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行一把握住那只有些犹豫的手，用一种无可抗拒的低沉的语调说：“从这一刻起，尤利西斯死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尤利西斯诧异的看向楚天行，却听那人继续用一种磁性蛊惑却庄重的语调说道，“奴隶，我将赐予你新的名字——冰。记住了，以后你只能称我为‘主人’。”

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又把嘴闭上。

“称呼我。”

“……”尤利西斯，哦不，是现在应该称为冰，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主人。”

“很好。”楚天行露出一个安慰的笑，然后拿出一枚精巧的黑色戒指，戴在冰左手中指上，然后抬起冰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手背。

“和过去告别吧，宝贝，今天是你新生的日子。过去的都已过去，我将拥有你的未来，以后的路，将由我来带着你走下去。”

令人心安的热度从手上传来，屋里的气氛变得平和下来，心也随着变得安定。

似乎这是一个小小的仪式，虽然没有祷告与唱诗，没有祭品与祭祀，只有眼前这个人平稳的语调，象征着束缚的指环，以及淡淡的一个吻，却让过去二十二年的生活瞬间变成过往云烟。

契约结成，尘埃落定。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安抚好这个受了惊的小豹子后，就要赶紧处理伤口了。

楚天行把冰抱到一个小隔间里，这个隔间以白色为主调，任何人一进来第一感觉便是……到医院了。

把冰趴放到台子上，然后开始处理伤口。背后的伤有些惨目忍睹，鞭痕破裂，抓痕交错，臀部原本就很严重的伤更是伤上加伤，外加小腿上还有不少的碎玻璃。

伤势虽然严重，但楚天行处理起来算是轻车熟路了，熟练到冰甚至有些怀疑他学医的最初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将冰的所有伤处理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楚天行来到极乐深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前前后后五个多小时过去，此时漆黑的夜幕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好了，冰。”楚天行将冰抱到隔壁的卧室里，然后把他放到自己床上，“今晚就暂时睡我这吧，折腾了大半夜，估计你也到极限了。”

冰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晚安。”替冰盖上被子，楚天行便起身离开，不料却被抓住了手腕。

“冰？”楚天行疑惑的回头，却发现冰的表情比他还要疑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缓缓放开自己的手，“对不起……”

楚天行反手握住冰的手腕，笑道，“想让我陪你？”

冰抬头看了看楚天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是楚天行还是可以感到他似乎是点了点头。

知道他恐怕是真的被吓到了，楚天行也不勉强，只是掀开被子自己也躺上去。这个动作吓得冰往旁边猛地挪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瑟缩。

“我不动你，一起睡吧。”说完，楚天行自己先是闭上了眼。

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冰忽然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温和而绅士的，那种从容优雅的姿态经常会让人忘记他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身份。但是如果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又可以瞬间变得冰冷无情，残酷的哪怕是最邪恶的深渊恶魔都无法媲美……

此时的冰明明已经很累很累了，甚至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动，但偏偏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头脑里不断的闪现各种画面，有过去的，有今天的，有美好的，也有可怕的，缤彩纷呈，眼花缭乱。

也许是今天经历的太多了吧……冰默默的想。

对面那个人忽然睁开眼，偏过头看了看他，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睡不着？”

“……嗯。”冰发出一个鼻音。

“呵呵，”楚天行忽然觉得这小家伙实在是可爱，于是往他那边挪了挪，两人几乎鼻子对鼻子，然后楚天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我帮你。”

第十二章

I think of other ages that floated upon the stream of life and love and death and are forgotten， and I feel the freedom of passing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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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微张嘴，愣了一下。其实是不想亲的，因为太奇怪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微挑的弧度忽然觉得很诱人。

冰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魔鬼的蛊惑，所以才不知怎么的就上去用嘴唇碰了碰那个人的嘴唇。

大概顺从也是有惯性的吧……

楚天行笑眯眯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某人，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坐了起来。

“躺好，冰，找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全身放松。”

冰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男人，有些不明所以。男人在他脑门上吻了一下，“乖，照我说的做，今天你太紧张了，我来帮你放松一下。”

平躺下来，找了个很放松的姿势，然后看向那个男人。

“相信我，然后把自己交给我，你现在要做的是执行我的每一个命令，现在，闭上眼睛。”楚天行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威严，磁性而略带蛊惑人心的声线让人难以抗拒，更不想抗拒。

“很好，冰。现在开始做深呼吸，慢慢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呼吸变得冗长起来，不仅是冰，楚天行也一样，两个人的呼吸开始趋于同一个频率。

“现在把意识集中到你的呼气上，每一次呼气的时候，你都会从体内排出一些东西……排出污浊的气体，排出焦躁的情绪，排出内心的痛苦，排出浑身的疲惫……”

三十秒后，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把意识集中到你的吸气上，每一次的吸气，你都能感觉到，氧气顺着气管进入肺叶，然后带有大量新鲜活力的血液流过你的全身……你的大脑感到清晰，你的身体感到放松，你的心情感到平静……吸气……吸入了空气中的活力……吸入了宇宙中的能量……”

“现在按照我的命令开始放松身体……首先的头部，你的头脑很放松，额头有些微凉，仿佛是山间的清风拂过你的额头……”

……四肢沉重感引导

……四肢温暖感引导

……

“夜幕笼罩，现在你站在一片黑暗的土地上，当你转过身，你将看见身后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转过身来，站在楼梯的边缘，你开始往下走……每下一级台阶，你都会更加的静谧，周围的一切细小的噪音逐渐离你远去，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台阶缓缓的旋转往下……还有最后十阶台阶，当你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你将看到一扇门……现在让我们走完最后的路程，第十阶台阶……第九阶……第八阶……你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了……第七阶……第六阶……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前方转角处微弱的亮光……第五阶……第四阶……你似乎可以听到微弱的噼啪的响声，似乎前面的亮光是源于火把……第三阶……第二阶……你看到了阶梯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支火把……最后一阶……你看到了一扇门……告诉我，是一扇怎么样的门？”

“……银……色的。”

“是的，一扇银色的门……我就在那后面，冰，我就在那扇门的后面，推开门，然后找到我。”

“把门推开，冰，找到我了吗？”

“嗯……”

“我在哪里？”

“前面……窗户……”

“我在窗户前面是吗？我站在你面前，但是却背对着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我是尤……尤……”

“你是冰。”

“……我是冰。”

“对，想起来了吗，这是我给你的名字，你是冰……那么，我是谁？”

“冰的……主人。”

楚天行并没有继续给冰什么暗示，剩下的时间便是帮助冰彻底放松精神，然后让他陷入深度睡眠中，恢复他的精力。

虽说楚天行的确是催眠了冰，但却没有任何改变他的意思，甚至没有强加给他任何的意念，仅仅是诱导出并加深某一部分的记忆。

但这已经够了，足够了，身为调教师的楚天行不同于其余的催眠师，他可以将催眠术用的随心所欲，而不用担心移情现象*1，甚至这个后遗症会成为他调教过程中的助力。

这次冰真的是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虽然仅仅睡了几个小时，但醒来后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冰醒来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好像一夜之间世界就变了，从以前那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唰的变成了一只奴隶。这种大跨度的变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这种一无所知的茫然让他有些许的恐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不喜欢，但是暂时却没有想打破这个环境的念头，或许是昨天的恐吓太厉害，或许是心太累了，或许即使逃出去也还是没有目标。

慢慢的撑起身子下床，然后走出卧室，出门的一瞬间便看到了那个男人。

楚天行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听到卧室门口的动静便抬起了头。

“早安，冰。”

“早安……”冰看向楚天行，楚天行也不说话看着他，半响后冰才继续说道，“……主人。”

这两个字说出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听到冰的称呼，楚天行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看的冰一愣……不得不说，楚天行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这次不同于之前那种优雅绅士的笑，也不是有些玩味的似笑非笑，更不是冷笑，而是最纯粹的，表达了好心情的一个笑。

冰不太敢看这样的笑容，觉得如果再看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于是便微微垂下眼。

“过来，冰。”

冰知道无法违抗，只得乖乖的走到楚天行身边，楚天行指了指脚下的地毯，“跪下。”

冰沉默了一下，没动。

“别让我生气，冰，你承受不起那个代价。”楚天行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来。

最终冰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楚天行挑起冰的下颚，然后迫使他看向自己。

“没什么精神呢，小东西。”楚天行笑道，“还不习惯是么？虽然我是希望你能顺从没错，但我不喜欢我的小豹子变的蔫蔫巴巴。”

心下知道他还有心结，也没勉强他做什么，只是说道，“冰，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和想问的，我给你这个机会，想说什么就说吧。”

冰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如果……如果我昨天没有屈服，你会让那只狗……”

就知道你还放不下这个，楚天行叹了口气，笑道：“不会的。”

似是没有料到这个人回答的这么干脆，冰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楚天行。

“我的目的是打破你，又不是毁了你，就算当时你没按照我的要求做，我也会救你。能打破你的方法太多了，只不过这个比较快捷，而且相对而言后遗症也是最小的。”

最小的后遗症？冰苦笑，直到现在自己都不敢回想那个画面，一回想就会恐惧的浑身发冷，这样也是最小的后遗症吗？

“感到害怕是么？感到痛苦是么？其实这件事只要想通了，只要你相信我，那么便自然而然的迎刃而解……而且不让你死上那么一次，你又怎么能用另一种方式再次活过来？”

冰不是笨蛋，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多少放下了心里那个疙瘩，就算还剩下一点，早晚也会被时间磨平。

楚天行喝了口咖啡，然后轻轻的开口。

“There is neither happiness nor misery in the world； There is only the comparison of one state with another，nothing more。He who has felt the deepest grief is best able to experience supreme happiness。

We must have felt what it is to die，that we may appreciate the enjoyment of living。”

冰有些惊讶的看向楚天行，楚天行有些俏皮的眨眨眼，“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小说里说的，很适合现在的你，不是么？”

冰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露出了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抹微笑。

注释：

*1 移情现象：弗洛伊德将移情现象定义为“患者在分析师身上看到了他童年和过去的某个重要人物的复活，因此把适用于这一模式的情感和反应转移到分析师身上”，很多受术者会对催眠师产生不同类型与程度的感情与依赖，后来弗洛伊德便是因为这个而放弃了使用催眠术。

*2 那句话的翻译是： “世界上既无所谓快乐或也无所谓痛苦；只有一种状况与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我们必须经历过死的痛苦，才能体会到生的快乐。”选自大仲马的小说《基督山伯爵》，这是主人公埃德蒙·唐代斯写给莫雷尔的一封信中的内容，当时莫雷尔以为瓦朗蒂娜已死，而唐代斯也没有告诉他实情，反倒是助他寻死，后来一对恋人重逢，经历过死亡的迫胁，两个人的爱情得到了升华。

第十三章

你不知道我在想你，是因为你不爱我，我明明知道你不想我，却还爱你，是因为我太傻。也许有时候，逃避不是因为害怕去面对什么，而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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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一辆低调的黑色雷克萨斯风驰电掣的驶向楚天行的宅邸，随着一声刺耳的甩尾擦地声，车子稳稳的在门口停了下来。

随手将钥匙扔给门童去停车，冥面无表情的走进别墅，然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一瞬间，便再也坚持不住了，靠着墙软软的滑到了地上，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冥用力的一咬舌尖，激烈的疼痛顿时让他清醒过来，然后咬牙爬起来，扯掉身上明显就是随便披上的黑色风衣，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劲装。

撕掉衣服，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大箱子，打开后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工具和药剂。冥拿出一支细长的小刀，熟练的消毒后将刀尖对准肩膀上的伤口，那里有碎弹片深深的扎在里面。

挑出弹片并不是件轻松的活，不过对于冥这种生活在死亡边缘的人而言也不是件难事。有工具有药品，疼痛也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最重要的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么优越的环境还有什么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