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年代 上——翠寒烟
翠寒烟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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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帐篷,祖天戈看到原先装着辣椒油的盆子已经被文睿洗净搁到一边,桌上唯一的脸盆正散发着阵阵椒香。“老鼠肉呢?”祖天戈问。

文睿微微露出恶心的表情。

祖天戈弯腰把文睿放在桌下的老鼠肉端起来,呼啦一下全倒进拌了辣椒油的馊饭里。

“报告!”

“说。”祖天戈头也不抬。

“我能不能不吃饭。”文睿立得笔直。

祖天戈瞥了他一眼,“可以。不过这段时间都得吃生老鼠肉,你能坚持几天?”

文睿不说话。

“饭就放这,既然不吃,你跟我走。”目前,文睿的皮肤不宜接触脏兮兮的沙袋,祖天戈决定让他单独训练。抹药那会儿,祖天戈是平时的祖天戈,可现在他又摆起教官的谱,文睿怀疑他在精神分裂中找到了快感。走了没多久,也就是帐篷后面两百米处出现了一溜水泥平房,和他们的“一号牲口棚”挺像,就是每间房的面积比较小,而且只有门没有窗。

“进去。”祖天戈随便指了一间。文睿什么都没有问,沉默着走向祖天戈指定的房间,里面没有异味,似乎还很干净。

“想出来的时候说一声。”

听到这句话,文睿不明所以地瞄了祖天戈一眼,还能想出来时就出来?俘虏学校什么时候变成他家后院了?

“求饶就让你出来。”祖天戈舔着牙齿笑,“求饶代表你出卖了自己的祖国。”文睿翻着白眼往里走,这意思就是他不放自己出来,自己就死也不能出来。

关了门,将最后一丝光线挡在门外,文睿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他从早晨到现在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吃任何东西,难道把自己关进这里就是祖天戈的目的?他并没有值得克服的密室恐惧症啊?即使这里的黑得让人窒息。扑哧!这时,头顶传来响声,文睿竖起耳朵,室内却再没有动静,只是不久后整间房充斥着刺鼻的烟雾。催泪瓦斯!催泪瓦斯由高纯度辣椒提取素和芥末提取物等组成,对人的眼睛、皮肤及呼吸道有强烈的刺激,如火灼般难受,无法睁开双眼,喷嚏咳嗽不停。

起初,因为文睿过敏,祖天戈单独给他安排了训练,可思忖过后祖天戈选择了比麻布袋刺激千百倍的催泪瓦斯。因为俘虏学校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全方位模拟敌人可能使用的一切手段,对方绝不会因为你过敏而放弃最有效的折磨方法。于是祖天戈心一横,直接上了催泪瓦斯,果不其然,他在红外监控室里看到文睿趴在地面痛苦地咳嗽,扭动,皮肤应该又痒又痛,还不能挠,泪流满面,呼吸困难。

确实,在伸手不见五指,丝毫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遭受这般折磨,文睿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生不如死。不能呼吸,只要吸气嗓子便犹如火烧,可是屏息久了,脸仿佛被人拿枕头蒙住似的难受,全身细胞都在叫嚣:我要空气,我要新鲜的空气!差不多二十分钟,祖天戈打开抽风设备,文睿终于捱到那一刻,身体软绵绵地靠着墙根,手抠进作训裤的布料里,他忍不住,他真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把自己这张美男皮给剥下来。

“出来吗?”祖天戈低沉的声音透过镶嵌在天花板里的扩音器传进文睿的耳朵。文睿只当没听见,闭上眼睛,竭力忍受催泪瓦斯带给他的痛苦。祖天戈看着时间,估摸着文睿已经缓过来,又起身放了一轮催泪瓦斯,如此反复好几次,间隔或长或短,中间还抽空出去瞧了瞧苍狼八艳,个个被辣椒油泡饭加生老鼠肉折磨得眼睛通红,回来时已近六点,文睿滴水未沾,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贾鹏走进来,盯着屏幕,随后不过意的撇过脑袋,“我有种错觉,他们都不是人,是一群待宰的猪。我们高级些,是有着人类思想的猪,祸害同胞的侩子手。以前在基地里训练,晚上还能睡得着,现在我完全睡不着。”

祖天戈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贾鹏夺了过去,塞进嘴里拼命吸了两口,“训练还带着烟,违规了啊。”

“那你还抽?”祖天戈斜了贾鹏一眼。

“放在以前我还能一门心思地怨,现在啊……”贾鹏摇头。

祖天戈轻笑,余光始终没离开屏幕上的文睿,“你这话跟马奇一模一样。”

“别跟我提他!”贾鹏的表情像吞了只苍蝇,“刚才跟在八艳后面损苍狼,别说我,连李队额头都冒了青筋。”

“你又看见了?”祖天戈关了抽风,催泪瓦斯这关文睿算是过了,那小子无论怎样都不松口,连位置都没挪动。

贾鹏叼着烟戳了戳屏幕,“你老同学不是吹的,跟你一样,行!”

“没。”祖天戈的语气里居然透着一丝无奈,“那是犟,怎么也不肯吃老鼠肉。”

“生老鼠肉不好吃。”贾鹏由衷地说。

祖天戈望天,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把文睿的训练项目提前了,现在轮到其他人。”贾鹏点头,掐了烟扔地上踩了两脚,应道,“我去把他们带过来,你给六号送点水。”祖天戈倒了杯水往小黑屋走,说起来,前几批到俘虏学校训练的特种兵戏称这排小黑屋为“容嬷嬷的小黑屋”,说实话,容嬷嬷算个鸟啊,跟教官组的手段比起来,容嬷嬷完全不够看。

文睿两晚没睡觉,一天没喝水没吃东西,同时祖天戈还用催泪瓦斯折磨全身过敏的他,铁打的人也快融化了。

“怎么样,出去吗?”祖天戈蹲在旁边看文睿。

因为关了抽风,小黑屋里很闷热,文睿不知现在身上出的是红疹还是痱子,反正跟结了块板似的,摸上去密密麻麻全是小包。

“喝水?”祖天戈将水杯凑到文睿嘴边。

天还没全黑,暗红的夕阳透过半掩的门缝钻进黑暗的屋内,刚好投射在文睿脸上。文睿半阖着眼皮,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有片薄薄的弧形阴影,红润的嘴唇抿得很紧,应该自己舔过许多次。

“不理我?”祖天戈哭笑不得。他那时也遭过这种罪,不过没文睿厉害,因为他皮肤健康。祖天戈心念一动,情不自禁用食指的指腹沾了点水,覆上对方的唇,按照嘴唇的形状缓慢涂抹。

文睿睁开眼睛,面前这人有着熟悉的气息,动作温柔,可之前的催泪瓦斯也是他放的。“又精分了。”文睿嘀咕。

祖天戈默了片刻,手掌突然托起文睿的后脑勺,撬开他的牙关,将整杯凉水抽进那张好看的嘴里。“喝!”

文睿连呛了好几声,用袖子抹嘴巴,祖天戈站起来,眼底精光四溢,“现在求我还来得及,马上进入下一阶段。”文睿瞪了他一眼,扭过脑袋,祖天戈轻轻叹气,捏着水杯出门。

“立正!”

走出小黑屋的祖天戈顺着声音看去,苍狼八艳已经不是光裸状态,全部穿戴整齐憋着一股气在小黑屋前集合。贾鹏一抬手,“看这!”所有人都朝手看去。没想到,旁边忽然冲出一伙带枪的士兵,还有人往地上射了一排实弹。“都不许动!谁动谁就是违抗军令!”贾鹏吼。不动的下场就是被人用黑布蒙了头,反绑起双手拳打脚踢,虽然避开了要害,可疼痛不是假的,最重要的是窝囊。

“你没揍六号吧?不能搞区别对待啊。”贾鹏故意将祖天戈的军。

“嘁,揍六号是没用的,他的弱点在这里。”祖天戈拍拍自己的心脏。

第五十四章

祖天戈的目的当然不是摧毁文睿的精神,他只想知道对方能到什么程度。被暴打一顿的特种兵们如同文睿般被贾鹏依次关进小黑屋,轮番用催泪瓦斯伺候,文睿那边只是闲着,祖天戈出去后再无任何声响,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午夜十二点。

十二点零五分,祖天戈起身活动筋骨,他已经将文睿禁闭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红外监控室隔壁有间房子,通过里面的设备可以与禁闭人员直接对话,并且隔音效果良好。贾鹏翘着双腿,手里夹着祖天戈给他的烟,在烟雾缭绕中目送对方的背影。

“悠着点喂!”贾鹏喊了一句。

祖天戈推开门,“啪嗒”,门又关上了。房间内,屏幕反射着日光灯的白光,祖天戈发现文睿靠坐在地上,神情缓和了许多,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他坐下,打开手边的对讲装置,小黑屋内的文睿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电流声,紧接着,祖天戈开始说话:“出来吗?你说话我听得到。”

文睿随着声音微扬脑袋,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明白祖天戈能看到自己,于是缓缓摇着头,表示他还能坚持住。祖天戈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叩击桌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缺德,可以说缺德带冒烟。

尽管文睿精神尚佳,但脸色有些憔悴。别以为在小黑屋里可以睡觉,没有催泪瓦斯的时候,外面的监控者会循环播放交响乐,声音忽大忽小,反正吵得你睡不着。文睿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着,想让自己舒服些。调整位置的时候,后背蹭过墙壁,一瞬间十分舒坦,不由得又多蹭了几次。

祖天戈忽然心里不舒服,里面那人最近越来越爱笑,明媚如阳光,他真不想看到对方的快乐化为深潜眸底的痛苦。然而想归想,作为军人,他们有不得不面的各种困难以及各种挑战。祖天戈调整了情绪,以一种嘲讽的口气说道,“六号,撑不住就出来。”

文睿不解地拧起眉毛,他好像刚刚明确拒绝过吧。

“你现在可以出来,我不会判你失败。”祖天戈紧紧盯住屏幕上的文睿,放缓了声音。

“你骗我。”文睿勾起嘴角,将全身重量压倒墙壁上,伸直了腿。人在饥饿、饥渴、疲乏与难受的情况下,思维反应会迟钝,但文睿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强大心理,直到现在还能判断祖天戈话语里的真实性。

祖天戈笑了,目前为止只是禁闭十二小时,接下来他让贾鹏停止文睿房间里的交响乐,四周回归静谧,完全没有任何声音。同时他要求文睿不许睡觉,睡觉即判定失败,如此这般又到了第二天中午。文睿倚着墙壁,胸口起伏,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滚落衣领,超过五十二小时没睡觉,四十八小时没进食,十六小时没喝水,催泪瓦斯轮了四遍,之前还做过负重十五公里越野跑步,被泼粪,考试,水下屏息,过敏……很坚忍。祖天戈如是想,这也是他心中的文睿。

贾鹏过来敲门,祖天戈说:“进。”贾鹏将祖天戈的饭盒搁到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缸水,“重点关照对象的进度怎么样了?我那边都还能挺呢。”祖天戈揭开饭盒一看,哟,菜色不错,跟人家的生老鼠肉比起来,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等会儿,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贾鹏凑到屏幕前观察文睿,被祖天戈一脚踹了出去。关上门,祖天戈瞥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半小时后他准备使出杀手锏。

从前天到现在,文睿仿佛煎熬了很久,如果没有身上那股钻心的疼痛和瘙痒,他也许不会这么难受。文睿摸了摸脸颊,红疹软中带硬,均匀分布于脸颊左右。他记起裤兜里还放着没用完的小半支软药膏,但现在肯定不能上药。无事可做,便想了很多东西,最后效仿话梅止渴,空想自己给自己抹药,清凉的触感使瘙痒受到抑制,人变得舒缓,然而事实证明精神胜利法不会在每种场合下都会奏效。小黑屋里犹如蒸包子,作训服贴着皮肤,似乎连背后的墙壁都是热的。“唔……”文睿难耐地呻吟了一声,轻轻挠了挠脖子上的红疹,

滋滋……

文睿抬起下巴,穿过虚空与祖天戈对视。

“六号,你旁边有人。”祖天戈的声音传来。

文睿先是一惊,而后不屑地瘪了瘪嘴,“教官,唯物的没作用,现在改唯心的了?”

“六号,你旁边真有人。”祖天戈十分肯定。

文睿换了个方向坐着,“无聊。”

祖天戈面色诡异,一手转着自己的帽子,一手撑住桌面,身体微微前倾,“我看到一个女人,头发很长,正用怜惜的眼神望着你。”

文睿鼻子里喷气,“有病。”

“她把手覆在你头上。”

文睿只当祖天戈自己编故事玩儿,没理会他。

“她哭了。”祖天戈说得煞有其事。

“……”

“六号,她是你妈妈。”

文睿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像似突然受到刺激,咬了咬嘴唇,只听祖天戈继续说:“她哭得很伤心,正准备说话。”

“不要开玩笑。”文睿冷冷地开口,眼睛斜睨着地面。

“死不瞑目吗?”祖天戈幸灾乐祸。

文睿沉默着,但指甲已经陷进了手心。

“文睿,为什么你连简单的训练都挺不过,活人还让死人担心。”

文睿垂着头,祖天戈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

“她对你很失望。”

文睿蓦地站起身,转过脸,眼底溢出不加修饰的愤怒,“教官!你有多种切入点可以选择,为什么要跟死人过不去!你认识我妈妈吗?你见过她吗!”

祖天戈苦笑,很好,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对方之前太镇定,用高远航的话说,像个无缝的鸡蛋。祖天戈喝了一口水,润嗓子,直接的人格侮辱在文睿这就是浮云,自己一度拿他没有办法,早前说马奇的阴损,其实自己才叫阴损。

文睿扶着墙壁喘气,不知祖天戈是不是故意而为,小黑屋内的氧气含量一直维持在保证基本生命特征的范围以内,使得他昏昏沉沉,身上还难受,情绪也不稳定。很久以前,他将自己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过度的自我保护让他与任何人都亲近不了。后来,他终于敞开心门接受了一个人,是他的老同学,也是他的战友,并且将所有信任都交付给对方,包括折磨多年的心殇。

“六号,需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吗?你现在的样子别提多难看。你妈都替你丢人,别人会说有其母必有其子。”

文睿转过身,一拳捶上墙壁,尖锐的目光企图穿透天花板刺向说风凉话的那个人。

“她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一点也不争气,难怪你爸爸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话怎么听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即使文睿这样冷静的人也会愤怒,而且是极为愤怒。他生气的时候,不是像别人那样爆发,而是脸部肌肉慢慢舒缓,表情变得平静,实际骨子里透着阴沉,如同藏匿在火山腹部独自翻滚着的岩浆。

祖天戈扔了帽子,缓缓坐下靠着椅背,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柔地按压。引诱误导不成,果然还是要拿把刀直戳对方的心尖么……滋滋……小黑屋内终于又响起电流声。文睿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但心脏跳得很快,怦怦撞击胸腔。

“看到你,我忽然觉得你爸爸……”祖天戈完美地将情绪融入进声音,似乎光听那声音就能看到他此时挑起双眉,轻蔑而玩味地张着嘴说:“……的品味其实不差。”这句话在文睿脑袋里百转千回,祖天戈没让他想明白,自顾自提高了音调,声音仿佛夏天的旱雷在文睿头顶炸开,“他的选择没错。啧啧,你妈妈哭着消失了。”

“嗙!”祖天戈的房门被贾鹏撞开,冲进来,眼睛瞪得老远,“你小子对六号说什么了,他反应怎么这么激烈?”

祖天戈迅速起身,看也没看贾鹏,略带焦急地往外走。

“祖天戈!”贾鹏喊。

祖天戈拧开门锁,外面阳光泄了一地,从昏暗过渡到光明,眼睛瞬时有了不适。“喂喂!”贾鹏跟了出来,却见祖天戈跑到文睿的小黑屋外,右手已经有了开门的动作。“到底……”贾鹏话音未落,只见祖天戈迅速后退几步,变脸似地绽放出一个妖孽的笑容,准确来说,谁看了谁都想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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