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下——嗟然
嗟然  发于:2012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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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好好的念个书你给我,给我不打声招呼就退学,申请的学校说拒就拒!不明不白摔断了腿回来,还不让父母管!你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

“你先冷静点!”齐红拉住丈夫的手臂,“这不是正问的么?你听孩子把话说完……”

“说什么说!什么也别说了!”丁国扬叉着腰来回踱步,眼睛扫过丁瑒身旁的莫颖浩,压着怒气对丁瑒说“明天,明天就去医院给人道歉!”

“我不道歉!我没错!”丁瑒甩开莫颖浩拉劝的手,吼道“他他妈是个混账王八蛋!我揍的就是他!干畜生事!”

“他是不是畜生自有法院说!有公安局管!轮的着你逞英雄!!!”

“公安局管的屁!ZF都是吃屎的官官相护!报了警还不是当他好好的文化局干部?!”

丁国扬气得发抖,抄起桌子上的遥控器砸了过去,丁瑒被砸中了额头却动也没动,丁国扬已经站到了跟前举手就要打,莫颖浩见势一步挡在了丁瑒身前,丁国扬指着莫颖浩低喝:“让开!!”

“叔叔,您别生气了!我们错了,我明天就去道歉!”

莫颖浩边说,边背手拽着丁瑒不让他挣,齐红赶忙也拦住还想拉开莫颖浩的丈夫,齐越挡在两拨人中间左右相劝:“丁瑒你给我可以点!怎么说话的?!姐夫,有事大家商量,你现在就是把丁瑒打一顿也无济于事,具体情况还是等医院那边的消息吧。那人伤的也不重,我当时也在场,对方可没吃亏一群人都在还手,你看丁瑒手上都还在流血,让我姐先带他去擦一下吧?”

丁国扬喘着气,看着仍绷着脸回望他的儿子,他的嘴角微微肿着,脸颊上几道已凝结的血印,在这张布着伤痕的年轻脸庞上,有一种叫做不甘与愤恨的表情。丁国扬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时间已不早,丁瑒和莫颖浩留在了蓝山郡的家过夜。莫颖浩虽心挂丁瑒,可有齐红在丁瑒身边,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更没处插手,等齐红给丁瑒擦了药就回了客房。丁瑒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生闷气,门“吱呀”被推开,抬脸发现是母亲,便又板着脸靠了回去。

“你呀,就不知道给父母省心,”齐红坐到他床边把热牛奶搁到桌上,责备地看着儿子,“怎么就不管不顾的动手呢,伤了怎么办!”

丁瑒心里还气恨着,“他就是欠揍!”

“我看你才是欠揍!”齐红一巴掌拍到丁瑒脑袋上,“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你才考进工商局,正是敏感时候,你以为你不按专业要求报考,那复试让小孙一句话就能说下来了?你爸那是给招办打过招呼的!你这种时候闹这么个事,不是给人把柄么!”

“我是凭成绩自己考进来的!能有什么把柄!”丁瑒一骨碌爬起来,“妈!这事当年你也是知道的,浩子被那个混账欺负,我还让你帮忙告他!结果呢?!”丁瑒欲言又止,愤愤地捏着拳头,“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你要是知道……”

“……我知道……”

“?!”

“你舅舅刚才跟我说了……那人对莫颖浩做过什么……”齐红心中有些歉意,当年丁瑒拜托他告那个人,其实她并没有太放心上。她只当是学校里的老师体罚学生,打听到莫颖浩那边主动放弃了追究,又接受了赔偿,也就没再跟踪下去。没想到,当年的事远非老师殴打学生这么简单。“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可是打人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反倒可能对你不利。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冲动把人打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咬住你不放,你是没理的,”丁瑒想张口反驳,被齐红挡住:“……当年的事你没有证据,你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红摇摇头,也不知该说儿子幼稚,还是天真。几句话下来,丁瑒仍然坚持不道歉,齐红已经收到齐越的消息,被打的人只破了头皮伤势不算严重,自己心里慢慢有了主意,也就不再劝说丁瑒了。

第二天,头上缝了针贴着纱布的陈主任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得知吃药打针的费用已经被人缴清了,桌子上则多了一只水果篮。陈的妻子打量着水果篮的内容和包装,说“你昨天到底是碰见了谁啊?打了人连面儿都不出现,以为送个破篮子就没事啦!”

陈主任黑着张脸呵了妻子两句,看着水果篮发起呆来。被人冲过来砸上头时他还当是碰到醉酒的流氓,直到莫颖浩出现,他才恍然反应过来拿瓶子的人是当年那个去大岗村支教的北京大学生。可这一脑袋砸下来是个什么意思?陈主任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到可能是为着当初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么一点子事,可这事没人知道呀,就连当年那伙冲进来的人,也只是以为他在打学生,后来连局子都没进就直接回了家,再然后听说莫颖浩那边提出赔偿,自始至终都没见提到殴打之外的事。陈主任想起那事之前那大学生倒是还踹过他办公室门一次,可这事也过去太久了,现在见着他了就拿瓶子砸?!陈主任可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是不是姓常的背后找的人?恨你抢了他调任的机会?”

陈妻在一旁揣测着,见丈夫一言不发脸色不善,越发不甘心起来,“肯定是他!你不是说昨天给你践行就他没来吗?肯定是他搞的鬼!”

“你少说两句!”陈主任心里烦躁,“有时间出去转转,让我睡一会行不行!”

陈妻把手里的苹果摔到桌上,愤愤的朝外走,刚拉开门迎面就撞上了人,抬头一看,并不认识。

“找谁?”

“你好,我找下陈先生。”

陈主任望过去,门口的男人笑得礼貌又客气:“你好陈先生,我姓齐,我有点事想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陈主任把人打量了来回,示意妻子离开。齐越随手掩了门,径直走到陈主任面前。

“废话就不多说了,昨天打了您的人,是我亲外甥,这是我名片。”

陈主任接过名片,看了两眼捏在手上,不动声色的问“请问,齐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呵呵,当然不是道歉。花是我挑的,还不错?”齐越眼睛扫过桌上的花篮,丝毫不回避的迎上陈主任震惊的目光,“我来只是想提醒你,昨天的事你最好就当报应忘记了,倘若你不甘心,还想闹出点什么动静来,那这报应,可能就不只是给你开瓢那么简单了。”

“你,你说什么!你威胁我!你!”陈主任恼羞成怒,一张脸憋的通红。

“还不清楚吗?那我就再说详细一点。”齐越逼近陈主任,继续说“几年前你在朱家角镇中学任职时干的畜生勾当,不要以为没人知道,莫颖浩是我的孩子,你居然敢动我的小孩!”齐越忍耐着奔涌的怒气,慢慢换上平静面孔,继续说“这天底下对付畜生的办法,绝不只有法律这一条路!我齐越混了这四十年,好歹还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到时候我要是嫌走正经路搞你人费时间,可就图方便走别路了!说白了大家也都是混教育界算半个同行,以后黑路白路上碰见,撕破脸也只有你难看不是?你最好是这次滚远了就别再出现,让我看到你行贱……就试试!”

齐越再不想看那张惊惧到扭曲的脸,狠狠摔上了病房门走出医院,那双几次都忍不住朝那张脸挥拳头的手,直到车开出好远都还在发抖。

莫颖浩担心陈主任不会善罢甘休,再到丁瑒单位闹出点动静就不好了。可一连几天过去,陈主任半点动静都没有。得知人第二天就离开了医院没有消息,莫颖浩担心的问丁瑒,要不要找到他好好说说。丁瑒摇头“说什么?他要是想闹,我奉陪到底!”丁瑒正在接姐夫打来的电话,孙辉说要和朋友合伙半个福彩店,找丁瑒帮忙办工商执照,丁瑒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态度有些不耐:“你找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才上班的普通科员,哪有能力帮你办照?”孙辉还不甘心,说什么到时候给丁瑒分红,丁瑒不悦地打断他,重申了自己没能力帮他,就说了再见。

丁瑒挂了电话,见莫颖浩愁眉不展,把人拉近了说“你别担心了,他既然收了医疗费,就说明他不会再做什么,我舅不是都说谈好了吗?”

“你也太冲动了,做什么也不能拿酒瓶砸脑袋啊!”

“那还是轻的哦,”丁瑒跟莫颖浩并排坐到沙发上,心里头有点难受,“浩子,你……怪不怪我当初没保护好你?如果我走之间就把他告了,之后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为什么要怪你?跟你又没关系。相反的,你还救过我,你跟我说的不要怕,要反抗……不然,我可能也想不到报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电话……打到了你那里……我听到你的声音在喊……不然……”

“别说了……”丁瑒把头埋在莫颖浩颈间。浩子越说没关系,他就越难受。那天发生的事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不是不想问,是不敢。

“别说了……对不起浩子,对不起……”

丁瑒喃喃着,莫颖浩微微摇了摇头,张开手臂揽住了他。

周六丁瑒加班,开着车刚到了单位,就被他们科的李主任叫进了办公室。李主任是当时面试丁瑒的考官之一,丁瑒对他印象不错。当时其他考官有问和你同进的考生被任命为你领导怎么想,或是做年终总结会你怎么做这类问题,李主任问了个对国外国内公益及商业广告的对比和看法,丁瑒心无顾虑侃侃而谈,旁边几个考官都对他过于褒外贬内的回答直皱眉,只有李主任一直微微笑着,还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跟他聊起来,就此,丁瑒对这里的行政官员就有了改观。

李主任关了门,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没写字的信封递给丁瑒,丁瑒疑惑的抽出里面的纸打开来,“举报信”三个字映入眼帘:

“现举报省工商局科员丁瑒性取向有问题,和一名叫莫颖浩的男子同居,私生活不检点……”

大结局(上)

71

丁瑒攥着那张纸,心里头的火一团一团的冒,冲着他来举报就举报吧,居然连莫颖浩的名字也清楚的打出来!李主任看到丁瑒铁青的脸色,心里头转了转,说“信是给塞进报箱,早上拿报纸看到的。我看,是有人恶作剧吧?”

“谢谢你告诉我,李主任,”丁瑒把信收回信封,说“我能看下一楼的监控录像吗,应该方便吧?”

新进的这一批公务员里李主任是比较看重丁瑒的,能力不错形象好,待人处事也有度,重要的是家庭背景不容忽视,这种人在科里待上几年,升任掌权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人事处的主任,离退休还有个几年,行一个举手能及的方便给丁瑒,对自己只有利无害。李主任很快就掏出保卫科的钥匙,对丁瑒说:“跟我来。”

一楼大厅的监控器正对着走廊,报箱的区域恰好在视线范围内。而当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甫一出现,丁瑒就认了出来。真是意料又意外的结果,他姐夫孙辉。

“可是……姐夫怎么会举报你?”莫颖浩看着信,心下惊疑。

“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想干嘛,”丁瑒拧着眉,回想了一会,“难道是报复我不给他办执照的事?也太扯淡了吧!就为这跑单位举报我?”丁瑒直觉荒唐。

莫颖浩没想那荒唐不荒唐,紧张地说“你说信是你们办公室主任给你的,会出事吗?”

“我一普通小科员,真被告上去谁在意?我姐夫有够蠢才是真的。”

“丁瑒,你不要不放在心上,我感觉挺不好的,你上班才一个月不到……”丁瑒偏过头去看莫颖浩,他脸上那种担忧和顾虑的神情一点也不陌生。“阿姨说的对,你现在还在敏感时期,才因为我打了陈主任,现在又被、又被人告状,虽然你说信没别人看到,可要是还有人在注意你呢?”

丁瑒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不你还是回家里住吧,”莫颖浩咬了咬唇,说出前两天就有了的想法,“我现在有工资拿,园长还说,我要是尽快考到了证就想办法提前给我转正,我有能力在外头租个房子的,你家的旧房子还是让阿姨卖了,你先回家住。”

“说什么呢!这房子本来就是要给我的,我妈就是卖了钱也是准备留给我,住得好好干嘛要搬走?”

“丁瑒你听我说……”

“别说了,这事没商量!”

丁瑒起身就要回屋,被莫颖浩一把拽住,“丁瑒!”他摊开丁瑒的手掌,十指交缠而握,扳过丁瑒的身子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没有说要和你分开,这只是暂时的!”莫颖浩说,“丁叔叔发火那天,阿姨到了我房里跟我说话,她说丁叔叔并不是真想打你,只是因为你不懂事做事太冲动了,阿姨还说,她会跟丁叔叔好好谈,告诉他我们的事,她还说叫我专心准备考试,那个幼儿园工作挺不错的。你知道吗?阿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头特别高兴!我一直都觉得很愧疚,你那么好,却因为我成不了他们心中的儿子,我还那么自私的非要跟你在一起,可阿姨都没有再怪我了!丁瑒,连阿姨都原谅我们不反对我们了,我们还有什么困难好怕的?你为什么不能先忍一忍呢,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工作稳定了,叔叔也不那么生气了,我们再住在一起不行吗?”

丁瑒被握住的手一点点攥紧,莫颖浩的话句句打在他心上,令他又激动,心里又难过。莫颖浩见丁瑒紧抿着嘴不说话,惊觉自己的话里又有些责备意味,连忙把人拉近了,靠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我不是在怪你……我到外面租个房子,你平时都可以来呀,单位食堂不好吃,我就做给你。下班了我就带着点点到你们单位路口等你一起回来,还不是一样吗?”

在莫颖浩温暖熟悉的气息里,丁瑒渐渐平复了胸口的闷气。莫颖浩抱着哄了一会,才松开手转身去看桌上那封举报信,正想撕掉,丁瑒拦住了他:“留着,我还有用。”

丁瑒在莫颖浩询问的目光里把举报信叠好放进兜里,抬头对他笑笑。浩子,你说的都对,只是这次,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牺牲了。

周末晚上,丁瑒大伯过寿,全家人在安蓉酒店订了大包。吃完饭大人们聚成几桌打着麻将,丁瑒站到了坐在沙发上磕瓜子的姐夫面前。孙辉抬起头,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边笑边往里让位子。丁瑒站着没动,只从兜里掏出那封信,扔在了满是瓜子壳的茶几上。

“姐夫,我到现在还愿意称你一声姐夫,但请你以后不要再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有什么想法,直接冲我来!”

莫颖浩在离丁瑒有段距离的休息小间陪丁瑒奶奶说话,远远看见丁瑒跟姐夫说着话,孙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由得站了起来就想过去。晚上他本没打算出现在丁瑒的家宴中,可丁瑒要他一起,阿姨也说没关系,反正家里人也基本都认识他了,于是就跟着丁瑒来了。现在看见丁瑒跟孙辉的情形,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沙发上的丁瑒四婶和堂弟堂妹也循声看了过来,看着眼前一站一坐脸色俱是不佳的两人满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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