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边是犹如陌生人的沈瑞风，一边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亲人，陈陌极快的做出了选择，冲着厨房里的人喊，“水煮西兰花记得撒盐。”

陈天在厨房里翻翻找找弄出很大的动静，一边嘀咕撒酱油也是一样一边冲着外边吼，“都给我去洗手，马上可以吃了！”

“我去又有什么用呢？”陈陌轻轻笑了起来，“秦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沈少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跟谁打电话呢，还不过来端汤，烫死我了。”陈天用发烫的手指捏着耳垂，跳着脚往厨房跑。

陈陌站起身，作势要往厨房走，“那就这样吧，等明天我一定去医院看沈少。”

“陈陌……嘟嘟嘟嘟……”盘旋在口中的话语被机械而又持续的声音打断，秦则宇捏了手机在手，忽然有些迷茫。那个人，真是柳昱吗？

他是被沈瑞风弄回星海的。

自从柳昱死后，沈瑞风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找莫邪报仇，他各种方法都试过，甚至为了能得到焦家的那个人的支持，求自己来星海。

焦家的那个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可是他还是来了，为了沈瑞风，还为了柳昱。

或许连柳昱都不曾记得，很多年前那个窝在柳家后院的孩子，是用怎样一种凶狠的眼神，瞪着那个被宠在天上的小少爷。

“喂喂喂，就是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想吃了我啊？”

“哈？什么都堆在脸上，看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听说你姓焦？”

“焦家的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哈哈哈……”

耳边是少年放肆的大笑，年少的秦则宇捏着拳头朝着柳昱挥去，却被轻而易举地截了下来。

“嘿，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挥拳头的时候得先想想能不能打出去吗？”

秦则宇抿着嘴不吭声，一只拳头被抓到了，另一只马上又无所畏惧的打了出去，他讨厌这个每天都在笑着的人，那样的笑容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的悲惨。然而这厌恶中，又夹杂着某些令他难以名状的东西。

这个人有祖父疼爱，有大哥宠爱，有沈瑞风偷偷护着，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做着他想做的，他甚至可以钳制着自己的双手，狠狠压在自己身上，冲着自己的笑，“喂，你想做个能被人喜欢的人吗？”

他那时凶狠的瞪着他，是一副永远都不想同他和平相处的模样。然后他看到柳昱低头伸出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嘀嘀咕咕说着话，“我呢，在学校旁听了一节有趣的课，我想，你该去学学。”

之后他被生拉硬拽的拖去了学校，沈瑞风还很开心得做了帮凶，那课是什么课秦则宇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时候柳昱认真听课的神情，恬淡而又静好。之后的之后，母亲从焦家那里弄来了一大笔钱，带着他去了国外，他对他的母亲提了这辈子唯一一个任性的要求，他想学表演，那个时候柳昱带着他去听的课，是如何当好一个演员，让人分不清你真实心境，辨不出真实的你。

这样一学，就是许久。

“则宇。”Lee匆匆而来，打了啫喱的头发四翘着，他的样子有些狼狈，显然是刚从记者的包围下逃生，“下面挤满了记者。”他狠狠的剁了下脚，扯下肩上的碎屑，侧头看了看加护病房的沈瑞风，皱了眉问，“还没醒过来？”

秦则宇摇摇头，将手机放入西装裤袋，他闭着眼靠在墙上，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几秒后“嗤”的笑一声，“人心易变啊。”

Lee站直了身体，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则宇深深看了Lee一眼，“只是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坚持。”

“则宇……”Lee有些担心，可秦则宇一副只想静一静的样子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暗苦笑着看他离开。

沈瑞风车祸里头大有文章，记者们闻风而动，她们采访不到人，又听闻将沈瑞风送入医院的人即为江陵，一时间，各种猜想纷纷而出，想象力之丰富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所幸有沈、江两家联合施压，才将这一切都压了下来。

沈父最近将心思都放在调查沈瑞风车祸一事上，他以为那幕后的人想要对付他沈家，却不想之后的几天却是风平浪静，平静的好似沈瑞风的车祸，只是一场意外。

沈瑞风在一天后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闭着眼睛靠在一旁的秦则宇，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撑起身体睁大眼看着，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却在片刻后颓然跌往病床。

他这个动静不算小，秦则宇立马醒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急的按住他，“你醒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则宇！”沈瑞风拉住他的手，“陈陌他……”

“他有来过，看你没醒又走了。”秦则宇勉强的笑了笑，俯身将他按在病床，尽量放柔了声音，“我去叫医生过来。”

“去，去吧……”沈瑞风小声催他，眼里含笑，就连嘴角都是翘着的。

医生过来检查了番，笑着恭喜他没什么大碍，“幸亏沈少平时勤加锻炼，跳车时还用手护住了头。”

这对沈瑞风来说，可谓是喜上加喜。

只是等警察局的人找上来，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沈先生，希望你合作。”

“我说的很清楚，是我自己心情不好飙车出了意外，没有任何人想害我！”

“可是我们发现……”

“刹车是吧？”沈瑞风冷笑了声，“刹车早就有些问题，是我一直没找时间去修，并没有动手要害我。”

沈瑞风不肯配合警察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悻悻而归。

“真没有人要害你？”等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时，秦则宇才皱着眉问道。

沈瑞风有些不耐烦的撇了头，“没有人要害我。”

明显感觉到他情绪有些失控，秦则宇不再逼他，恰巧Lee过来找他有个广告要代言，他摸了摸鼻子，要沈瑞风安心休养，跟着Lee匆匆离去。

沈瑞风仰面躺着，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他静静的看着，脑海中猛然响起一个冰冷戏谑的声音：要是你们都不在了呢……

他猛的打了个寒颤。

陈陌搬家后，关静和米沁立马就找过来了，似乎还顺口提了句沈瑞风的车祸，便立马被小辉和陈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看着关静可着劲的调戏陈天，陈陌不由的好笑，一边偷眼打量，一边同米沁坐在沙发上聊天。

米沁捧着杯水，对他能找到这么好的房子表示羡慕，两人同样喜欢表演，聊着聊着就又聊上了《舍得》。

主创几乎都定了下来，差不多是惊情天下的原班人马，离岛依旧是导演，关静依然是编剧，米沁也是女主角，除了陈陌摇身一变成了男主，秦则宇因档期问题而无缘《舍得》外，剧中男主同学一角，可谓是让众人期待万分。

因为剧组一直没有宣布，所以众多影迷和关静的书迷猜测万分，可关静和离岛偏偏嘴牢的很，半句都不肯透露。

时间过的飞快，转瞬间，半个月已过。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沈瑞风出院回家静养，《舍得》开拍。

剧组很低调，不召开记者招待会，不发布任何有关电影的讯息，只有主创人员前往片场拍摄。

剧中陈陌一人分饰两角，哥哥坚忍温和，弟弟自私懦弱。

故事的开篇就是那刺耳的碰撞声，随后的拍摄，基本都是冷色调的，无论是米沁扮演的女主推着陈陌演的哥哥在医院里散步，还是米沁喂给陈陌东西吃，亦或者双方家长躲在病房外偷抹眼睛，无一不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像是一片曾经满是生机的绿叶在悄悄枯败。

演陈陌老父老母的演员是离岛找来的，几人似乎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戏感惊人。两人拉着米沁说着体己话时，将不忍大好姑娘浪费在自家儿子身上可又舍不得儿子身边没个人陪伴的心情表现的极其到位，米沁很快被带入其中，考虑爱情和一辈子时的矛盾纠结心理，让离岛大声叫好，这部分的戏几乎是一次就过。

之后剧组休整了三天又继续拍摄。

陈陌的腿虽经治疗复健，可走路、上厕所等正常的生活还是有些困难，米沁一直贴身照顾他，两个人不离不弃，让身边的人又是艳羡又觉得可怜。

陈陌演的男主自然将米沁的女主爱的更深，纵然弟弟总冷嘲热讽，身边的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他也不以为意，只想着不能让这么好的女人跟着自己受苦，殊不知这个时候的女主，已经在开始考虑到底是留下来和这个男人或好或坏的过一生，还是离开这里找个人平平静静的过一生？

因为他的身体，家里的积蓄已花的差不多，弟弟好几次都埋怨过父母，父母只能默默垂泪。他看在眼里，偷偷去找工作，却没有哪一家单位肯用他，最后几经恳求，得以留在一家游乐场里的鬼屋工作，他的工作极其简单，只需要趴在地上装鬼吓人就好。

而男主的老同学，就是在鬼屋，可多年后的男主相见的。

这是剧中的一个小高潮，离岛要求先拍摄男主和老同学相见，稍后再拍弟弟偷用哥哥的身份去面试。

附近游乐场刚好就有鬼屋，应该是事先就联系好的，游乐场这边几乎是有求必应。陈陌被套上服装，趴在鬼屋内，许是因为气氛所致，他只觉得膝盖有些难受，可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他没有说话，只是根据剧本要求顺着鬼屋内的音乐慢慢舞动的双手，沿着弯曲的木板爬。为了逼真，鬼屋里的其他人都是真实的游客，他们并不知道在拍戏，听到鬼叫看到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乱舞，吓的尖叫连连，慌不择路。

蓦地，一阵皮鞋踩踏在木板上的声音。

陈陌知道那是扮演男主老同学的演员，他控制住自己要抬头去看的欲望，将手掌按在木板上，只要那人再踏近一步，他的手就可以攀上那人的小腿。

那只脚在意料之中抬起，然而踏出的皮鞋却生生踩在了陈陌手掌上，陈陌吃痛，哎呦出声。

那人似乎一直将这个声音记着，闻言惊的后退一步，在陈陌跟前半跪下来，俊颜含笑，眼眸深沉，他唤着男主的名字，令陈陌一惊，猛然抬眼。

不是因为剧情，而单纯是这个声音。

他心中纵是有千言万语，恐怕也只化为四个字——怎么是你？

第83章

鬼屋里阴森暗黑，四周是纷沓的脚步及粗重的呼吸声。

蹲在他跟前的男人明明已经模糊了面容，可不知怎么这人的声音陈陌却记得清楚，轻而易举的就能分辨得出。

“上午有个人拿着你的毕业证来应聘，我……”那人顿了下，似在斟酌着语句，几秒钟后，他伸手按在陈陌肩上，微微用力将人提了起来。

陈陌的身体抖了抖，在黑暗中抿着嘴不说话，听着那人继续说道，“我一眼认出那个人不是你，问了他才知道你的事。”

“庄回……我是秦唯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陌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连带着被他抓着的手臂也在微微发抖，他很想照着这个人的脸一拳揍过去，却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还能记得自己是在做什么，还能迅速的冷静下来，忽略掉这人真正的身份，只把他当做是故事里的秦唯，庄回的那个老同学。

老同学相见，秦唯很是激动，陈陌演的庄回却一脸淡漠，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秦唯好说歹说，最后利用弟弟威胁，才将庄回安稳的带出了鬼屋。

两人在游乐场附近的咖啡厅里坐着，一直都是秦唯喋喋不休的回忆着大学里的时光，而庄回却只握着杯子，一下又一下的转着。

秦唯发现不对停了下来，静静的看他半晌，终于将埋在心底很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当初……为什么要退学。”

庄回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是完全沉了下来，他冷冷看了秦唯一眼，扶着桌子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我送你！”秦唯立刻也跟着起身，顺势要去扶他。

“不用了。”庄回看了他一眼，扶着桌子，一步步慢慢挪了出去，他走的艰难，额间沁满了汗珠，却目光沉凝，死死盯住前方，不开口不回头。

两个人的第一次谈话，算是不欢而散。

这部分的戏份一完，陈陌就将关静拉到了角落里，冷着脸皱着眉，“怎么秦唯是他演的？”

关静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似笑非笑望向这边的修，喃喃道，“投资人只有这么个要求，他一眼看中了这个角色……”

陈陌咬了咬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了你还肯接吗？关静咳了声，将手放在陈陌肩头，讪笑道，“生气了？”

“没有。”陈陌揉了揉腿，刚才在鬼屋趴的有些久了，又是爬又是蹭的，腿难受的很，“只是吧，我现在看到他都会生理性厌恶，恨不得揍他一顿。”他有些无辜的耸耸肩膀，“要是哪天你发现他鼻青脸肿了或者我鼻青脸肿了，可别奇怪。”

生理性厌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些话关静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她是真的觉得修配陈陌还是可以的，可她现在摸不准陈陌的心思。现在的陈陌像是把什么都想通了，又像是把谁都往外边推，实在让人发愁啊。

今天的拍摄一直都很顺利，离岛本来想趁着这个态势再拍点，可米沁将他拉到了角落里，表情有些担忧，“修毕竟不是演员，让他来演秦唯……不会有事吧？”

离岛听了一笑，“陈陌当初还不是个群众演员，现在不还是在演庄回？”

“可是陈陌毕竟学过……”米沁和关静想法不同，她比关静清楚圈子里的事，也清楚知道陈陌和修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别看陈陌一副淡淡温顺的包子样，可也不是容易妥协的，他心里有他的想法，恐怕谁都不能很好的琢磨透，她不想看到陈陌变成第二个自己，如果真的必须要有个男人共度一生的话，她希望伴在陈陌身边的人，是江陵。

离岛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这么深，他只是捏着下巴，将那个倚墙站立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突兀的一笑，“他们那些人啊，恐怕是这世上最会演戏的人了，无师自通啊哈哈……”

米沁抿着嘴，看着不远处讪笑地拉着陈陌的关静，轻轻叹了声。

离岛宣布今日拍摄结束时，修明显是想过来和陈陌说会话的，不过陈陌眼尖，立马拽着关静要走。只不过他一个腿刚好没多久的人拉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自然跑不过两条腿健全的男人。

“你在躲我？”修将人拦在门口，脸不红心不跳的，褪去了锐利，含了笑容，又无师自通的添了些许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落寞，倒真有几分秦唯的味道。

陈陌实在很想朝天翻个白眼，可他忍住了，冲着人笑的露一口白牙，“哪能呢，我巴结修少都来不及呢。”眼角余光扫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这边，他猛地站直了身体，这次是真笑了出来，“只不过我跟人有约，实在不想让人等太久。”

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往这里走来的江陵。

他皱皱眉，五指摩挲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出声，“是么？”

江陵很快走到几人跟前，看到修也在场，不易察觉地皱了眉，但马上又笑了起来，他朝修点点头寒暄了一句你也在这，就想同陈陌说话，陈陌是两个都不想应付，可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还是倾向于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