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中——嗟然
嗟然  发于:2012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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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上放着春晚,一年比一年骂声多,但照样有很多人不会错过。莫颖浩眼睛盯着电视机,偶尔被某个小品逗得不出声的笑起来,碗里的饺子吃的极慢,齐越都吃完第二碗了,他还剩了大半。

“要不要沾醋?我给你倒点?”

莫颖浩捧着碗摇摇头,嘴里叼着饺子皮,眼睛还粘在电视机上。这孩子气的一面齐越极少见到,一时竟有些看怔了,还发着呆,手机呗儿呗儿地叫起来,祝福的短信还没看完,家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齐越走到帘子隔开的阳台听电话,过了一会儿,走过来把手机递到莫颖浩眼前。

“点点要跟你说话。”

莫颖浩放下碗,把手机贴到耳朵边,刚“喂”了一声,小丫头就糯糯的叫开了:“蚂蚁浩!”莫颖浩笑起来。

住齐越家的时候每周末都能见到他女儿,小丫头不怕生,谁张手她都敢抱,肉嘟嘟的小手搂着你,喜欢的话还会大方的亲你一口,齐越让她喊哥哥,可小丫头知道了他的名字后,就蚂蚁蚂蚁的叫,任齐越怎么教都不改口,直点着她鼻子说她没礼貌。

“蚂蚁浩你在干什么!”

“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看那个做什么,”小丫头很不赞同,“为什么不放炮?”

“我这里没有炮。”

“那你好可怜,都没有炮。”

“点点在做什么呢?”

“我在洗碗呀,好可怜的。”

“点点都会洗碗了?……”

等莫颖浩结束了无实质性内容的对话,面前已经新盛了碗饺子,热乎的冒着气,旁边一只小碟子,深色的醋汁泛着亮光。齐越坐在他身边看着电视屏幕,手里抱着他的第三碗饺子。

丁瑒躺在床上听着一早吵醒他的电话,齐红的唠叨,外婆的唠叨,小表妹的唠叨,他忍不住打断没完没了讲着天线宝宝的小表妹,问道“你爸呢,哥哥跟你爸爸说话。”

“爸爸不在家。”

“去哪了?”

“爸爸坐飞机飞,去看蚂蚁浩。”

“蚂蚁?行,那我给他打手机吧……知道啦,不会忘记买给你的,嗯,拜拜。”

结束上午的小组讨论,丁瑒和Ethan到留学生餐厅吃饭。这个土生土长的加拿大魁北克少年对东方文化近乎痴迷,对东方人也有种强烈的亲近欲,第一眼看见丁瑒,他就像发现了猎物一样盯上了他,在他眼里丁瑒的身上集合了众多他迷恋的东方气质,神秘,性感,忧郁。他曾经很严肃的对丁瑒说,“young,你是我见过最忧郁的东方人!”丁瑒的反应是嗤之以鼻的轻笑,可这才Ethan眼里又变成了东方古代人特有的清高。

丁瑒起初对他不理不睬,只觉得这个棕眼睛棕头发,个还没他高的少年神经质的可以,整天黏着他们这群中国留学生,吃喝玩都要在一起,可时间久了,尤其是在体会到他几个月都不减的热情之后,丁瑒也习惯了,有个人替他吆喝跑腿,也不是件坏事。

“young,你们晚上的聚会,你参不参加?”

丁瑒皱眉,Ethan从不叫他的英文名,固执的叫这个他自己翻译的名字,这让被迫去习惯的丁瑒有些不舒服。

“不去。”

“为什么?这是你们的聚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这是我们的聚会,你关心什么?”

“我当然关心,你们的一切我都关心!young,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忧郁,你的笑从来都没有超过华氏98度!”

丁瑒不理他,专心对付盘里的披萨。手机来了条短信, Ethan凑过去看,“哦!你是跟johnny有约会!”

丁瑒快速的回了信息,把手机放回兜里,“是啊,你要不要跟去啊!”

“我不去!”Ethan摇头,“Johnny根本不像个东方人,他比tony还像个本地人!”

丁瑒咧嘴,tony是他房东家养的拉布拉多。

Ethan还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你说你跟johnny认识了快十年,你们喝的一样的水吃的一样的饭,哦,对,川菜!为什么你们这么不像?你并不爱他,为什么你们会亲吻?这不是东方人的方式!”

丁瑒抬起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亲吻了?”

“去古城的那天,在走廊里,我看见的……”

“你看错了。”丁瑒打断他。

“怎么会呢……”

丁瑒捏着最后一块披萨,正准备损损Ethan的傻样,手上冷不丁一疼,一脸坏笑的男子嚼着从丁瑒手指上抢过来的披萨,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两人的对面。

“Johnny……”Ethan惊呼。

已补全

35

咖啡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满室萦绕着绵绵暖香。Johnny把灶上的火调到火种,倒了杯咖啡放丁瑒面前,自己另端了一杯半倚在吧台上。“你这样不行啊,总不能毕业论文也让别人帮忙吧。”

丁瑒看了两眼文件夹里的打印稿,随手丢在一旁,“再说。谢了。”

“我可是都忘记上次写论文什么时候了,这东西你只能做个参考。”Johnny正了正身子,“喂,既然不打算好好学,你干嘛要来读?”

“又不是什么好学校,混个文凭而已。”

Johnny打量了一番丁瑒,语气并不笃定,“你变了,变了好多。”

丁瑒还只是淡淡一笑,Johnny却已经自我否定式的摇摇头,转身照看灶上煮的食物去了。

近乎十年的时间,一个人能改变的空间实在太大。更别说所谓十年,也只是十年前相识,十年后再遇见罢了,中间没有几点痕迹。

丁瑒何尝没有同感,一个月前在酒吧里遇到,要不是他主动报了姓名,丁瑒一眼还认不出他来。按说这个中文名叫蒋煦的人曾给了丁瑒很深的影响,在他迷茫无助的时候,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看清自我,只是他没想过还有机会再相遇,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太小了。

“怎么样?看起来很棒吧!”

蒋煦把两盘看起来十分养眼的食物摆在吧台上,又拿了两只高脚杯倒上红酒,煞有介事的给自己围好餐巾,默默念了一句才左右开弓的吃起来。

意粉、炒米、牛排加蔬菜沙拉一盘装,沙拉里有丰富的胡萝卜土豆西兰花,中西结合不伦不类,一如他家半开合西式吧台加日式拉门阳台和软榻。

“我的partner吃过我做的饭,再也不愿意跑餐厅了,你有口福了。”

丁瑒拿叉子卷起意粉吃了一口,很给面子的点点头,“嗯,不错。”

“上次的故事你还没有讲完,后续呢?”

“嗯?”

丁瑒慢慢明白了蒋煦所指,有些为难的低下头。这就是他不喜欢醉酒的原因,管不住的嘴,把私有的欢愉和阴暗都曝光给不相干的人看。他没想过和人分享他和莫颖浩之间的事,只是那天试管杯里的酒,劲度超出他的控制。

“喂,继续说啊,后来怎样?”

“没怎样,我都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你就当没听过吧。”

蒋煦好意提醒道,“你说到他不辞而别,而你还在别人的床上。”

丁瑒皱眉,“我随口编的,你忘了吧。”

“不,这不是你编的,我知道这就是你的故事,”蒋煦盯住丁瑒的眼睛,“想知道我的看法吗?stupid!你—很—傻,丁瑒,你拿不想害他当理由,可你了解什么才是真正害他的事吗?让他爱上你,却又被你一句解释不给的抛弃。”

丁瑒一阵心烦,叉具在盘子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不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而已。”

吃罢饭两人找了张碟放着,边看边聊天。蒋煦在国内大学没读完就移民到了加拿大,他父亲经营清洁剂生意,和第二任妻子现住温哥华,蒋煦在加拿大已经生活了七年了,和法籍男友搬到蒙特利尔也是半年前的事。男友两天前飞到美国参加朋友的婚礼,被留在家里的蒋煦深感无聊,于是邀请算是故友的丁瑒来家做客,顺便给丁瑒被要求帮忙搜集的资料——一份广告策划案作业。

“……这边的人和国内正相反,在这里,性是放在桌面上的话题,而对金钱则讳莫如深。我生活了这么久,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的人太会享受生活了,尤其是我partner他们国家,无时无刻!父母不管子女,子女不管父母,大家少了很多压力,只管生活。”

蒋煦讲述着异国的生活感受,可听众貌似兴趣缺缺,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他一个人在说。晃动着酒杯里清亮醇红的液体,蒋煦扭头看向丁瑒,“你太压抑了,既然都到了这里,就该让自己快乐一些,”蒋煦凑了过去,声音里暧昧不明,“丁瑒,你需要发泄出来,性是最直接最棒的方法!”

丁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蒋煦,到了此刻,眼前的人才和记忆里多年前夏令营认识的那个重合。他任蒋煦贴了过来,甜香的酒气喷在自己脸上,丁瑒侧过头,避开了他将欲落下的吻,蒋煦轻轻笑了声,毫不介意的换了目的地。

蒙特利尔的冬天很冷,房间室内的暖气却开的很足,丁瑒在蒋煦的撩拨下身子渐渐发热,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皮带被轻松的解开,蒋煦挪动着滑下沙发,跪在了他两腿中间,这样的姿势陌生而突兀,视线范围不和谐的家具更他让清醒了自己的坐在,丁瑒忽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空虚,他抵住蒋煦想要伏下的头,声音冷涩,“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蒋煦轻笑,手下巧劲的移开丁瑒阻挡的手,“我会告诉他,你是我的初恋,他能理解的。”

“我不能!”丁瑒推开蒋煦,整理起自己的衣服,蒋煦跪在地毯上看着他动作,表情十分不解,“这只是sex,just enjoy it!你有反应的,”蒋煦试探的抓住丁瑒的手,“当年不就是这样?”

丁瑒冷笑一声,“当年我才15。”

“你的意思是,我诱奸未成年?你好像没吃亏吧!”丁瑒不语,蒋煦的口吻几乎语重心长,“喂,我只是认为你需要发泄一下,而我也有需要,这不是很好么?”

“你刚才还在劝我争取挽回,转眼就要我跟你上床?!”

蒋煦索性坐在自己小腿上,“这是两码事,你们现在没在一起,你也没想再在一起不是吗?”

“我想!”丁瑒嚯的站起身,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这么激动起来,晚餐时的谈话让他焦郁,熟悉却又有些不一样了的情绪让他像是喝了酒一样头脑发烫,“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能吗?他不该遇上我!他本该过他的生活读他的大学!再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结婚!”

“可是他已经遇到你了。”

“你懂个屁!我能给他什么?我他妈连人都护不住,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那只是你现在不能给。”

“我家里怎么办?你家里没人管,又是在加拿大,我呢?全家的人眼睛都盯在我身上!他们让我断,我就得断,他们让我出国,我就得出国!我现在没能力是吧还要家里养,可我有能力了又能怎样?我舅舅走过来的人,还不是劝我断?他难道不爱吗,他难道就没争取过吗?结果呢?!我告诉你,他说他不后悔当年放弃,他活的不开心活的受罪,可至少他在乎的人好过了,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

蒋煦看着眼前眼睛发红,焦躁的走来走去的丁瑒,直到他发泄完了,才叹出一口气,“丁瑒,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现在的感受,你开心吗?”他伸展了有点麻掉的腿,喃喃的说,“你和你舅舅都是蠢蛋。”

丁瑒回去的时候拒绝了蒋煦的车送,他需要点冷空气清醒清醒。手机收到蒋煦发来的短信,“Sorry,我可能由于置身事外而考虑轻松了。其实你很令人羡慕,你痛苦至少说明你很爱他,可既然爱都有了,其他还有什么可怕?为什么不大胆的试试呢?”

正月里到处都是喜庆,家人们聚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假期,齐越却更加惦记远在千里之外独身一人的莫颖浩。他开始每隔一天就打电话,问问最近在做什么活,午饭吃了什么。起初三个里有两个都没人接听,后来莫颖浩接了,也只是有问必答,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语气都平淡地听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但他依然不放弃劝说莫颖浩回家,至少那样,自己还能照顾着点他。可莫颖浩从没有松口过,只淡淡的说,我过得很好。

挂了电话,齐越坐在冷清的家里发起呆来,手机很快又响起来,丁瑒的声音跨越重洋,没有一点阻泄,“问卷我发你邮箱了,有空帮我做了。”Ethan的一篇论文研究东方美食,丁瑒被请求承包了一部分问卷。

“行,我尽快做完回执给你。”

“嗯,多找几个人吧,看看谁乐意填一下。”

“知道了……丁瑒,”齐越走到窗边,“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可是总是要说。丁瑒似乎在看书,电话里能听到刷拉拉翻页的声响,“什么事?”

“我想把莫颖浩接回家,在市里看看给他租个房子。”

翻书的声停了,丁瑒好一会也没出声,齐越只好继续说:“他一个人在北京无亲无故,在这边,好歹我能照顾。”

“什么叫……你能照顾?”

齐越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慢慢说出心里的想法,“北京太大不适合他,在这边租个房子,如果他回心转意想复读,我还能帮他联系到市一中。”

丁瑒跟没听见这句似的,执拗于上一个回答,“为什么,你要照顾?”

“……我前段时间去看过他,大冷天的一个人骑着车送货……”

“你去找他了?你干嘛要去骚扰他?”

“我只是想能照顾——”

“你要照顾?”丁瑒打断齐越,“你干什么要照顾他?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就要照顾他!”

齐越微微皱眉,声音里有了长辈的姿态,“丁瑒,你这是什么口气。”

“你凭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瑒,有些事,还是等你回来了再说。”

“你现在就跟我说,”丁瑒的声音,似乎有了很大的忍耐,“都说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现在能说的,就是我要照顾他,我有责任照顾他!其他的——”还想说什么,丁瑒已经挂了电话。

丁瑒深呼吸了一阵,正对着窗口的位置,湿冷的风猛钻进肺里,激得他反而清醒,他重捡手机拨打了黄侃的电话。

李燕看了一眼传出哗哗水声的浴室门,接起了显示奇怪号码的来电,问了半天才知道是谁,丁瑒的情绪有些不好,只叫黄侃来接电话。李燕本来有的一喜悦因为丁瑒冰冷的口气烟消云散,“他在洗澡,没手接电话!”

或许李燕知道,丁瑒顿了一下,问:“最近是不是有人找过莫颖浩?”

“我怎么知道!”

“他住黄侃那里你会不知道?”

“拜托,我们早就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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