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他察觉了，却并未做任何反应。只收起了眼里的那一丝迷茫以及不确定，把心里的情绪埋下，用伪装的表情杜绝身边这个人的接近。

残念也没开口打破这样的沉寂尴尬，只是折返进去屋子，端了两杯白兰地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残忍，残忍没接，残念也不恼，将酒杯放在栏杆上，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口，然后顺着残忍的目光看向远方。

“就不怕我一枪毙了你？”残忍端起酒杯一口喝尽，讽刺的看着他。

残念看了他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然后缓缓的开口，“正身想要杀掉影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你想动手的话，那就动吧！”

残忍半眯着眼看他“你不是我的影子，你是个人，一个独自的个体。”

“一定要如此分割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正身跟影子，从来都只有一个能存在，正身灭亡，影子生存，而影子灭亡的话，自然是正身生存。

“我只是爱你。”

残忍放下酒杯，眼底泛起搵怒，“我说过，你只是错把依赖当成了感情，我们之间不过是友情。”这话残忍几乎是吼出来的。

“友情吗？”

“我们之间如果有感情存在的话，那只会是个错误，你只是错误的把那份依赖看成了对我的爱情。”

“爱情本身没错。”只是在我爱的时候，你没爱罢了。

残忍放手，手里的酒杯瞬间脱落，直直的掉下去，连最后的脆响都变得微乎其微，只是，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这个杯子已经碎成一地了，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残忍回头看着他“爱情，就跟碎了一地的酒杯一样，虚构得东西，不堪一击。”

“这跟我对你的感情并无关联。”

“我说过我……”将枪口对准他的胸膛，残忍大吼出声，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残念截了话头。

握住他有些迟疑的手，把原本对准他心口的枪支拉到抵住自己的心口，“开枪吧！”残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残念也盯着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你知道安他非命吗？”

安他非命，一种食用了可让人情绪高昂，不思睡眠，机敏警觉，精神集中，从而引起个人对苯丙胺的某种心理依赖，然后对于残念来说，残忍就是他的安他非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开始服用，从而一步一步，一小点一小点的依赖上他，让他欲罢不能。

残忍有些疑惑，他突然提起这种兴奋剂的名称干嘛？

“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安他非命，我一直服用的药品。”他是毒品，渗入他的心扉，让他无法戒掉，也从来不曾想要戒掉。

“是药，就会有戒掉的一天。”残忍转过头，不去看他，冷冷的回答。

“可以戒掉，只是，在于想不想戒掉。”残念笑的邪气，手猛地抚上残忍露在空气中的冰凉锁骨，“残忍，我们两个的纠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纠缠不清，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手，就算是地狱，我也会拉你一起沉沦。”

他的爱很偏激。

如果得不到，就算是毁掉重生，也不会松开手，也要执意拉着那个人一起坠入深渊沉沦。

残忍捏住他乱摸的手腕，“安他非命，不过是兴奋剂的一种，兴奋劲头过了，始终会淡下来的。”

残念弯了嘴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般大笑出声，只是他的笑声夹满了苦涩，“如果能戒掉，我又何必这么多年放不开。”一切不过是为爱情。“所以你最好是现在开枪。”

如果默默守候得不到，那么就算不折手段，就算用让你恨让你痛的方式，我也会进行下去。爱到极致的时候，恨与痛，都已经不存在了，你痛着的时候，他也痛着。

残忍气愤，握住枪的手却迟疑了，怎么也无法扣下扳机。半响，残忍收回枪，“你走吧！”

最终还是狠不了心，最终还是欺骗不了自己，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感情，眼前这个人，自己爱着的人，自己动了真心的人，他如何下得了手。

“你会后悔今天没开枪，当初因为你受伤我可以毁了对方整个组织，现在，因为你帮组织卖命，我也有可能毁了整个ZERO。”收回手，退后一步，残念决绝的看着他，“你会后悔今天没开枪。”

当爱到一定的时候，会陷入疯狂，嫉妒每个围绕着他的事物，想让一切消失，让那人完全属于自己。很极致的爱，却也是最深切的爱。

夜，很快过去。

屡屡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柔柔地洒在懒躺在床上的残心脸上。

似乎是感到了阳光的暖意，残心缓缓睁开眼，有些发愣的盯着天花板，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还在他身上留有痕迹，他记忆却觉得已经远去很久。

算了，还是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情，掩埋在心底，到任务完成的那天，再亲手解决就好了，残心咧开嘴角，随手抓了抓因为睡姿而凌乱的头发，来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金色的阳光因为少了浅色窗帘的阻挡肆无忌惮的布满整个房间，温暖而明媚的一天，只是，掩埋在金色阳光下的阴霾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变化。

换掉昨晚的衣服，洗了个澡，头发都没擦干，残心直接踩着双拖鞋下楼去了。

花了点时间预热咖啡机，在电动滴漏式的漏斗上放上一张相匹配的过滤纸，把咖啡粉放入过滤纸内，关好漏斗门，再给水槽加了半壶水，开启电源。

斜靠在厨房的柜子上面，有些呆愣的盯着咖啡机一滴一滴的滴出深褐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马克杯里，眼看咖啡就快煮好，他转身去旁边的橱柜，把橱柜里的饼干拿了出来，小小片的脆片饼干全部被他倒进碗里，饼干碰触瓷器的清脆声传入耳里，把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倒进饼干碗了，用勺子戳碎饼干，端过刚刚好煮好的咖啡，靠在吧台，轻抿一口，意大利咖啡，不苦不涩的味道瞬间布满口舌。

旁边水果盘里的水果鲜艳欲滴，拿起其中的石榴，掰开，凑近鼻尖，深嗅了口味道，却又放回原位。

靠在吧台上，残心重新拿起手里的勺子的时候，只是漫不经心的戳着碗里的牛奶泡饼干，似乎是没有什么胃口，而他脸上的表情则是让人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

丢掉勺子，推开面前的盘子，残心走回卧房拿出自己的枪，边走边拆，等到他坐到沙发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将枪支拆分开来，逐步开始检查了。

枪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弹匣因为开枪解决了几个狙击手而没有子弹了，残心拿出一排子弹，给弹匣上好子弹，把枪放到旁边，拿出箱子里的针头，里面是什么成分的药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组织新研究出来的新型神经性毒剂，这种毒剂杀害力极强，却轻便小巧好携带，最大的特点则是，将这种毒剂注射到人体内，是不会查出死因。

将针头跟枪以及子弹一起放到箱子里，关闭箱子，扣上箱扣，残心拿过旁边的照片资料开始查看，任务特前，各方面都得做好准备，更何况现在还有其他组织插入到抢夺这份名单的行列来。

拿下资料里的照片，残心皱眉，杀手R昨晚的举止太过于奇怪，不隶属于任何帮派的他怎么会突然狙击他，难道有人在杀手榜上公开买他的命？

杀手界有个杀手榜，那是个黑市，里面充满无数个杀戮的交易，买主是谁不知道，杀手是谁也不知道，彼此都是一个代码，买主出钱，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杀手接任务，任务完成后，买主把剩余的钱打到杀手账上，这样的黑市交易在杀手界可谓是一直以来的潜规则了。

残心只是很疑惑，杀手R到底是受聘谁来杀他的，不过，他有个感觉，昨晚那个人一定不是杀手R，作为一个要价最高的黑市杀手，如果那么容易被干掉的话，那么他也不会是要价最高的那个人了。

看来，这次这个任务参杂的人不少啊，人人都想分杯羹，不过，想分羹，也得看是不是有命吃。

“铃——”电话铃声突然大作，打断了残心的沉思，看着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残心知道对方一定用了解码的频道，也就是说就算追踪也无法追踪得到。

残心拿起电话接听，电话那头的人约他今晚十点到高雄码头上见面。似乎不想多说，那人电话说完就挂掉了，用时不够一秒，而且，对方很明显的用了变声器。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残心都不理会，只是这次对方提到了名单这事，那他就不容小觑了。不过，不容小觑而已，不代表他就得准时赴约，突击是个好选择。

第二十二章

拿过旁边残忍的钥匙，跨进驾驶座，猛力一脚踩油门，雪佛兰如闪电般冲了出去，人烟荒少的山路，即使是大白天，空空的马路上也一辆车都没有，残心干脆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速不断的加快，轮胎在不平的山路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对方只说了约他在高雄码头相见，据他来台湾的时候看的那份调查报告得知，高雄总共是有六十个码头，而对方说的只是高雄码头，看来对方是故意想布迷阵，拖延他去的时间。

不过对方估计没有想到，他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里有渔民打到鱼的吆喝声，所以要猜出是猜出是那个渔港，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兜兜转转，几个小时后，他的视野里出现了码头，将车停在路边，残心只身往码头深处走，时间还是早上，渔民都坐在家门口跟四周围的邻居说话，他猜可能是中午才下海，不过，有些年轻人早上就下海了，因为他看到有些人拿着装鱼的竹篓走回来。

绕过居民楼，顺着海边走了好一阵子，出现在残心面前的是一大片甘蔗林，残心有些疑惑，走进去，一下子就被淹没了身影，残心几分钟就找到了尽头，看来这片甘蔗林不是很大，拨开挡住视线的甘蔗，印入他眼脸的是一间大型的仓库，一眼望去，至少有十余人在仓库附近走动，且每个人身上都配了枪。

残心侧身躲进甘蔗林，蹲下身子，目测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右边甘蔗林的尽头有个阴影处，看影子应该是集装箱，人员大部分集中在左边，看样子左边应该就是中心位置所在了，集装箱这边的人相对来说要少一点，残心拿出手枪，小心翼翼的在甘蔗林里行进着，往集装箱那边靠近，甘蔗种得比较密集，一旦他动作大点，立马就会有人发现他在里面，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行动。

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残心听到吵杂声，四周走动的人员一瞬间都跑去了左边，天助他也，此刻不动更待何时，残心快速的穿过甘蔗林，躲避到集装箱，然后顺着集装箱的掩护，从后门进入屋子里。

仓库布局很简单，一共三间房，残心进入的刚好是中间那间，隔壁说话的声音能清楚的传到这边里，看了看堆积如山的箱子，残心搬开一个箱子，正打算拆开的时候查看，蓦然发现他搬开的位置有个小口子，可以看清隔壁。

残心贴上去，看了下隔壁的人，一共五个人。坐在中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残心认得他，就是那晚冷熠去参加的那个聚会的那个老家伙。

“大哥，那个杀手会跟我们合作吗？”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他想要名单就一定会跟我们合作。”

“冷熠这次一定死定了。”其他人跟着附和。

残心记得他是夜暗会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夜暗会怎么会清楚他们ZERO在寻找一份名单，还能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看来，这个帮派不简单。

“这次买卖那个杀手并不亏，我要冷熠他要名单。”

“用冷熠换名单，他一点都不亏。”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老家伙一见来人的容貌，就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个人上来搜那人的身，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才退开。

影子嘲讽的勾起嘴角，“这就是你们夜暗会的待客方式？”

老头子唇边的笑带出些讽刺的意味，他悠闲端起旁边的茶，喝了口，“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也是预防万一。”

影子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然后了然一笑，“老爷子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会害你。”

老头子吹了吹茶，语气放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爷子说的也对。”影子在他正对面坐下，拿过桌上的茶杯，浅尝一口，“不知老爷子约晚辈到此有何贵干呢！”

影子的出现让残心惊讶不已，冷门的内鬼出现在这里，那么，冷熠应该也会出现，难道说这是个陷阱？

把箱子归回原位，残心摸出靴子里的刀划开封住箱子的胶布，打开箱子，印入眼帘的是一箱雪白的粉末，用手指沾了点起来，闻了闻味道，残心大惊，白粉，还是这么大的数量，一箱，最起码也有几十斤，如果流入市场的话，那么——

将箱子封号，残心走到仓库那个小窗子前观察了下四周围的环境，因为影子的出现，原本屋外只有十余人看守增加到了二十多人，看来，要想出去的话，必须得想吸引开屋外那些人的注意力。

就在残心思索如何出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CK香水的香味以及淡淡的木屑味，残心皱眉，快速闪入旁边的柱子后面，隐住自己的身形，双手握枪，探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名女性，后面跟着几个抬着大木箱的男人，女人带着帽子，帽檐压得比较低，再加上头发的遮挡，残心没办法看清她的容貌，只能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身形评断她是女性。

箱子比较大，得动用几个男人才能抬起来，残心有些疑惑，里面的东西，不过随后那女人示意拆箱的动作给了他答案。

那是十几盆五彩的花，大红、桃红、红紫、纯紫、纯白色的花朵颜色，艳丽绝美的花朵，如果不知道这是什么话，肯定会被诱惑，可惜的是，残心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花——罂粟，拥有最致命美丽的花朵。

据说罂粟一般种植地点是在金三角的交界处那个三不管的地区，怎么会出现在台北，而且罂粟花花开三日就会谢，从花朵上的水分来看，这些花很明显是刚刚盛开的，难道说，这群人是在偷偷种植罂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了然了。

放好花，女人跟那群男人就退到隔壁屋子去了，估计是跟那老家伙汇报情况，残心从柱子后面出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妖艳花朵。

“看来小杀手很有情调啊！”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残心大惊，拿枪对着来人。

冷熠的出现是残心早就预料到了的，只是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竟然还调戏他！靠，果然一遇到这死黑道头子他就肝火旺盛得想咆哮！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来人是我？”冷熠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他可不想什么都没得到就被隔壁人发现。

残心笑了笑，“我该惊讶吗？”

“你不该惊讶吗？”冷熠反问。

“如果你想被打成马蜂窝的话，你可以继续跟我辩论下去。”听到人走动的脚步声，残心皱眉，转身就走。

“你去哪？”冷熠从他身后拉住他的手，躲入他刚刚躲的那根柱子后面。

“放手！”残心冷声道。

冷熠叹气，“依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残心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吼道，“温柔个屁，老子又不是女人，更何况，我们没关系！”

“你是想始乱终弃吗？”

“你脑子还正常吗？”残心白了他一眼，靠，这人真的是那个资料里形容的冷漠黑道头子吗？真的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