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垂下手,司空揽月看向身边的近天:「近天,你……你恨那个袖约吗?我知道,你是对他动了心的,不然不可能会
被他迷倒,偷走钥匙,我问你,你恨他吗?」
近天面上的表情益发冷冽,一字一字道:「属下愿以死谢罪,若属下不死,定有一天要寻到……那人,用他的命,来洗刷
属下这一次的耻辱。」
司空揽月慢慢站起来,亲自走到近天面前,扶起他,缓缓道:「近天,你还不会爱人,才会说出这番话。告诉我,你在说
要杀他的时候,心中……心中就不痛吗?真的能和他再重逢,你……忍心亲手割断他的喉咙,割下他的头来见我吗?」
铁铸般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司空揽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喃喃道:「没错近天,这才是真正的爱,无论对方做错了什么事
情,你却只想着他的好,就算你们同时拔剑相向,也是宁可看着他把剑插入你的身体,也不愿伤害他分毫。」
近天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却见司空揽月的脸孔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慢慢的垂下了手,眼光盯在自己的手掌上,喃
喃道:「近天,你知道吗?东篱他……废了我三天的武功,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恨他,我……我现在很害怕,我怕的都
不敢去想,不敢去想他们是不是被什么人挟持了,不敢去想他们是因为被人抓起来,所以我才找不到。」
他用手捂了一下脸,哽咽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出来:「近天,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这样软弱,我
……我恨自己不能护他们周全,近天,你不害怕吗?你不怕下一刻再见到袖约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你……你真的
不怕吗?」
近天晃了晃身子,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他见司空揽月慢慢的撤下了手,掌心和脸上全都是泪水,他从来没有看见宫主这样
六神无主的悲伤样子,心中一凛,难道……难道宫主已经有了什么预感?这样想着的同时,一颗心也不由得揪痛起来。
门外,端着茶壶的红玉面无表情,最后终于慢慢的转身而去,来到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后,她叹了口气,对跟在身边的小丫
鬟道:「飞鸽传书,让她们执行第二套计划吧。」
「坛主,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要用第二套方桉?」小丫鬟焦急的询问,却见红玉向身后看了一眼,苦笑一声道:「没
用的,现在就是真正的九尾狐仙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使出所有登峰造极的媚术,他也不会看一眼的。」
一夜的时间,司空揽月和近天就在黑暗中度过,临近天明的时分,忽然一个属下举着一封信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回…
…回禀宫主,苏公子,哦,不,王妃他……他有消息了。」
第九章
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苏东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不远处的袖约在呜呜的哭泣,于是活动了活动身体,才发现双手被
反绑在身后,连双脚也被绑了起来。
「公子……你……你醒了。」袖约哽咽的声音传来,接着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过了一会儿方蹭到他身边。
苏东篱知道他也必定是被绑住了,叹口气道:「袖约,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公子被打昏后,那女人就把马车驶进了一个庄子,然后有人把我们关进这地窖内,呜呜呜,公子,都是我不好
,如果……如果当时,我劝公子留下,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袖约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起近天,于是眼泪就掉
落的更凶。
苏东篱没有说话,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只能说造化弄人,耳听得身边的袖约问自己对方绑架两人的目的。他苦涩的一笑
,叹口气道:「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用咱们来要挟司空,让他就范而已。」
「可是……王爷一定恨死你了,他怎么可能会为你而被迫就范呢。」袖约疑惑的声音响起,那个恨字让苏东篱的心似乎是
被烙铁烫了一下,瞬间就痛得厉害。
「是啊,他肯定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还会来救我呢。这些人的算盘啊,是白打了……」
苏东篱缓缓的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这样就好了,他们威胁不到司空,他就不会来救我,他的功
力……还没有复原呢,他不会那么傻的,绝不会的,没错,这样最好了……」
袖约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幽幽道:「公子,王爷和近天他们……他们真的不会来救我们吗?」
「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的,他们不会为了咱们来送死的。」
苏东篱提高声音打断了袖约的话,他急促的喘息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过了好久,他才又轻声的一叹,喃喃
道:「袖约,你盼着他们来救咱们吗?如果他们来了,就算救下了咱们,你觉得,咱们还有脸面对他们吗?到时候要怎么
说呢?说对不起吗?」
袖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苏东篱却只是惨澹的笑,迷迷煳煳中,他觉得思绪渐飞渐远,好像又回到了那华丽精致的揽
月宫,就在寝宫到厨房的那条小路上。自己被司空揽月背在背上,周身是暖暖的毛裘。
耳边响起声音,是司空揽月在轻声和他说:「弃艳园的梅花开了,你喜欢的话,我们下午去赏梅,可惜没有雪,若下了雪
,那些梅花映衬着才好看。弃艳园里千余株梅树,红黄白三色都有,你是才子,一定会喜欢的……」
苏东篱「嗯」了一声,不明白去看梅花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哭,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在嘴边,是眼泪的味道。他这是怎么了
?那边小路的尽头,可是放满了美丽河灯的河畔,身边的司空不见了,他好着急,他迷失了,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忽然
那么想牵着对方的手,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径。
于是,在焦急的一转身间,那笑的温柔又张扬的面孔便映入自己的眼帘。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灯好亮,似乎所有的光源都
映照在对方的脸上。
苏东篱笑了,心定下来,嘴里咸涩的味道却益发的清晰。他慌乱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不是已经找到司空了吗
?
拼命的招着手,他向着司空的方向跑过去,却见他微笑着离自己越来越远,苏东篱急了,拼命的在人群中挤着前行。下一
刻,人不见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身周有鬼号一样的风,他冻的瑟瑟发抖,却听见司空揽月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东篱
,看啊,是白熊,走,我们去猎一头。」
司空揽月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但风雪蒙住了苏东篱的眼,他好冷,冷的快要僵硬了,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司空,等等
我,我……我跟不上你,我冷,司空……」
但是司空的身影忽然间不见了,耳边传来比风雪还要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是想离开我吗?你不
是想逃开吗?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逃走了啊……」
那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揪扯着苏东篱的心脏,他看着司空揽月伸出枯瘦的手爪,将自己的肉一块块撕下来,他骇的大叫
,拼命想过去阻止,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渐渐变成一具白骨。
「啊……司空……」苏东篱发疯一样的叫了起来,瞬间睁开眼睛,下一刻,他就看到司空揽月就站在自己的下方,正抬头
看他。
一瞬间,四目相对,苏东篱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拼命想伸手去牵司空揽月的手,但怎么也抅不到。
「东篱,你没事儿吧?」司空揽月大叫,苏东篱现在是被绑住了全身吊在半空的。他和袖约一起,袖约的嘴巴被堵上了,
但是苏东篱或许是因为刚才昏迷的缘故,所以除了被绑吊外,并没有别的束缚。
「放下他,忧花坛主,你有什么要求和手段,就冲着我来,这样对付一个读书人,你还有没有廉耻?百花林在武林中,总
算也是有点名号的吧?」
司空揽月怒吼,一边又担心的看向苏东篱,见到他脸上流满的泪水,他心疼的叫道:「别哭东篱,我在这里呢,别哭……
」
「司空……」苏东篱泪如雨下,在这种时刻,在自己无情的给他施针逃走又在这里重逢的时刻,司空揽月对自己说的第一
句话是「别哭……」
他告诉自己他在这里,他要自己安心。一瞬间,苏东篱觉得自己怎么还不死掉?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司空的这腔
无悔深情,但是现在,他不但没死,还成为别人要挟司空揽月的筹码。
「宫主,你应该知道,我们百花林的人要的是什么。」一道纱帘后传来一个镇定优雅的声音,应该就是司空揽月口中的忧
花坛主。
司空揽月冷笑:「我当然知道你们要什么,我也不在乎这身功力,但是要让我以交欢的方式把功力渡给你,这实在是让我
为难。你或许不知道,除了东篱之外,就算是天仙在我面前,我那兄弟也硬不起来,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
忧花坛主沉默了半晌,方笑了一声道:「当然,司空宫主,我相信你的定力。不过我和我的姐妹们不一样,她们一心以征
服你们这些魔宫宫主为目标,但我,只要你的功力。即便不交欢,也可以用醍醐渡功的方法,不是吗?」
司空揽月皱了下眉头,醍醐渡功的确是一种很寻常的渡功方式,即便现在自己不能使出内力,但只要对方吸取一下,而自
己又不存心反抗,就可以成功。
看来这个忧花坛主把一切都算好了,一心想要他的无上修为。抬头不舍得看了一眼苏东篱,司空揽月深吸了一口气,一点
头:「好,你既然要这身修为,就给你又何妨,但是我怎么才能确定,我把功力给你后,你会放东篱离开?」
「司空宫主,你只能相信我。我想,和那个男人同生共死,应该是你的心愿吧?既然这样,一起生和一起死,有什么分别
吗?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承诺,我一定会让你们同生共死的。」忧花坛主又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满含嫉恨
和冷酷。
「不,我不要他和我共死。」意外的,司空揽月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忧花坛主的「美意」,他又深情的看了苏东篱一眼,
慢慢的温柔道:「我强行将他拖进我的生命中,罔顾他的意愿占有了他,我对他犯的罪,实在是罄竹难书。他想走,想离
开我并没有错,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成全他。」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注目苏东篱的视线中,是要漫溢出来的柔情,一字一字道:「东篱,在没有我的未来里,你会生活的
更好,更幸福,我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活着,我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司空……司空……」苏东篱发疯般叫着司空揽月的名字,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般悔恨着自己的愚蠢,他的身子拼命在空中
打着旋儿,声嘶力竭的大叫:「放他走,你可以杀了我,你可以用最残酷的方法杀了我,放司空走,你们这些卑鄙的女人
,放了他……」
「好,就如同宫主所说,放了他。」忧花坛主又恶毒的笑了:「我不但会放了他,我也会放了你,司空宫主,你既然有这
样的想法,想必一定已经准备放手了,哈哈哈……看着你在遥远的地方无奈看着心爱的人娶妻生子,这结果一定很有趣。
」
她的声音蓦然转厉,冷冷道:「好了,司空宫主,别磨磨蹭蹭的。你最好别耍花样,你看见了吗?就在苏东篱身边的墙上
,那个白瓷瓶子中装的就是穹窿之毒,一旦你敢耍花样,立刻就会有人将那瓶子里的毒给他灌下去,到时候,就算你还有
武功在身,也救不了他了。我听说,西门总宫主的星月,是给魔宫宫主准备的,绝不会拿来救任何外人,哪怕是你们的爹
娘也不行,对不对?」
司空揽月冷哼一声,慢慢的向那道纱帘走过去,一边冷冷道:「我们魔宫宫主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你记着,若
你不能履行诺言,我便立刻自尽,死后化为厉鬼,来索你的命。」这最后一句话,真正是气势万钧,就连一直镇定着的忧
花坛主,也不觉心中一寒。
「司空,不要……」
苏东篱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司空揽月不为所动,可刚踏出一步,他便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心下大骇,忙停了脚步回头
去看,只见苏东篱不知为什么,竟然在空中飘荡起来,他的额头上一道血迹,不难猜出,他刚才是撞上那堵墙了。
「东篱……」司空揽月在听到忧花坛主要自己修为的时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然而苏东篱的一个自残动作,却让他面色
大变,连身子都微微颤抖了。
苏东篱深深的深深的看了司空揽月一眼,似乎是想将这张面孔印到脑海深处。他努力的对对方绽开一个笑容,悲伤道:「
对不起司空,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陪伴你,请你……请你原谅我。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如果一切都能够重
来,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慢慢的发现自己的心意,但是现在,来不及了。司空……我能够为你做的,只有这一件事,所以
……答应我,要幸福的活下去,不要把修为给任何人,要和以前一样,强大的,幸福的活下去……」
他这句话一说完,就再次向那堵墙撞过去,这一次,司空揽月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苏东篱竟是要自己去取那个瓶子,看
来他是打定主意要服下穹窿之毒,以解除忧花坛主对司空的威胁了。
「东篱,你别傻,我没有修为了,我还是王爷。」
司空揽月魂飞魄散心急如焚,他被苏东篱封住的经脉仍没有打开,因此只能拼命向对方的方向奔跑,却见四周忽然涌出几
个蒙面女子,一起拦住了他,因为坛主要吸取司空揽月的功力,所以她们只是缠住他,并没有对他有实际上的伤害。
苏东篱悲哀的看着在那几个女人中东奔右突却无法再靠近自己半步的司空揽月。这个男人在被自己施针以前,是多么强大
的存在,睥睨天下武功绝顶。可是现在,现在他却连多走一步路都办不到。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能让司空揽月
的功力被夺走,他已经害了这个人,不能再让他赔上其他东西。
「咚……」如同是撞钟的声音,沉闷的传来,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每一下的撞击声,都深深的敲在了司空揽月的心上,
他停止了挣扎,抬起脸看到苏东篱终于将那瓶药咬在了嘴里。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击中了他,推开身上的女人,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东篱,不要,你可知道我爱你到什么地步?没
有你,我就算活着,就算功力还在,那还有什么意义?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苏东篱的记忆中,司空揽月可是从来没有流过泪的,就算听见他表弟要死的那一刻,他也没流泪。他的认知中,司空揽月
是一个强者,强者是不需要眼泪这种东西的,不像自己,有时看个风月传奇小说,还会为那对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的男女
主角流泪。
但是现在,司空揽月泪流满面,他仰头看着自己,慢慢的,竟然跪了下去。一边痛苦绝望的大吼:「不要,东篱,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