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辐射.荒原——翡冷翠笑笑生
翡冷翠笑笑生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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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贵族糖果的正确吃法。

我的连长萨沙走在汽车的前面。他骑着秃毛的老马,马鞍上驮着一杆步枪。他的背影在雪中就像立在广场上的雕像,穿着军靴的修长双腿分开骑在马鞍两边,时不时的踢着马肚子。而我坐在一辆军车上,由勤务兵格里高利驾驶。

“要冻死老子吗?伊凡!”萨沙骑着马到了副驾边,用力的敲着车窗。

我摇下车窗,他包裹在头巾里的脑袋猛的探进来,我只看到他蓝色眼睛透出的不耐烦:“你会不会看地图?”

我当然会看。我差点就叫出声,但是,此刻惹怒萨沙是非常不明智的。于是我装模作样的拿出军用背包里的地图,指着地图上一处绿色圆形,谄媚的说:“连长,您瞧瞧,最近的避难所就在前面——”

萨沙狠狠瞪了我一眼:“老子不会看地图!老子只想知道还要走多久?”

我恨不得将车窗摇起来夹断萨沙的脖子。我指着地图上随便一处地方,对萨沙解释:“连长,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离避难所很近,很近……最多十分钟的路程。”

萨沙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如果十分钟我们到不了避难所,我就把你从车上揪下来骑马。”他随后把脑袋从车窗里抽出来,大声咒骂起暴风雪和一切恶劣的天气。

躺在车后座的伤员,爆破手尼古拉发出痛苦的呻吟。

“吵死了。”勤务兵格里高利皱起眉头:“受伤了还不消停。连长因为他把后座腾出来,骑着马在暴风雪里走……”

我怜悯的打量着尼古拉大腿上的条条伤口,忍不住幻想起萨沙的修长双腿。

萨沙突然勒住缰绳。格里高利立刻猛踩刹车,车轮在结满冰雪的道路上咯吱咯吱的打滑,险些撞到车前的老马。

“小心点!”萨沙跳下马,咒骂着格里高利:“要是现在把马撞死了,我们就得趁它冻成硬块之前剥皮割肉……”

萨沙踢着路边的一坨东西:“格里高利,你过来看看!”

格里高利立刻下了车跑到萨沙身边,两个人似乎在商量什么。

我正要拧开车门,萨沙突然用蓝色的眼睛瞪着我:“回车上去。”

“连长,格里高利,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我摇下一半车窗问雪地里的两个人。

两个男人没有搭理我,而是在雪堆里翻翻捡捡,萨沙还不时的比划着手势。

我知道这是萨沙展现高兴的动作,于是更加好奇起来。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萨沙凑到副驾驶室边,往我腿上丢出一本册子。萨沙兴奋的说着:“竟然是一本书。看封面可真带劲!”

我看到封面上画着两个搂抱在一起的赤裸男人,忍不住脸上发烧。这是是核战争爆发前流行在上等人之间的色情小说,鼓吹男人间的情爱。哪怕我在战争前是城市上层区的贵族市民,也没有机会看到这类书籍。

“你一定要念给我听,政委。”萨沙搓着手,抑制不住情绪:“一定是我最喜欢的拳击格斗题材。”

我有些迟疑的揉搓起封面。萨沙在核战争前是下城区的贫民,没有识字的资格,完全看不懂任何文字。核战前文字和艺术被上层区的人所掌控,又随着核战争失传,整个连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识字,甚至能书写。

“连长,这本书我不太能看懂……”我撒起了谎:“这是由高等语写成的,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翻译它。”我将书小心翼翼的收进行军背包。

格里高利脸色阴沉的回到驾驶座上,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的纸盒。

“这玩意和那个人的胸口一样冻得硬邦邦的。”格里高利一边咒骂一边撕开油绿色塑料膜包裹的方形纸盒:“扯下来用了不少力气。”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纸盒上粘连着苍白的皮肉,顿时明白了刚才萨沙在干什么。

雪堆里的东西是一个死人,身上的物品已经被萨沙和格里高利掠夺得精光。

在核战争后的极端天气下,路边冻死的人就像辐射突变鼠的数量一样多。半个地球陷入了极端天气,而另一半地球被辐射变成了死亡的荒土。

格里高利向我招手,我凑过去,只见几根用锡箔纸包裹的玩意安静的躺在纸盒里。我拿起其中的一根准备拆开。

勤务兵格里高利警惕的打量着我的举动,这位来自北方联盟的新兵总是容易大惊小怪。我向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用戴着厚手套的手笨拙的剥开锡箔纸。和我意料中的一样,锡纸里包着黑褐色的,带有苦味的糖果。

核战争前,这类糖果专供上层人使用。提炼这类糖果所需要的珍贵绿色植物只能在上层区种植。因为绿色植物所需求的新鲜空气和干净水源在其他区域根本不可能存在。我在上层区时,也只吃过一次。

“这是什么?”格里高利不安的问我。我没有回答,而是折断一截糖果递给他:“是能吃的东西。”

格里高利谨慎的拨开我的手:“我不想第一个吃。”

我敲敲车窗,把糖果递给萨沙:“连长,你尝尝这个。上层区的享乐品。”

萨沙拉下蒙在脸上的头巾,毫不犹豫的接过我手里的褐色硬块,放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

“好硬……”萨沙捂住腮帮:“上层区人牙齿都是改造过的?”

“连长,你的吃法不对。”我又折断了一截糖果,把它放进舌尖上慢慢的融化它,又向萨沙做出一个过来的手势。

萨沙把脸贴近我,我能看到他蓝色的眼睛和淡金色的睫毛。我伸出手放在他的脑后,然后凑上去亲吻萨沙的嘴唇。萨沙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下层区的贫民从来都不懂这些暧昧的举动是怎么回事。他们出生的唯一用途就是被上层区压榨劳动,思想像齿轮一样单纯。

我用舌头撬开萨沙的牙齿,把舌尖上的糖果送进他的嘴里,舌头绞在一起。

萨沙顺从的接受了融化的糖果,露出享受的表情。

“真他妈的带劲。”萨沙咂着嘴:“上层区的贵族们真会找乐子,吃个糖也要花这么长的时间。老子在下层区干活的时候,偷懒几秒钟工头的鞭子就往头上打!”

“这类糖果要半融化才好吃。”我回味着嘴里的甜蜜香气,一半来自糖果,一半来自萨沙:“人类的体温是最适应的温度。”

萨沙想了一会,把整盒糖果丢在伤员尼古拉的身上。“你负责把糖放在胸口上保温。”萨沙吩咐完尼古拉后,重新用厚毛头巾蒙住脸,骑上老马。

我惋惜的想,应该让萨沙学会正确吃法后喂我吃一次。

格里高利若有所思的从纸盒里拿出一根糖果,慢慢逼近了躺在后座上的伤员尼古拉:“现在让我教你。”

我听着后座上两个男人唇舌相接的声音,忍不住抓紧了背包里的小说。

尼古拉的家书

新兵尼古拉加入连队后的第一封家书,内容完全由尼古拉口述,我只是代笔转抄。当然,我删掉了尼古拉口述时满嘴的低俗语言,让它更正式更书面。

亲爱的雅科夫表哥:

先致以我最炽热的爱意。亲爱的萨沙,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想念你的金色头发和薄薄的嘴唇。萨沙啊,我的挚爱——(家书的这一行被涂改的墨迹所遮掩)

先说说我现在的情况。我加入了第46兵团,成为了爆破手。你一定不能想象我在避难所外看到的东西,铅色云朵融化在紫罗兰色的夕阳里,冰雪荒原上偶尔出现的一株绿色植物都能让我欣喜不已。

亲爱的表哥,这就是我离开避难所的原因。你能想象避难所外面的大自然吗?你现在所在的避难所和以前下层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依然是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生活,人工设定的光源,人工设定的作息时间。避难所的长官说要给我们下层区的贫民一个自由,我却不喜欢这样监狱般的自由。(这段话被涂改的墨迹所掩盖)

我的长官和战友们都是很好的人。连长萨沙以前是下层区的普通工人,身高足有六尺半。腰和腿又细又长,像一头饥渴的发情期公豹,散发令人口干舌燥的荷尔蒙。萨沙薄薄的嘴唇和挺立的鼻子,衬着耀眼的金色头发,让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他,幻想他强壮的——(又是一团墨迹)。

政委伊凡先生,表哥,你一定不敢想象他是什么出身!他是上层区出来的贵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加入46兵团,照理说懂得书写的贵族都应该呆在避难所里传授知识和维护避难所机械运作。伊凡先生一定是个(字迹突然抖动起来)怪人,好在他性格很和善,偶尔也会教我们认字,可是,我哪里看得懂呢?

勤务兵格里高利和我同一天到的连队。这个人比伊凡先生还要奇怪,时刻都阴沉着脸,很难有开心的表情。我无数次想询问他的出身,但格里高利都冷漠的拒绝了我。不过,格里高利煮的东西味道很不错,比伊凡先生偶尔心血来潮做出的东西好吃得多。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那就是我的腿受伤了,被奴隶猎人的陷阱夹夹断了一两根骨头,血流的到处都是,幸亏伊凡先生用钢笔撬开了捕兽夹机关。感谢上帝,除了伊凡先生谁还会随身带钢笔,谁还懂得机械构造?后来萨沙连长他们把我送到了48号避难所,由那里的医生替我接好了骨头,现在我已经能跑能跳。

雅科夫表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7月就要满22岁了。你知道的,避难所的规定之一就是男性必须在22岁之前找到异性结婚繁衍后代。如果在22岁之后仍然没有结婚,就会被系统随机抽选同样没有结婚的女人强制结合。

雅科夫表哥,请放下手头的工作,留意一个好姑娘吧,我不希望系统为你分配一个长得像煤气罐的肥胖女人。或者,你像我一样加入军队,脱离避难所的管制,我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

在信的最后,我希望你能好好收拾我留下的东西。我的房间在我离开后就分配给了奥尔多弟弟,他不太爱干净,一定会把我的小房间弄个天翻地覆的,你一定不能让他弄坏我的收藏。尤其是那株种在漱口杯里的紫色小花,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伊莉雅”,就在离开的那天放在你的窗台上,你要给它浇水,不能让它出问题,等我回来时我要亲眼看到它。

表哥,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ASK中继站。据说那里发生了一场悲惨的灾祸,萨沙连长会带我们过去处理的。希望在你回信时,我已经从ASK中继站出来了。

最爱你的表弟 雅科夫

(落款有一行非常华丽复杂的签名,据辨认是上层贵族间的高等语,意思是祝福)

这封信投递到雅科夫表哥的手里时,雅科夫立即寻找当地的文官阅读。文官勉强读出了几个掺杂了高等语后的句子,感到头痛不已,便将信交给了上级文官。

上级文官艰难的读完了信之后,向高级文官提交了一份申请,申请中提到禁止在信件中使用高等语。结果他只等到了高级文官一封完全用高等语书写的回信,内容是要上级文官好好学习高等语,不要连一个普通随军文官都不如。

夜宿石弩谷地

萨沙坐在副驾驶座上摆弄着黑色军帽,帽檐上围着银白丝带。这顶帽子是他最喜欢的,只要不是太冷,他都会戴着它,让黑色帽檐下露出金色的短发。

我坐在驾驶位上负责开车。而车后座上两位新兵,格里高利与尼古拉都睡着了,汽车的颠簸并没有打扰他们的睡眠。

“石弩谷地就在前方。”我指了指天边的夕阳:“我们能在天黑前赶到那里。”

萨沙伸了个懒腰,他的侧脸沐浴在金红的阳光里显得像一尊雕塑,他望着夕阳,蓝色的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彩。

“啊,夕阳。”萨沙用戴着手套的手抚摸着车窗玻璃:“就像在48号避难所里的煎蛋一样美丽,今晚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汽车从石弩谷地的正门进入,正门两边是端着步枪的卫兵。卫兵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请说明您的来意,先生。”

我正要说话,萨沙已经爬到我的腿上,脸凑到驾驶室车窗附近:“我是46兵团的连长萨沙,过来处理ASK中继站。”

卫兵的表情有些不安:“就你们四个?去ASK中继站?”

“叫你们的长官来见我。”我不耐烦的按按喇叭:“我是一级随军文官伊凡,现在要征用你们的单位。”

石弩谷地的旅馆前身是一座教堂。谷地的结构保护了大部分的建筑免于核爆炸的伤害,让以往的小小村落成为战后密集的居住区。我站在教堂面前,看着教堂顶端被炸掉一半的圣母像。

真是可惜,我想。难得的艺术品。

石弩谷地的指挥官带我们走进教堂,不时向我们说起ask中继站所遇到的麻烦。

“ask中继站里面安置着6台空气过滤器,负责向最近的尤里生物养殖中心输送过滤空气。你们应该知道,尤里养殖中心负责出产供应石弩谷地的食物。而现在ask中继站里只有2台过滤器在工作——”指挥官自顾自的讲着。

“那个不叫空气过滤器,是离子粉碎重组阵列。”我纠正指挥官的错误:“高温高压下粉碎有毒气体的物质结构,再重新组合成氧气,绝非是‘过滤’那么简单。”

指挥官的脸红了一下:“文官先生,大家都这么称呼……”

“老子只关心今晚有没有煎蛋!”萨沙大声抗议:“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很抱歉,没有煎蛋……”指挥官不敢看萨沙的眼睛:“因为ask中继站的关系,尤里养殖中心关闭了两处工厂,石弩谷地最近物质供应紧张……蛋白质凝胶的话我们还是供应得起的。”

“蛋白质凝胶?”萨沙露出恶心的表情:“我再也不想吃那个东西了。”

“我们可以去街上‘征用’一些鸡蛋,连长先生。”格里高利阴沉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我一跳。

指挥官露出难堪的神色,目送格里高利带着萨沙和尼古拉走出教堂,教堂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指挥官。”我找了一张不太脏的长椅坐下,又示意指挥官过来:“我需要知道ask中继站的详细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维修任务。”指挥官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长椅:“只是进去ask中继站的维修工都失去了联系。”

“就在前一个月,ask中继站的空气过滤器坏了一个。我的属下立刻利用无线电联系中继站的维修人员,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一周后,又一个空气过滤器坏掉了。尤里养殖中心不得不关闭了一处工厂。”指挥官露出不安的神色:“现在石弩谷地已经出现物质紧缺的情况。我对外宣称尤里养殖中心正在扩建,暂停肉类供应,换成蛋白质凝胶。”

我放弃了纠正指挥官对离子粉碎重组阵列的错误称呼,思索了一阵:“所以你们求助军方?难道ask中继站里被外来物入侵了?”

“我和伊凡先生的想法一致。我认为ask中继站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控制,于是通过关闭空气过滤器的方式向石弩谷地求救。”指挥官揉着额角:“但是你们人太少了……”

“你识字吗?”我冷不丁的问指挥官。

“我通过了通用语初级测验。”指挥官回答道。

“指挥官先生,请找一位懂得高等语的先生来。我会用高等语给你写一份所需的装备清单,里面涉及很多专业词语,我不希望指挥官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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