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颈之爱 上——陈顾青蓝
陈顾青蓝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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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晖点点头,对路云平说,“我三轮没锁,你去看着别让人推走了。”

路云平无奈,只好恹恹的下楼去了。

046.大单

路云平前脚下楼,黎晖后脚也下来了,后面没有王欣,“这么快?”

“嗯。”

路云平好奇的围着黎晖转了一圈,“她找你说啥?”

“没说啥,就问我妈的事儿,问我今后打算怎么办?”

“她对你还没死心……”

黎晖撇了他一眼,“你怎么像个狗一样直转圈啊。”

路云平不转了,哀怨的扒在三轮车后面,“她是对你没死心啊,你离校后她堵过我好几次了。我说黎晖,你怎么这么招人啊,男的也招女的也招。”

“滚一边去,我招你了?”

“没有,我自愿的。”

晚上路云平还想让黎晖住自己家,黎晖不肯,“我那院子里一堆电视呢,丢一台就要命了,我得回去守着。”

“谁能知道你那有一院子电视啊。”

“谁都可能知道,隔壁爬墙头上一眼就看见了,那小破院不藏财。”

“那我跟你回去住。”

如果是以前,这就不是个事儿,路云平随时想去黎晖那都可以,但是现在黎晖觉得有些事儿还没说清楚呢,“你拉倒吧,你明天要回校报志愿,今晚和你妈好好商量一下。”

“我都想好了,一本交大,二本财院,三本西京大,大专……”

“得了,得了,你别和我说,回去和你妈商量去。”

黎晖说着已经上了三轮,蹬了一下没蹬动,回头一看路云平沉着脸抓着车邦子,“你躲我呢?”

黎晖被他看的不自在,“没有躲你。”

“那今晚陈开宇要去吗?”

黎晖想骂人,看着路云平那张脸又骂不出,痰一样堵在嗓子口半天,最后只能好脾气的说,“我哥过两天才放假呢,你考试那会儿李石呼我来着,说晚上去我那。我那个小床睡不下三个人,以前还能打地铺,现在地上都是电视,哪能睡你?”

路云平松开手,“李石回来了?那晚上一起吃饭呗。”

李石和黎晖一样,压根没想着高考,混了高中毕业证以后就回老家玩去了,结果晒的和炭一样黑,路云平瞅着他直乐,“你这牙现在好白啊,晚上能当电灯泡用,这下先进了,自带手电筒。”

李石拿起一把烤肉签子就扎在路云平大腿上,扎的路云平嗷嗷叫,叫的黎晖脑袋疼,“你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胡骚情?!”

李石和路云平发起疯来根本也不听黎晖的,你扎我一下大腿,我吐你一脸啤酒,一边吃一边祸害,隔壁桌都当神经病一样看他们。好在路云平还有个惦记他的老妈,找他找到黎晖这儿,黎晖看着呼机,“平子你回去吧,你妈这都呼你第三次了。”

路云平喝了一大口啤酒,舒畅的哈了一声,从李石那抢了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我好容易解放了,也不让我痛快痛快,等她呼到第十次我再回去。”

路云平他妈不负儿望,很快就呼到了第十次,黎晖捏着路云平的脖子把他从凳子上拽起来,拖到街边伸手打了个车,然后把路云平塞进车后座,往副驾驶上扔了十块钱,对司机说,“送到搪瓷厂家属区。”

前后历时三分钟就把路云平打发走了,等回到座位上,发现李石又要了两瓶啤酒,“你还没喝够?”

“是啊,山里别说啤酒了,天一黑连灯都省着点,这一个多月可把我憋坏了,你要喝你再要啊,这两瓶都是我的。”

黎晖扯他,“别在这儿喝了,我有事和你说,回我房子去。”

李石看到黎晖那一院子的电视机也惊到了,到处摸摸看看,“一台七千块啊,这他妈的都是钱啊。”

黎晖靠在厨房门口抽烟,“要能卖出去才是钱,卖不出去都是麻烦,我最近总觉得院子口有人晃荡,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知道我这儿有货。”

李石一横脖子,“谁吃了豹子胆敢动咱们哥们!”

“啧,瓜皮小声点,你招贼呢。”

李石捂着嘴蹿回房,从柜子里翻出一盒特供中华,开心的抽了一根,“以前火柴厂那片有个叫雷子的,你还记得不?”

李石咂巴嘴想了想,“就是被你在在旱冰场打掉门牙的那个?”

“是,我听说他在海兴广场鼓捣传呼机呢,你明天去找找他,看他有没有门路能出一两台电视的。”

“他啊,他早不卖传呼机了,现在好像倒腾小灵通呢。我估计他有路子,明天我就去找他。”

李石抽完烟又抱起啤酒瓶坐在台阶上继续喝,黎晖把烟头在手里碾过来碾过去,李石人粗心细,看出他有心事,“你别太担心,电视机这好东西还愁没人要啊,找到门路别说七十台,七百台也给你卖出去。”

黎晖看着他,斟酌了半天才说,“你有没有觉得平子……有什么不一样了?”

李石吞了口酒,“他还不一直是那个怂样子,有什么不一样,以后成了大学生也是那个怂样。”

黎晖没再说话,闷着头继续抽烟,李石喝完那两瓶酒,才突然抬头问,“咦,你觉得他哪儿不一样?”

黎晖心里有些乱,和路云平的事儿堵在那儿,他想找个人说,李石是最佳人选,可是这话真要说出来也不那么容易,黎晖难得的扭捏了半天,才半遮半掩的说了一些,哪知道李石听了一半就点点头说,“哦,这小子终于和你说了啊。”

黎晖惊讶的看着他,“他和你说过?”

李石站起来,在台阶上跳上跳下,“他没有说过,不过我看的出来。”

黎晖吃惊的看着他,李石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黎哥,你也太迟钝了,你想想他为啥总惹王欣,为啥每次小宇哥来他都不愿意一起玩儿,傻子也看得出他喜欢你啊,我估计小宇哥也一早就看出来了。”

黎晖想起陈开宇的确说过,路云平跟李石不一样,让他不要和路云平走得太近,可能那会儿陈开宇就感觉到了,只是没对他说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哎呀,这事儿我怎么和你说啊,我也怕小宇哥收拾我呗。别人都觉得他事儿多,其实他都是因为你,你呢,又老说他喜欢王欣,我估计他挺郁闷的。”

黎晖觉得堵在心头的东西又沉了沉,“我不应该跟他说我和我哥的事情,我不该影响他。”

“嗨,你和小宇哥那关系,不说也藏不住,要说你影响他吧,我觉得这玩意儿很难影响,你看我就不是啊。”

黎晖烦躁的挠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啊,这事儿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大胸的王欣不也喜欢你嘛,你怎么不烦恼。”

“那能一样吗?平子是伙计,要处一辈子的。”

李石过来拖他进屋,“想也白想,平子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不说你能知道吗?你现在权当他没说,你没听,该怎么处还怎么处啊。”

李石喝了酒,躺床上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黎晖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想,一会儿是电视,一会儿是路云平,迷迷瞪瞪突然觉得呼机在床头震动了一下,摸过来看是提示有条信箱留言,本来想明天再听,可是发现呼出的号码是陆院的,黎晖一下就醒了,坐起来套上衣服,一口气跑出巷子才找到一个能用的IC卡电话,拨到留言信箱里果然是陈开宇的口信,他声音听起来轻轻的,带着笑意,“小晖,哥马上就要放假了,不过可能要先回家住几天才能再去找你,电视的事情不要太着急,我回家也会找找熟人,嗯,你现在睡了吧?哥换岗溜出来给你打个电话……”

留言有时间限制,话到一半就断了,黎晖赶紧返回菜单听第二条,第二条很短,“好好睡吧,哥真想搂着你一块睡,晚安。”

黎晖挂了电话,靠在树上等心跳平静,陈开宇那带着笑意的低低的声音在他胸口盘绕不去,合着夏天的热气刺激着他,然后慢慢沉到两腿之间变成了交缠……

第二天李石起的很早,丝毫没受酒精的影响,他收拾了自己,又把黎晖弄醒,“我去找雷子啊,你今天不出去吧。”

黎晖把他送到门口,“我今天都在家等你的消息。”

李石走后,黎晖锁了门又返身回屋进去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有人在外面拍门叫他。爬起来看眼表,不到十一点,过去开了门,门外除了李石以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雷子,因为被黎晖狠狠教训过,所以很怕,见到了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黎哥。”

另外一个人个子很高,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打量了黎晖几眼,就先进了门。

李石小声对黎晖说,“这是雷子的大哥,海兴的店都是他的,我和他们说的电视的事情,他说要来看看,我就带来了。”

黎晖心里觉得这样太鲁莽了,可是人都来了,先谈生意要紧。雷子的大哥在院子里站了一圈,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黎晖,“这是全部的货了?”

“是。”

那人指着一个箱子说,“开箱让我看看”

047.上路

这个人就是成哥,这批电视他包了圆,也因此成为黎晖的第一个财神爷。不过这中间有一个小插曲,因为谈价钱的时候,黎晖态度倨傲,咬住七千一台不松嘴,虽然后来六千八成交,但是成哥心里也不痛快,钱货交易的当天晚上就找了几个人摸到了黎晖家,准备黑吃黑,把钱再拿回去,可巧那天李石、路云平都在,双方铁棍,铁锨翻飞,两边打了半天,谁都按不住谁,各自占据一角呼哧带喘,对方是成年人,挺佩服黎晖三个小子这么能打,看着讨不到便宜也就这么算了。后来双方一直有来往,其中一个被黎晖用花盆砸了头的,就是后来金堂的经理。

至于成哥,交易过这一次后,就再没拿到黎晖的货,他自己后来混的挺背,因为喜欢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后来居然借钱借到了黎晖的典当行里,这才发现当初的小毛孩子已然是一方大佬,黎晖对他还算客气,钱借了还给了他一张金堂的会员卡,把他身上的钱吸得一分不剩。

黎晖常说,那笔电视的生意对他而言是个开始。那年夏天,陈开宇终于答应和林建东合伙做这笔买卖,赚的钱入了股,黎晖在海兴也盘了个铺子,由李石站店。走私电视的生意红火了几年。

那几年常常被怀念,路云平上了一本重点院校成了大学生,李石认识了他老婆开始谈恋爱,黎晖生意做的顺当,陈开宇马上毕业,家里安排他到政院去工作,陈开宇说等他工作了,就让黎晖安安心心照顾他妈。

黎晖一直喜欢大石,他也想开一间台球厅,张琦告诉他,现在台球厅生意不行了,大家都去玩电脑,开网吧赚钱,可是开网吧的执照很难弄,黎晖就偷摸开了间黑网吧,结果被封了几次,最后连电脑都被没收,连锅端,赔得底掉。那时候黎晖明白了,做生意不光是有钱,还要有门路。

这想法他和陈开宇说了,陈开宇笑着摸他的脑袋,“小晖长大了,知道混社会不容易,不是拳头硬就行的。”

黎晖认真的说,“小混混才打架,哥,我不想做小混混。”

陈开宇的战友转业复员后,很多都安排到了公安系统,有陈开宇牵线,很快黎晖就认识了一批‘有用’的人,黎晖还学会了欲取先予,他做事做人都学着陈开宇,出手很大方,不吝啬,这些人也就很愿意为他开绿灯。

有了这一层层的方便关系,黎晖显然已经看不上网吧这样的生意,他在钟楼附近的商场,包了很大的地下层,开了一家当时西京城最大的游戏厅,当然这游戏厅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凭着一块钱俩牌子是难发财的,赚钱的是赌博机,那会儿动物乐园什么的都是稀罕物,很多人还不觉得这是赌博,所以玩的人很多,用李石的话说——还是这玩意儿吸钱。

生意做的大了,投靠黎晖的人也就多了,反过来人多就要吃饭,光靠一间游戏厅是不够的。林建东那边的关系用的是北方港,一年只有半年的时间能走货,而且随着进口家电关税降低,市场上行货的价钱不断的在降,对黎晖他们的冲击也是很大的。

路云平那会劝过黎晖收手,不要再做走私的生意,但是黎晖没听他的,因为陈开宇家里的关系更过硬,陈开宇已经牵线决定从南方港做香烟,烟草和家电相比,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出货更容易。路云平知道这个消息,半夜跑来找黎晖,他非常激烈的反对,“烟草是国家专卖的,和家电不同,要是被抓住是重罪。”

黎晖对他的反应很不以为然,“你好好读你的大学,不要瞎操心了。”

“你本来做这个,是为了给你妈看病的,现在钱已经不是问题了,你为什么还要做。”

“有钱为什么不赚呢,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黎晖说着拿出了一叠文件,“我哥已经让我注册了公司,以后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途径办,根本查不出什么问题。”

路云平上去夺了下来,就想撕成碎片,“黎晖!你已经不可救药了你!”

黎晖看着他,“平子,你撕了咱们就没兄弟做了。”

路云平拿着那跌注册文件,手抖了半天,最后扔在了地上。

后来路云平问过黎晖,要是当时真撕了是不是就真没兄弟做了,黎晖说,我就是吓唬你呢,你当时眼睛都红了,我怕你二杆子劲上来真给我撕了。

路云平心说,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翻脸,你就是咬定我舍不得的。

然后黎晖的皮包贸易公司就成立了,基本上他只负责接运和销货,和那边接触都是陈开宇出面,他不用操心,两人赚了钱却还住在琉璃巷的小院子里,陈开宇喜欢那,他不爱高楼大厦,他还在那院子里住了一株白玉兰,居然活了,两人都爱的不得了。

黎晖想,这样好的日子永远都不要到头,每次他躺在陈开宇怀里的时候,就总这样说,陈开宇搂着他,摸着他汗津津的胯骨,“不会的,都熬出来了,以后我们只过好日子。”

2004年,全国非典,黎晖的生意受了很大的影响,基本都停了,恰巧李萍要做第二次手术,黎晖便24小时贴在医院照顾,手术前主治医师找他谈话,告诉他李萍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二次手术就算成功了,也要靠之后的恢复,这个病的一年存活率很低。但是同时也安慰他,如果这一年熬过去,那么五年存活率是非常高的。

李萍动手术那天,陈开宇,李石和路云平都赶来了,手术从早上十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四个人就坐在手术室外面等,陈开宇一直握着黎晖的手,路云平就那么看了几个小时,看的心里木木的。

手术一结束,黎晖就被叫去谈话,手术失败了,接下来只能靠药物维持,但是能维持多久,已经不取决于医生了。黎晖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直的,隔着ICU的窗户看李萍身上插满了管子。陈开宇过来一碰他,他整个人就崩溃了,抱着陈开宇哭到站不起来。

陈开宇的意思是转院,安排到北京去看最好的医生。黎晖也同意,可是李萍却不愿意,她不想再折腾了,不想花钱也不想折磨儿子,她对这个结局其实早有预感,所以并不难过,黎晖劝了很久,李萍却出奇的坚持。最终黎晖妥协了,只要求医院用最好的设备,上最好的药,自己则抛下所有的事情,吃住都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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