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之缚——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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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察觉到顾陵的不对劲,唐奈微挑起眉,带着询问的表情凝视着他。

顾陵回过神来,自知失言,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唐奈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挠了挠头发,说道:“姐夫,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人挺奇怪的,明明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却总把别人拒之千里,你看我都追着你后面跑了好久,你才肯跟我说那么一两句话,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我姐姐到底是怎样做才把你这样一个移动大冰块拴在了身边……”

顾陵没说话。

唐奈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很久:“你这么年轻,身手却这么好,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难道从小就是个练家子?可是你面对那些鬼怪也毫无惧色,你是天生胆大还是少根筋?”

“姐夫,出了狮窟之后,别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吧?不管你要找什么,找不找的到,眼前摆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姐姐没有你在身边陪着,肯定会难过的……”

“姐夫,你到底是什么来头?那支权杖你是怎么得到的,为什么旱伯会说你跟他一样,是怪物呢?”

“姐夫,你说我们明早起来,那些死婴会全部退掉吗?钱包和洋葱不知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安全……”

唐奈一个人说着,没有人答话,他就当顾陵是在听的,说着说着,倦意袭了上来,他的声音渐渐变轻,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在睫毛投下的浓密阴影里望着姐夫的侧脸,迷迷糊糊地喃喃道:

“……顾陵……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疏远……能不能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灯火朦胧间,他恍惚是看到顾陵回过了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凝望着他,然后世界蓦然变成了泛黄的老电影,所有的声音都被抹掉,剩下一片寂静,留给顾陵很轻很轻,几不可闻的回答:

“……唐奈,对不起……”

唐奈想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可是他觉得自己很疲惫,喉咙很干,没有动嘴皮子的力气,他也不确定顾陵是不是真的在跟自己说话,还是自己太困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顾陵是不是正望着自己,可是下一秒他就被一阵强烈的睡意拽进了无尽的深渊。

合上眼睛,顾陵模模糊糊的脸庞在他视网膜前消失了。

唐奈,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呢……

夜里做了粘粘糊糊的梦,梦没有意义,很不连贯,总之就是无数张熟悉不熟悉的人脸在他面前飞快地闪动,一会儿是四叔坐在妖界的英雄碑下吹嘘唐家先辈的功勋,一会儿是钱包拿着一叠纸牌说自己是斗地主界的周扒皮,一会儿又是洋葱坐在车盖上笑着和他打招呼说操,帅哥你好。

然后那些人的五官都变得非常模糊,只剩下顾陵的脸,一道细腻的线冷冷勾出干脆利落的轮廓,眼底却凝着淡淡的霜,他说:“唐奈,对不起……”

唐奈刚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庞,可是黑暗压了下来,顾陵的身影像雪片般散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唐陌甄的脸,带着憎恶和嫌弃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唐奈,他是你的姐夫,你怎么可以对他怀有念想……”

他着急地想要解释,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着急地往后退,用力摇头,退到无路可退,便跌落无尽深崖。

然后梦醒了。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周围是铁一般的暗黑。

唐奈喘着气,努力让自己从那混乱不清的梦境中回过神来,他想揉揉自己的抽疼的额角,可是刚抬起手臂,便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看不清自己的伤口,便用指尖小心地碰了一下,触及之处,是腥稠粘腻的半流液感。

唐奈心里凉了半截,他顿了顿,又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却突然觉得一阵直入骨髓的剧痛炸裂了神经。

“啊……”他不可遏止地喊出声来,但怕吵醒顾陵,又一下子咬住了嘴唇,脸色比纸还苍白。

伤口肯定已经化脓了,一片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势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他试着按了按伤口周围的肌肉,同样痛得厉害。

“……”唐奈悄悄坐起来,摸索着去自己的包里翻找,想点一根火柴照一下伤口。

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毫无预兆地按在了他的肩头,把唐奈吓得一个趔趄,又难堪地摔倒在了地上。

“别出声!”顾陵捂着他的嘴巴,轻声道,“有东西在墓室里!”

第19章

唐奈一听有东西在墓室,寒毛噌噌倒竖,立刻乖乖闭上嘴巴不说话了。顾陵感觉到怀里的小舅子安静下来,也就松开了手,拉着唐奈动作轻微地隐到旁边一个红陶大罐后面。

“咔嗒……咔哒……”

四周静下来之后,另一个活物发出的响动就显得特别的清晰。唐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背部绷紧,仔细听着那个声音。

“咔嗒……”那个东西走路就像上了发条似的,非常地具有节奏感,从声音可以判断出它正在一步一步朝着唐奈他们藏身的方向靠近。

唐奈的神经几乎紧绷到了极点,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然而这时,那个怪物发出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狭小的墓室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自己和顾陵的呼吸声。

又等了一会儿,墓室里仍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异响,唐奈沉不住气了,想要起身一看究竟,顾陵却拉住了他,自己从蛇纹手链上卸下一枚蛇形装饰,然后屈指法力,“啪”的打了出去。

蛇形在墓室中装饰弹跳滚动,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这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沉闷地触上了墙壁,停了下来。

顾陵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其他异响后,从红陶罐子后出来,啪的打亮了手电,墓室立刻被照亮了,里面除了唐奈和顾陵并没有别人。

然而让他们齐齐顿住脚步的是——原先顾陵摆放在墙角的装备包竟然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统统被翻了出来,一片狼藉!

“姐夫,这是……”唐奈吃惊不小,瞪着被翻乱的包。顾陵则神情骤变,二话不说上前把装备都过了一遍,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已是相当的难看。

“怎么了?”唐奈问。

顾陵沉声道:“狮铃丢了。”

唐奈还来不及问他狮铃是什么,顾陵就快速看了他一眼,说:“去四周察看一下,这里唯一的出口就在女棺那边,睡前我已经封死了,那东西肯定还在这附近。”

唐奈点了点头,然后他刚打开自己的狼眼手电,只往墙壁上一照,人就僵住了,失声道:“姐、姐夫!!!”

“怎么了?”

顾陵立刻过来,只见墙壁上的朱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了一大块,正常情况下朱料掉落应该是一片一片掉下来的,可是这里的却是融化了般顺着墙体流了下来,血红血红的一大片。

而在那鲜红涂料的背后,赫然嵌着一个面色苍白,但是没有任何腐烂现象的死人!

唐奈这倒霉孩子完全吓傻了,好家伙,瞧那人死的德行,嘴巴张着,梳着古龟兹的发髻,面色黄得可怕,最缺德的是那双眼睛,半闭半睁着,好像随时张开来死死瞪着打扰它长眠的人一样。

唐奈傻了十几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吓得“啊!”的大叫一声,直接抡起手电砸了过去,速度之快,连顾陵都来不及阻止。

只听得“嘭!”的一记闷响。那尸体岿然不动,手电却弹开了。

顾陵脸色阴沉地问唐奈:“你干什么?!”

说着上前捡起了手电,还好是德国货,就是经摔,开了两下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换成水货早给琗了。

顾陵屈节敲了敲“死人”的脸,说道:“这是玉雕!”

唐奈定睛一看,这才看明白了。原来真的是一整块齐身高的玉浮雕。唐奈一下子松了口气,随即怒骂:“我操,谁这么缺德,好好一块玉给雕成这副死相,心理变态吧?”

顾陵没理他,自顾自用手沿着那个玉雕描摹,唐奈不懂中华人民共和国百姓的玉石文化,换成钱包在这儿肯定给嗷的一声叫开了——这块玉是上等黄玉,色泽匀润如同鸡油,这种黄玉十分罕见,几千年所探勘出的黄玉也是屈指可数,其价值与羊脂玉不相上下,甚至更高。

现在这整一块竖在这里,那简直就跟一座黄金筑就的豪华别墅没什么区别!

唐奈也看不懂这里矗着的黄金屋,还以为只是块破石头,于是转身继续找找看姐夫丢失的“狮铃”在哪里。忽然觉得耳朵根一阵痒痒,耳朵是唐奈非常敏感的地方,小时候一有小姑娘趴在他耳边和他说悄悄话他就嘎嘎大笑,现在也差不到哪儿去。

唐奈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下意识回头一看,结果“哇”的一声就惨叫开了。

好震撼人心的一位佳人啊!瞧那抹了砒霜似的瓜子脸!瞧那曼妙纤细的身材!瞧那挂出三尺的变态长舌头!

这能是人吗?跟她接个吻舌头都能从嘴巴里伸进去从屁/眼里插出来啊!

“我操!”唐奈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就往顾陵的方向跑,“姐夫!”

那佳人也紧随其后,僵直着向唐奈逼近,伸出一只粘裹着腐烂织物的手臂直取唐奈咽喉。

顾陵感到了背后劲风,身子一侧飞起一脚就把唐奈踹到一边,紧接着就势脚尖点地抡甩而过,那千年佳人被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员的擒拿术绊倒,直直摔在地上,顾陵见机以膝盖压制在佳人腹部,迅雷闪电般伸手掐住她腐烂的脸颊,逼迫她张口,然后用另一只手瞬间从她口中抄出一枚金色的物件来!

唐奈在旁边看着都要吐了,顾陵这个人还真是不怕恶心啊,这么个腐肉腐舌头的,他竟然还能下得去手,我靠。

顾陵取出了东西之后就一把拎起女尸,对唐奈道:“去碰那个玉雕的嘴巴!快!”

唐奈不明所以,然而顾陵的语气给他一种刻不容缓的气场,他条件反射般立刻照做,这时候蓦然发现那石雕张开的黑洞洞的嘴巴里,竟然有一个活扣扳钮!唐奈不假思索地伸手探进去用力一转,只听得咔咔响动,黄玉浮雕竟凸出墙体,向旁边移过去,后面缓缓露出一个的人形空间来。

顾陵就趁着这时猛力将尖叫挣扎着的女尸推入浮雕后的空间里,而后对唐奈道:“关上!”

唐奈尊旨照做,重新把浮雕旋了回去,顾陵在浮雕还剩下手臂粗的缝隙时猛然抽手回来,浮雕完全地合拢了,没溜达够的佳人在里面不甘心地砰砰敲了几下,最后声音也消失了。

顾陵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他点亮冥灯,坐回到角落里,检查着刚才从女尸口中获得的金色物件。

唐奈犹在惊讶,一边看着浮雕,一般啧啧称奇:“姐夫,你是怎么知道这玩意儿后面还有空间的?”

顾陵摇了摇头:“刚才摸着浮雕的时候就感觉到它的嘴里有玄机。这应该是古龟兹的镇墓神。”

“恶。”唐奈忍不住作呕,“敢情他们的神就长成这副鸟样子?”

顾陵说:“样子美丑倒是不问题,能发挥作用才是重要的。”

唐奈心有余悸道:“这倒也是,刚才差点儿没给她当点心给垫肚子了。”

顾陵叹了口气:“古龟兹镇墓神阴邪至极,是将活人封死在玉雕立棺后面,嵌入墙壁。与墙壁不协调的空隙处填上血膏,然后以人皮贴在平整后的墙体和棺身上,淋洒牛血为朱漆,经过祭祀之后,尸体就会异化成为镇墓者。”

唐奈震惊咋舌:“敢不敢再恶心一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看到过?”

顾陵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原以为这镇墓神历尽千年,已经腐化,却没想到低估了龟兹国的技艺精妙。”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唐奈坐到他身边,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枚金色物件,原来是一枚极其精致的铃铛,看上去是纯金铸造的,最上端卧有一只鬼斧神工的微缩狮子。

“咦?”唐奈好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狮铃?”

顾陵点了点头。

唐奈道:“它怎么会在镇墓神的嘴巴里?”

顾陵解释道:“这是阴邪之物,戾气极重。原本是放在我随身的行李中的。我想应该就是它引出了沉睡的镇墓神,并被镇墓神吞噬进肚子里。”

“那不就跟引鬼符一样了?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顾陵闭了闭眼睛,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唐奈被他一堵,半晌无言。顾陵倒是毫不在意他的感受,而是以权杖划开手指,在金铃上抹了一道血印,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把被镇墓神翻出来的东西又收拾回去。

这时候唐奈突然听到两声类似于放屁似的响声从自己裤兜里传出来,顾陵停下动作来看了他一眼,唐奈顿时大窘,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了罪魁祸首——从昨天起就一直没信号的手机。

“有电话?”唐奈的震惊不压于又看到了镇墓神从墙体里爬了出来,操,这是在大戈壁古祭坛里,竟然还能恢复信号?

一看来电又更是惊讶地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我操,洋葱的!”

第20章

虽然接通了电话,但是显然信号还是处于崩溃的极点,唐奈在嘶啦嘶啦的噪声中好不容易才听清了洋葱声嘶力竭吼的那几个词儿:“外面!在外面!”

顾陵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把探险包背到身上,走到昨晚封死的母棺处,对唐奈道:“过来搭把手。”

昨晚俩人为了安全起见,把墓室里几乎所有重量级的陪葬品都压在了上面,堵死了缺口。现在两人又一起花了番功夫把那些瓦罐画砖移开了,顾陵抽走了最后一块搭板,只见下面一片人头攒动。

唐奈大叫:“不好!那些死婴越聚越多了!”

顾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下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龟毛孙子的!你他妈才是死婴呢!连你爷爷我都不认得了?”

唐奈一愣,定睛看去——我靠,那不是钱包和洋葱吗?更超乎想象的是,他们旁边还站了好几个目高鼻深的新疆人!

唐奈看了顾陵一眼,但顾陵显然也对那几个新疆人的出现相当迷惑,两人对望了一眼,顾陵道:“先下去再说。”

两人又用顾陵的蛇形锁钩作为吊绳,从那个独立墓室中依次攀滑下来,墓室中的碎陶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重新散乱地贴合到婴儿棺外部的墙体,粘陶片用的粘合剂都没完全干透。唐奈还没有站稳,洋葱就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哈哈笑道:“奶糖,昨夜春宵,和姐夫过的可还好啊?”

唐奈瞅着她的笑脸,不知为什么觉得一阵恶寒,好在这时候顾陵也跟着下来了。他看了站在甬道里的人,一共十个新疆小伙子,不由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

钱包挠了挠头:“这他妈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

唐奈道:“别废话呀,你慢慢说不成吗?”

钱包无奈道:“成成成,我靠,我真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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