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娘炮，你搞什么鬼！”

刚换了新车，平时一道小小的刮痕就能让欧明成心疼半天，更不要说差点毁掉挡风玻璃了。他终于忍不住，新仇旧恨一起算上，激动地对陈希吼道：“你再敢砸一下试试！”

陈希本就容易被激怒，这句话刚好踩中了他的雷点，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故意拿鞋跟对着车门。

“开门，让我上车。”

欧明成总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轻易不会发怒动气，没想到，他竟然两次在陈希面前破戒，不顾形象地和他当街对吼：“开门？我认识你吗？我为什么要让你上车！”

欧明成不但讨厌娘炮，更讨厌不讲道理，纠缠不休的人，而眼前的这个陈希根本就是他讨厌的范本！

“让、我、上、车！”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陈希板起脸孔，命令地说道。

“不、让！”

难得欧明成变得如此幼稚，竟然模仿他的口吻拒绝。

听到各种闲言碎语，陈希心急如焚，伸手去抓把手，想要自己开门。就在这时，欧明成迅速锁门，就是不让他得逞。

终于，陈希的耐心统统耗尽，冷冷地看了欧明成一眼，厌弃地松开手。欧明成对他得意地笑笑，故意不把车子开远，慢吞吞地开在前面。

本来还以为这个小心眼的家伙会想办法报复自己，没想到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欧明成奇怪地看向后车镜，这才发现陈希狼狈地走在后面，一边承受路人的指指点点，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手里的高跟鞋只剩下一个，扭伤的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没过多久，欧明成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心软了。他原本就不是坏心眼的人，如果不是陈希上次的报复，他绝不会见死不救。报过了仇，他渐渐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虽然那家伙是他讨厌的类型，做的尽是他讨厌的事，可是，他没必要和他斤斤计较，难道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吗？明明朋友和同事都是这么说的啊……

陈希好像在拦车，但是，计程车停下后，不知他对司机说了什么，车子马上就开走了，而把他留在了原地。

看样子那家伙真的遇到了麻烦……

欧明成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把车停在旁边，等到陈希走过的时候，按下窗户叫住他：“上车吧。”

陈希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奇怪地看向他。

“上车吧。”

欧明成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又重复了一次。而陈希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欧明成终究狠不下心肠，看到陈希黑脸的模样，稍微放软了语气：“上车吧，这样多难看啊。”

听到这话，陈希的脸上顿时染上一层薄怒，语带嘲讽地说道：“你也知道难看吗？是谁先大喊大叫的。”

欧明成难得会作弄人，面对他的质问自然说不出话，愣了半天才说：“那就当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察觉到围观的群众，欧明成急躁地说：“上车吧。”

这一次，难得陈希没有开口，默不作声地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远了，欧明成问陈希要去哪里，陈希却不答话，一声不吭地看着前方，板着脸，皱着眉。

欧明成正犹豫该不该再问一次，陈希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语气僵硬地说：“对不起。”

欧明成大惊，奇怪地看向他：“你跟我道歉？”

陈希不答，欧明成又说：“早点道歉不就好了，我们也不会弄得两败俱伤。”

想到刚才的情况，欧明成不免有些懊悔，只是这句话在陈希听来变了味。

“对，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作弄你！是我自找麻烦！”

听到陈希这么说，欧明成反而不好意思，尴尬地说：“其实……算了，我们讲和吧，反正我们都被对方作弄过了，谁也不欠谁。”

话音刚落，陈希忽然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欧明成，认真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上车，你不是想作弄我吗？干脆就让我狼狈到底。”

欧明成没有多想，坦率地答道：“你也是碰到倒霉的事情才弄成这样吧，我这么雪上加霜确实不太好……后来想想我也觉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了，事情过去就算了。”

出于直觉，欧明成没敢告诉陈希，他是觉得对方挺可怜的，这才心软让他上车。

然而，只是这样一句话，已经让陈希陷入了沉思。

车子里静悄悄的，欧明成难免觉得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道：“对了，你到底要去哪里？”

陈希抬头，答道：“去9TH。”

听到这话，欧明成猛然想起路遥的那通电话，随即又问道：“原来你穿成这样失去参加变装PARTY？”

陈希没好气地看向欧明成，反问道：“不然呢？”

欧明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以为你有女装癖……”

见陈希变了脸色，欧明成赶紧辩解说：“上次在酒吧你就穿得花里花俏的，我以为你们这样的男孩子会喜欢女人的装扮。”

难得陈希没有发怒，意味不明地打量欧明成，面不改色地答道：“我喜欢穿得花俏是我的问题，这和异装癖没有关系，真要想做女人的话，我还去什么酒吧，赶紧攒钱去做变性手术了！”

陈希还是没忍住，说到后面渐渐地激动起来。欧明成自知失言，忙说：“是是是，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我们讲和，好吧。”

陈希神情复杂地看向欧明成，半天才说：“讲和什么？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欧明成心头一怔，没有责怪陈希泼冷水，反而给自己打圆场：“是，我差点忘了，我们才第二次见面而已。”

欧明成顿了顿，又说：“不过，既然我们见过面，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总算是认识一场吧。”

欧明成始终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这正是他人缘好、桃花好的原因。

陈希轻声“恩”了一句，没有答话。欧明成不习惯这么安静的环境，没话找话地问道：“对了，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碰到什么事了？”

突然，陈希眼中燃起一团怒火，愤怒地骂道：“该死的小偷！趁我中途下车去便利店的时候把我的包抢走了，知道自己打不过我竟然耍阴招，害我把脚扭伤了！”

陈希越骂越气，什么脏话都跑出来了。欧明成不免头痛起来，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在这时候搭腔。虽然他和陈希的矛盾勉强解除了，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有点娘的男孩子，尤其看到对方喋喋不休地咒骂小偷，好像恨不得把那家伙给活宰了，欧明成暗暗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和这样的男人交朋友，心思细腻，报复心强，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03.

那天以后，欧明成依然不会去9TH，也没有碰到过陈希。路遥问他那天怎么迟到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找了借口一句话带过去，没有提到送陈希去酒吧的事情。反倒是路遥主动说起这个名字，兴奋地聊起八卦，而主角当然就是陈希。

“喂，你还记得上次打了你两巴掌的那个人吗？”

听到路遥大大咧咧地提到这事，欧明成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未失风度地答道：“记得啊，怎样？”

看到欧明成的反应，路遥得意地笑了，接着说：“你还记得吧，我上次说那个陈希很久没交男朋友了，不过，听谁他最近找到新伴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欧明成对陈希地芥蒂好了点，这才有耐心配合地听下去。

“哦，找到谁了？”

路遥起劲地说道：“是谁还不知道，不过，上个礼拜在9TH不是办PARTY吗？有人看到他从一个男人的车子下来。”

欧明成闻言大惊，差点就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心虚地说道：“可能是朋友送他一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听到这话，路遥忙是反驳：“是朋友的话就一起进来玩了，怎么会把他送到门口就走了。”

想到路遥嘴里的“男朋友”是自己，欧明成就忍不住笑了，实在觉得荒诞。

“男朋友也能一起进去玩吧。”

路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回答道：“可能还不稳定呀，说不准他过段日子就带去9TH了。”

欧明成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心中暗想，这个可能是根本不成立，因为那个人是我啊！

路遥他们又聊起了其他八卦，而对这些男男关系没兴趣的欧明成，干脆就换了位置坐到旁边，一个人喝酒发呆想事情。

这次的酒吧和9TH不同，客人大多二十出头的年纪，DJ放着时下最热门的音乐，舞池里挤了不少张扬招摇的年轻人。

欧明成随意地扫了一眼，忽然看到昏暗的光线中，有一个鲜红色的亮点尤其醒目。他愣了愣，不自觉地被吸去了目光，随即又看到一个穿着紧身T恤的男人，暗红色的上衣在灯光的映照非常出挑。

好像是陈希……

欧明成心头一怔，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鬼使神差地坐直了身体，想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希。可惜，只是一个晃神的工夫，那人已经不见了。

旁边的路遥还在口沫横飞地聊八卦，欧明成却因为这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走神了。想到自己和陈希的两次矛盾，虽然很高兴地打了个平手，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幼稚。

欧明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稳重成熟的男人，不喜欢娘炮只是交男友的口味问题，绝不涉及普通的人际交往。而陈希的那次作弄虽然害他丢脸，让他恼火，但他从来都不是记仇的人，怎么就跟他杠上了？大庭广众地报复陈希，害得那人丢尽了脸面，甚至把自己都拖下水，他是不是做过头了？难道他的好脾气是看人下菜的？可他没觉得自己对陈希的成见有这么深啊。

“喂，在想什么呢？”

发现欧明成走神了，路遥自然不爽，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令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没什么。”

朋友们都在聊天，而自己竟然想到了那个冤家，欧明成心里觉得好笑，更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路遥对他的敷衍很不高兴，非要他自罚一杯赔罪。欧明成无奈，只得接过杯子，咕噜噜地喝下去。他本就喝了不少，一杯纯的威士忌下肚，整个胃都开始翻腾起来。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会说自己想吐，借口说要去厕所，欧明成赶紧溜走了。

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更加难受，欧明成蹲在洗手间半天，对着马桶实在没有感觉。胃里不停地翻涌着晚上吃的东西，每次冲到喉咙口又自己下去了，把欧明成折腾得痛苦极了。

这时，路遥打电话来催，让他赶快回去。欧明成拿他没办法，只能抛弃马桶先回去再说。洗手间和后门是连在一起的，他刚走出去，忽然看到一个暗红色的人影一闪而过，被另一个高壮的男人拖出去了。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欧明成难得产生好奇心，竟然跟着他们跟了上去。

“混蛋，别碰我！”

人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骂人的口吻怎么都觉得似曾相识。

“喝了我的酒还不跟我好啊。”

另一个男人笑得十分猥琐，上下其手地在他身上乱摸。

霎时，只听到“啪”的一声，那人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妈的，一杯酒能有多少钱，能比我的屁股还值钱！”

说完，只见他丢了一张钞票，狠狠地砸在壮男的脸上。壮男刚从那巴掌回过神，再看到丢过来的钞票，一下子就被激怒了，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勒住那人，急色地吼道：“臭小子敢嚣张！我今天不做了你还有脸在这里混？”

就在两人扭打的时候，刚好那人转过脸，果然就是那个小娘炮！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希，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欧明成吃惊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更是愣住了。

“快过来帮忙啊！”

陈希被那个熊男勒得极痛，更不甘心被那只咸猪手吃豆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欧明成吼道。欧明成愣了一下，大脑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飞快地跑向陈希他们。待他走近之时，忽然发现陈希傻眼地看向自己，竟然吃惊地说：“是你啊……”

欧明成正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发问，熊男的拳头就挥过来了。他虽然人高，身材却不如熊男健壮，幸亏反应极快，迅速地把陈希推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发现自己的脸颊挂彩了，欧明成顿时怒火中烧，发狠地打向对方。两个人拳脚相交，打得难分难舍，神经高度紧张，稍不小心就会吃亏。这时，陈希的嘴巴也加入了战局，围在他们旁边一个劲地说：“快，打他左边！下面下面，给他一个左勾拳，踢他裤裆！打他个屁滚尿流。”

欧明成本就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听到陈希的喋喋不休更感头痛，忍不住扭头警告：“闭嘴！”

话音刚落，熊男趁他不注意，猛地一拳挥向他的侧脸。欧明成及时反应过来，飞快地后退一步，却仍被擦伤。

“混蛋，叫你闭嘴了！”

欧明成越发愤怒，气冲冲地瞪了陈希一眼，然后发狠地扑向熊男。正当两人打得难分难舍之际，他发挥了脚长的优势，朝着对方裤裆狠狠踢了一脚。等到熊男痛苦地倒在地上，他才不不禁后悔，怎么竟然会听陈希的话耍阴招！

陈希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看到熊男狼狈地倒在地上，一边叫好一边说：“早就叫你踢他裤裆，看到了吧，一击即中。”

欧明成还来不及反驳，就看到陈希一脸嚣张地走向对方，冷笑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突然，他一把抓住熊男的命根子，使足全力掐了一把。见熊男怒火中烧，他拉起欧明成的胳膊就跑。

“快走，想等他报仇吗？”

欧明成本来就不太舒服，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又被陈希拖着跑了三条街，胃里波涛汹涌，止不住一阵阵地翻滚起来。

“喂，你没事吧，不会也中招了吧。”见欧明成脸色难看，陈希关切地问道。

欧明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事情。”

陈希一愣，为自己辩解说：“我怎么知道那个熊男这么难缠，明明把钱还给他了……太过分了，难得想换个地方玩玩。”

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欧明成，不服气地说：“我是叫你帮忙，可我没求你帮忙，你可以不……”

看到欧明成有气无力地坐在台阶上，就算陈希有再多的借口都说不下去了，他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欧明成，乖乖地坐在他的旁边，竟然是少有的安静。

“算了，是我不好。”

没想到陈希会这么说，欧明成本想安慰自己就当是积德，此刻也不得不惊讶地看向对方。然而，陈希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吃惊，那家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犹豫半天才说：“其实你人挺好的，谢谢了。”

看到陈希扭扭捏捏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难得欧明成没有觉得反感，甚至还觉得挺有趣的。可是，就在他刚想笑的时候，胃里的东西突然涌上喉咙，忍不住狂吐起来。

陈希吓了一大跳，惊慌失色地问道：“喂，你不会真被打傻了吧。”

欧明成没工夫说话，蹲在地上吐个不停。余光瞟见陈希默默地陪在旁边，脸上竟然是内疚的表情。

“好了，是我自己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