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逢大变,却依旧是冷冷清清,在邓庄的地界上得罪了邓七公,没人敢跟马家再扯上关系,只有邓梁和几个老客户过来送了纸。
刘晓东进屋的时候看见花见和吴嬷嬷在那儿守灵,却没有马科的影子。
“大小姐呢?”刘晓东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掌柜你可回来了。”花见一见他眼圈就红了,“他去城里了,前天他把家里的作坊典给了钱庄,把五亩地也押出去了,筹了些钱
,早上送去了衙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刘晓东一个头两个大:“他一个人?”
“我本来要陪他去,他让我在家陪着吴嬷嬷。”
刘晓东一看吴嬷嬷就明白了,她跟了马夫人一辈子,年纪也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八成是心脏不太好,确实得有人看着:“算
了,我去找他去。”
刘晓东快马加鞭赶到城里,却四下都找不到马科的影子,衙役说他中午就走了,作坊里也没人,只有几个伙计在清点财物。刘晓东回
了衙门,问明情况,原来通过马科的打点,大人已经答应手下留情,将满仓的斩立决改为发配充军,至于定邦,死罪是免不了了,邓
七公盯着他,谁也没办法。
刘晓东还不死心,递了帖子求见,那官员却叫人送出话来,坚决不会再收他们钱了,这案子判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轻判了
。
身在这个世界,没人脉没关系,现找个飞檐走壁的大侠去救人也来不及了,刘晓东完全没办法,只能蹲在墙角揪头发,差点连猫毛都
薅光了,也没想出个主意来,在街上晃荡到天黑,马科没找见,自己倒是又累又饿撑不住了,只好又回了庄里。
马科居然已经到家了,两天没见更加瘦的可怜,头上簪着白绒花,身上穿着件素白的孝服,腰带一扎腰细的一手就能握过来,看的刘
晓东心都疼了。
花见做了点简单的晚饭,吴嬷嬷吃不下躺着去了,只有他们三个坐在桌边,大家心情都不好,谁都不吭声。
马科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叹了口气,道:“定邦要判斩立决了,满仓也要发配去极北之地,娘也去
了,这个家,都要散了。”说着眼圈红了。
花见忍不住啜泣起来,刘晓东心情也很沉重,说:“我下午去了趟衙门,都知道了,再递钱也递不进去。”
马科叹息一声,道:“花见,我们都吃不下,你收拾收拾早点睡吧,明儿娘就入殓了,后天还要下葬,事情多着呢,得保重身体。”
花见哭着点头,马科又对刘晓东道:“东哥,你跟我来。”
刘晓东正好也想问问他下午去哪儿了,便跟着他回了房间。
马科回房脱了外面的孝衣,拆了发髻,用白布带束成一束,坐到桌前,道:“东哥,我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他里面穿的也是纯白孝服,领口微敞,细瘦的锁骨和单薄的胸膛依稀可见,刘晓东还记得前几天抱他的时候,小胸脯明明是有点儿肉
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瘦干了。
“你说吧。”刘晓东习惯性地将他抱起来放在膝上,马科歪着脑袋靠在他胸口,道:“我要嫁人了。”
刘晓东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凳子,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说啥?”
“我打算嫁给西门放做姨太太。”马科平静地说,“我今儿在衙门遇见他了,他说他能摆平这一切,让定邦和满仓都好好地出来,邓
家也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嫁给他。”
刘晓东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了,抱着他放到床沿上,自己蹲在他脚下仰头看着他:“小马,你糊涂了?你是不是女装穿时间长了忘了自
己是男的了?”
马科低头,表情严肃:“我每天都要上厕所,这事儿我一直记着。”
“你告诉他你是男的了?他这样也愿意娶你?”
“他有十三个老婆,东哥,没有人比他更直了。”马科说,“我要是把实话说了,这事儿就捅破了,定邦也就死定了。”
刘晓东倒吸一口冷气:“你想骗婚?”
马科点头。
“你上哪儿想出这么个馊的长绿毛的臭主意啊小马?”刘晓东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这他妈是玩儿的吗?他都有十三个老婆了,男
的女的他还分不清吗?”
“这个身体当了十五年的女人,从来没穿帮过。”马科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将来也不会穿帮。”
“这能一样吗?那你拿什么跟他洞房啊老大,什么是夫妻你懂吗?”
“我跟他说了,三年之内都不圆房,我娘刚死,我要守孝。”
“这你他妈也信?”刘晓东一着急跳起来蹲在床沿上,猫似的抠着床帮,“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他说不圆房就不圆房?你自己
照照镜子好不好,你这模样嫁进去他家,还想让他三年都不碰你,猫都不信他这鬼话!这年头可没有婚内强奸这一说,他就是绑着上
了你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你没爹没妈的,谁给你伸冤去啊。”
“所以你得陪我嫁过去。”马科沉着冷静,堪比地下党人,“我跟他说了,我要养猫。”
刘晓东再次倒吸一口冷气,这货真的是马科吗啊?
番外:番外·二三事
秦岭深处,一个不知名的山沟里,潺潺流淌的小河边,刘晓东正坐在草地上扎帐篷。
马科戴着顶渔夫帽,四仰八叉躺在简易躺椅上晒太阳。
刘晓东手下不停,眼角却瞟着马科,嘴角微微翘起,半天捡起个小石子砸在他身上:“你丫是来钓鱼的还是来补钙的啊?这么着哪儿
能钓到鱼啊?”
马科嘿嘿一笑,眯着眼睛看了看浮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个屁,刚才浮子沉下去又上来,鱼早吃完走人了,你钓个锤子!”刘晓东站起身,过去将马科的鱼竿收了起来,果然,鱼钩上是
空的。
“好好钓。”刘晓东重新装上鱼饵,色厉内荏地吼了他一句,回去接着扎帐篷。
“东哥,你说话就不能文明点儿啊?”马科龇牙,啧啧道,“干嘛对我老是凶巴巴啊?我上次回家,我爸说我老讲脏话,肯定是跟你
学的,我以前多斯文一人哪……”
“你斯文?你斯文败类。”刘晓东笑,“我才斯文呢,看这一期《绅士》杂志没?采访我的,啥叫绅士知道不?”
“我算是弄明白了。”马科仰天长叹,“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啊,都是老狐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那些小姑娘哄的团团转,搞的
我们这些苦力黑奴把不到妹。”
刘晓东哼了一声:“哟,你看的还挺透的么。”
“那是。”马科这回反应快,浮子一动就拉杆儿,钓上来一条五寸长的鲫鱼,“看,上钩了。”
“值得表扬。”刘晓东把鱼从钩上取了下来,放在水桶里养着,“再接再厉啊,这么小还不够塞牙缝呢。”
“东哥,说真的啊,上回采访你那记者,腿贼长那姑娘,你是不是看上了?”
“没有啊。”刘晓东没表情,扎好了帐篷又开始充气垫儿。
“我都看见你们去酒店了。”马科撇嘴,“开房了都。”
“怎么了?”刘晓东看着马科笑,“吃醋啦?觉得哥被别的女人抢走啦?”
“嘁!”马科白他一眼,“像你这样钻石王老五啊,我巴不得赶紧给哪位姑娘收了呢,结一个少一个,少跟我们这些苦逼男青年抢资
源。”
“得了吧,我不稀罕这些破资源,都给你留着,行了吧?”刘晓东收拾完帐篷开始装鱼竿,“回头赶紧多吃汇仁肾宝,你好她们也好
。”
“我才没你那么博爱呢,有那么一两个就行了。”马科嘿嘿嘿嘿。
“怎么着?”刘晓东听他言下之意像是有中意的了,眼神不由变得危险起来,“哪一个,又是哪两个啊?”
马科有点不好意思,捡起旁边的石头将鱼竿固定好了,蹙到刘晓东身边:“东哥,你们销售部那个女孩,姓刘的,有男朋友没?”
“刘静是吧?”刘晓东脸色冷了下来,“她倒是没有男朋友……”
“那……”
“公司刚决定送她去北美培训半年。”刘晓东刹那间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嘁。”马科撇嘴,回到躺椅上继续晒太阳,不一会儿浮子忽然一动,忙一提钓竿,霍!轮上来一条足有两斤的草鱼。
“哎哟喂……鱼精嘿东哥。”
“慢点慢点,拖边上溜溜再他妈提杆儿,别把老子新买的钓竿撅断了!”
夕阳西下,刘晓东在河边架起简易烤炉,卷着张报纸扇着冒着火星的钢碳,马科蹲在河边洗剥草鱼,一时炊烟袅袅,水声潺潺,十分
温馨。
刘晓东看着马科忙碌的背影,浅黄T恤下面撑起两道略显单薄的肩胛骨,虽然有点儿太瘦,但线条很优美。
想想一会儿就能吃上他亲手做的美味泰式烤鱼,真觉得人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夫复何求……
一想到自己成功地给马科前女友介绍了个对象,又将他刚刚萌发的朦胧恋情扼杀在襁褓之中,刘晓东不禁心情大好,成就感爆棚,洋
洋得意地哼起一首脍炙人口的民国经典歌曲——
“我吸足了一口白面儿~啊~赛过了活神仙儿~啊……”
“唱个好听的来。”马科头也不回地吼了他一句,“和谐社会你瞎几把唱个啥,可惜了一把好嗓子。”
刘晓东嘿嘿一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在爱的幸福国度,你就是我的唯一,我唯一爱的就是你就是你,Yeah~Yeah~
我真的爱的就是你……”
刘晓东的嗓音清越高亢,很适合R&B曲风,唱起来那叫一个深情,歌声回荡在山谷里,跟王力宏不插电现唱似的。
马科听的兴起,双手各拿一条草鱼,拍的PIAPIA响,水滴四溅:“好!”
“Oh……我把你紧紧拥入怀里,捧你在我手心,谁叫我真的爱的就是你……”刘晓东的眼神温柔地黏在马科背上,这傻缺,脑子明明
就少根筋,怎么还学什么心理学啊,老子跟你表白你丫听不懂啊……治旁人的心理疾病还不得治沟里去……
“唱得好!再来一首要不要?……要!”马科自攻自受COS着现场NC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错过刘晓东含蓄无比的爱的表白。
繁星满天,秦岭之中一片静谧,清凉的晚风轻轻拂过,按古龙的话说,好像情人多情的爱抚。
帐篷里,和风儿一样,刘晓东的手轻轻爱抚着身旁海棠春睡的小情人,可惜,是假想情人,于是爱抚也是假想的,手只能隔着一层肉
眼几乎不可见的空气,沿着他高低起伏的身体曲线缓缓移动。
“杠上开花!”马科忽然低叫一声,刘晓东吓了一跳,忙将手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呈僵尸装躺在他身边,隔了半晌悄悄抬头一看,马
科砸吧砸吧嘴,又踏踏实实睡过去了。
刘晓东舒了口气,继续无聊的爱抚。
爱一个人,爱一个男人,爱一个直的男人,就是这么苦逼啊……
可为毛我还这么乐此不疲呢?刘晓东恨铁不成钢地唾弃着自己这个大M,叹气,一扭头发现身边睡垫的缝隙里伸出来一朵不知名的野
花,于是随手采了下来,开始揪花瓣。
“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他……”
矢车菊,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常见野生花卉,花瓣——比较多。
野花催眠效果极好,不一会的功夫刘晓东便握着一片小小的花瓣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海,马科笑吟吟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一阵微风将他的声音远远送来:
“东哥,这一大片一大片的,你慢慢揪啊,我等着你……”
回声层层消散——
“我等着你……”
“等着你……”
“着你……”
“你……”
这一山坡的花儿,老子得揪到啥时候去啊……
刘晓东抓狂挠头,可看了看远处的马科,心里又甜蜜起来,真觉得为了他就算揪上半辈子也挺值当,于是活动了活动手腕,弯腰开始
干活。
现实中,秦岭河畔的帐篷里,睡梦中刘晓东长叹一声,翻身,下颌抵着身旁青年的头顶,又甜蜜又纠结地沉睡着。
帐篷外,繁星点点,银河璀璨,不知名的蛐蛐低吟浅唱,正奏着一曲动人的欢歌。
第36章:新婚燕尔
按赤嶂国习俗,父母新丧,子女要婚嫁的,要么在百日热孝之中便办了喜事,要么就得等到三年之后,以马科的情况肯定是只能遵循
前者,因此腊月里马家诸人就开始给他准备嫁妆了。
别家女儿从小学习女红,会绣花儿起便开始攒嫁妆,马科虽然充作女儿教养,但当初谁也没打算真让他嫁人,因此一切用具都要在这
几个月里重新置办,婚礼的喜服、洞房的铺盖,原先作姑娘时的衣服也不能再穿了,全要换成妇人装扮。
马科对此完全没有兴趣,依他的想法反正又不是真嫁,只是场交易,最好一进婆家的大门西门放就把自己忘了,丢在老婆堆里让他自
生自灭,结婚的时候穿那么花枝招展纯属自己找事儿。
不过花见不这么想,虽然明知少爷这一去无异于狼入虎口龙潭虎穴,但女人天生就事儿妈,绣花儿照样绣的一丝不苟,尤其是那套喜
服,从里到外都做足了功夫。
婚期定在二月,花见和吴嬷嬷日夜赶工,终于在正月十五绣完了衣服,叫马科穿上试试。
因为是偏房,新娘是不能穿正红的,马科的衣服里里外外都偏点儿橘,衬得他的皮肤特别白。花见到底心细,每件衣服开口的地方都
设计成了盘扣,且扣眼小扣子大,要穿要脱都是奇烦无比,马科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穿妥了,揽镜自照十分满意,对蹲在床上的刘晓东
说:“靠,这衣服我自己穿都不容易,要有人真想脱,还不得累死个屁的。”
“要我直接用撕的。”刘晓东毫不留情地说,“都是丝绸做的,一扯就开。”
马科白他一眼,自打他决定骗婚以后刘晓东一直坚决反对,俩月了两人也没达成共识。不过刘晓东是天生的怕老婆,人生信条就是“
听马科的话,跟党走”,马科真决定了他也没治,只能凡事都在后面给他兜着。
“太平了。”刘晓东看着他侧面,继续打击他,“就算再瘦,十五岁的姑娘也没你这么平啊,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吗?”马科其实也有点疑惑,他这一年多长了足有十公分,现在身高都接近一米六了,少女里面属于高挑的,就是胸部还跟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