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颈之爱 上——陈顾青蓝
陈顾青蓝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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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路云平趁等红灯的工夫点了一支烟,顺手开了顶棚,“爱说不说!”

冬夜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来,程晓佳往羽绒服里缩了缩,他对着车窗里路云平的影子小声说,“我不喜欢黎晖……”

路云平的眉头皱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黎晖,你以后少和他……”

路云平一脚刹车,车子噶的一下停在马路中间,幸好是夜里,这条路又不是主干道,半夜里几乎没有车,不然肯定追尾,程晓佳没系安全带,这一猛子好悬撞到挡风玻璃上,他惊慌的抬头看路云平,路云平叼着烟,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黎晖怎么惹了你?那是我最铁的伙计。”

程晓佳知道自己是真的说错了话,他扮好孩子时间太久了,有时都忘记自己也是多疑敏感的人,突然间,他很想歇斯底里闹一场,看看黎晖到底是不是路云平心里藏得最深的人。

“最铁的伙计?”

路云平咂了一口烟,有些烦躁,“我和黎晖,石头认识快二十年了,我们半大孩子时候就在一块玩,这些我都告诉过你。”

程晓佳坐直身子,看着路云平,“晚上你俩在洗手间干啥呢?”

路云平有些吃惊,“你这是在质问我?”

“是怀疑,他去洗手间,你也去,你就那么关心他!我要去看看,李石还不许,说没我的事!”

程晓佳说着,声音大起来,结果路云平笑了,但是笑得并不友善,有些冷吝,“那你觉得我们在洗手间干啥啊?”

程晓佳尽量做出懂事的样子,“我不想乱猜。”

路云平松了离合,把车慢慢靠在路边上,拉起手刹,“别啊,你乱猜一下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想象力。”

程晓佳看着路云平,像是不认识一样,路云平比他大14岁,平时都是一副温柔稳重的长者形象,从没有对程晓佳说过这么刻薄的话,程晓佳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车里沉默了片刻,程晓佳才反应过来这都是因为黎晖,因为说到了黎晖,路云平才会这样对自己,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是不甘心,“我能看出来,你很在乎他,你们不像是伙计。”

“那我们是什么?”

程晓佳说不出口,他觉得胸口露了个洞,顶棚里吹进来的冷风都灌进了他心里,他说不出黎晖是路云平的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是路云平的什么。路云平听到这句话,居然只是冷笑了一下,叼着烟侧过头,“你不会真觉得你是我老婆吧?”

程晓佳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放好,然后默默的开了车门,路云平看着那串钥匙,再看看街边的人,放下车窗,程晓佳也在看他,眼底好像还有些期许,但是路云平只是说,“上来,我送你回学校。”

程晓佳眼里那微弱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他开始低头拨号,“不用,我可以找人接我。”

说完,程晓佳突然后悔了,他走了两步,扶住车窗,“圣诞节那天学校有演出,你来吗?”

直到引擎声消失,程晓佳才敢抬起头,这条路是规划中的商业街,还没有开业,四处连亮着的霓虹灯牌都没有,一片黑漆漆,再看看手机上拨出的是一串错乱的数字。程晓佳一入校就认识了路云平,那时路云平作为捐建学校钢琴馆的慈善家受邀观看新生入校演出,程晓佳的钢琴是压轴表演,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和路云平坐在一个桌上。

他是一眼就喜欢路云平的,路云平看起来并不像是圈子里的人,那会儿程晓佳握着路云平留给他的名片辗转反侧,很是痛苦了一阵。后来又在不同场合见过几次,路云平似乎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伤感之余,委婉的打听过路云平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才发现他的私生活严密的不透风,几个常和他打交道的学生处老师都完全不清楚。

音乐学院的学生有很多校外社交的机会,像程晓佳这样漂亮又聪明的男孩子炙手可热,只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所以能推的都推,后来还是学生处的人找到他,说这个你不能推,学校在南郊大学城划地的事儿还要靠这位公子哥儿,程晓佳想,就当是放纵一把吧,就跟着那人去了,然后意外的在隔壁卡座看见了路云平,还有路云平怀里的男人。

程晓佳当时简直是欣喜若狂,再对着那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就完全没了兴趣,借酒装疯的临时溜号了,第二天就跑去了隆安的地下停车场堵人,连着堵了一周,还真让他逮住了,当他站在那儿磕磕巴巴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路云平轻轻的笑了,他走过来摸着程晓佳的头发,温柔的说,“你不是有我的名片吗?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当天晚上,程晓佳就上了路云平的床,这不是他第一个男人,却是他最喜欢的。因为路云平,程晓佳觉得学校里那些人要么歪瓜裂枣,要么败絮其中,论英俊,论多金,论性情,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路云平。不久,路云平又把别墅的钥匙给了他,程晓佳住宿舍也就少了,慢慢的,他清高孤傲也就名声在外了。

那会,程晓佳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那串钥匙再交还给路云平。

022.演出

程晓佳握着手机,通讯录来来回回被翻了三遍,却下不了决心打给谁。他和路云平的关系在学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像他们这么高调的却少,开始人们都以为是后勤处那些老皮条客拉的关系,后来发现不是,故事的版本就开始多样化,羡慕的,嫉妒的都有,程晓佳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而他,不想成为笑话。

王越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已经准备了一车的脏话,但是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就惊诧的坐了起来,“晓佳?”

“王越,你的车在学校吗?”

王越以为他要借车,就说,“在啊,你要用吗?”

程晓佳给自己鼓了鼓劲,尽量平静的说,“不是……嗯,你现在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王越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他掀了被子跳下床,迅速的在暗处摸着衣服,“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过去。”

程晓佳环顾了一下黑漆漆的四周,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你知道新港区的别墅群吗?从钟楼往这儿走就这么一条路,好像是个开发的商业街。”

“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银行?KTV?”

“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越夹着手机套上裤子,顺手在抽屉里摸出车钥匙,“行,那你站在亮点的地方,我快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音乐学院很多学生都有车,但是太拉风的没有,毕竟一个学生开着凯迪拉克来上课是有点奇怪的,王越开的是他爸淘汰给他的丰田凯美瑞,他自从看了路云平的Jaguar XKR以后,一直想让家里给他换一辆。

这会儿他坐在车上,心里转来转去的想,程晓佳晚上是和老男人一起走的,难道是车子抛锚了?他晃晃脑袋,这个想法明显不切实际,倘若路云平的车子出了故障,也不会轮到让程晓佳叫人去接。

他自顾自的瞎想了一路,直到看见路灯底下瑟缩的程晓佳,“赶紧上来。”

程晓佳红着鼻子红着眼睛,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哭过,他缩在副驾上,闷闷的说,“不好意思,这么晚叫你出来。”

王越过去摸他的手,只一碰,程晓佳就缩回去了,但是王越还是摸到那手凉的吓人,“应该是这么早,马上天就亮了。”

程晓佳对他的调侃完全没有回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这情形再明显不过了,王越叹了一口气,“现在去哪儿?”

“随便。”

王越忽然拍了一下方向盘,“那老王八蛋就这么三更半夜把你扔下走了!?”

程晓佳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又闭上眼,“和你没关系……走吧,找个地方我请你吃东西。”

两人最后去了小寨的麦当劳24小时店,这个店离学校最近,方便吃完回宿舍补眠,程晓佳只要了一杯咖啡呆愣愣的坐着,王越看了他一会儿,终究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程晓佳摇头,王越不甘心的试探,“你们分手了?”

程晓佳这次有了反应,“是不是很像一个笑话?”

王越被这信息充分的鼓舞了起来,“早就该分开,他比你大那么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他是很有意思的人,没意思的是我。”

王越压抑了一下表白的冲动,但是说了一句更越位的话,“你要去那边收拾东西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这句话倒是提醒程晓佳了,他还有很多东西都在别墅放着,如果他一直不去拿回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还有机会挽回?几个想法在脑子里翻腾了一下,但是一夜没睡,现在脑子也不好使,稍一做功就疼的厉害。

王越看着他,想再趁热打铁一下,“你别这样,感情分分合合太正常了,特别像他那样的人,以前怕你觉得我搅合,我都一直没和你说过,其实我在月宫见过他好几次,他都是和不同的人一起去的。”

王越还想说,程晓佳却按住了他的手,“你说的这些事儿我都知道,你想的什么我也知道,但是我想静一静,再给你个答复。”

王越看着自己被按住的手,欣喜若狂。他也是几乎一进校就开始追程晓佳,程晓佳对他始终若即若离,偶尔开开玩笑,却从未让他吃到过嘴里,耗了两年多,王越也渐渐觉得累,没想到突然之间,程晓佳和路云平居然要分手了,他内心已经在开始偷偷盘算圣诞节要怎么过二人世界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白天上课,晚上排练,很快有人发现程晓佳住回了宿舍,很是惊讶,程晓佳一律淡淡的回应,“他出国了,一个人住着没意思,回来热闹热闹。”

期间他给路云平打过两次电话,但是没人接,打去公司,蒋进总说路云平在忙,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如果急事可以转达,有一次把程晓佳弄急了,冲着电话喊,“我要去收拾东西,没有钥匙,麻烦你转达吧。”

没想到蒋进立即说,“公司有备用钥匙,需要我陪你去吗”

顿了一下又说,“需要车去接你吗?”

程晓佳噎了半天,最后只是无声的挂了电话。

他从包里掏出钱夹,这是路云平送他的,里面的夹层里有一张合影,是大二寒假路云平带他去日本泡温泉时拍的。程晓佳想,路云平可能都不记得了,这是他们俩唯一的一次合影,还是拜托酒店工作人员拍的,有点远有点模糊,但是程晓佳能看得出照片里自己的幸福。他平时把他藏在夹层里,是怕路云平看到让他取出来,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看。有时程晓佳觉得,自己这样矫情的厉害,可是改不了。

其实他想去公司找人,但是他怕会遇到更令他丢脸的事情,他想一咬牙就这么算了,可是算不了,两年多谨小慎微,点点滴滴的构建起来的习惯,不是说算就能算的了的,他是真喜欢路云平,也许周遭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傍大款的婊子,但是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喜欢,就是酒桌上那一眼看过去,就喜欢了两年多,这感情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要拔出来,恐怕得要了程晓佳的命。

转眼就到了年底,圣诞汇演最后一次彩排走位,学校的领导都来看了,排练完程晓佳拉住一个熟悉的教务处老师,人家告诉他,演出是肯定给隆安留了位置,还打趣他,一定把位置安排在中间,能看的更清楚。

音乐学院的圣诞汇演是传统,对外叫做新年音乐会,每年都安排在北大街的人民剧院,规格很高,请的都是市上的领导和大企业主,算是学校的大事。程晓佳今天打扮的很用心,妆都是自己化得,参加大大小小演出比赛这么多次,这一次他突然紧张的厉害。

晚上七点演出准时开始,程晓佳扒着台边往外看,可是看不到隆安的牌子,后面有个关系不错的捅咕他,“别看了,平常还看不够啊。”

程晓佳嗯嗯啊啊的说,“我就看他来了没有。”

“开演前我溜下去看了,前排都到齐了,没有空的,人肯定在,别瞅了。”

程晓佳心一下就安了,觉得三个小时的演出时间也并不算太长,那晚他表现的很卖力也很好,下了台老师都过来使劲抱他,可是他心不在焉往外赶,按照惯例,观众退场后,学校会安排领导和嘉宾同演出人员合影留念。

程晓佳在人群里张望,他看不到路云平,他很想喊一声,但是他克制住了,就那么窜来窜去,时不时有人拉住他说话,他也礼貌的回应着,可是眼睛却一张脸一张脸的扫过去,没有路云平,没有路云平,程晓佳甚至以为他提前退场走了,可是一扭脸有人叫他,“程晓佳。”

023.赌场

隆安的确有人来,可并不是路云平,而是蒋进。“演出很精彩。”

程晓佳看着蒋进,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他人呢?”

蒋进和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才回答他,“路总今晚有其他重要的安排,所以不能出席。”

“为了躲我,他至于吗?”

“不是躲你,路总今天是有其他的安排。”

“什么安排?在哪里?”

蒋进还没说话,已经有人拽走了他,“蒋特助,来来,市长在这边呢,站一起站一起。”

程晓佳也被人牵着占位置,人一多拍照就是麻烦事儿,一会儿调位置,一会儿摆姿势,群体照完,又分小团体,一波一波的拍,领导和嘉宾就像道具布景一样站在那儿,程晓佳一直在下面等,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蒋进,他怕一转眼就再找不见人。

蒋进在台上本来就站的不自在,程晓佳的目光更要把他烧出个洞来,好容易等到都结束了,蒋进活动一下肩膀,顺便和领导寒暄几句,可是眼角已经瞥到程晓佳就要冲上来了,为了稳妥,蒋进只好先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假装表示祝贺,压低声音说,“你到对面洪福大厦的停车场口等我。”

程晓佳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蒋进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我马上过来。”

蒋进开的是一辆大众辉腾,低调的商务车,完全没有路云平那么显眼,蒋进把暖气开得很大,吹得程晓佳的脸红红的。

“路总今天真的是有事,所以委托我过来参加,不是为了躲你。”

程晓佳不说话,坐在车里发呆,蒋进只好带着他在城里兜圈子,圣诞节的西京城,车流比路宽,这会儿城里已经交通管制了,只能出不能进,蒋进随着大流,一点一点的往南门挪,程晓佳抬起头。

“你有烟吗?”

“你会抽烟?”

“不会,就想抽一根。”

蒋进就没再搭茬,“我送你回学校吗?”

“你送我去找他。”

蒋进摇头,“路总今晚是私人聚会,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程晓佳看他一眼,“你骗人的时候也这么一本正经的。”

“私人聚会,是和黎晖吗?”

蒋进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只能送你回学校。”

“我现在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又何必送我。”

蒋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很想告诉程晓佳,赌气是没有必要的,路云平为爱痴狂早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对于感情的态度和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是完全不同的,人生的经历会磨平躁动,以前看起来牛逼的,现在也只能是傻逼而已,更何况他们对于这段感情的定义从开始就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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