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帝的黎明——苏三清
苏三清  发于:2013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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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再迟钝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许墨是喜欢自己的,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厚着脸皮留下。

但许墨还是没了音信,自从那天下午,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还是传口信,毫无动静。

那就算了,秦小关脸皮再厚,他还是不会错把怜悯当成喜欢。

可他还是噩梦连连,然后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

痛得狠了,撕扭着被子,在炙热的三伏天里,从第一次见到许墨开始回忆,渐渐的,秦小关就能冷静下来。

那是冰一样的人儿,似乎能消暑,可又像炸弹呢,秦小关在痛楚中哑然失笑。

他所不知道的,是乔炎一直在为他写着观察日记,然后拿去给许墨,包括他七次晕倒。

他还不知道的,是他的晕倒过程中,是许墨给乔炎打电话,教乔炎怎么处理。

他更不知道的,是许墨回到许家,向许爸爸承认错误,要求在医院的手术室实习。

……

这个夏天,谁都忙得不可开交。

许墨在浩瀚的资料里,拿着秦小关小时候的脑部拍片,暗骂:“两颗小肿瘤而已,我除掉它们不就好了,矫情的王八蛋。”

事实并不简单,许墨每去一次医院要吐好几回,弄得手术科主任老是拍他肩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夜里,许墨趴在办公桌上,用手术刀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划拉:“这么切,猪肉三两……”然后在刺耳的拖曳声中沉沉睡去。

******

在盛夏的尾声与落叶的初秋交界时刻,秦小关一头从田径场的主席台上栽了下来,被送往医院,经医院初步鉴定,需要留院观察。

院方通知他的亲属时困难重重,等了几个小时,从通道里走来一位清瘦的年轻人,拎着个精致的小箱,眼底下是掩藏不住的倦怠,脸上的担忧显露无疑,他掷地有声的说出:“我是他的家属。”

第二十九章

似是经过了悠长的时光,秦小关觉得身体无限轻盈,唯独他的头有千吨重。

远处传来轻扬的乐声,一步步走近,秦小关发觉那是教堂在举行婚礼,众亲友都面带笑容的坐在席间,神坛上有对新人背对于他,神父正念念有词。

新娘适时转过脸,含情脉脉的凝望新郎。

秦小关不认识那位新娘,但还是由衷的感叹,好一位明眸皓齿旖旎动人的新娘,圣洁的蕾丝及地长裙衬托出典雅气质,鲜花都比不上她容颜的万分之一。

这让秦小关不由得好奇新郎是谁,而全场的人,包括新娘和神父,都没有在意秦小关的出现,也不知道注意力太集中,亦或当做他是透明的。

就在秦小关纳闷并好奇的时候,新郎侧过脸,明朗的五官线条和清冷的眼眸顿时让秦小关如遭雷击,无法呼吸。

“许墨……”秦小关身不由己的慢慢靠近。

许墨诧异的回头,一下就看见他了,并无太多意外:“你怎么来了?”好像秦小关来不来与他无关,他只是随口问问。

新娘有些慌乱:“怎么了?”并随着许墨的目光四处张望。

“没什么。”许墨深情款款的回应,然后瞥了秦小关一眼,转身回去继续未完成的仪式。

秦小关就这样傻傻的站着,目视他们交换戒指,就算他上前扑棱也没能触及任何人,他咬着唇听到许墨说“愿意”,然后唇边的血一点一滴的坠落,突然喷涌而出,溅在新娘的礼服上,溅在许墨好看的面容上。

“不!”秦小关虚弱无力的想要抹去许墨脸上的腥斑,却发现不只是从他身上流出了鲜血,不知从何时起,这教堂的角落缝隙早已浸染了猩红,源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被鲜血吞噬的亲友纷纷倒下,最后连新娘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幸好有许墨相扶。

秦小关痛彻心扉的质问:“为什么会这样?”

血天血海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就连拯救世人的圣经也已经被血色覆裹,许墨抱着新娘的躯体万分痛苦,叫嚣:“秦小关!!!”抬起充满恨意的眼眸。

秦小关禁不住脚步打颤,许墨何时这样盯着他。

“你为什么结婚……”他还是没能咽下这句话,心中发苦。

“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你,”许墨冷哼一声,“人间祸害。”

秦小关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他不是祸害,可他如何能证明。

“人间祸害。”许墨的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生生扭曲成秦小关的父亲模样,从齿间迸出鄙夷的话来。

“啊啊啊!!!”秦小关痛苦不堪,在已经红褐的血泊里挣扎,抱头大叫。

******

许墨刚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家里赶来,带来最新的一摞资料,打算在医院里看通宵。

想起刚才许爸爸说的话,许墨就满腹困苦。

“这可不是小孩玩过家家,算不上需要攻关的未知领域,国内先后也成功过很多例,但凡正规的国家级医院,不在话下,但你何必惹得自己一身腥,还不说你这浑小子压根没上过手术台。”

“我上过,实习的时候。”许墨回答得理直气壮。

许爸爸恨铁不成钢的揭穿他:“下来吐了两大盆,还要送去打点滴,就是个笑话!”

“所以你就让我跟着主任两个月,一有手术我就去手术室呆着,吐着吐着不就习惯了。”许墨的想法纯粹是乱来。

“到时候给小关开刀,你就吐着进去吐着出来,手术算完成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浑的儿子。”许爸爸瞪他,一脸煞气。

“学习也是必然的,实战总要积累,不信你问主任,我做了好多功课。”许墨还讨好的拿出笔记本。

“简直胡闹!”许爸爸吹胡子瞪眼的对他。

“病人要是没有求生意识,很可能就成一辈子的植物人,如果是我给他开刀,他应该不会太想不开。”许墨说出他要坚持的理由,他不能忘记,秦小关在诊所对他说的话,不拿手术刀,他只能一辈子窝囊的做着白日梦,而决绝的秦小关因为背负的过去太沉重不愿轻易相信他人。

许爸爸是深知这点的,但还是没有完全同意:“他要是愿意,我给他操刀。”

脑科领域的泰斗人物许下的话,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但许墨傲气冲天:“我完全可以胜任!”

说话不经大脑的结果就是他被踹了出来。

翻出几张图像资料,许墨正准备安静的研究,突然瞥见秦小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声不吭的望着他,眼里是看不透的幽深。

捂着心口,许墨责骂他“你要吓死我,醒了怎么不说话?”

秦小关只花几秒钟时间就接受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事实,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眯起眼睛,许墨很想抽打他,即使他是病人:“老子已经看了好几天的书,跟了好几天的手术,都吐成纸片了,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秦小关细细打量许墨的身板,才发现他真的瘦了好几圈,眼下的浮青一看就是时常熬夜,可之前的梦境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侧过身子,想要轻触许墨,伸出去的手却马上又收了回去。

“你结婚去吧。”

秦小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不希望许墨因为这恼人的病而出现,他不需要同情。

气到发狂的许墨掀翻了整桌资料:“结哪门子的婚?你再用哀怨的绿豆小眼飘一下试试?我不把你打得贴墙上抠都抠不下来我就跟你姓!”

秦小关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发飙,罔顾一群冲进来训斥许墨,收拾现场还给他测量的医生护士。

“你姓什么?”许墨抱胸,一脸拽样的盯着眼前忙来忙去的医生。

医生好脾气的回答:“我姓……”

“我管你姓什么!都给我滚,别动我的人……病人。”明明是冒着嚣张气焰打断别人的话,最后却像是咬到了舌头,许墨满脸尴尬。

秦小关这才恢复了些许精神,唤出那个念念不忘的名字:“许墨,我想出院。”

“出院?”许墨阴沉了脸色。

“这病治不好。”秦小关语气中夹杂着绝望。

许墨毫不思索直接给他来个极其响亮的耳光,并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抓起秦小关的衣襟,青筋暴跳:“你以为我要个病床很容易?你以为我吃撑了陪你玩游戏?什么叫治不好?不就两颗瘤子,老子给你摘掉就是了,容易得很,别一副死样!”

抱着脑袋的秦小关错愕万分,他思考了很多,可明显他怎么思考都敌不过许墨。

旁边的人则有的在尖叫,有的上前阻拦,见过暗地里欺负病人的医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折磨病人肉体的医生。

眼看着许墨快要使出天马流星拳之类的招式,秦小关蹙着眉头问:“你陪我?”

“我陪你。”许墨收起拳头,态度坚决。

“别同情我。”秦小关好死不死又来一句。

现场立刻陷入不可逆转的混乱之中,直到手术室主任路过,方才平息。

******

主任把许墨叫到办公室,跟他促膝长谈:“你这孩子,怎么又闹了起来?”

“他欠揍。”许墨言简意赅。

“你爸爸是让我多照顾你,但你这些天的反应,也太可怜了,还要继续?”主任试探他。

许墨点点头:“要,不然我的功夫就白费了,认识他的时候没觉得反常,后来查了些资料,渐渐发现他的病没那么简单,由精神影响到了身体,长达十多年的折磨,症状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严重,如果不能根除,他自己也知道,以后还要复发,所以我希望,至少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他的病情,直到痊愈。”

“可你都瘦了好几斤,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孩子的事情,交给你爸吧。”

主任很现实的给他分析,“你的经验还需要长时间积累,不可能一下就上手术台,你爸是权威难道你还信不过?”

“相信是一回事,可是主任,我爸心累,在他手里的也不是都能救活,几十年从他那里去世的病人他可都记着没敢忘,所以这几年我妈不让他操心太多,最多就是开个会上个课,秦小关的事情,很棘手,权威专家的儿子长大了,也该去面对,这是我主动要求的,那家伙点头就成。”

“那是他的命哟,怎么会轻易点头……”主任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欠妥当,赶紧澄清,“不是说你草菅人命,是需要谨慎,谨慎。”

“我知道。”许墨提醒他,“主任,下午还有个切割大肠的手术,我想去做助手。”许墨主动请缨。

主任狡黠一笑:“那可是大肠,不是你平时吃的白花花的,那是肚子里面能蠕动的东西,密密麻麻……”

这可比魔音穿脑还恐怖,许墨眼睛越瞪越大,双手捂住嘴巴,最后抑制不住,朝厕所奔去。

“小孩子家家,这东西都听不了,有得你受。”主任叹气又摇头的望着许墨的背影。

第三十章

生生吐了两大盆,这导致许墨在见到饭盒里全是猪大肠的时候,掀桌了。

“好端端的你浪费粮食干什么?”换来秦小关的碎碎念。

许墨语无伦次的比划:“这么长啊这么长,肉色的会动……”说着又忍不住腹中涌动的胃酸,去洗手间大吐特吐。

秦小关只好用自己刚吃了一口的盒饭跟他的对调。

“你要是急着出院,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许墨终于能安稳的吃饭,但还是凶狠发话。

“不出院就是浪费钱。”秦小关麻木的说,“我还不如赖活着。”

“我给你操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烦,我还给你出钱,行了吧祖宗?!”许墨没好气的瞪他,急速扒饭。

“为什么?”秦小关傻傻愣愣的问。

许墨倒是面带愠色:“你管我为什么……”他就是自掘坟墓,也不想告诉秦小关。

“无功不受禄,还勉强你做牺牲,你别这样。”秦小关食不下咽,强忍着一口一口往喉咙里塞饭。

“我怎么就想揍你,老想揍你,一天不揍我拳头就发痒,我管你什么家暴阴影,你欠扁啊!”许墨搁下饭盒,将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响。

“那我用什么还你?”秦小关扬起脸问他,眼里满是挣扎在活腻了与厌烦自己窝囊之间的痛苦。

许墨不愿回忆起那个傍晚,秦小关曾经说过给自己幸福的事情,两人似乎回不到即使蹲着也温情的时刻,他最终扯动嘴角,丢出两个字:“为奴。”

“啊?”秦小关没听明白。

“你要是活下来了,你就做奴隶供我差遣,你还是死了,就算搭在我手里,我可以把招牌拆了回家种红薯去。”许墨凑近他,“你满意了吗?”

可秦小关压根没有跟恶魔定下契约的严肃感觉,也不觉得下一秒会浮现魔法阵,他是那么的现实,现实得张口就是:“那还是别毁了你的前途,我出院算了。”

许墨简直一口血喷出来,用力的举起拳头:“我说你怎么就不懂,你到底要闹哪样?!”他的胸腔涌起了强烈的破坏欲。

秦小关安静了,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一点都不像那个敢于和许墨斗智斗勇的阳光男孩。

望着他垂下的没有生气的脑袋,和微微屈下的脖颈,许墨的话就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大不了……我,我养你……”

神色复杂的拾眸而上,秦小关还是没说话,倒像是在冷哼,偏偏听不到声响,那样子,极似是对自己失望透顶。

“麻痹的!你养我总成了吧!”许墨和牙吞血的模样,恨不得一枪崩了秦小关。

“你说什么?”秦小关诧异不已,他该不会是耳朵坏掉或脑袋坏掉了。

许墨重复一遍:“我说,你……养……艹!”他说不出口了,够邪性的。

疑惑的看着许墨就这样脖子一直红,红到耳后,红到脸颊,然后转过身朝墙壁打了一拳:“擦!”

不由得心情就好了起来,秦小关懊恼的想,没让许墨写份证明可惜了,于是正要壮起胆子说:“写份证……”

“刚刚的事,”许墨还把头埋在墙角,一时半会儿伸不出来,“你就当没听见……”

秦小关的恶意全出来了:“那你让我出院。”

“不行!”许墨立马回绝。

“那我养你。”秦小关刻意望着许墨又红了几分的脖子。

许墨难得这么傲娇,小声憋屈的说:“不要……”

秦小关的骨头酥麻,却依然赌气:“我还是出院算了。”

“你敢?!”许墨转脸过来,即使脸色已经呈现出很糟糕的红晕。

“你又不愿意让我养。”秦小关叹气,作无奈状。

许墨磨牙了好一会儿,恨恨的说:“愿意……”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秦小关明目张胆的耍赖。

阴恻恻的想要一口咬死秦小关,许墨满怀忿恨:“愿意。”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秦小关差点就说出口,不过看在许墨肺都要气炸的份上,他乖乖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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