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秋(穿越 第五卷)下——犹大的烟
犹大的烟  发于:2011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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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轻轻地道:“在我死后,替我照顾好胤祀。”

胤禟正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分心,突然听到这话,那茶水差点钻入鼻子里去,逼出一点泪花,猛然说道:“您胡说什么!

良妃笑了起来,想要起身叫他擦擦,身子一动全身骨头都在抗议,只好躺着。正巧随身伺候的大宫女端了东西进来,说道

:“娘娘该吃药了。”

胤禟一怔,似乎这才瞧见良妃的脸色苍白如纸。这才说了多久的话,居然已经疲累至此,而他丝毫没有体会到对方的苦心

在神游天外,心里歉然几分,让出位置来让宫女服侍着良妃喝药。先是一碗乌黑不见底的浓药,再是三颗褐色的大药丸子

,随后又将一包药末洒在另半碗稀药中搅拌均匀喝了,这一趟下来良妃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躺在榻上半晌无语。

宫女开着较远处到镂空窗棂透气,又往香炉里面抛了一把香粉,胤禟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再开口的时候,良妃的声音已经同那绕梁的烟一般,飘飘渺渺的不实在:“我活不长了。”

她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艰难的转头盯在胤禟身上:“这辈子,我就只有胤祀,而胤祀只有我,和……你。先

别忙着否定,别人的儿子我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我却是明白的。胤祀,并不将你当作一般的兄弟。我是他骨头里的那根

脊梁,而你就是脊梁上的那根筋。脊梁断了接起来就是,只要筋还连着,他就能够动,能够好好活着。这孩子心苦,没一

个人开导得了,我本想着日子还长,慢慢地劝,总有想通的一日。可天不假年,我这一去,我担心胤祀……”她眸中泛着

水光,绣帕掩着嘴,咳得有一声没一声,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这会子宫女居然一个也不见,胤禟只好端着水送到她面前,手臂一沉,良妃那骷髅一般的手指就死死扣住了他,一双眼睛

布满了血丝:“胤禟,答应我,你会帮着他,陪着他,不要离开他……”

胤禟低头苦笑,很想说,不是他不想帮,而是胤祀已经不要他帮了。也不是他不想陪,可用什么身份陪?离开,也是胤祀

默认的,是未来的朝局逼着的,是康熙迫着的,他胤禟就算想去解释了也没人愿意听。

良妃见胤禟低头苦笑,一双手如钳子般的卡着他,发自咽喉伸出的哀求:“胤禟,胤禟,求,咳……”地一声,一口血就

从那苍白的口中里面喷了出来,溅飞到胤禟的前襟上,她半个身子被惊吓的胤禟拖到了空中,随时都会坠落,还在声嘶力

竭的苦求着:“守着胤祀,一定要……陪着他……”

那一天的情景,胤禟毕生难忘。

三日后,良妃重病而亡。众人传是母凭子贵,康熙下令厚葬,八贝勒胤祀守灵七日。

胤禟因着对良妃的承诺,不顾旁人的眼光,去了良妃宫里。

从中庭望去,遥遥的一路乌黑,只有灵堂上一对白烛摇摆着昏黄的光,凤头香燃烧了大半,沉烟袅袅。胤祀跪在那里,平

日玉树临风般的身形像是折了腰的竹,看着顽强挺立,只要强风一刮,说不得连根都离了土。

胤禟每走一步,就卷起死灰无数,还没燃尽的冥钱打了一个圈,重新烧了起来。他的目光逐渐移到跪着那人的背脊上。良

妃说自己是他的筋,因为骨头可以重接,所以筋就继续指挥着他的一静一动。

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都可以感到胤祀浑身上下笼罩的悲哀。胤禟不知道如何劝,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没用,他只能沉默

的站在其身后。

满堂萧瑟中,一声极力隐忍的呜咽忽然冲入耳膜,如道金雷轰得胤禟震惊,眼皮底下正是那人那微乎其微的颤抖和越来越

低的头颈。胤禟心里就冒出细而不堪忍受的疼来,随着针头一路穿行在自己的百骸,整个脑门都是空的。

胤祀居然在哭,那位温雅如玉、永远笑如春风的人现在悲伤到不可自抑的地步,这个认知让胤禟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轻唤:“八哥……”

胤祀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胤禟只得再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还是覆上那看着宽阔实则寂寞的

肩膀,慢慢沉下身去。胤祀麻木地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笼罩在头顶,冰冷的身躯被温暖给怀抱,脸颊碰着脸颊,凝在睫

毛上的泪瞬间涌落,将两人给湿个透。

“八哥……”

胤祀瞪大了眼眸,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对方拥得太紧,自己的眼泪糊在两人肌肤上,开始是凉,慢慢地暖,

一个眨眼,更多的泪滚落,热烫着顺着紧贴的轮廓滑到下颌喉骨。

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胤禟跪在他的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地扣住对方:“想来,就来了。”

胤祀撑在地面的双手一动,他最终旋身回抱对方。很久之后,才嘶哑着说道:“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他又紧了

紧,力道大到几乎将身边这人镶到体内:“我要得到那个位置。”

胤禟抱着胤祀的手松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几乎想问一句:八哥,我还是不是你重要的人?

可是,他问不出口。经历了那么多,背负了那么多,他们的身后不单有家人,好友还有那一帮子辅佐的臣子和下属,是对

方重要的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康熙大帝的第八个儿子胤祀,最终想要的只有那个位置!

这么想着的时候,胤禟又觉得两人的一辈子太短。而这一个拥抱,得到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撕扯开一点光亮,皎洁的月色落在摇曳的花圃中,将相拥的两个身影拉得好长,叠成一团。

……

胤禟用手捂住脸,他一动,栓在手里的铁链就响起来。被太子关在这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忽然很后悔没有问

胤祀那句话,也许他以后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154.营救

九月初,瓜果飘香中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起来。尤其是傍晚,薄薄的雾气围了山峦村庄,白天下地忙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歇

息了,偶尔有一连声狗叫声。

这样的安静中,马蹄声就更加明显。几个人骑着快马进了庄子,直奔东面,在一座四进的大宅子门前翻身下马。

门前靠着的几个人登时精神了,一人领着来人往里走去,到了二进院子,几人的脚步声同时放轻了许多。

这院子里暗处的把守的人更多,主屋那边仍然灯火通明。

领头一人走到主屋门前,将牌子递给门口的人,低声说道:“劳烦魏公公。”门口的人竟是干清宫首领太监总管魏珠,前

半年梁九功因与外臣过从慎密,扯进结党的事,康熙大怒,随即罢免了梁九功,将魏珠升了上来。

魏珠略一点头,拿了牌子往门里走。屋里站了张廷玉、李光地等几个辅政大臣,却无人说话,连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也俱是

轻手轻脚。身着石青团福字的褂子,绣着金龙的香色长袍的康熙正做在炕上看折子,魏珠忙将牌子递了过去,口中道:“

万岁爷,古北口从三品刘成请见。”

康熙合了手里的折子,双目炯炯的看向魏珠,道:“他倒是快,喧!”

不大工夫,门口候着的刘成已经进了屋子,也不敢往上看,直接跪在了门口。将手里的书信双手举了,魏珠取了呈给康熙

屋里又静默了片刻,康熙看着信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森,一抬眼,冰冷的问道:“照信上所说,只有胤禛和胤祥仍在外面?

其余人都被关了?”

刘成没见过康熙几次,这会赶上康熙震怒,虽是武将,也有些冒汗,跪在地上照实情回道:“是,四爷和隆科多大人已经

部署好城内的关防,万岁爷若有安排,随时可以行动。”

康熙眼里深不见底,转身将信递给了张廷玉,冷冷说道:“廷玉,前几日你们总劝朕说,是小人贪图拥戴之gong,或许背

着太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们说的朕都考虑过了,可是他若不发话,谁那么胆大包天,连皇子阿哥都敢动?!还是

说他这个皇太子是摆在那看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情?”

张廷玉连忙拿过信和李光地等人一起看了,顿时惊的变了脸色,李光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张廷玉则担忧的看着康熙。

康熙一转脸,看着刘成问道:“你是胤禛手下的?手底下多少人?”

刘成一躬身,道:“奴才原是随着十三爷在古北口练兵,现在带着两万人马。”

康熙楞了楞,喃喃说了句:“老十三啊。”随即吩咐道:“你起来吧,后天你护着我的銮驾从密云回京。”

刘成躬身应了。

康熙面无表情的静默了一会,叹息一声,声音里带了不易觉察的疲惫:“朕给了胤礽许多次机会,朕还健在,看着他犯一

回两回错本无可厚非,一废太子之后甚至将任免官员的大权都交给了他。可是你们看看,太子都干了些什么,扶植门人朋

党,打击报复举荐过胤祀的官员,现在连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他一次又一次,让朕失望。朕不能将大清的江山社稷,祖

宗基业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廷玉,再拟一次旨吧!”

就这样,由康熙口述,张廷玉执笔,又立下了废太子诏书。

屋里的阿灵阿眼睛转了转,这屋里张廷玉原是保举的太子,那也是顺着康熙的意思;而李光地同他保举的都是胤祀,何不

趁这个机会,再试一试,便说道:“万岁爷,若真废太子。这储位还需早定,以安人心呐。”

屋里的人顿时都往康熙那边看去,康熙扫了屋里众人一眼,十分干脆的道:“自此之后,朕决定不立太子了。这立储一说

本不是祖制,这些年看来,太子之位竟是无胜于有。私结朋党、兄弟阋墙之事太多!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但是又都觉得这说法其实不差。不过,即便不立太子,形势也越来越明显了,各人又拨起各人的算盘

康熙见了张廷玉手里的诏书,眼里带过一丝悲色,随即又被阴冷盖了过去:“传旨,后日四阿哥胤禛隆科多带兵围了皇宫

,让傅丹带善扑营直接去畅春园。朕倒要看看,太子要怎么跟对朕交代!”

随后李光地,阿灵阿等人告退,张廷玉则留了下来。

康熙的右手落在那封密信上,正好对着一句话:九阿哥胤禟被囚畅春园。康熙静默了半晌,脑海里不由想起在朝堂上举荐

太子的胤禟,文不成武不就的胤禟,豪气的说要为他充盈国库去经商的胤禟,浅笑着帮他按摩肩膀的胤禟,康熙手的信拿

不稳掉在了地上。

康熙一抚额,沉声吩咐道:“林默、林丹,你们两个去给朕办趟差事。去畅春园,将胤禟带出来。”

屋里顿时跪了两个黑衣人在地上,一人犹豫了下,说道:“万岁爷,今次出来,大多数人被您派了出去,暗卫护驾的只有

三人,若是我们两个离开,怕是——”

康熙闭上眼,摆了摆手,“去吧。”两人无奈,行了礼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张廷玉本就知道胤禟的为人,这会也松了口气,只道康熙因为刚刚对太子失望,不愿意失去更多的儿子。在一旁出言安慰

道:“皇上,太子的事,您也不要太过伤感,到底身体重要。”

康熙睁了眼,站起身,笑了笑:“朕没事,这几年朕身子骨好的很!”说着竟是晃了一下,往炕上摔去。

张廷玉和魏珠吓的忙抢上去扶了,张廷玉急道:“快,太医,快宣太医!”

……

两日后,胤礽拎着酒壶进了关着胤禟的屋里。脚步带着些踉跄,眼睛红肿的厉害,里略有悲色,还混合着狂喜。

胤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难道太子知道大势已去,有些疯癫了?

将酒扔到炕桌上,胤礽眼色复杂的看了胤禟半晌,终于说道:“皇阿玛病重,那边传来消息说,恐怕已经——”

胤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身体僵硬的厉害,心里似乎有一口气上不来。愣愣的看着胤礽,说不出话。

胤礽面上的表情温和了些,眼里带着怜悯之色,走过来抬手往胤禟脸上伸过来,低声说道:“别哭了。”

胤禟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悲伤难抑。他上一辈子的父母在他离开的时候仍然康健的很,这辈子,除了宜妃,他是真拿康熙

当父亲来对待的。

就算这父亲再严苛,再无情,康熙都曾给了他一个父亲的关心。

胤礽叹了口气,也不再去抹胤禟眼里的泪,将他用力抱住,“二哥也难过的很,你哭吧,哭出来好受些。放心,就算是皇

阿玛不在了,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二哥知道你跟他们不同,只有老四,老十三和你,是真正帮过我的,只有你和老十三

,真拿我当过兄长。”

胤禟已经顾及不到胤礽说的话,这难得一见的兄弟温情只有默默站立在一旁的小宝看到了。然而,在下一刻,这温情就再

也不存在了。

门轰然被推开,两名太子的亲兵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说道:“太子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有人围了畅春园,说

是奉的是万岁爷的旨意。听说京城里面的人也被九门提督的人围了,太子爷,您快点看看,该怎么办?”

胤礽腾的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奉皇阿玛的旨意?!皇阿玛不是已经去了吗?”

那亲兵摇了摇头,“这不清楚,他们打的是万岁爷的旗号,我们拿您的令牌过去,他们一概不理会的。”

胤礽似乎站立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炕边。

正这会工夫,门外又进来几个人,都是以前跟随太子的官员。一人急道:“太子爷,您快先离开这里避一避,外面的人马

上要冲进畅春园了。”

胤礽垂首坐了半晌,一摆手,“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下边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关上门去了。

胤礽将炕桌上的酒壶拎了过来,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胤禟斟了一杯。抬头看着胤禟,惨然一笑:“没想到,最后我还是

输了。”

胤禟已经抑住悲声,他已经完全糊涂了。只觉得心里依旧疼的厉害,却掉不出眼泪。

胤礽一口喝了杯里的酒,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输了也好,也就不用再斗下去了。你说的对,皇阿玛英明神武,我是斗

不过他老人家的。不管皇阿玛是生是死,他都赢了。我输给的不是皇阿玛,是这个太子之位。自从我成了这个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太子,它就一直在逼迫我做出种种选择。”

胤禟跪坐在炕边,看着胤礽,吸了吸鼻子,比起以前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太子,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太子,并不是他乐于看到

的。

“二哥,你现在放手,或许——”

胤礽抬起眼,惊讶的看了看胤禟,慢慢笑出声:“小九,你我都知道,来不及了。就算我现在站出去,也不是认错可以解

决问题的。何况,来的会是谁?皇阿玛还是八弟?”

“没想到,最后留下来陪我的是你。”胤礽苦笑道,“这辈子仅有的两次生死关头,都是和你这个弟弟在一起。想当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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