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北威州+番外——堇色ivy
堇色ivy  发于:201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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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终于能喘口气。俞捷快成饿死鬼,就差没鬼哭狼嚎。

趁着祝云翔炒员工餐吃饭的空闲,周凯上了一次厕所,看到口袋里的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

走到侧门边,透过落地玻璃还能看到做得满满的大堂里,客人们正在享用热腾腾的晚餐。

烟瘾犯了。点了一根送到嘴里,周凯拨通了那个有点陌生的未接来电。

“总算忙停了?”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陌生却有些熟悉,周凯一时想不起。但对方显然对自己的生活非常了解,知道这个时间回电话,是炒完了一批忙里偷闲。

他愣了愣,只好应了一声:“……啊,是啊。”

“怎么也不找我,最近生意很忙?两个多月了吧,都不带想我的啊?”

有点熟悉的调情方式,却想不起来对象是哪一个。要是以前,周凯一定会用一句更加挑逗的回答回应对方的撩拨。可此刻,陌生又遥远的感觉似乎让自己说不出话。

余洋正在为一桌德国人服务,撤下空盘和啤酒杯的时候,大概还询问了客人是否需要再来一杯。他做得很好,彬彬有礼,不失微笑。

……之前好像听他说起过,这周已经开始上桌服务客人了,德语说得标准,服务态度好,马鸟似乎还觉得他挺会做事。

“喂?有在听吗?”

耳朵有些迟钝的跟不上电话里的声音,只是机械化的给与回应:“屁话,当然有啊。”

听到他粗鲁的口气,那头的男人好像是笑了,“那……今晚出来喝一杯么?我老地方等你下班。”

好像是有了些印象,好像是几个月前在酒吧认识,从国内公司调来德国工作的白领男人,在酒吧互相看对眼之后玩过几次。床伙这种关系看似很脆弱,但维系起来却一点也不费力,想要的时候只要一通电话,一张酒店的房门门卡,就可以相互满足,各求所需。

大堂里死机的电脑似乎已经恢复了运作,他能看到余洋在屏幕上为二号桌加了一杯饮料,然后把一杯新打的Pils啤酒端上了客人的桌子。

“不了,再说吧。”

周凯挂上电话,把抽完的烟踩在脚下捻灭。

没心情再去回忆打来电话的那个男人到底是姓张还是姓林,却在下一秒就意识到:自从上次在火车站和那个男孩的分手,自己居然安分了那么久。

第十六章

圣诞期间餐厅接到了一个300人的自助订单,一群德国佬把当晚三层楼都包了下来彻夜庆祝。活动从晚上8点开始,次日凌晨5点结束,厨房奉命只好从7点开始上班,一直做到凌晨2点半。好在那天白天放休,否则论谁都受不了。

更辛苦的是餐厅的那些个服务生,为了应付那300个客人,就算当天不当班的学生工也被马旭阳喊来,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7点。余洋接到马旭阳的电话时,还以为只是寻常班缺少人手,来了才知道是300个人的自助,悔得肠子都青了,怨念马鸟电话里故意不说明白,自己居然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被骗来了,看来这一个通宵的苦力必然是逃不掉。

周凯知道那天不该是余洋的班,半夜休息和祝云翔在侧门抽烟的时候,却看到餐厅里那个跑上跑下忙碌的身板,不是余洋又是哪个?

身边祝云翔看着餐厅里吃着唱着的人,“我靠,这批人真是太特妈太能吃了,估计下半夜还得翻两翻。”

“一开始谈菜单的时候,马鸟居然还跟他们推荐卷饼羊肉,我说不能做。后来我问他,你见过自助上过这个菜么?何况还三百个人,那么赔本的主意,他还真敢说。”

祝云翔笑着弹烟,“他哪想得了那么多?你说他早知道今晚人多,就不会多安排些人手?每次都是到了下午才急急忙忙一个一个打电话,但凡有时间的学生工就全骗来!这摊不收,他们肯定走不了人呐,虽说明天休息吧,但人家难道就没点自己的事?他根本就不想!”

周凯低头没说话,灭了一根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来。

“还抽?赶紧进去了,一会该加菜了,不然老俞得死给你看!”

心烦。但还是没办法,把烟又塞了回去,和祝云翔一前一后走下厨房去。

有的菜加了三轮,终于眼看快要收工。

凌晨两点多,周凯亲自上楼看了一圈自助餐的情况,客人几乎已经走了一大半,留下的大多只是在喝酒唱歌游戏为多。

服务生们光是加酒水就已经忙得够呛,走近看才看到余洋有点疲惫的脸,“哟,熊猫眼都快整出来了,这明显的平日里过得太安逸,缺乏运动。”

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两天正在通宵忙考试,难怪才会如此怨念。

周凯下厨房后通知其他几人,“准备收。哎小王,你们也差不多了,今天这些碗肯定是洗不完的,留下没事。赶紧收拾了。”一想到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又说:“这个点肯定没车了,你俩楼上睡去,我和老祝房里都还有沙发床。”

“方便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周凯歪着头,“都是大老爷们的,有毛线不方便啊?不行老赵房间还空着呢!”

两个学生工也笑了,小王点点头:“那……谢谢周厨!”

检查过所有的总闸全部关上后,周凯最后一个离开厨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却突然改了主意。

重新开了灯,拎起电话。

刚才上去看了,剩下的大部分客人都在三楼的大包间里喝酒,马旭阳和关丽颖也都在三楼,所以才放心地把电话拨到一楼大堂,接起电话的果不其然是一个陌生的学生工声音。

“之前叫加菜的小余呢?把他叫下来,我有事问他。”

听到电话里的周凯怒气冲冲的口气,电话这头的人不敢多话,连忙答应:“知道了周厨,我喊他马上就下去!”

没过多久,余洋到吧台来取酒水,那学生工赶紧把他手上的两瓶橙汁接过来,“你刚才叫菜的时候出错了?周厨刚才打电话上来让你马上下去。好像……可生气了。”

余洋愣了愣,一路下楼都在回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下到厨房的时候,看到里面人都走光了,只剩周凯一个人。也对,快三点了,厨房下班了。

“菜怎么了?”

周凯背对着他正在洗锅。

看他不说话,余洋着急起来:“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楼上还等着我呢!”

“叫屁,楼上人都死光了没你不行?”周凯瞥了他一眼,指着里面的那张流利台说道:“自己过去看。”

——清理干净的流利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碗刚刚做好的馄饨面还冒着热气。

“馄饨面!?”板了一个晚上没劲的脸终于也笑了。

周凯擦了炉灶,重新上闸:“我说你偷会儿懒能少块肉么?拼了个命的起什么劲,马鸟多给你发几个钱?”

“喂,这是工作!不管怎么说,至少都该尽心尽力吧?”

“少废话,赶紧吃!吃完我关门了。”

凌晨三点,就连自己习惯了不定时进食的胃都饿得慌,更别说这家伙了。虽然厨房是结束了,但楼上至少还得忙上几个小时。

余洋大概是真的饿了,捧过碗来就吃。

这个味道没有变,就和上次的那一餐一样。饿死鬼似的一点都不放过,最后连面汤都喝个精光。

一餐馄饨面,就让余洋笑得像是多拿了三个月的工资。

真好哄。

“欠你的馄饨面还清了啊,下次别再赖着我跟我要面吃。”

还清了么?周凯的脑筋转了转,“那你欠我的火锅,打算什么时候还?”

酒足饭饱后一切好商量!余洋心情大好,脱口而出:“随你啊,你说了算!”

周凯也乐于看他这样,“行啊,那明天。”

明天所有商店都不营业,餐厅也是,是难得一遇的圣诞假期。

“好,白菜意面火锅,童叟无欺!”

每次看到他那张薄薄的嘴抿着笑了,带起脸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周凯都觉得心中无比受用。

回想过往的哪一段感情不是由他操控由他主导?他总能说开始便开始,甚至让人对他死心塌地,可一旦这种无怨无悔超出了他可控的范围,他又避之不及,说断就断。他总开玩笑说‘游戏规则都搞不清,还玩个屁’,所以从来不和认真的人搅合在一起是他的原则。但等到意识到余洋的认真与执着时,自己好像已经出手了。估错也好,失手也罢,此刻他很明白……自己并不想就此收手。

第十七章

餐桌上只有一盒三人份的意大利宽面、一颗新鲜的白菜,几个土豆和一包还剩一半的腌鸡翅。

周凯一脸的黑线,看着那个正在收拾桌子的人,“白菜意面火锅,所以……你就真的只给我吃大白菜煮意大利面吗?”

他正寻思着今天全部店面都歇业,还能到哪里能买到吃的。好歹他辛辛苦苦从杜塞坐车到杜伊斯堡来,难道就是为了吃这个吗?

余洋打开冰箱,“我说你能别这么小心眼么?”

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亚洲超市的羊肉卷,薄切牛舌,包心丸子,蛋饺,基围虾,魔芋丝结,豆苗菜,菠菜,日本豆腐……荤素还真是一应俱全,光看着都饿了。

“哟,准备地挺齐全嘛,”周凯帮忙架起锅子,拿出特地带来的两包火锅汤底调料放了下去。

把食材全部都准备好之后,余洋开火让锅烧着,拿起那半盒鸡翅:“我去把这个给煎了。”

“操,你个小流氓。”

“……”好好的话,他却总想方设法地往别的意思上带,“呸,你才流氓!”

没一会儿,汤底就烧沸了,周凯仰着脑袋阴阳怪气的喊:“喂,好了,别煎了。”

闭着眼睛听到那头的人愤愤回了一句滚蛋,周凯笑了,鼻尖上满是火锅香料的香气。

昨晚忙到大半夜的疲惫,在一觉睡到下午后,似乎已经感觉不到。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抄起枕头底下的手机,拨通昨天才讨来的电话号码:“欠我的东西备齐了没?”

那头也是忙到早上7天才收工,正睡得迷糊,“……唔,知道了……”

“知道个屁,问你话呢!”

“……弄好了。”

“到时候在火车站等我听到没?”

“……”

“你倒是听见了没啊?”

他知道跟没睡醒的懒鬼沟通很困难,可他没想到余洋的起床气那么重。耳边的分贝从嗯嗯啊啊变成咆哮的时候,周凯着实被吓了一跳,只听电话那头的人怒吼着:“到了打电话我去接还不行么!”然后就只剩下挂掉后的嘟嘟声。

周凯看了看暗下来的屏幕,靠,什么屁孩子!

此刻,端着刚出锅的鸡翅的人,恐怕早就对这些没有印象了。

“怎么不吃啊?”

“这不是等你一起嘛!”

余洋嘿嘿笑了声,也赶紧坐下来,“来来来,吃吧,别客气。”

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其实是件很特别的事。鉴于工作原因,周凯很少在外面吃饭,因此,对他来说,常年坐在身边和自己一起吃饭的大多都是握同一个锅柄的兄弟,是最交心的人。无奈即便是和最贴心的人一起,吃饭的时间总是只有那么短短的十来分钟,说不了几句废话,然后就各自冲了碗,继续回炉灶上忙乎。但是,今天却不同。

周凯心情挺好的,慢悠悠地喝着Krombacher的啤酒,一边跟于洋絮叨。不知不觉中,就说了好多,从学厨开始到后来工作。

“知道吧,我当初在国内的集团酒店做,23岁就做厨师长了。有一次带我们酒店的几个厨师一起出去参加一个活动,负责接待的酒店经理见了我就问,你们带队的厨师长呢?我说就是我啊,那人还不信,大概是觉得当时我太年轻了,非要我给他炒一个我最拿手的菜。”

于洋在锅里找魔芋丝结,打断问:“那你后来做了什么菜?”

“没做啊,我跟他说,我所有的菜都拿手。”

“吹什么牛皮呢?你不是说,厨师不是样样都会做的么?”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他一听我这么说,也就笑了,然后就信我了。”周凯看着余洋疑惑不解的样子,于是继续说着故事:“最早带我的师傅总说,做厨师的,就该有‘每个菜都拿手’的自信,顶多能说精通哪个菜系,但要是有客人问你最拿手的菜,那就是每一个。”

余洋想了想,“那要是他让你做包子做烧卖什么的,你可不就不行了?”

周凯弯起嘴角,“谁告诉你我不会做白案的?”

——咦!?

“是,我知道你要说老俞……老俞做白不做红,不会炒菜是正常的。”忍不住作怪开起了玩笑,“……是我比较能干而已。”

一听到周凯那故意作怪的语调,余洋也不禁要还他两句:“……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不过我只会点皮毛而已,包包子、做烧卖还是行的,不一定比老俞做的好吃就是了。”

余洋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周凯不知为什么,眼神就是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对面书桌上的那张相片上。

看到来电,余洋显然有些奇怪,接起来之后有些局促地问道:“……这都时候时候了,都快半夜4点了吧?怎么那么晚……”

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男人的声音,仿佛时差让那个声音显得更加模糊不清似的。周凯若无其事地从锅里捞魔芋丝结,却发现已经被那屁孩子消灭干净。

“……跟朋友吃饭呢,……不剩几个小时了,你赶紧睡吧……”

是呢,正跟老子吃着饭呢,没什么事你就赶紧睡去吧。

“你那个谁啊?”

余洋刚刚坐下,听到周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个反应。

“大半夜的,这是春梦做醒想你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被他这么说,还挺不好意思,虽然余洋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蒋宇洲又开始忙新的案子。之前忙了大半年的案子终于通过了,难得清闲一阵子,但这种正常的作息表还没过舒坦,新的事务又接踵而来。

为了一份产业分析报告而忙到凌晨,顾不上出差的疲惫,在冲完热水澡之后,可以在酒店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补觉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余洋很心疼这样的蒋宇洲。

想当初自己还抱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男人的假期总是不能和法定假期划等号,能够应许的只有一年多少天的年假。但即便如此,男人在最累的时候还总是不忘给余洋打个电话,有时候仅仅是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一想到这些,余洋就感觉以前的自己幼稚的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知道这是他梦寐以求并且每天在都努力的工作,所以就更应该支持他的梦想,理解他,并且体谅他。记得蒋宇洲在送他上飞机的时候说过:“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差这些。”

余洋很少对别人说起这些,周凯听的时候很安静,但却是一副毫不认真的模样。

他们在一起的三年,足够抵他好几个十个月。他忽然很想笑话说“男人的这种话都信,你是不是也太天真小可爱了一点?”但是他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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