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之缚——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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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唐奈闻言皱起眉头,“不应该啊……洋葱不是说过,魔族死后是形神俱灭,化为劫灰的吗?要棺材做什么?”

狄峻冷冷一笑:“那棺材里,睡的可未必是魔。”

“那是……”

“从六界分离之日起,在魔界合法居住下来的非魔族,只有一位。”狄峻顿了顿,随即淡淡道,“那便是当今魔君的配偶,魔后凌宿。”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令唐奈不经微微一震,显是又想到了他在狮窟时看到的那个幻像,幻像中的凌宿有着和顾陵一模一样的脸……

这个秘密是他藏匿在心里不敢让顾陵知道的,但此时他又忍不住斜乜过眸子偷偷瞥了顾陵一眼,后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到这个名字后仍然面无表情,似乎与“凌宿”这个人毫无瓜葛。

只是片刻沉默之后,顾陵忽然道:“那个魔后,不是说下落不明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哪里来的棺材。”

“所以说这只是传闻而已。”狄峻道,“魔后这个人,在六界之中一直是个谜,他似乎在和魔界结为连理之前,与妖界有过一段牵连,但是更多的就没人知道了。至于后来,他究竟是真的消失了,还是死了,谁也不清楚。我们听到的也仅仅只是传说。不过既然都到了这里,有没有棺材也不用争论,反正前面就是地底密宫,走着看便是了。”

这话说的在理,反正路子就在前头,到时候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了就结了,也没啥好在这里费口舌的。

他们并肩在甬道内走着,这里道路很宽,而且干燥,由于是军事建筑,又是做奇袭之用,所以并没有什么障碍设置,他们走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一共转过两次弯道,其余都是直通的,虽然不怎么费力,但这样毫不知道出口在何处的枯燥行走十分乏味。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道路才渐渐开始窄了起来,原本青石铺就的路基也成了一种魔族特有的地底矿土。

然而让唐奈越来越不安的却是道路两旁开始出现的一种花——那种花是血红色的,花瓣隐隐缀缀散发出极为艳丽的光辉,更有星星点点的明亮齑粉从花蕊中散落出来,那花虽漂亮至极,但唐奈却觉得心里发慌。

他见过它们,在幻生门营造的那张荒谬的梦中,在那个有着红发男子,凌宿的梦中,他见过它们的,他甚至知道它们的名字——“惘生花”。

难道那场梦真的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并不是一场幻觉,而是真实的……

“到了!”忽然思绪被毫不容情地打断,抬起头的瞬间,唐奈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幅巨大的血红色壁画,那壁画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人站在它面前就像牙签杵在擀面杖旁边一样渺小。

他花了有一阵功夫才发现这其实根本不是壁画,而是一座由以亿万计的皮肤封起来的巨大石门!!

那些诡异的皮一张紧贴着一张,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有的十分古老,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薄薄的就好像一张枯黄的蜡纸一样。有的则十分新鲜,上面还凝着血液。那些皮肤不但有人形的,还有兽皮,甚至是其他看不出原形的皮。

唐奈登时就被恶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操,这是什么东西?”

顾陵和狄峻倒是不怕,狄峻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我听说所有的生灵若是入魔,之前必然蜕去曾经的皮囊,蜕掉的皮囊就依附在魔界大门上,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魔界大门的地底延伸部分了。”

顾陵微微皱着眉头:“这么说,地底密宫就在这门后?”

狄峻点了点头,将钥匙取了出来,然而大门贴满了皮肤,没有任何可以插锁的地方,他们找了许久,才发现地面中心有一道小小的月牙形孔状凹陷,比了比,正好与钥匙相匹配。

狄峻挑起眉头,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狄峻将钥匙插入了锁孔中。

短暂的寂静,屏息等待着,耳朵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由于太过专着,这个等待的过程就显得分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几秒钟或者一分钟,这个概念并不是特别清楚了。他们才听到轰的一声,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大门缓缓向两旁移动,由于实在是太过高耸庞大了,这样普通的开门场面看起来竟然是如此气势滂沱,声势骇人。

开门的时间持续了很久,仿佛一座危城的迁移。尘土飞扬,轰鸣不绝。石门上的皮犹如一个一个活过来的生灵在狰狞吐息。砭人肌骨的寒气从巨型石门的背后瞬间弥漫出来,同时还有大量惘生花的晶莹花粉,伴随着一股对唐奈而言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闻到过的奇异幽香——魔界的地底密宫,在三人面前恢弘展开。

映入眼前的是极其壮观的大片大片烈红色,开始唐奈以为是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明白根本不是,那是以亿万计,简直无法数清的惘生花!

在那片花海的最中间有一方高出惘生花半米左右的高台,高台由奇异的紫色晶石砌成,最中心的位置琢出两块莲花造型的矮托,矮托中心分别供着两只晶石细颈瓶,一只是金色的,一只呈紫色,瓶中皆是血光潋滟。唐奈他们走近过去,莲花矮托周遭的地面上以血液画出繁复的咒符,看上去极其诡异。

“魔君三代以紫色晶石存血,妖尊初代以金色晶石存血,血契存放地以双方首领立誓结印,咒印相合,镇守契约,非立誓者无可进入,擅闯者顷刻间形骸俱灭,措骨扬灰,不复存世。”狄峻低头察看着地上的咒符,喃喃低语道,“……果如传言一样……果然与传言中所说的,一模一样……”

“唐奈。”他忽然转过来,深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唐奈的脸,“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唐奈没说话,嘴唇抿着,半晌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那错综复杂的咒印上。

“……不要轻举妄动,或许还有他法。”顾陵眉头紧锁,显然是不愿令唐奈轻率赴险,“再强的咒印,也应有破解途径,你……”

“如果那么轻易便能破解,设立这个结界就没有意义了吧?”唐奈忽然开口道,声音倒也是很平静的,顾陵微微一怔,转过脸来望着唐奈:“你……”

唐奈淡淡笑了起来:“姐夫,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你看,这样太不公平,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这一次,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

“更何况”唐奈转过头,望着那莲花矮托里的晶石,“如果,我不是初代妖尊,在饮下圣血的一刻,也会难以承受过于强大的灵蕴而死。早晚都躲不过一次考验,又何必令别人替我涉险。”

顾陵沉默了,很久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合上眼帘,将脸转到了旁边去。

这是默认唐奈作为的意思,唐奈看着顾陵闭目缄默的侧影,有一瞬间很想把那句堵在心里良久的话讲给他听,然而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强烈的渴望。

唐奈闭上眼睛,伸手穿过咒印区,去取得圣血,这似乎是个很短暂的过程,非常的简单,只是伸出手去,拿起瓶子,再收回来而已,然而却不知为什么,漫长的好像无法度量。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颤抖的指尖也因为紧张而冰冷异常,以至于触及同样冰冷的玻璃瓶时,竟也感觉不到别样的温度。唐奈几乎是顿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自己竟已拿到了妖尊圣血的事实。

这样的结果太过突兀,仿佛一个学生精心准备了许久,却忽然接到期末考试取消一样,唐奈睁开眼睛,愣愣看了手中的瓶子,不敢相信这段时间费尽心思想夺得的圣血会如此轻易地落入他的手中。

咒印未发,圣血入手……这样顺利的获得所渴望得到的东西,是否真的意味着他果然就是初代妖尊的转世,他的体内,隐含着的是妖尊的魂灵?

这样的思考在一声破空的爆炸声中被蓦地打断。唐奈兀自在出神,先前并未感知到那极强的灵气,直到这一声炸裂之后,地面开始震动,大风骤起,惘生花恣意扭动细瘦的腰肢仿佛随时准备拔地而起。

唐奈本能地将妖尊圣血紧紧握住,攒在手里,和顾陵他们一同回过头去——

在敞开的巨大石门前,一个穿着华贵黑色皮质风衣的英俊男子凌空而立,那男子瞳仁猩红如血,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狂躁暴烈,一头烈焰般的火红色反翘头发,看上去乱七八糟,并没有仔细梳理过。由于释放的灵气太过狂暴霸气,他劲装简裹的军装衣袍都被吹得猎猎飞扬起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仿佛最争鸣的利刃化成的英武男子,就是这样一个杀伐之气极重的狂暴之君,此时除了那几近疯狂的神情和仿佛会滴出血来的瞳仁。剩下的,却是另外一种,几乎无法言喻的情愫。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飘散开来的血红色惘生花瓣,落在顾陵身上时连神色都陡然变了,那种激烈的情绪甚至反映在了他周身笼罩着的灵压上,那种疯魔的狂乱气息简直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唐奈几乎是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就僵住了——这个红发张扬的男子,即使如今身着军装,头发也削短了,但他仍然认的出他来——幻境中那个被凌宿唤成“陛下”的男人!

“魔、君、莫、邪!”狄峻几乎是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四个字来。

唐奈一凛,还来不及惊讶,就感到劲风一闪,匪夷所思的强大灵气猛地直掠而来,瞬间逼近身前。魔君莫邪并没有刻意对他进行攻击,然而只是瞬移时带动的灵风就能抵上尖刀利刃!唐奈与这具血族的身体磨合不够,并不能自如地驾驭灵气进行防护,霎时间觉得五内俱焚,脏器如同被深海水压挤压一般,简直透不过气来!

顾陵见唐奈情况不对,正想去查看伤情,冷不防莫邪瞬间移动至自己跟前,手上的力道极大,蓦地卡住了他的下颔,逼得他抬起脸来,鼻尖几乎都要互相贴上。

“凌宿?当真是你……当真是你?!”他的手虽然用力,然而却是颤抖的,声音原本就很低沉,此时更是沙哑的不像话。

顾陵很厌恶和别人近距离接触,他才不会管对方是个要饭的还是八面威风的魔君陛下,一视同仁就要给与狠狠一击肘外带一脚或者一巴掌。然而这一次击肘竟然落了空,心惊之下想要挣脱竟也被看破,非但没有挣开莫邪的钳制,反而连人带身后背着的魔族权杖一同被莫邪紧紧搂在了怀里,强大霸道的力度简直要将他的身躯都勒断。

“凌宿……”他的喃喃几乎带着一丝哽咽,可是也许是魔族活了几千年都不曾掉过泪,这样的伤心和激动之下,竟也流不出眼泪来。他只是紧紧抱着他,下巴压抵着他的肩窝,仿佛一个固执任性的小孩子,也不曾考虑到被抱着的那个人舒不舒服,就那么紧紧地搂着,勒着,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成碎片拆的只剩骨肉每一滴血每一根筋骨都融入自己的身躯才满意。

顾陵暴怒了,这个莫邪真是个人物,旁的不说,只凭能让顾陵暴怒,就已经是十分厉害了。至少在唐奈的印象中,即使洋葱叛变他们的那一次,顾陵好像都没怎么表情,这个莫邪竟能在短时间内准确无误地踩中顾陵的雷点,引的顾陵都开始动了真格。

这也无怪顾陵生气,神经病呢这是,换作谁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同性扑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熊抱外加喊着一个你从来没听过的名字那都得怒啊。

然而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他有能力让顾陵暴怒,竟然还同样有能力控制住暴怒的顾陵,不让他的攻击生效!

顾陵好不容易才勉强脱了钳制,立刻戒备地退了数步,权杖也解了封,握在手中。莫邪这回算是看出顾陵不怎么高兴了,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再一次去抱他,只是低头看着顾陵手中的权杖,半晌后微微苦笑:“……是了,你果然是不再记得我了。”

“什么凌宿,简直胡言乱语!”顾陵一甩衣袖,满脸怒容,他觉得不安,这个被称作莫邪的男子,这个生长着大片惘生花的地方……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他说不出来,仿佛他灵魂的一部分被生生挖空了一部分……

莫邪的嘴角衔起淡淡的笑,那笑容分明是无奈且苦涩的,可是他的长相太过邪气,那笑容却带出一丝诡谲来:“也罢……若你想不起来,那么……”

他说话之间扬起手,顾陵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而条件反射地感到威胁。因为之前顾陵与他纠缠,耗费了较大的力气,此时微喘着气,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管他说什么,神情里只有血腥杀意,“唐奈!”

这一声如同主人召唤忠犬,唐奈蓦地一凛,不用顾陵再复言语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他捂着闷痛的胸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盛有妖尊圣血的晶石瓶就握在手中。魔君周遭强大的灵压令他拧开瓶塞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盛放圣血的晶石瓶与别不同,是以魔界罕有的矿石凝练而成的,血液保存在其中非但不会凝固,即使连滴入时的温度都会一并保留下来。

温热的血液顺着喉管一路淌入肺腑,最初只是普通血液的滋味,可是短暂的适应之后,那流入腹腔的血忽然变得像烈酒一般呛人,血液流经之地仿佛被一把火焚烧点燃,灼热痛苦的感觉从胃肠霎那蔓延遍全身!

“啪!”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瓶子,唐奈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嘴角淌出的不知是流溢出来的妖尊圣血还是他自己的血。狄峻没有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想上前查看,可是他的手才一接触到唐奈的皮肤,就好像触电一般猛的收了回来,顷刻之间唐奈脚下灵风骤起,巨大的能量团释放出强力的气场,竟在无形之中凝成透明的结界,将最靠近他的狄峻猛的斥弹了出去!

那狄峻倒也不是等闲之辈,虽被灵气反斥,但随即猛力击出的一掌倒也稳住了身子,紧接着压低身子,瞬间退了数十米出去,这才在大片跌伏的惘生花丛中停稳了脚步。

此时唐奈脚下的光阵已经完全成形,刺眼眩目的金光从咒痕中直射出来,咒符极其复杂,远远看去如同狐狸妖怨诡谲的脸庞,唐奈在阵法中心,显然经历着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裂骨剧痛,声音已经全然扭曲变样,苍白的手死死抓着地面,几近痉挛。

空旷偌大的地底之宫忽然传来极其幽远森然的声音,仿佛是两人的呢喃,嘶嘶混淆,霎时间充斥了所有人的鼓膜:

“血契存放地以双方首领立誓结印,咒印相合,镇守契约,非立誓者无可进入,擅闯者顷刻间形骸俱灭,措骨扬灰,不复存世……”

那声音没有来源,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沙哑的嗓音不断重复着,最后唯一能听清的遍是那句“不复存世……不复存世……”

狄峻在一旁彻底变了脸色,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痛不欲生的唐奈,不可置信地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他并不是……”

“啊啊啊啊!!!”就在这时唐奈忽然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斥的痛苦与癫狂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他一下子跪坐起来,白金色的长发被阵中刮起的灵风往上吹起,同时猎猎飞扬的还有他的军袍衣角和衣袂。原本透明的风忽然开始变得浓稠,到最后竟然成了流光溢彩的金色!那些金色的气流跋扈上扬,在结界上方不断盘踞,逐渐化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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