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Ich liebe dich ……

陈陌夹着菜的手微僵，他保持着刚才低头选菜的动作，眼中光芒略转，江陵他……这是想做什么？就算他当真听不懂德语，可刚才那德国小伙的举动如此引人注意，他就不怕自己隐约觉得这句话耳熟，而出言质疑么？

还是他，只是突然兴致来了，所开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亦或者，是试探？

本来他帮了这么多忙，自己说声谢谢也无可厚非，可是‘我爱你’这种话，并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这三个字，要么不说，说了就该铁了心不是吗？

“怎么？这很难吗？”江陵一手托腮，另一手极无聊的戳着汤中的蛋花，他一双眼直盯着陈陌看，直到把他看得耳根处都泛了红才似笑非笑的移开，“如果觉得一遍学不会，我可以再教一遍！”

“阿凌！”陈陌抬头，将筷子放落，他飞快的看了眼江陵，用手撑起下颚，目光定定看着已一同携手离开的情侣，“你是真心想要吗？”

江陵略怔，没有漏过他看向那对情侣背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钦羡。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认真而又诚挚，看不出一丝的虚假，“自然是出于真心！”

“那么……”陈陌收回目光，对上江陵似期许似忐忑的双眼，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它用清茶注满了的动作优雅，然后举到跟前，微微一笑，“Danke sehr！（德语：谢谢）”他眼尾的笑意慢慢泛滥开来，眸色略转，自有媚意横生，引得无数人望过来。满意的看着江陵眼中的讶色，他抿唇喝下一口，青碧色从唇角蔓延，被他伸舌略勾，就尽数舔的干净。

他的德语发音极为纯正，他的笑又异样的诱人，那舔唇的动作，在江陵看来，不知为何多了些许勾引意味，令他嗓子发干，他自嘲的摇头笑了下，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杯子，接了过来，将剩下的茶水尽数灌入口中，喉间的热意却并没褪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原来你懂德语！”江陵语气幽幽，眼中却燃着一团火，灼灼看定陈陌。

“最近拍戏要会几句德语，在公司尽忙着培训。”陈陌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避开，“我会的不多，正好知道谢谢和……我爱你怎么说！”

江陵脸上不见尴尬，只耸了耸肩，将杯子放在一旁，他看着陈陌，目光中的失望在一瞬间浓的惊人，“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你的发音居然这么好。”

陈陌一怔，伸筷夹起一片莴苣，“是吗？老师也说我的发音比一般人要好，有些人是天生的，别人嫉妒不来的！”他笑着眨眨眼，眼中闪过丝狡黠，随之将莴苣放进嘴里，眉头不可察 　觉的一蹙，然后细嚼慢咽，一副极欢喜的样子。

明明许南星已经告诉自己陈陌最近的行程，其中并没有德语教学这一项，江陵心底怒意一晃，他偏要用这样的借口来敷衍自己吗？

江陵笑眯眯看着，眸色却越来越沉，这是他第一次和陈陌一起用餐，虽然没听到那句Ich liebe dich ……很可惜。但是，却因此他才能看到陈陌那看似随意却隐约透着世家教养的优雅举止，一切都如自己猜想般，眼前这个人，和他以往派人搜集的数据差别很大，虽然之后他做的事全都是以往陈陌会做的，可小细节中还是会透着一些，明明有些动作不喜欢，却偏偏要耐着性子做，明明有些菜不喜欢，却还要装作吃的津津有味，这样的陈陌，忽然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一抽，慢慢涌起些酸涩来。又恼又酸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

突然很想就这么揭穿他，很想让他含笑的脸上出现如纸的白色，忽然很想听到他向自己全部坦白，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帮忙的？像小辉这件事上，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还不能让他心里有丝毫的动心，动找自己帮忙的念头吗？

或许，在眼前这个人眼里，他江陵，连朋友都不是！

想到这里，他脸色微沉，脸上的笑已经有些挂不住了，本来轻快不已的用餐氛围无端蒙上些压抑，江陵脑中无数个念头，一个个冒起又被他一个个否决，两道风格迥异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让两个人都惊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接起，将脸转向一旁，却听不到电话里任何的说话声，陈陌皱起眉，“喂？”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钝响和闷哼，然后就是嘟嘟嘟的挂机声，陈陌盯着手机屏幕那个短号，心里不觉一缩。

另一边江陵也接完了电话，他脸色有些凝重，起身拉开椅子，“我们去医院！”

“是不是小辉他？”陈陌脸色一变，眼底带着焦虑，江陵深深看他一眼，摇摇头，“不是！”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身后的陈陌一时没注意，一下子撞过来，江陵忙伸手扶住他，“陈陌……”想说出口的话已经在喉间打转，他却还是压了下来，无疑陈陌很重视这两个弟弟，可一旦在意，就是弱点。想到这里，他慢慢笑了起来，“走路小心点，没什么大事！”

陈陌懵懵的点头，跟着江陵极快的往医院赶，他现在全身心都扑在小辉的事上，根本无暇去管刚才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远在瑞士一个小城的疗养院，男人抓着手里的电话，往墙壁上一摔，他看了眼被女仆护在身后的琳娜，脸上的恭敬并没褪去一分，“小姐，请回房！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少爷，但是……请不要再想办法打电 话出去，否则……”他接下来的话并不说出口，可琳娜脸色一白，一下子咬紧了嘴唇。她想，修的责罚，谁都想不到是什么。

陈陌和江陵赶到医院时，被护士通知陈天他们在院长室。她说完之后便偷偷笑着，目光大胆的在陈陌身上来回打转间或以眉眼挑逗，陈陌无暇理会，江陵却看得清楚，他不觉靠的陈陌近了些，宣誓所有权般的揽上他的腰，随即对着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护士一愣，旋即耸耸肩，抿着嘴走开。

眼见觊觎陈陌的女人终于离开，江陵眼中一阵得意，“阿凌，院……小辉他们在哪？”

身边人的声音透着焦虑，让他敛了心神，忙带着他往院长室走，这里的院长是他在德国认识的一个朋友，刚才陈天打电话来说的不清不楚，不过院长没来电话，情况应该就并不严重。

才到门口，陈陌就听到里面不时有一长串德语冒出来，听那内容，无非都是他怎么怎么有钱，如何如何英俊，间或问人对不对他感兴趣等等，这让陈陌下意识站住了脚，直觉是不是走错门了？江陵回过头来，也跟着停住，“怎么了？”

这时门突然被拉开，陈天拉着小辉直往外冲，差点就撞上两人。

“小天？”陈陌忙扶住两人，眉间浮着抹担忧，“出什么事了？你们……”他看小辉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陈天却是一脸沉着，不知道气什么。

陈天看到江陵就在一旁，气的一下子揪着他衣领，“你朋友到底怎么回事，他，我以为他和我说小辉的病情，谁知道他……”他说着偷偷看一眼陈陌，却发觉他嘴角偷偷勾起的弧度，他不觉一怔，呆呆看着那缕难见的笑意，继而咬牙，“陈陌……”

察觉小天脸上的愠色，陈陌忙掩饰般的轻咳了声，拉过小辉问道，“医生怎么说。”不过只要一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一长串话，他就不厚道的想笑，这是多么直白的求爱宣言，德国人是不是都如此大胆……

“我好了呀！”小辉有些郁闷， 从刚才起那个院长就让护士带着自己去弄着弄那的，却整副心思都在小天身上，还借故要给他检查身体，到底谁是病人啊！

看陈天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样，陈陌就十分好奇，才想凑过去看看刚才自诩如何英俊的男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江陵好像就明白他的心思，将他拦着，索性就攥着手，“好了，既然没事我们就回去吧！”那家伙就是只色中恶鬼，谁被他遇上不被他吃番豆腐就脱不了身，他可不想他看上的兔子被那只狼啃了，就算沾了点唾沫都不行。

陈天恨恨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在他们身后嘟囔着要回国回国回国，小辉也在德 　国待的腻味了，揪着陈陌衣袖撒娇说也跟着回去，小辉现在在外人眼里就与常人无异，他也在渐渐接受着外界的一切，想法在变，思绪在变……可对于陈陌的依赖就像是从骨子里生根发芽般，怎么剔都剔除不了。

陈陌无法，只好向江陵投去求助的目光，江陵似乎极受用，直接拔了个电话，陈陌认真的听着，耳中突然窜进来些怒斥声，他循声看过去，竟然是一个德国医生将一个男护士骂的都要哭出来，‘这新品种会透过肌肤腐蚀人的神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戴防护手套……’那位男护士一直垂着头，看来也觉得心虚，不敢怎么接话，只能一直点头道歉……

“三天后才能办理出院手续。”通完电话江陵回头对着三人说道。陈陌回过神，皱了下眉，“可我明天就得赶回去。”

“我要和哥一起回去。”小辉当即撅嘴，被陈天拉到一旁好一通说事，他才有些别扭的闷声不响，不再叫嚷。陈陌有些无奈，可却无可奈何。

第二天，三人都往机场送人，直到看见陈陌进入登机口才离开，他们却不知道，陈陌到了A市后，又偷偷转去了Z市。

柳家以前在Z市还算出名，祖上出过好几位状元，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后来柳太爷的曾祖开始经商，慢慢积累下家业，福泽一直延续到了柳太爷这一辈。谁都知道柳家太爷极重门第，几乎积聚了读书人的自视甚高、迂腐和商人的无奸不商，可一旦认可了谁，便会掏心掏肺的对之好。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说自己能将旁人真正看清，所以往日里称兄道弟的不少，当柳家无主，只能落得尽归莫邪囊中时，真能出声的却没有几个。

他和大哥都曾劝过爷爷，可每次都被他以一句他们几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给顶了回去，可爷爷在泉下，可看得清楚，他所谓的兄弟如今手里攥着以前柳氏的股份，心安理得的拿着莫邪利用柳家产业赚的钱。

“陈先生……”当初安插在Z市的人忙起身迎过来。陈陌朝他点点头，确定周围没什么可疑之人后，才一同走进了事先定好的房间。

“这是新一季度所收的利润。”男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奉到他手上，“陈先生吩咐的事情都极顺利的进行中，只不过收购莫氏的股份，似乎有些困难！”

陈陌正点着桌面的手指一顿，偏过头来问，“为什么？”

男人咬了下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小姐她没说……”

“琳娜不是说，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吗？”陈陌挑了下眉，间或有冷色浮光划过，褪去了笑意的眼，也只余让人心颤的寒意，男人后退一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陈陌却不想再与他废话下去，他折往Z市本就是忙中偷闲，收购股份的事，刻不容缓。

“就按照原先说定的去做，你让跟着威哥身边的人透个消息出去，自然有人……”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将威哥牵扯进来了吗？”男人抬头，脸上的神色，称得上是忧虑的。

陈陌奇怪的看他一眼，“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不是吗？”

“可是威哥……他加入了帮派！”男人说的十分艰难，如果威哥进去了，不担保会将帮派扯进去，这样，他就成了整个帮的敌人，那样可真的是在自寻死路。

陈陌一怔，面有不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男人有些畏缩的后退一步，讪讪笑着，脸色尴尬。陈陌也不指望他回答，他略一思索，“你有什么法子！”

“我哪会有什么法子，如果有法子，我现在就不会站在陈先生面前了。”他不停的搓着双手，敷衍的态度根本同先前判若两人，陈陌心中一动，他慢慢转过身对上男人的眼，勾唇笑道，“琳娜怎么了？”

他问的笃定，让男人吃了一惊，他脸色变了数变，眼睛四处乱瞟，硬是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陈先生开什么玩笑，小姐当然好好的在家中……”

陈陌冷哼了声，似笑非笑的看定他的眼，都说人在说谎时，眼神闪烁，因为要极力搜索着应对之词，说话极缓，眼前这个，可不就是。陈陌也不揭穿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既然洗黑钱的法子不能用，那么……偷税漏税也够他们忙的。你只要……”他示意男人附耳过来，对着他说了自己的计划，男人脸上露出些为难的表情，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男人离开房间后，陈陌才信手捻起桌上的茶盏，嘴角勾出抹冷笑来，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曾经的柳昱攥着别人的秘密而不屑于用卑劣的方法相威胁，可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糊涂，骄傲也要挑时间不是吗。

那些所谓的政界要员，商场巨子，哪一个心里头不存着些阴暗面，哪一个又能信誓旦旦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只消动动手指发泄匿名短信……再透露些讯息……就不愁他们不会就范。

而至于那些爷爷所谓的兄弟，人老了自然就怕死，也怕些鬼神之说……

大众极易被流言所迷惑，以前做的，现在就慢慢收回吧。

他唇角略略勾勒出一个笑意，笃定而又妖冶。威哥于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只要不再惹到米沁就好，这里的事暂时不需要他关心，他便启程赶回A市，路上听几个女生谈起 　秦则宇，个个讨论激烈，脸色绯红……陈陌不自觉的笑了下，将脸窝进衣领一些，长的漂亮帅气的，果然在哪都比较受欢迎。

只是却不知为什么，打给琳娜的电话已经不下于十个，可她都没有接，甚至连短信发过去都是石沉大海……打给焦梦阳，却是公司里其他人接的，说是被指派到了美国，暂时不在。沈瑞风的一直关着，就连许南星的，也一直不在服务区，直到手机被打的没电，他才能消停下来，越靠近A市，他就越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却不知，许南星此刻十分艰难的打电话给他，得到的答复却总是电子合成礼貌而又冰冷的答复——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她被逼着只能将车往郊区开，身后的桑塔纳一直追着她的跑，她一脸焦灼，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手握着方向盘往空旷处开，另一只手费力的打起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起来。

“喂，许小姐？”

“不要让陈陌回来，不要让他回A市……啊……”

‘轰……’一声巨响，车尾被桑塔纳恶意的一撞，狠狠撞向一侧的大树，许南星惨叫一声，手机一下子摔落在车里。

“什么，许小姐，你说什么，喂，喂？？”江陵捏着手机一声声问的焦急，可那边却再没回应，除了刚开始的那声惨叫和巨响，电话里安静的过分。

江陵的脸色一变，直觉那边是出事了，正巧有个合作者的电话接了进来，他立刻拒绝下来。

“江……这事我们原先就说好了，你不要赚钱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