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南起初的反感随着他的喃呢，渐渐的和脑中另一个人的声音重叠，那个少年曾经用那活动不方便的左臂拦过他，俯身在他耳边，说着同样的话……

“我爱你，我爱你……你感觉的到么？我爱你……”少年的话语，幻化成的爱欲，刻入苏小南的身体。

是的，他感觉的到。

苏小南闭起了眼睛。

他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那是谁的心跳，他已经记不得了。

奥格斯特忽然一把推开他，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张脸，他的眼睛里是谁，他在想着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担心，他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

奥格斯特不管不顾，一把拖住他的后脑，吻了下去。

只有血腥，没有痛觉。

他厌恶的咬了他。

“为什么？”奥格斯特看着他，求一个答案。

“我们本来……”苏小南擦掉嘴边的血，冷笑一声，“你本来是有机会的。”

“那现在呢？”奥格斯特早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只是，他不相信，“什么是本来，为什么是本来，既然当初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苏小南。

他冷冷的看着奥格斯特，缓缓的说：“因为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一直在骗我。”

苏小南此生最大的禁忌就是欺骗，如果你踩了雷，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不是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可以化解的。

苏小南身边唯一的两个女人，C和苏小妹JULY，都是不会欺骗他的人，可以说，这两个人是女人中的奇葩，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是无可救药的怪人，但是对于苏小南来说，这却是唯一的异性。一个不来电，一个不可能来电。

不然以他的条件，怎么轮得到安塞尔走进他的生活。

只是因为对生而骗人的女人失望厌恶了，才接受了这个不会骗他的男人。

安塞尔有很多秘密，苏小南并不知道。就算想知道，他也不会说，但是不说就是不说，却不会编一个谎言来骗他。

在明白这一点的那一刻，既是失望的，也是安心的。

一颗漂泊已久的心，终于可以依靠落地的安心。

他的生命里，曾经只走进过一个安塞尔。因为他的独一无二，因为他的对他的诚实。

可是现在呢？

苏小南笑了，起初只是一个浅浅的笑意，渐渐的笑的大声，渐渐的模糊了视线，忘记了身在何处。

原来没有什么独一无二。

哪里会有什么诚实，连忠诚都做不到的人，怎么会有诚实。

如果不是遇到了类似忠诚的感觉，苏小南或许会觉得，诚实其实已经足够了，它让安塞尔足够的迷人，也让苏小南为他吃够了苦头。

“你在这里。”

奥格斯特的身后，苏小南的正对面，出现一另一张愤怒的面孔。

稚嫩的，勇敢的，愤怒中带着无限懊恼和担心的面孔。

苏小南笑了笑，没有回答。

“跟我走。”亚瑟不由分说的推开奥格斯特，拉起苏小南就要离开。

“站住。”奥格斯特也很愤怒。声音里充满了威慑的味道。

亚瑟在忽略了这个大块头的体型之后，又一次的忽略了他的警告。

奥格斯特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了亚瑟的肩膀。

“滚开！”亚瑟甩开他，奥格斯特这才发现，这只是个少年，只是个头与他差不多高，比瘦一些，但是肌肉练的非常好。眼睛还有着少见的澄澈。虽然此刻只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奥格斯特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很强。

“他是谁？”奥格斯特问的是苏小南。很明显，他的情绪安定下来了。

亚瑟的眼神也从愤怒懊恼转变为不确定的询问。

苏小南的目光扫到亚瑟紧握的手上，亚瑟慢慢的把他松开，更加不安的看着他。

“你没有知道的必要。”苏小南看着奥格斯特说。

奥格斯特略微沉默了一下，亮出了证件：“希望你履行公民义务，协助调查。”

苏小南笑了。

归根到底，他选择的是忠于职责，忠于他所谓的正义。爱人，只是他的副产业罢了。当初是怎么会认为他跟安塞尔不一样的呢。

大概当初有眼疾。

chapter 26

亚瑟的愤怒懊恼化成了不安心痛，他垂着眼，只是盯着苏小南的手。

这双手，曾经渴求过他。

或许也只能是曾经，几个小时之前，已经成了唯一的曾经。

有点难过的想哭出来。

苏小南感觉到亚瑟此刻的沉默，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点了根烟，靠在了墙上。

他没办法给亚瑟一个承诺。

虽然他是个骗子，也不在乎再多一个谎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奥格斯特今天早上在交易所出来的时候，接到了约翰森的电话，要他立刻，马上，一分也不能耽搁的离开瑞士。他相信他的长官，他的长官是警界的英雄，是连CIA都要学习的榜样。他当然相信自己的长官有着他的情报来源，有让他撤退的理由。但是他也有不能离开的理由。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苏小南。

从他来到这里，每夜都会做各种奇怪的梦。梦里他在阿富汗，看到苏小南睡在他旁边，想去搂他过来，却发觉他全身冰冷，面色惨白，早已经是具死尸；他梦到过伊拉克的同期队友，想要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却发现他手上拖着一具死尸，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诱惑的脸；他甚至梦到安塞尔虚弱的身体，苍白的手指，令人毛乎悚然的微笑，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是你杀了他，你是杀了他……

这一切，都要怪那张小纸条。

奥格斯特闭了闭眼，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光落在亚瑟身上。

亚瑟狼一样的眼神，狠狠的盯着奥格斯特，右手已经摸过到了腰部的配枪。既然是FIB，那他们两个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先下手为强，更何况他看苏小南的眼神还不一般。亚瑟已经起了杀心……

C从后车座爬了起来，敲了敲前方的座椅，司机停了下来。她伸了个懒腰，拐进了一条没人的小路，鞋子上隐隐有一丝丝金属的反光，三两步爬上了一栋二层的独居。

阳光有些刺眼，身后一声口哨声，打破了安静。

“我的枪法，退化了吧。”小马尾吹着泡泡糖，拎着沙漠之鹰，走到了C旁边。

C看都没看他，就当刚才是狗叫了。

“奥格斯特也没死，少年也活着，你也活的很好嘛，刚才爬墙的动作真的是非常NICE！”说着金色小马尾伸了个大拇指。

“滚！”C终于说话了。

“呵呵，别这么说嘛。”小马尾自来熟，伸手要去搂C的肩膀，只是手的位置下滑了点点，正好搭在她的胸口。

“这可是性骚扰。”C甩开他的手。

小马尾看着自己的左手，刚刚用力按下去了，那个地方应该是中了他三发子弹。他曾经看着这女人断气，本来一枪毙命是他的原则，他还多补了两枪……可是刚刚没有血渗出来。不可能没有中枪才对。

“喂，你有姐妹么？”路易斯问。

C慢慢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一脸鄙夷。

“咱俩相识一场，说说呗。”小马尾坐在了人家的屋顶上。

C看看太阳，又看看他的黑皮裤，总觉得这屋顶应该不会很凉快。虽然苏黎世的气候适宜，不冷不热，但是今天的阳光太好了，屋顶什么的，总该是预热的。

“说真的，我射中了你了吧。一击命中。”小马尾说的很诚恳，也很自信。

C看着他的脸，真的是很想一脚踹下去。

就是这个男人，让她在停尸间睡了那么久，爬出来的时候一身恶心的酒精腐尸味。怎么说她也是个美貌如花的姑娘，那群停尸间的混蛋竟然没有打理好她的头发，整个存放尸体的抽屉都把她的头发固定成了楼梯型。

让她自满的头发变成现在这副半长不短的模样的，就是这个罪魁祸首！

“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还当是什么人伪装成你了。”小马尾感叹道，“不过谁也比不上你爬墙的英姿啊。”

C一脚踹了过去，被路易斯一手挡住。

“我去停尸间看过，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情。”小马尾吹了声口哨，又拿出一块泡泡糖，“里面有两具尸体没了心脏哦，而且还是比你死的晚的新鲜尸体。啊，不过我在垃圾袋里找到一个，那另一个去哪了呢？

“你想知道？”C问。

“我听说，心脏这东西很特殊，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我一直都相信，人的灵魂是寄生在心脏上的。所以我每一枪都会瞄准猎物的心脏，我要的是我的猎物永永远远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路易斯说。

C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不过话说回来，你用的这颗心脏真的没问题么？听说是个只有十三岁，长期拿来做人体试验用的小女孩的尸体。你现在能看到什么？还是能记得那份恐惧？药品的名字？害死你的医生？”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案例里只有出现过性格改变，而不是知识集继承。”C好心提醒。

“那这么说，你现在就是个只有十三岁的花季少女了？”

C冷笑着，措不及防的给了他一拳，这一拳的速度太快，路易斯挨的很实在，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问：“是什么，让你一定要在地狱里爬回来？”

“你这种渣滓永远都不会明白。”C第一次正面回应路易斯的问题。

“难道还有比这个世界更恶心更让人厌恶的地方么。”路易斯用的是陈述句。

“这倒是没有。”C笑了笑回答道。

“意见一致呢。”

“少年要主动出击了。”小马尾已经站了起来，悠闲的沿着屋顶向后面褪去，从一只黑色的袋子里拎出一只半人高的盒子。

C看着路易斯拉出那把通体黑色的狙击枪，是把巴雷特82CQ（M82ACQ），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稀世珍品，也没看出路易斯对它做过什么改良，但是用于城市战，却是是最合适的武器。

“一会儿工作完成了，一起去吃顿饭怎么样？”路易斯在跟C调情。

C的目光落在了他要瞄准的对象身上。

这一切或许来的太快了。苏小南连一根烟还没有抽完，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回音亚瑟，他甚至连子弹是哪里来的，怎么来的都没有看到就被奥格斯特扑到在地上。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救了他。

苏小南忽然记得了他的真诚，那个时候他高烧昏迷，抓着他的手，紧紧的皱着眉，什么都没有说，当时苏小南还当他是烧哑巴了。

他或许还不知道，一个军人，是绝对不允许说梦话的。

昏迷的胡话或许也早被训练所收服，可是通过那双手，他感觉的到奥格斯特的感情。

亚瑟。

苏小南突然想到他，他推开奥格斯特，却久久站不起来。

亚瑟。

苏小南笑了。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他的胸口已经渐渐被血染红，亚麻色的头发也浸染成了嗜血的红，旁边散落的弹壳说明刚刚那一瞬他有对某个方向开过枪。苏小南大致判断了下射击的方向，抬头望去。

阳光让那金色的马尾更加刻骨的刺眼。他的身旁，还站着刚刚和苏小南在一起的人。

“是他！”奥格斯特看到路易斯的那一刻，向屋顶的方向跑去。

亚瑟紧紧的抓着苏小南的衣角，因为失血导致的痉挛让他抽搐不停。此刻苏小南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没有疼痛，没有悲伤，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任何感情，没有感情。

“跟我离开这。”C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苏小南身后。

银光闪过，那是苏小南惯用的手术刀。C那本来就已经不太长的头发又散落了一大半，她看着徐徐飘落的头发，刚刚如果再慢一刻，此刻脑袋就要和脖子搬家了。

“安德烈已经向西蒙宣战了，从现在开始，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C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苏小南没有动。

“我想安塞尔并不想你死在这。”C不耐烦的说。

听到这个名字，苏小南渐渐恢复了思考，有了些直觉。他的目光落在亚瑟的脸上，他似乎努力的试图要说些什么。

苏小南笑了笑，俯下身子，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你……你……现，现在……安……安全了……”

“有你在，我当然不会有事。”

“我……我就……”

苏小南笑着整理了亚瑟的发，黏着的血落在亚瑟的脸上，刚刚犹豫愤怒，他握刀的时候硬生生的划开了手掌，那些死气沉沉的小雀斑像是染了生气，苏小南试图擦掉他的血，却模糊了本该清晰的脸……

“我们明天一起去意大利把，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苏小南笑笑，没有回答。

“你笑什么。”

“明明还是个小鬼。长大的地方……”

“我已经二十岁了！今天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苏小南表示怀疑。

“我说是就是！”

苏小南只是笑而不语。

“我爱你。”亚瑟又吻了过来，这个吻轻柔的，试探的，似乎要把他全部的感情都传递给他。苏小南双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小心翼翼的回应着这个吻。

“我会保护你的。”亚瑟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确认，很开心的抱紧了他。

是的，你保护了我。

苏黎世的天空很晴朗，苏小南却觉得眼前的路已经不是路，什么都已经模糊了。

苏黎世的天气很凉爽，苏小南却只感觉到仿佛有倾盆大雨，不断的击落在他的胸口。

苏小南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条小巷。

chapter 27

奥格斯特看着路易斯走的不紧不慢，丝毫不是畏罪潜逃的样子。

“为什么要杀他？”奥格斯特问，“只因为他把情报泄露给了海德？”

路易斯转过身，看着奥格斯特，吹了个口哨，没有回答。

奥格斯特走上前去，拉起他的衣领，路易斯露初一丝不悦，但奥格斯特并没有松手。

“放开。”路易斯说

“为什么。”奥格斯特坚持。

路易斯的目光缓缓上扬，与奥格斯特对视，奥格斯特感觉到左肩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别以为死的人就不是你。”

“你不会开枪的。”奥格斯特笃定的说。

路易斯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但对安德烈来说就不一定了。”奥尔斯特非常肯定。

“那我们走着瞧。”路易斯笑着拨开了他的手，“啊，对了，如果你现在开枪的话，死的一定是你。”

奥格斯特的手从腰后放了下来，他知道，路易斯没有开玩笑。

等到路易斯灿烂的金黄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奥格斯特拨通了约翰森的电话。

“这里是奥格斯特。”

“太好了，你终于联系我了。”维尔接起的电话，“怎么样兄弟？”

“还好。”奥格斯特苦笑了下，“也不太好。”

“怎么回事？”维尔问。

“路易斯出现了。”奥格斯特叹了口气，“不过他的目标好像不是交易所，而是苏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