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颖浩不好再坚持,刚哦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什么喊起来“我自己来吧,你手不能沾水!”丁瑒心中好笑,这是在演互相关心的戏码么,倒好,一个手残疾,一个脚残疾,倒真是般配!闪过脑海的玩笑话让丁瑒手下一滞,随即心里就生长了些莫名的烦躁。
7
“丁瑒彭非,你们名字合一起是丁满和蓬蓬哎!”胖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脸得意的指着面前的两人。
彭非推他脑袋:“幼稚!”
丁瑒饶有兴致的接话“那还丁蓬(彭)飞扬(非瑒)呢!”
彭非瞪了丁瑒一眼迈步往前走,真不该答应陪丁瑒来看电影社团放的电影,被胖子听见凑了热闹来,居然是好莱坞经典动画之夜,第一部就看的《狮子王》,于是满场都是胖子夸张的笑声,该说他童心未泯好呢还是幼稚?!彭非觉得,是幼稚,绝对的!
晚上借口去打游戏,彭非跟丁瑒在宾馆的房间里滚床单。春游结束没多久就过暑假了,两个人短信电话了快两个月,开学刚见上正是心痒痒,却被胖子插一杠子天真而不自知的当了半天灯泡。等触挨着几十天没见着没摸着的恋人,丁瑒只觉得彭非怎么变得更好看了!丁瑒压在彭非身上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就笑了起来,他那时满心都是情侣热恋之时的蜜甜,携夹着小别之后的欢喜与亲昵,彭非只道他是又想起晚上胖子的调侃,龇牙咧嘴的掐住丁瑒腰就把人掀翻个身,“我叫你笑!哼哼,来,哥哥让你飞扬个!”
自此丁瑒私下就爱叫彭非蓬蓬,彭非开始还会不屑的说“你才是野猪!”丁瑒不介意,还一本正经的纠正他“蓬蓬不是野猪是豪猪!”后来彭非抗议过几次,可丁瑒反而越叫越勤,彭非彻底无奈了,偶尔有了兴致也会回他一句“丁满!”
当时的丁瑒,沉浸在甜蜜的满足中,却不知,丁满与蓬蓬的欢乐时光,只能是发生在《狮子王》里。丁瑒后来还会想,如果那天不是自己碰巧看到,又如果,之后不是自己太过较真,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狮子王》看过没多久,丁瑒又叫彭非去看社团电影,彭非正在卫生间洗澡,他拍门,“这回是动作片!你快点,马上要开始了!”丁瑒叫,“好啦好啦!马上!”
彭非桌上笔记本右下角一个黄色柠檬的qq头像一直闪个不停,丁瑒本来没打算理,可是那头像biu的一声发了个闪屏,聊天框就弹了出来,丁瑒随意的扫了一眼,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握着鼠标往上拉着看聊天记录,然后点开那个叫“夏儿”的人的个人资料,对方不停的滴滴叫,丁瑒忽然就没了继续看的兴致,关掉了资料框,让对话框停留在打开的状态起身离开。
彭非热气腾腾的从卫生间出来时,没看到丁瑒的影子,走到桌前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就看到屏幕上还在不停滚动的对话框,彭非一怔,慢慢的扣上了电话。
看着光影闪动的大屏幕上的人打打杀杀,轿车撞上轿车,碰撞,翻滚,爆炸,翻滚,爆炸……拍动作片还真是费血本啊,丁瑒想。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次,他也没理,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屏幕直到出现字幕,身体才忽然软了软靠到了椅背上。
“丁瑒……”
丁瑒没扭头,电影放到一半时身边的座位就坐了一个人,在他刚靠近时丁瑒就已经知道是彭非。彭非看丁瑒没反应,也没再说话。不一会,丁瑒站起身朝外走,彭非跟在后头。
晚上9点不到,到处是下晚自习逗留再外的学生,站着聊天的,买宵夜的,丁瑒绕开大道拐进能穿过篮球场网球场的小路,走到艺术楼下面那片小林子的时候他突然站住,这段路没什么光,又有树枝遮着,彭非几乎看不清丁瑒的脸,只知道他转了身面对他。
“说吧。”彭非几乎想要伸手确定眼前的是不是人的时候,丁瑒终于开口。
“说什么?”
“能说的有很多。”
“……”彭非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因为他不确定丁瑒知道多少。
“夏儿是谁?”
“戏文班的一个女生。”
“女的?”
“嗯。”
丁瑒在黑暗里轻轻笑了一声,他还以为资料里信息是假的呢。
“怎么回事?”
彭非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抓住了丁瑒的手掌,“丁瑒,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瑒下意识的就捏住了摩挲着手心的手指,又像是失望自己本能的举动般撤开手。
“那是什么样子?嗯?昨天下午你说跟胖子去市里修手机是跟她在一起?”
“我确实是陪胖子去修手机。”
“彭非,我喜欢你不代表您耍我我就傻子一样受着!”
“我真的是陪胖子修手机,不信你问胖子!”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瑒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陪你买这买那,送你帽子帮你写作业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你吼什么吼!有必要么喊这么大声!”
“彭非!”丁瑒的手已经开始抖,他指着彭非点了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使黑脚绊倒再地,刚想起身责骂却又被捅了把刀。丁瑒深呼吸了两口,收回指着彭非的手扭身就走。彭非没有追上来,身上被枝桠刮的唰唰作响,丁瑒鼻子发胀,酸的眼眶都有些涩涩的。
第二天丁瑒没有叫彭非一起去吃饭,食堂二楼远远看见时,彭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受损,反而一派平常的跟胖子说笑,丁瑒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两人之前没严肃的争吵过,闹的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小别扭,都是丁瑒先软下身子,他知道彭非习惯被人哄着被人高高捧着,可是现在明明是他的错呀,他连解释认错的姿态都不愿多给,自己生气愤怒难过,他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之前的感情就这么不算回事么?丁瑒难过,也舍不得,但一想到彭非毫不在乎的样子,就逼着自己不许妥协,如果,彭非什么也不做,不把他们的感情当回事,那么,他也不想一个人再去维护什么,就是难受一阵么,总会过去。
丁瑒不再跟彭非联系,碰见也当没看见,室友奇怪的问怎么最近都不见彭非来串寝,丁瑒连理由都懒得编只说不知道。一直到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彭非却主动找上了丁瑒。他发短信说,我们谈谈。丁瑒盯着手机,回了个,好。
于是丁瑒听到了彭非的理由。他说春游回来以后胖子就好像发觉了什么,总是在寝室有意无意的开他跟丁瑒的玩笑,明里暗里地试探,有一次甚至直接问“你跟丁瑒天天黏糊一起搞的跟情侣一样”,虽然是玩笑语气,彭非打哈哈的给挡过去了,可彭非很不舒服,他讨厌胖子那样,更者,他害怕胖子跟其他两个室友说这些,他觉得寝室里气氛有点不一样,有一回晚上熄灯睡觉,那两个人聊什么说到了“我们学校怎么那么多娘炮!……男人怎么会跟男人在一起,想想都恶心”彭非听的毛骨悚然,总觉得那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老三还有一次问彭非“那么多女生哈你你怎么一个都没兴趣?”
彭非觉得自己其实不是gay,看到漂亮的女生他也会有感觉,而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认为是怪胎,彭非就浑身难受。那个“夏儿”因为他们班找彭非拍片儿认识的,对彭非挺积极主动,彭非干脆就“逢场作戏”,也好让胖子他们看到。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我觉得本来也没什么,我也准备跟她划清界限了,就犹豫了,反正你知道了也只是多烦心。”
丁瑒看着彭非,彭非眼都不眨的回望着他,丁瑒没说话,低头喝着桌子上的饮料。
“丁瑒,我都解释清楚了,你别再板着脸了!那天也是你突然吼我,我才气的没说清楚,你知道的,我烦别人吼我!”
嗯对,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彭非挑起眼睛瞄丁瑒,“除非走路碰到手背就算是拉手。”丁瑒抬起头,彭非立刻嘴勾到一边笑。他真的佩服彭非,这种事他居然也能开得出玩笑,那是一种自信,自信丁瑒一定会听得进他的解释,丁瑒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只觉得先前对自己说过的狠话全都作不了数了。
表面上,丁瑒跟彭非又恢复了以前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起吃个饭,坐坐自习室,逛逛街,可是丁瑒知道有什么变了。每当彭非的手机来短信,他就不能克制的联想,彭非避开他接听电话被丁瑒问了几次,彭非却理直气壮的顶回去,说早就和夏儿没什么了,还怪他“想太多”,接着又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喝玩乐。丁瑒不喜欢这样,可回回都无法控制,次数多了丁瑒也有点倦了,不过是不断的无意义循环而已。
丁瑒坐在茶风暴靠里的位置叼着勺翻涂鸦本,彭非挨着他坐,手里是一杯常喝的摩卡,门铃铛叮叮一响,进来了两个女孩。
“呀彭非,这么巧?”其中一个女孩叫起来,丁瑒没抬头,余光里只看到两双带跟凉鞋的脚,还有彭非直起了身子,“嗯啊,你们也来这啊!”
“对呀~两杯芒果奶昔,打包!噢不对,一杯打包,一杯在这吃对吧?嘻嘻~”还是那个女孩的声音,“哎,我先走了哎,你在这儿吃吧!”
“别啊,一起走啊!”另一个女生终于出声了,声音挺好听的。
“嘻嘻,我才不要当电灯泡!你注意时间!快锁门了!我先上去了!白~”
铃铛叮铃铃一阵乱响,丁瑒抬头看留下来的女生。发型讲究的中长发,睫毛很翘,穿一件蓝色的无袖及膝裙,束一条红色的宽腰封,腰身还不错。丁瑒扭头去看彭非的表情,虽然他一贯张着一张自信的脸,此刻也保持着适当的微笑,丁瑒还是看到了那一丝刻意掩饰的窘迫,或者说是心虚。
“这么晚还没回寝室啊!”等不到彭非开口的女生,终于还是先找了话题。
“啊,我们刚看完球赛,正准备上去。”
女孩抿嘴笑笑,因为垂下了眼睛,睫毛显得更卷翘,还真是个长得挺洋气的姑娘。姑娘托着奶昔看了一眼彭非身边的空位,连丁瑒都看出女生的意思,可彭非就是没开那个口。女孩抿抿嘴,转身又点了三杯烧仙草,一杯打包好拎在手里,另两杯杯放到了彭非面前的桌上:“给你。”
如果不是茶风暴的靠墙座上还有另外两个聊天的女生以及丁瑒的存在,这还真是一出暧昧甜蜜的场景。不过男主角并不想配合。
“不用了吧,我手里正吃着一杯呢!”
“拿着吧我都买了,”看了丁瑒一眼又继续说“晚上喝牛奶比较好。我先走了啊,拜拜!”
女孩对彭非摆摆手,又对丁瑒摆了摆,丁瑒点了下头。
茶风暴里正放着一首不合时宜的粤语歌曲,男声急促的rap和重音节的和弦,搅合的不大的茶店有些嘈杂,丁瑒不耐的皱着眉,而打包的其中一杯烧仙草被彭非推到了眼前面前。
“不用,”丁瑒摇摇头,“我不喝这个……她就是那女的?”只是随意那么一问,彭非却忽然甩脸色一样盖上杯盖把烧仙草推到一边“你有完没完?”
丁瑒眨眨眼,“什么叫我有完没完?我就问你句话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你那是什么语气?!”
“我什么语气!”
“丁瑒你有意思么?”
丁瑒笑“我怎么了我?”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什么都没有,爱信不信!”
丁瑒听着刺耳的门铃声响,玻璃门啪的一声扣合,忽然就在心里嗤笑,有点可悲,有点可笑。两个人之间的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破坏,就像是个恶性肿瘤,你小心翼翼的想挽回,想弥护,却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看它恶化下去。丁瑒觉得自己此刻,只能看着事情朝着他无能为力的方向改变着。
丁瑒渐渐不再主动找彭非一起去吃饭什么的,彭非会极自然的给出各种各样有模有样的理由,陪胖子买东西,系办老师找……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的状态。找一个词来形容现在两人之间,他只能想到貌合神离。
彭非的消息还是会不时传来,毕竟是大课在一起上的两个班。只是彭非请假的次数越来越多,听胖子说,上学期戏文班请彭非去拍的那个小片投了一个什么大学生作品赛得了个小奖,结果很多班都来找彭非拍片,系里立项的一个原创短片也找了他,系主任直接给他签字的假条。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上课看到,课余偶尔碰到,丁瑒和彭非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短信和电话的频率也逐渐减少,有一次下午上课的路上,远远看到彭非光鲜靓丽的站在一圈扛着摄像机、话筒、打光板的人的中间,面前是一个十分衬对的女生,他旁若无人自信而自然的演完一个镜头,站在那里被人围绕着微笑交谈,丁瑒不知道彭非有没有看见自己,他只觉得这样的彭非于他很陌生,光鲜醒目的有距离感,第一次,丁瑒感到彭非和他似乎是在不同的世界,或者说是,越走越远。
“胖子,那谁跟老三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昼伏夜出的忙的跟蝙蝠似地,没工夫揪住他问。”
“上回我可在碰见老三跟她在时光机,我也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
“欸丁瑒,彭非有跟你透露么?”
在一旁专心吃饭的丁瑒抬起头,“透露什么?”
“透露他最近的情感动向啊?”
丁瑒摇摇头。
“哎胖子,你说过几天这小子生日会不会不跟咱们一起过了啊,他说过请客搓一顿的诶!”
“谁知道,我看悬,大不了我请你们,用他的钱哈哈,丁瑒,一起呗?”
丁瑒嗯哈一声,不置可否。再过几天就彭非的生日。老早丁瑒就想过要怎么过,毕竟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必要,或者如胖子所言,彭非也许并没打算跟他过呢。想到这里,丁瑒的心还是纠痛了一下,他和彭非在一起,算算也就只有短短不到半年时间,这么短,这么快……
11月20日,是个周五。上午的课彭非没来,胖子说他跟剧组到学校外面取景去了。下午丁瑒没课,不想挤食堂抢饭,丁瑒到学校外头吃了饭,回寝室的路上,丁瑒看到几个学生在发传单,他们身后由三张课桌拼起的展台前,竖着一张黑白大照片,上面是破旧残陋的教室里几十张孩子的脸。
被同学围着说着填了几张,等回到寝室已经快3点,看着寝室另外三个整齐划一的坐在桌前玩电脑,丁瑒忽然觉得特没意思,洗了把脸爬上床,丁瑒破天荒的睡起了午觉。
午觉睡得沉沌,被手机铃声吵醒时丁瑒恍惚了半天都没法清醒,闭着眼摸到手机接起来,彭非在那边喊“你人在哪呢?”丁瑒拿远了手机看时间,傍晚7点半了,一觉就睡了4个多小时。
“在寝室。”刚醒过来,身子还昏沉的不舒服。
“我在车上,马上到就到学校了,你赶紧先出来。”
丁瑒睁开眼,顿了好一会,“干嘛?”
“吃饭啊!”
丁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神,才磨蹭着起了床,低头看,那仨跟他睡前一样,居然是姿势都没变过。
吃饭的地方是彭非订的,离学校不远的滋味园。丁瑒到的时候彭非正低着头发短信,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只有一件薄衫。丁瑒看了看能容下6、7人的隔间,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