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句话才问出口，薛妈的就推门而入，“什么不想要孩子了？谁不要？我和他拼命！”

薛建本想要说出来的话，都被堵了回来，看向白扬，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尹姝琳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薛妈连拽带扯的让他解释，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扬离去，薛建觉得，脑袋就要炸了。

莫未然看着屋子里的一堆人，也无心进去，小时候和白扬有过几次照面，知道他是小舅舅的好哥们儿，长大以后，和许然在一起，再加上这阵子的观察，探头看看屋里小舅舅一脸的痛苦，再看看擦肩而过的白扬，莫未然知道，他小舅舅大概悲剧了。

白扬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几天找他的外国人迎了上来，礼貌的点点头，没有对那人眼里的感激多做回应，这样就足够了吧，不管过了多少年，白扬依旧是白扬，即使再爱，他也有他的底限，这么多年，这么多考验，每每到了最后，得到的都是失望，这回也该彻底死心了，薛建和他不是一路人，爱他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们之间总是差了那么0.1公分，也许应该是永远。

第三十一章

薛妈特意晚点才来接班，自家儿子做的那些混帐事儿，让她最近看见亲家就惭愧的很，要说这死小子到底是怎么了，非得要离婚，她都打听过了，那个刑警队什么的，尤其是薛建队里，连个姑娘都没有，能有什么猫腻，总不能是看上那个大嘴巴的张宇宙了吧，想到不久就能抱上小儿子家的宝宝，就美滋滋的，谁知刚推开门，就听见小儿媳妇可怜巴巴的问，不要孩子了？那怎么行？

揪着薛建的耳朵好一顿教训，“臭小子，你又发什么疯？和琳琳说什么了？她现在大着肚子，受不得刺激，你就不想别人好是不是？”

薛建不敢和老太太使太大的力气，只能心不在焉的迎合着，白扬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老太太要他解释，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老太太终于放过他，三步两步的追下楼，那时候白扬已经走了好久了。

接下去的一个月，白扬完全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了，他去公寓找他，碰见那个长刘海大眼镜的孩子，说是看见白老师去上班了，他到学校去找，白扬带的班换了班主任，校长说辞职了，除了这两个地方，薛建想不出白扬会去哪里，就这样不见了。从学校回来，薛建有点魂不守舍的，公寓是学校帮忙租的，现在白扬辞职了，马上就会让给别的老师，那一点希望也这样被剥夺了。

尹姝琳被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带回娘家安胎，说是不放心薛建这么个粗手粗脚的，薛建索性也以队里太忙，回家晚的借口回了尹家要他同住的邀请，别人没说什么，以为他怕打扰媳妇休息，只有尹姝琳眼里好像闪着讽刺的光芒，薛建觉得那是对他说的，两全其美的美梦少做，早晚让你两手空空。

刚一进门，薛建就被屋里坐着的薛妈吓了一跳，“妈，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总来给你们洗衣做饭的，进来还要和你说，有良心没？”薛妈转过头瞪了薛建一眼，“你瞧你这样子，跟要饭的似的，胡子留了几天了？赶快剃剃。”

“恩，我知道了，睡一觉再说，您老自便，饭我吃过了。”

“你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

薛建扬了扬眉毛，“还是小琳的事儿？那别说了，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怎么还那样？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成天就见你在警局，也没谁看见你和狐媚子混在一起，到底谁让你这么着迷，非得离婚不可？”

薛建不知道怎么和他妈妈说，抿了抿嘴唇，那一抹清冷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不知道白扬在哪儿？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

“妈，我，我是有喜欢的人了，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妈，他……”

剩下的话，被薛妈的抽噎阻断。

“妈求你别说了，行吗？不管你喜欢谁？小琳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过去了，成么？儿子，你要当爹了，你对他有责任呀，你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没出世就被打掉，还是以后让别人说他娘不疼爹不爱？”

薛建沉默了，点了颗烟没有感觉的抽着，薛妈也没再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小儿子，对于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小儿子她总是要关注一些的，说不上全部了解，也八九不离十，那些话他不能让薛建说出来，也许是也许不是，都不是她这个老人家或者这个年轻的小家庭可以承受的。母子两个没再说话，薛妈默默的做了饭，也没叫薛建来吃，摆放在桌子上，临走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尹姝琳脾气越来越大，都说是怀孕的原因，只有薛建知道，这只是算不上报复的小折腾。白扬依旧没有消息，薛建天天奔波在尹家和自己家之间，满足疯丫头的所有的要求，哪怕是半夜1点起来出门给她买酸奶，老岳父总是笑呵呵的说他知道疼媳妇，薛建有点惭愧，尹姝琳更是冷哼数声，这只是补偿罢了。

薛建把警队的车停在自己家楼下，看了看手表，午夜2点，一个小时前，尹姝琳要吃西瓜，不顾家里人的劝说，硬是给薛建打了电话，薛建只好满市找开着的水果店，刚刚进了尹家，就被告知疯丫头睡着了，老岳父让他留下别回去，薛建推脱了不成，刚准备进屋，就看见疯丫头从卧室里出来。冷着脸说有人在自己旁边睡不着，眼看着老岳父要发火，薛建赶忙找了个理由，开车回家了。

懒得换衣服，薛建倒头就想睡觉，却还是和这几月里的每天一样失眠了，他知道凡事不过三，他错过了白扬那么多次，不会再有机会了，却总是想着，也许有一天，白扬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随即出现在脑海里的是薛妈的脸，带着皱纹带着泪痕，迷迷糊糊的听见手机的响声，只得接了。

“小舅舅！我是然然，我……”外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气喘吁吁的，薛建立马清醒了一半，就怕出了什么事情。

“然然？怎么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薛建边起床边听外甥的电话，还好不是家里出了事情，似乎是这小子的一个朋友，当人家舅舅的，当然要帮忙。见到莫未然的时候，薛建真是大吃一惊，倒是见识他外甥毛头小子的一面，这个孩子从小冷静的过分，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看着不停的撞着那个许家的房门，砰，砰的，他听着都心疼，只能拽了外甥离开，和张宇宙一起把门撞了开来。一起家庭纠纷，让他们刑警队来真是劳师动众了，但也算阻止了刑事案件的发生，另外，他的外甥和那个叫许杰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奉外甥的命令送两个孩子去医院，从车镜里看着后排的两个孩子黏黏糊糊的样子，薛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再听见那小子软绵绵的嗓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你俩什么关系？”与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问了，那孩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自己会抓了他一样，而外甥的话，却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别瞎想，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不犯罪！”莫未然搂着许杰揉脑袋，却也偷偷看着舅舅的表情。

薛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外甥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看上去彬彬有礼，谁也挑不出毛病，可实际上呢，倔强的要命，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谁也别想改变。可是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外甥的处境比自己还要不利，姐姐姐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薛建想了想，还是要劝劝他们。

“然然，小舅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事理你都是明白的，这种感情，还是该断就断了，那个小伙子，你叫许杰是吧？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薛建看准了许杰的性子，专挑软的下手。

听着那孩子软软的说了句只有莫未然了，薛建心里一疼，突然想到白扬，自己拥有很多，可也正是这很多牵绊着自己，那白扬呢，他似乎也只剩自己了，而自己也未曾真的属于过他，手指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还好莫未然开始说话，薛建强迫自己去认真的听，听完却觉得自己更不是东西。

“小舅舅，我一直特别敬重你的，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想瞒你什么，许杰，是我喜欢的人，甚至比我还要重要，我爱他，我知道你还要说我什么，但是，在那之前，小舅舅，你告诉我，你幸福么？小舅妈幸福么？这么多年了，你就真的过的安心？”莫未然的脸看起来有些歉然，薛建苦笑了一下，头一次有人真的把他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却还是自己的外甥，安心么？当然不安心，走到今天这步，说到底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再看看外甥和那孩子的样子，比自己当初要好多了，然然也比自己坚定的多，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

临下车，外甥拽着他的袖子说对不起，和外甥开了两句玩笑，再看看年轻的孩子，薛建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帮他们一把。

“别跟我说这个，我受不了，快下去吧，警局那边的事儿，我帮你解决，以后记得给我养老啊！”薛建开车就走了，没敢回头，怕看了难受，帮一把，他连自己都帮不了，怎么帮这俩孩子，承诺许下了，薛建挠了挠脑袋，真是乱套了。

第三十二章

白扬依旧没有出现，薛建甚至托了完善储备资料的借口查到了白扬小姑姑在国外的电话，让张宇宙帮着问了句，却依旧没有白扬的消息。薛建随手拿过皱巴巴的外套搭在身上，交待了张宇宙一句，就开着车走了。

“哎，我说，队长最近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这听说过婚前恐惧症，当爹恐惧症还真没听过……”

张宇宙瞥了说话那人一眼，“你懂什么，这估计是怕生个小毛孩，当便宜老子呐……”

没什么目的地，尹姝琳从来不会在白天提出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的要求，午夜12点一过，才是她折腾人的时候。路上有点堵车，薛建开了半个小时才到了盘山公路上。微凉的风顺着车窗吹进来，薛建猛然加快速度，冲了出去，引得旁边司机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突然想起了那个白扬告诉他身世的晚上，白扬带着颤抖的声音，冰凉的环紧他的手臂，还有那句我爱你，心里的苦涩蔓延开来，二十年的牵绊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兜儿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薛建把车停靠在路边，看见上面闪烁着尹姝琳三个字，今天倒是赶早。摁下接通键，耳边立刻想起尹姝琳带着嘲讽的声音。

“才接电话？不是在外面逍遥快活呢吧，哼？我猜猜，男人女人？”翘着脚吃着洋鬼子刚刚进贡的草莓，每一个都洗的很干净，心里有一阵暖意，回过神，却对电话另一边的男人不满起来。

“在外面，你有什么要的？”薛建淡淡的说了两句。

“我没什么事儿，你看看你电话，你妈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开车来接我吧，你家都快乱套了！”女人站起身，抽纸擦了擦手。

“什么事儿？我妈怎么了？”薛建猛得反应过来，急忙问了一声。

“可算把你魂儿找回来了哈，清醒了赶紧滚回来，外甥似舅，你说还能怎么了？”尹姝琳的语气里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哈哈，我看你这外甥倒你比有种！”

薛建把车调转往回开，心里把可能发生的事都过滤了一遍，想起尹姝琳那句外甥似舅，眼前又闪过那戴着眼镜的孩子，心里便有数了。莫未然那事，他答应说情，可没想到这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要和家里闹掰，半路上尹姝琳又打了电话来催，本来想丢下她的薛建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敲开他大姐家的们，薛建就对上了一对红红的兔子眼睛，见惯了他大姐的意气风发，突然有些不习惯起来。薛芳见弟弟进来，忍不住的又掉起眼泪。

“薛建，你说大姐这是造什么孽了？你看看你外甥，他，他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薛芳的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全话。薛建紧紧的抱了他大姐一下，却觉得自己的手也在颤抖，大姐那失望的眼神似乎都是对着自己的。赶紧瞥过眼睛，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许杰，还是那副眼镜却带的歪歪斜斜的，靠在墙角那儿抹着眼泪。

“大姐，姐夫呢？有什么话好好说……”

“莫三平，你要打死他啊，那是你儿子！薛建你给我进来！”薛建话音刚落就听见薛老太太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迈了跨步要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那站在角落的孩子顾不得满脸狼狈的泪痕发疯似的往里冲。场面开始有些混乱，薛建觉得自己渐渐的变成个局外人，看着拿皮带狠抽外甥的姐夫，看着想护儿子又必须忍住的大姐，跪坐在地上的外甥，还有被外甥护在怀里的许杰。直到薛老太太掐了他一把才想到要控制局面，而混乱后的平静却又显得安静的可怕。

莫未然和许杰站在客厅中央，许杰有点不安的拽了拽莫未然的袖子，他不知道莫未然今天怎么会那么坚持，其实即使莫未然说他是同学来坐客他也不会不高兴的，虽然莫未然脱口而出的男朋友真的很甜蜜，可那种感觉马上就被莫未然爸妈的态度吓回去了，真的很可怕。莫未然握住了许杰的手，他不是没有看见父母失望的眼神，只是更坚定心中所想。

薛芳靠在丈夫怀里不停的擦着眼泪，儿子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早上欢欢喜喜的回到家，大包小裹的带着儿子喜欢的东西，却没想到儿子给他们的“惊喜”更大。莫三平坐在那一叹再叹，从没让他操心过的儿子今天着实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气的他下手没了轻重，莫未然胳膊上的红痕刺的莫三平瞥过了眼睛。薛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抚着胸口顺气，尹姝琳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戏，薛建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望向了外甥那坚定的眼神。

“小然，你说说你的想法！”薛建点了支烟，明知故问的看向外甥。

莫未然看了眼许杰，揉了揉他的头发，淡淡的声音却带着无比的决心，“我想和许杰在一起，我喜欢他，他不是哥们儿，是爱人。”

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薛芳还是倒抽了口冷气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向儿子，“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薛芳的声音冷静起来，莫三平在后面看着妻子就怕她动起手来，拽了两下没有效果，只能在后面时刻准备搭手。

看了看母亲，莫未然甚至能从母亲的眼里看到请求。儿子的眼神让薛芳突然又变的软弱起来，“儿子，妈求你了，你和我说刚才都是开玩笑的，咱们就一笔勾销，什么都不谈了好么？”莫未然在许杰反应过来前朝母亲摇了摇头，薛芳仿佛瞬间瘫坐在地上，任由丈夫拽她。

看见大姐那样子，薛建心里一阵酸楚，抬手就想给外甥一巴掌，却发现发生那表现在脸上的心疼与不舍，是啊，谁都不想的。

薛老太太喘够了气，看看这几个人，拍着大腿坐在了沙发上。“小然啊，你让你妈你爸以后怎么办啊？”老太太抹了抹眼睛看向许杰，“你这孩子，长得也俊，怎么就这么不正常呢，还拐带着我家小然，你看在奶奶岁数大了的份上，别缠着小然了，行么？算奶奶求你了！”

许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搓手，薛建见状赶紧去扶他妈妈。“妈，你坐着，别瞎说，什么缠不缠的，都是好孩子……”

“薛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你就想看你外甥掉火坑是吧？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薛老太太眼睛紧盯着许杰，许杰有点紧张，舔了舔嘴唇，不敢对上薛老太太的眼睛。

“薛奶奶，我……我……”回头对上莫未然的鼓励，许杰干脆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薛奶奶，我求您了，我想和莫未然在一起，除了他，我没有别人了，连亲人也没了……”许杰的身影似乎和白扬重叠了，薛建愣愣的注视着，白扬是不是也想这样和他说话，可自己的软弱已经把白扬一次次推走了。现在也没有消息，薛建想，也许真的有一天，他和白扬会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