凭内力替林二爷解除症状，所以这才派小人来请您过去看看。”

冷飞放下手中正在处理的门派事务，抬头看了那低头不敢多话的药童一眼，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去看看吧。我不是早说过了吗，那家伙的死活今后的与我无关，若试药不成，死了也就算了！”

冷飞一边起身拿起外衣披在身上，一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他与林傲之间因为燕流云之死，已使他与林傲势不两立，从内心来说，即便他不愿亲手杀了对方，可也着实不愿让林傲好过。

来到暂时收容关押林傲的西殿，冷飞甫一进去便听到了林傲痛苦的呻吟。

他皱了皱眉，在药童的引导下径自走进了房中，这才看到林傲被绑在床上，痛苦挣扎。

“体温一直难以降下，这该如何是好？”

司空云海站在床边，摸了摸林傲的额头，为难地将一块刚拎好的湿布搭了上去。

然而他转头便看到了缓步进来的冷飞，这才神色稍稍一舒，“冷掌门，您过来就太好了。在下学艺不精，此次居然无法对症下药，还望您能伸出援手。”

冷飞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上前看了林傲一眼。

对方双目紧闭，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而嘴里却不断发出难受的呜咽呻吟声，身体更是躁动不安，被绑住的四肢无力地挣扎着。

冷飞也看出了林傲内外皆受着高热的折磨，这才导致神志不清。

他的武功本就是修习的阴寒一路，此时来替林傲解热可谓恰好。

冷飞提掌凝气，一抹寒霜竟从他掌间溢出，他将手掌轻轻按到林傲的胸前，催动内力侵入对方身体之中。

不消片刻，便见林傲的喘息渐渐平静，面上的红晕也稍有缓解。

正当司空云海与冷飞都以为林傲的毒热已解之时，对方赫然睁眼，露出满布血丝的眼眶，继而更是愣愣盯住了冷飞。

冷飞被林傲那可怖的眼神盯得心中微微一颤，手掌也慢慢自对方胸口移开。

然而很快冷飞就发现，林傲所看的若说是自己，不如说是自己身后虚无的空气。

对方愣愣盯了一会儿，满是憔悴的面容竟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冷飞分明看见林傲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而对方更是对着那片空气哈哈大笑，“大……哥……我知道，你疼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冷飞沈下脸，冷冷问到。

林傲的眼神始终不对上他，只是盯着他背后自顾自地傻笑，盯得冷飞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冷。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而林傲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那里。

司空云海瞧出不对，急忙摸了摸林傲的脉相，又抚住对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莫非是这几日高烧不退，把他烧糊涂了？脉象如此混乱，实在不妙。”

冷飞听了司空云海这话，微微一惊，又看了眼神色大异的林傲，总觉得此人不可相信。

他一把拽住林傲的衣襟，把对方拉了起来，低声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傲却根本不理会冷飞的问话，他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骂道，“你这混蛋快放开我，别挡着我与大哥说话！”

“装什么傻？！”

冷飞见林傲这样，更是笃信对方有意装傻和自己作对，他狠狠松了手，转而却又一巴掌刮国对方的面颊，直打得林傲鼻下渗血。

“你装傻便可躲过一切了吗？！”冷飞心中火起，干脆解了林傲手足上的束缚，将他整个人都拖下了床。

司空云海本想阻止，奈何此地本就是冷飞的旗下，况且他一介孱弱医者，又如何阻止得了冷飞想要做的事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傲跌跌撞撞被冷飞地拉进院子里，踢在地上。

“方才你在装什么傻？！现在我便让你清醒下！”

冷飞扭头瞥见院子里一口蓄满水的水缸，拉着林傲便拖了过去，将他的头按进了水缸中。

可怜林傲现在四肢筋脉俱断，手脚都使不上力，只能徒劳无用地拼命挣扎。

“冷掌门，不可，不可！他连续试药，身体已是十分虚弱，你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司空云海见状不妙，也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便上前拉住了冷飞。

冷飞看到水缸中的气泡越来越少，这才哼了一声将林傲拖出来，推到在地上。

林傲又呛又咳，嘴中吐了一大滩淡红色的血水，随即便痛苦不堪地蜷起身子，嘟囔了起来，“老子才不怕你！大哥要是知道你这样欺侮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嘿嘿嘿嘿……”

提到大哥两字，林傲本是因为痛楚而扭曲的面容竟又露出了怪异的笑容，他不知伤痛地笑着，咳着，声音也变得愈发虚弱无力。

冷飞见林傲始终一副装疯卖傻的样子，心下一横，慢慢蹲到了对方身边，冷笑道，“林傲你听着，你大哥这辈子最为悔恨的便是有你这个兄弟。他恨不得你死，怎么还会帮你？！”

“胡说！你胡说！”

本在傻笑的林傲听见冷飞这番话，猛然大吼了一声，本是虚弱无力的身体竟硬撑着坐了起来。

他披散着一头异色的长发，目光中渐渐迸出疯狂的色彩。

冷飞自以为刺伤了林傲，正要起身，岂料对方突然猛扑过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

“唔！”

猝不及防的冷飞闷哼了一声，俯身掐住林傲的脖子，将对方拎起来摔在了一边儿。

他看了眼自己已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小腿，禁不住满心愤恨，“装疯卖傻，找死！”

第二十九章

林傲疯了的事很快整个双龙会上下都知道了，不少双龙会的门人都悄悄跑到西殿门口偷看林傲疯了后的模样。

在大多数人心中，依然保留着林傲强悍冷血霸道凶残的一面。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连生死折辱也不放在心上的掌鞭人委实是一难缠大魔头。可如今这大魔头竟在短短时日内被冷飞逼疯了，倒也真算是天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